陈萱一五一十的说,“以前我都以为容先生您是吉庆坊的大老板,前些天听说,您还是东安市场的大股东,我当时还吓了一跳。别个,我也不知道了。”
容扬神色温和,“魏太太,在商言商,我生意再多,也只是个商人。对于商人而言,我们注重的是投入产出所产生的利润。我的确可以大作广告的宣传这种化妆品,事实上,前几年我已经这样做了。我当年的志向,生产线全部都是国外进口,报纸上的广告我都是头版来做,明星也请过。结果,亏得一塌糊涂。一直有别的化妆品牌想买下我的生产线,原本我都打算出手了,结果陈女士非要在国货与洋货之间大做文章,这让我非常被动。恰好听说了魏太太魏姑娘在这方面成绩出众,我才想到可以同你们合作。陈女士把国货集中做一个店铺的理念不错,可是,她非要把国货引到爱国上面来,我并不欣赏这种商业方式。我们的东西出国之后,一样是别人嘴里的洋货、外国货,竞争应该是一种良性的,而不是这种充满□□味儿。别人的东西好,我们应该学习,然后超过他们。这就是当年魏源提出的‘师夷长技以制夷’的道理和主张。”
“我认为,这才是国货与洋货最理想的竞争方式。而那种,爱国就要买国货,这对于客人是一种不理性的引导,客人花钱,是为了买到好用实用的东西。这才是最终与最长久的消费方式。”容扬唇锋微翘,“也是最为理性与道德的消费方式。把好的一棍子打死,剩下的差的也不会变好。正确的方法,是自己先赶上好的,再成为更好的。”
“我认为,在这方面,我与魏太太魏小姐的理念相同。给国货一点时间吧,哪怕现在我们仍与洋货有一些差距,可是,我们也在尽力发展。我相信,终有一日,哪怕这一日要经过漫长的时间,五年、十年、五十年,纵我们这一代人看不到,还有下一代人可继承我们的志向和理想。终有一日,我们自己的品牌可屹立在世界之颠。我认为,这才是真正的民族工业家精神。”
第95章 生意
容扬的声音并不高, 情绪也不如何激昂,但是,饶是自认对于民族工业这种高深莫测的词一点儿不懂的陈萱也听得有几分心潮澎湖。陈萱忍不住说, “我虽然不懂工业家精神什么的,不过,做事的确是要一步一步来的。容先生这话说的对。”
“那么,我们已经有了初步的共识。”容扬问,“二位对于我们彼此合作的意向如何?”
陈萱抿抿唇, “还有句不大好听的话想说。”
容扬一笑, “既然要合作, 自然要彼此坦诚相待。”
陈萱认真的看向容扬的眼睛, “容先生, 我就直说了。依您的实力, 像您说的, 报纸上做广告、请明星、还是国外买回来的生产线, 就这样, 您的东西依旧是赔钱的。容先生, 我想,您的东西, 不大好卖, 是不是有质量上的原因?”
“这就是我为什么出到四成的全国总代理价,因为化妆品可能还需要进行质量上的调整。”容扬道, “不过, 我相信, 我的出价极具诚意。”
魏银对于化妆品的了解比陈萱要深,魏银态度更加谨慎,“容先生,如果货品质量不行,我们是没有办法推荐给客人的。我们不是与客人做一锤子买卖,而是希望客人用了之后真正对皮肤有改善,这样才会有回头客。”还有句话,魏银看在容扬毕竟还算朋友的面子上没有说,那就是,如果东西不好,不要说四成的代理价,就是白送,她们也不会要的。
“我明白,你们不要误会,我并不是要你们去售卖质量不过关的化妆品。”容扬摆摆手,笑道,“其实,最开始,我的化妆品还不错。那时候,因为广告宣传,还有前几年女人对于化妆品的要求其实没有这么高。随着越来越多的洋货进入市场,还有,国货品牌的竞争也日益增大。我的化妆品没能跟上潮流,就此一年不如一年。我说有完整的生产流程,意思是,除了机器是国外进口,连同技术工人,我都还留着。我希望能和二位开发出一种新的化妆品,就是现在这个牌子,你们用也可,不用也可,重新注册一个新的也行。”
陈萱道,“这个没必要,只要品牌没什么不好的名声,用以前的牌子就好,好几年的牌子比新品牌要更容易被客人接受。”
魏银做补充,“有一件事,我和二嫂都在北京,我们是不能去上海的。容先生的工厂肯定是在上海吧?”
容扬将手一摆,“无所谓,我令手下人把这个工厂搬到北京就是。”
陈萱魏银都呆住了,齐齐看向容扬,异口同声,“搬工厂?”
“没关系,这并不独为了你们,也是为了成本考虑。上海地价贵,搬到北京也不错。”容扬善解人意的表示,“这些有我来安排,你们只管放心。我这里会派个财务经理过来,我会交待他,工厂的事都听你们的。对了,就是一样,别让我把工厂搬来再搬回去啊。”
陈萱魏银都觉着,压力山大。
待吃过饭,姑嫂二人告辞,容先生还有一人一份的小礼物送上。
真是,感觉压力更大了。
姑嫂二人是坐容先生的小汽车回家的,回的老宅,魏年已经在老宅等了。魏年并不知道容扬找陈萱魏银吃饭是说生意的事,不过,他猜测着,以陈萱的细心,晚上肯定是先送魏银回家。所以,魏年是回老宅吃饭兼接媳妇回家。
见魏年也在,姑嫂俩就把容扬的提议说了。
魏家男人们都有些回不过神,魏年问,“让你们做他的化妆品总代理?”
待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把事情细说了,魏年才明白,为什么叫这俩人做总代理。啥化妆品牌子哟,质量都不过关的,要不是容扬会把工厂搬到北京来,魏年都得以为容扬这是打算空手套白狼了。
既然容扬都打算搬工厂过来,可见还是有诚意的。
魏年问魏银,“你有没有信心把质量调整好?”
魏银说,“我跟容先生说了,我是不懂怎么做化妆品的,但是,我知道什么样的好卖。容先生说,他那里有技工,可以按我的要求调制。如果是这样,我这里问题不大。”
魏年先给魏银泼一瓢冷水,不客气道,“要是这么容易,不至于连生产线都停掉。你们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陈萱从随身的挎包出拿出一叠相当有厚道的合约,递给魏年,“这是容先生的合同,让我拿回来,跟家里商量。”
容扬相貌雅致清俊,行事却相当雷厉风行,给的合约也严谨细致,诚意十足。魏年专门找了律师行鉴定过这份合约,并不存在什么合同陷阱之类的存在。
魏年还是同家里父兄商量了一回,容先生强悍的背景也跟父兄透了个底。依容先生这样有身份背景,也不大可能来坑魏家这样的小商家。相反,魏家如果还想再往上走一步,需要的不只是生意上的经营,还有人脉上的建设。容扬的化妆品生意,对于容扬而言,只是诸多生意中的一个小节,可对于魏家,便是再难得不过的机会。
魏老太爷显然也明白这一点,签合约的时候让魏年同姑嫂二人一道去了。
签好合约后,容扬让姑嫂二人去后花园赏景,与魏年单独交谈,“魏太太魏姑娘都是妇道人家,使唤她们总有些于心不忍。我在北京城的生意有限,也无意大肆宣扬,工厂择址的事,就由魏先生来安排吧。你看好地方,谈好价钱后给我电话,我派人过来支付款项。以后工厂的管理,魏先生有空也不妨帮一帮魏太太和魏姑娘,我终归是希望懂这一行的人来管理工厂。”
魏年由衷道,“容先生真是商界翘楚,我算是编外人员?”原来容扬将他也算在了合约的一部分。
“其实我希望你来做厂长,不过,依我看来,魏先生以后可能会更倾向于自己做生意。”容扬就事论事,“现在从我的工厂里多积累些经验也不错。如果以前我不太忙的时候,可能会亲自带一带魏太太和魏小姐,现在不成了,我没时间在北京久留,这件事就要魏先生来做了。”
魏年既然敢过来签约,对这桩生意就有心理准备,“既然容先生的化妆品工厂要搬到北京,具体工厂有多大,是什么样的,方便我们去看一看吗?”
“我三天后回上海,你们跟我一道。”容扬不忘补充一句,“一道带上魏小姐吧,她对于时尚有着非同一般的悟性。她这样的人才,呆在北京可惜了。”
魏年盯紧容扬的眼睛,“我有些不大明白,你能选择的人,比她俩强的,应该很多,为什么会选择她俩?”
“能做事的人的确有,但是,我需要的不仅仅是能做事,我更看重的是品性。”容扬淡然中带着坦诚,“这个年代,风起云涌的太快,英雄豪杰、妖魔鬼怪纷纷登场。太多的人希望在这一场世界风云中搏得一席之地,我看中的,是尊夫人的品性,她是为数不多的,可以在这样人人都想一夕得道的浮华年代,一直脚踏实地、勤勉刻苦生活的人,她起步虽晚,但是,最终走的最远的,很可能是她,而不是你我。”
“多谢容先生对内子的赞美和看重。”魏年礼貌的客气一句,“恕我直言,内子的确有种百折不挠的坚韧,不过,她并不是做生意的好手。何况,容先生这桩生意,并不好做。”
“只魏太太一人,当然是不够的。就是再加上魏小姐在化妆品上的天赋,离我的要求还是有一些距离。还好有魏先生。”日头西斜,夕阳的余晖斜斜落下,染在容扬一尘不染的雪白西装上,他微微一笑,有若小湖菡萏初绽,“事实上,生意这方面,我更看重的是魏先生,魏先生这样的人才,只做个古董商、料理一间衣料铺子,太屈才了。”
听着容扬蛊惑性的语言,看着容扬那圣洁的仿佛公狐狸一般的笑容,魏年委实不是陈萱魏银这样的实在人,他忍不住的牙疼,叹口气,“还有个私人请求。”
“魏先生请讲。”容扬看向他,等他开口。
魏年诚心诚意的请求,“容先生在我媳妇和我妹妹面前,能不能别总是展露自己光风霁月、智慧超群、扶危济困、忧国忧民的那一面,这俩傻女人成天把你当菩萨一样看待,真是愁死我了。”
容扬蓦然低笑出声,魏年也不禁一笑。
从此,容扬在魏年这里就多了个外号:容狐狸。
为此,陈萱还狠狠的批评了阿年哥一回,说阿年哥对容先生不够尊重。鉴于陈萱的强烈反对,魏年只好“和萱心顺萱意”的改口,另给容扬想个外号,改叫:容菩萨。
第96章 去上海
魏年做事完全不拖沓。
这事定了后,魏年跟家里说一声, 就是让俩女人收拾去上海的衣裳用具, 其他的, 铺子这里, 魏年管的东单的老铺里有赵掌柜, 不必担心。陈萱魏银的铺子里也有小李掌柜和孙燕看店, 就是一样,草莓的事。屋里还有草莓在红果期, 每天还要烧一把炕, 另外烧水, 照料草莓, 事关重大。
要依魏老太太的意思,陈萱这种笨人,去上海做什么,还是在家种草莓是本分。就是魏银, 小姑娘家家的, 还没出阁哪,现在正经说一门婆家才是要紧,去上海干啥哟?
魏金在婆家听说魏年陈萱魏银要到上海去的事, 都带着丈夫回了趟娘家,先是反对魏银出门, 魏金一开口就是魏老太太的腔调, “你还得说婆家哪, 别到处乱跑。有些规矩大的人家, 要是知道媳妇是个爱出门的,会不乐意的。”
魏银气,“要是那样的人家,根本不用说给我!”
“这不知好歹的。”魏金道,“我还不是为你好。”
“没好到点儿上。”魏银从来不是不讲理的性子,做生意久了,她还学了许多机伶,拉着大姐的肥肥的手掌,说,“大姐,现在不是以前了。现在许多女孩子都出门工作的,大姐也知道,上海可是大地方,我是想,跟着二哥二嫂,也长些见识。有什么适合咱们用的东西,买些回来。就是店里,我准备也再上些货的。大姐,你有什么想带的没,我帮大姐带来。”
“我哪有什么要带的。”魏金道,“那上海啥样,我也没见过。”
“那我就瞧着给大姐买了。”
魏金一听魏银要给她带礼物,心思立即就活泛了,“原本女孩子不当出门的,你说也对,年代不一样啦,我就还是老思想,总是不放心。可想一想,你跟着亲哥哥出门,又有什么不放心的哪。我这里,你什么都不用带,给咱妈买点儿东西就成了。”
魏老太太老脸拉的老长,“我什么都不要,那地方听说东西可贵了,啥都不用买,不用费那个钱!”
魏金凑过去哄老太太,“妈,您不要,那我要。那可是大上海诶,我爸都没去过的地方。听说,可是个好地方,比天津还好。就是离得远,听说要坐火车过去,得坐两三天的火车哪。哎,那火车厢里人可多。”
赵大姐夫笑,“这也无妨,买一等厢的票,一等厢里洁净些,人也少。”
“那就好。看您女婿都说路上吃不了什么苦的,哎哟,妈,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魏金劝了老太太一番,老太太总算展颜了。魏金问陈萱,“阿年阿银出门,倒是没啥,手上的事交待一声就能走。你可怎么着,你一去,草莓怎么办?”
“正商量这事儿哪,我想着,交给三舅爷代为照管。我按着每天的份量,把各屋要烧的炭备出来。再跟三舅爷说,怎么烧炕怎么浇水怎么照管。”陈萱老老实实的说,“三舅爷上了年纪,院儿里的草莓也是要三舅爷帮忙的,屋儿里的草莓,照管起来,事情既多且杂,我就担心他老人家记不住。”
“还有件事,秦姑娘是姑娘家,我们一走,叫她一个姑娘家和三舅爷住一处宅子,这不大好。我跟阿年哥商量着,怕是得麻烦大姐。”陈萱都觉着,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竟有要麻烦魏金的一日。
魏年见不得陈萱跟他大姐说话这种小心翼翼的模样,直接说了,“大哥大嫂得照管孩子,爹娘上了年纪,我想,大姐你到王府仓胡同的宅子里住上几日。到我们回来这几天,屋里的草莓就交给大姐你了,也跟秦姑娘做个伴儿。”
“我,我也不会种草莓啊?”
“简单,就是烧把炭、浇浇水、放放风。”魏年道,“也不全是交给大姐你,大姐你不会,三舅爷会。就是怕三舅爷记性不大好,到时我媳妇把注意要点写在纸上,要是三舅爷哪里忘了,你帮着看看就成。大姐你要不认字,就叫秦姑娘帮你认一认。”
魏金心说,她二弟是不是傻啊,这事是娘家的机密,怎么能麻烦秦姑娘?就是有她不认得的字,她也是要带回娘家来问娘家人的!魏金虽然经常性的从娘家刮地皮,对于弟弟托付的事,也是很上心的。魏金一口就应了,“成!”
魏年无奈,“你也听听姐夫的意思。”
赵大姐夫笑道,“这有什么不成的。三舅爷年纪不轻,到时我和你大姐一道住过去,孩子有我妈呢。就是那院儿的一日三餐,二弟也不用挂心,有你大姐。”
“成。大姐别太节俭,秦姑娘每月都交伙食费的,要是吃得不好,她可不干。”
魏金两眼一翻,同魏年道,“给你们白看屋子成,这几天的伙食费你得给我。”
“一定一定。”魏年笑,“只多不少只多不少。”
赵大姐夫笑同妻子道,“你就别同二弟玩笑了。”
魏金哼丈夫一声,“我也就看你面子,不与他计较了。”
见孩子们商量着把事儿都安排好了,魏老太爷也没多说,就这么定下了。
事儿是定下了,陈萱就是有些奇怪,以往魏金是成年成年的往娘家住着,除非过年过节的回婆家,现在不知怎地,即使魏金回娘家,不过三五天,赵大姐夫必然来接。而且,就是魏金在娘家住着,不肯回去,赵大姐夫也要三不五时的过来吃饭,两口子那种亲密,陈萱两辈子都没见过。
陈萱心中疑惑,又不好意思问。
倒是回家的路上,魏年感慨一句,“如今这上了年纪,大姐大姐夫的情分倒是越来越好了。”
“是啊,以前我觉着,还不这样儿哪。”陈萱顺嘴儿就把心中的疑问说了。
魏年想说什么,张嘴笑起来。陈萱轻撞他一下,“笑什么呢?”
魏年弯着眼睛笑望陈萱,“说来,大姐应该给你和阿银备份厚礼。”
陈萱迷惑的看向魏年,魏年想这笨妞儿是真不懂,悄悄同陈萱道,“你就没发现,自从大姐会打扮了,姐夫见她,成天就跟蜜蜂见着蜜一般。”
陈萱听的有些不好意思,结果,魏年又来一句,“我见你,亦是如此。”
陈萱险没一巴掌把魏年从黄包车上推下去,魏年握住她手,“车上哪,不要乱动。”
“不许胡说八道。”陈萱严肃脸教训魏年,“咱们可都是正经人。”
魏年握住陈萱的手,点头,“嗯,正经人正经人。”
俩人回家后,陈萱先让魏年屋去,低声同魏年说,“咱们这趟毕竟是去上海,我去问问阿殊,可有什么捎带的没?”
“去吧。”魏年就先回屋了。
秦殊知道陈萱要去上海后,很有些惊讶。知道陈萱她们的店铺要容扬合作后,秦殊再三叮嘱陈萱,“到上海,好好玩儿。唉哟,上海可比北京有意思的多了。”
“先别说玩儿的事,我是想问问,有没有什么捎带的,我帮你给你家里带去。”陈萱道。
秦殊有些犹豫,跟陈萱说,“哎,二嫂,你说我现在过得这么差,哪里还有脸给家里送信?我是想着等以后发大财或者成为大人物后,再衣锦还乡的。”
陈萱听她这孩子话,很是无语,说秦殊,“一般发大财或者成为大人物要很多年的,要是你家里很多年没你的音信,该多着急啊。你写封信,买上一些北京的点心啊什么的,我帮你带去。就是不回家,让家里人知道你很好,也成啊。”
“我妈我倒是不担心,我哥也没什么,我就是担心我爸爸。我爸爸好不好就要发脾气的。”
“就是发脾气,知道你在外头安定下来,有正式的工作,每月工资也很高,长辈们会放心的呀。”陈萱亲生父母去的早,就特别羡慕有亲爹娘的人。
有陈萱劝着,秦殊说,“那我给家里写封信,二嫂你帮我带去吧。”
陈萱应下,同秦殊说了她们走后,魏金夫妻会过来一道住着的事,让秦殊只管放心,一日三餐也有魏金张罗。
秦殊这闺女吧,当着陈萱的面儿,还是陈萱劝着才勉勉强强的给家里写信,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就早早的把信交给陈萱,俐落的不得了,还问陈萱,能不能帮她带些青酱肉回去,她爸爸爱吃宝华斋的青酱肉。
陈萱一口就应下了,秦殊当天傍晚放学的时候就都准备好了,买回的青酱肉也整整齐齐的用厚纸包严,为求美观,最外还包上小碎花布,打上蝴蝶结。
陈萱私下说起秦殊,都说,“还是个孩子哪。”
魏年,“孩子倒不是孩子,就是有点缺心眼儿。”看陈萱左一个包袱右一个包袱的收拾东西,魏年当晚拿回两个大皮箱,陈萱拊掌笑道,“这个好这个好,皮箱显得比包袱洋气多了。”做生意这约摸一年的时间,陈萱虽然依旧节俭,也知道出门要重体面的道理,这皮箱,瞧着就不会便宜。不过,都要去大上海啦,陈萱也不会不舍得。
陈萱还说,“一个咱们用,一个给阿银。”
“成,我这就去接她过来。”因为明天就要出发,而且是一大早就要走,所以商量好了,魏银提前一天到王府仓胡同儿这边的宅子,跟秦姑娘住一宿。
魏年去接人,陈萱就把包袱里的衣裳都搁皮箱去了,剩下两个小包袱,一个是自己的内衣,一个是魏年的里衣,陈萱把两个小包袱放放好,心想,虽然没有真正跟阿年哥做夫妻,可俩人在一张炕上睡这么久,她还给阿年哥做里外衣裳,也不纯洁了啊。
陈萱琢磨了一回自己的“纯洁”问题,就到了去上海的日子,陈萱激动的,一宿没睡好。因为,这次去上海,容先生提前让助理知会他们了,是坐飞机到上海。陈萱这辈子,火车也没坐过啊,更不必提飞机了。晚上念过书,躺在炕上就失眠了,一会儿说,“阿年哥,那飞机啥样,我在报纸上见过,有俩大翅膀。那怎么飞天上去啊,像放风筝一样吗?”
惹得魏年大半宿的笑了一回,好容易睡了,陈萱又很担心错过时间,因为容先生说,早上五点半就要出发了。陈萱半宿醒了三回,三点钟就睡不着了,她也不扰魏年,自己搬个小马扎,到外间儿看书去。到四点就把魏年叫了起来,再把昨晚就搬过来和秦殊一起住的魏银叫起来,陈萱去灶上煮粥,摊糊塌子,待弄好,也就四点半。
大家一起吃过早饭,等了半个小时,容先生的车才到的。
容先生坐一辆车,魏家三人乘另外一辆车,陈萱关心的问,“容先生,你吃早饭没?”
容扬笑,“待到上海再吃不迟。”
陈萱瞧巷子口一眼,见早点摊子出来了,跑去给容扬买了一袋芝麻烧饼和焦糖烧饼,说,“容先生,你每天都很忙,要是饿了,就填填肚子。我们这儿的芝麻烧饼和焦糖烧饼都是特别好吃特别有名的,欧阳教授还在报纸上专门写过。”
容扬伸出一只修长如玉般的手接过陈萱递来的早餐袋子,“好。”然后,眼神转向出来送魏银的秦殊身上,容扬问她,“你还不回家?”
秦殊绞绞手指,“我在北京挺好的。”
容扬颌首,一针见血,善解人意,“无颜见江东父老。”
秦殊险没叫容扬噎出两碗血来,想还嘴时,容扬已对魏家三人道,“上车,我们走。”之后,车窗升起,竟是未再理会秦殊。倒是车子调头时,很没客气的喷秦殊一身尾气,把秦殊气的直跳脚,脱下一只皮鞋,对着容扬的车后窗就飞了过去。
陈萱从后窗玻璃看到秦殊朝容扬的车扔鞋的一幕,当时就目瞪口呆,不知秦姑娘如此彪悍。魏年闲闲感慨,“这年头,说实话都有风险。”明显秦殊是被戳中心事,恼羞成怒了啊。
魏年坐副驾的位子,陈萱与魏银坐后排,陈萱敲魏年后脑勺一下,魏年立刻闭上了自己那张刻薄嘴。
第97章 不老实!
容扬被秦殊丢皮鞋的事,陈萱还以为, 容扬得心情不好哪, 结果, 到了飞机场, 容先生还是一幅如玉君子的模样, 陈萱对容扬的修养越发敬佩。
平生头一遭坐飞机, 陈萱两只眼睛瞪的溜圆,四下扫量, 魏银看二嫂东瞅西看, 她自己也是头一回坐飞机, 见飞机这么大, 心里可震憾了,也禁不住多看两眼。
待上了飞机,陈萱还特意和魏年调换了临窗的位置,还一个劲儿往外瞅哪。
魏银都好奇了, 低声问, “二嫂你看什么呢?”
陈萱小声同魏银说,“阿年哥昨儿晚上跟我说,飞机会飞起来, 是因为下头系着一根大绳子,就像放风筝一样, 一放就飞起来了。我看那绳在哪儿呢。”
魏银小小声, “不是吧, 二嫂, 飞机能飞起来,我听说是因为有个叫发动机的东西。”
姑嫂二人正小声嘀咕飞机到底是放风筝一样放起来哪,不是被那个叫发动机的神奇东西飞起来哪,容扬坐前排,委实听不下去,对身边的两位助理道,“你们换到后排,请魏太太魏小姐前排坐。”
陈萱魏银还不解其意哪,容扬道,“我可以给你们讲一讲飞机的飞行原理。”
魏年正听着他媳妇他妹妹嘀咕飞机的事儿偷乐,一见容扬拆台,魏年连忙说,“不麻烦容先生,我给她们讲一讲就成。”
容扬轻描淡写,“我在大学时曾选修机械制造,算是第二学位。”
陈萱这个一向迷信学历的家伙,立刻就叛变了,拉着魏银到前排和容先生一起坐了,把魏年郁闷的了不得。容扬学识渊博,深入浅出,便是后排的魏年听久了都有些入迷,甚至,容扬连带着现在国家的飞机制造业和国外的飞机制造业做了对比,连带他们乘坐的飞机型号,容扬道,“这种是道格拉斯客机,现在就算大飞机了,比司汀逊要强一些,不过,中途也要经停青岛、南京,才能到上海。安全上,也是道格拉斯更有保障,坐飞机,最好坐大飞机,小飞机的安全性会差一些。”
至于什么拿根绳子把飞机放到天上的事,陈萱不用问也知道上了魏年的鬼当,陈萱道,“容先生,你说阿年哥怎么总是喜欢戏弄我。真是的,要不是遇到容先生,我就丢大人了。”
容扬道,“可能是天生性格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