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能拒绝美人如泣如诉的告白,她急促的呼吸掠过他鬓边,本来就无风三尺浪的一池春水,被搅得愈发澎湃。
他闭上眼睛,倒也沉浸,但所有感官集中到她身上,她的一举一动他都能察于微毫。
她的话语变得娇而软,嗡哝的红唇贴在他滚动的喉结上,“ 孟子说: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于我来说,父母是阁主,少艾亦是阁主。”
她是个听话的徒弟,苏画有高论,杀人不能流露杀机,你须先骗过自己,才能骗过别人。假装自己爱他,情真意切到连自己都快相信了。高高在上的阁主并不了解这些技艺的法门,只要他将信将疑,她就成功了一半。
手从他的宽袍大袖里蜿蜒而上,攀到他的肩头,再蠕蠕向胸前汇合。松垮的交领禁锢不住骚动的心,他饶有兴致看着她,享受那双柔荑的放肆和野蛮,纵容她把他弄得衣衫不整。
兰战是个雅致的人,虽然至今未娶,但生活中的任何细节都精益求精。他的领上有兰桂的香气,多少平息了她翻腾的脾胃。她和他贴肉厮磨,魔咒般地说:“我曾经不止一次幻想今日,可阁主离我太远了,我只配给你卖命,不敢奢望可以这样靠近你……”
兰战气息渐渐不稳,处子的幽香伴着血腥气,那种靡废又强烈的刺激俨然催情药。她缠上来,他从善如流,这具身体像野生的青萝,甚至不需要他的引导,在悬崖峭壁上也能顽强生长。
他在一片晕眩中思绪纷乱,牟尼神璧必然和崖儿有关,而她长久以来的水波不兴,也许就是缺少一个契机。裂变一下,或者会爆发出无数种可能,他很甘于充当那个引子,来见证一个女人惊人的蜕变。
男人的想法有多龌龊,她都知道。兰战只有一双手,可是这双手不知什么时候变成无数双,从上至下,无处不在。她忍住灭顶的的屈辱感,等他沉迷,放松警惕。吃些亏在所难免,可是只要能替父母报仇,这点委屈根本不算什么。
他在上,撑身看她,身形的差距让她笃信徐徐图之并没有错。
他撩起她的裙裾,仿佛还有一点人性,“崖儿身上有伤……”
她的手在他尾椎部位鼓励式地点压了下,然后缓缓上移,“你是我的药。”
情欲这种东西,一旦被勾起就很难浇灭,尤其是男人。苏画教出了个好徒弟,她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悟性极高,大有青出于蓝的势头。他沉身觅蓬门,找见欢乐的去处,正待入港,忽然颈间一道凉意划过,有什么纷扬而下,染红了烟罗帐。
咻咻的激射声,随着脉动高低起伏。他下意识拿手去捂,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捂不住了。
瞿然望她,她提剑而起,身躯玲珑有致,脸上表情平静。剑首一划,把他捂伤的右手也斩落下来,笑着问他:“疼么?”
失血太多,又伴着割肉断骨的痛,他脸色惨白,说不出话来。可是这样的折磨远没有结束,她砍下他所有手足,把剑插进他的大腿,前后摇动,摇出了个巨大的口子。
“阁主,当初你们有没有这样虐杀我的父母?告诉我,你现在害怕吗?”一面说,一面仔细盯着他的眼睛,啧啧惊叹,“原来人的眼神可以这么狠毒,你恨我,想杀我吧?可惜你没有手,连剑都握不了了。”
曾经绝世风流的波月阁主,五官因骤变扭曲,他咬牙切齿:“岳崖儿,老子技不如人,居然上了你的套!”
她冷冷一哼:“你好色,早该想到终有一天会栽在这上头。你不是一直对我垂涎三尺吗,临死前完成你的夙愿,也算对得起你了。不过说真的,你真叫我恶心,你的脸,你的嘴唇,你的手,还有……”她拔出撞羽,对准他脐下三寸的地方,“这个东西。”
兰战的表情变得空前惊惶,男人死到临头了,最放不下的还是那赘物。
他越在乎,她便越要毁灭。拿剑首拨了拨,呲之以鼻,伴随他的一声惨叫,她媚声笑起来:“这下糟了,阁主下辈子恐怕要做女人了。”
他奄奄一息,两眼却死不瞑目地悬望,她想起来,“阁主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找到牟尼神璧吧?”她凑过去,双瞳里星芒乍起,然后两道光合二为一,在他上方炫耀式的凝聚旋转。她换了个轻快的语气,“你看,命运就是弄人,千方百计求而不得的东西,其实一直在你面前。”
临死之前的可望不可即,才是最大的折磨。
兰战带着遗憾死了,她默默看了会儿,心上的伤口,终于在这个冬夜结上一层薄薄的痂。
不紧不慢穿好衣服,她发出阁主号令,召来所有弟子。随手一扔,将兰战的脑袋扔在了他们面前。
众人呆若木鸡,骤然的变故惊坏了他们。冷血美人垂眼睥睨,寒声道:“波月阁今日起姓岳了。前任阁主毙命 ,新旧更替本是天道,没什么可奇怪的。如果在场的各位有谁不服,可以同我一战,只要战赢我,这阁主的宝座就是他的。”
可惜,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半步。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的男主是我小说里出场比较晚的,以前的文都是想办法制造机会让男女主尽早相遇,但这本想先交代女主的成长,所以前几章都是在描写她的出身以及经历。接下来会慢慢进入正轨,也就是文案上的内容。
然后提前剧透一下,这本男女主的相处模式有点不按常理出牌,大家要系好安全带,小心别被甩飞哈哈哈


第9章
她见到苏画,淡然对她笑了笑,“师父,我要做的事做完了,从今天起,我想过自己喜欢的生活。”
苏画点头,似乎对一切变故并不感到意外。养虎为患,可能这词用得不太妥当,但于兰战,确实是如此。十四年前她就觉得那个不会说话的孩子来历不简单,十四年后果然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这世上的因果报应,向来只会迟到,从不缺席。该还给别人的命,隔着山海别人都会来取,何况像兰战这样,太过自信,试图枕刀入眠的。
反正大势已去,她率先臣服,拱起两手道:“弱水门誓死效忠阁主,随时听候阁主号令。”
既然有人领头,余下各门只有顺应天意了。江湖人士之间的情义,有时比玄铁坚硬,有时却比琉璃更易折。门派里的新旧交替,就像皇权变更,胜者为王的定律放诸四海而皆准。战败的前任阁主人走茶凉,如果没有确切的利益牵连,谁也不会再想起他了。
岳崖儿长舒了口气,这么多年的蛰伏,到今天才雪耻。眼前的这帮人她都了解,欺软怕硬,你比他们强,他们就宾服你。她是瞧不上这些人的,但目前大势方定,暂且将就吧,等过段时间腾出手来,再另行处置。
转过头看苏画,“师父,收殓兰战的事,就托付你了。”
她知道苏画当初被斩断后路,是兰战亲力亲为。女人对于自己的第一个男人,多少会有些感情,不论是爱还是恨。
苏画道好,弯腰拾起兰战的头,提裙进后寝。绕过屏风看见床上散落的肢体,她皱了皱眉,怎么都想不起这人活着时,是怎样的高高在上了。
长着一副好皮囊,做尽人间腌臜事。她捧着人头站了会儿,垂手捻起床沿上遗落的那块肉,推开窗户,照准墙外的豹笼扔了过去。
原本的四大护法,死了破军和贪狼,只剩太阴和巨门。当年追杀岳氏夫妇,他们四个都有份,后来埋尸的地点也只有他们知道。
岳崖儿能够自由行动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带他们奔赴雪域。她没有别人那样承欢父母膝下的福气,每每午夜梦回,尝到的无非是令人窒息的痛苦。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带回双亲的遗骨,不让他们再暴尸荒野。她当了那么多年无主的孤儿,找到父母,以后便有亲人可以祭拜了。
三骑快马奔走在无边的雪域,崖儿在这里生活过六年,论地形,其实比任何人熟悉。太阴和巨门带着她兜圈子,她心里有数。反正她也没打算放过他们,等找到爹娘的墓地,她会拿他们的血来祭奠亡灵。
半个时辰前标注的记号就在脚下,她勒住缰绳原地盘旋,似笑非笑看了他们一眼,“二位护法是在考验我的耐心吗?”
太阴和巨门嘴上敷衍:“属下等不敢,只因多年未来此地了,一时有些找不准方向。”
她哦了声,“如此还是由我来为二位指路吧!”抬起马鞭直指西北,“那里是雪域咽喉,两山高起,下有幽谷,长约百余丈。当年我还小,跟着狼妈妈在此狩猎,外面的世界春暖花开时,成千上万的黄羊会向谷外迁徙,我们只要守住那里,就有吃不完的猎物。”
她的话让两人大吃了一惊,不由慌张起来,“阁主怎么……会流落在狼群里?”
她乜斜他们,“这么多年了,兰战始终没有告诉你们真相。十四年前,也就是岳刃余夫妇遇害六年后,左右摄提将我带回王舍洲。兰战为我取名岳崖儿,据说是因为敬重我父亲为人,有意让我认祖归宗。我知道二十年前的千里追击,你们参与其中,后来掩埋尸体,你们也经了手。我此来是为寻找父母的遗骸,你们只能助我,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言罢轻吁了口气,“好了,现在告诉我,我父母究竟葬在哪里。同门一场,别逼我动干戈,伤了和气,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两位护法交换了眼色,突来的拨云见日简直令人狂喜。难怪兰战对她格外不同,岳刃余的女儿,一定知道牟尼神璧的下落。兰战死在她手里,大抵是因为好色轻敌,他们不一样,对女人再有兴趣,也不会到那样走火入魔的地步。这雪域一望无际,连半个鬼影都没有,现在下手,正是大好时机。
巨门的佩剑铮然出鞘,杀气腾腾举在了头顶上,“岳崖儿,你自视过高了。当初我们能杀你父母,今天一样能杀你。”
平静了多年的大地上,终于又传出了兵戈碰击的迸鸣。天上徐徐降落的雪,和剑气劈斩溅起的积雪相接,把这琉璃世界搅得混沌一片。
杉树林里有成丛的呼吸,静静停在那里观望,是雪狼群。人和人之间的战争它们不会参与,但不时飞溅的血却刺激它们的神经。头狼抖了抖耳朵,向前迈了半步,清澈的眼底倒映出平原上的景象,缠斗的人几次错身,很快从三个变成了两个。
忽然一声长嗥传来,那是极其熟悉的,属于雪狼特有的邀请进食的信号。这下子再也按捺不住了,狼群如离弦之箭,纷纷冲出树林,冲向了战场。
然而那嗥叫不是狼发出的,狼群没有靠近,只在周围压身徘徊。之前草率拔剑的人已经伏尸在地,一手控住对手命门的女人继而发出类似嘤嘤啜泣的声音,仿佛母狼温柔召唤狼崽离洞的鼓励。头狼微怔了怔,仔细看她的脸,终于辨认出来,猛然欢快地扑过去,低垂的尾巴左右摇摆剐蹭地面,扬起了漫天的雪沫子。
太阴几乎要被吓傻了,一则纳罕于岳崖儿惊人的精进,二则对忽然出现的狼群深怀畏惧。头狼和岳崖儿翻滚嬉戏的时候,那些狼兵狼将就围着他打转,利齿离他之近,腥臭的气息全喷在了他脸上。
十四年没见了,狼群的首领早已经更换。现在的头狼长了双白耳朵,崖儿一眼就认出来,那是狼妈妈亲生的孩子,当初和她在一个窝里呆着,她天天抱着它睡觉。后来白耳朵被妈妈赶出去,很长一段时间它会偷偷溜回来和她见面,那时候彼此都不知道对方是异类,在他们心里,一个窝里住过的,就是世上最亲密的伙伴。
比起和人打交道,崖儿更喜欢狼,他们简单直接,爱憎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