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宫门,王子说道:“国师若是逃亡,必定要经过何德瓦峡口,峡口就在瑞扬布山南面十里之地,再进去就是瑞芝那山。各位进入京城之时,都望得瑞扬布山,桂先生更是刚刚从山麓那座御林军总管的别墅出来,想必认识道路。就烦桂先生领路,从正路去追。我抄小路到瑞扬布山山上的峰火台点燃烽火,好叫守关的人也帮忙拦截。”桂华生心中一动,雅德星王子却已说道:“既然如此,各自请便。到何德瓦峡口的路,我也认得。”
三骑骏马逐电追风,不消半个时辰,使到了瑞扬布山山脚,但见那座御林军总管古堡式的别墅,已浸在融融大火之中,桂华生心道:“这王子倒是料得不错,那红衣番僧果然是连夜逃了。只不知提摩达多是否与他一道。”想去提醒麦士迦南,麦士迦南那匹马跑得最前,桂华生追了好一会子,还是没有追上。
东方天际渐渐露出曙光,桂华生想起这个晚上的种种离奇遭遇,思潮起伏不定。忽听得麦士迦南在前面扬声叫道:“快来,快来,我已听到他们的车声了。”印度王子唰的一鞭,好像唯恐桂华生与他争功似的,催得骏马如风,倏的赶过桂华生前面。桂华生微微一笑,抬头一看,但见两山相连,中间开了一条狭长的峡谷,“何德瓦”的本义即“剑劈口”,看这峡谷的形势,当真就像是用一把大剑,从两山之间劈下一般。峡谷幽深曲折,望不到里边情景,但却确实可以听闻得里面隆隆的马车声。
三人之中,麦士迦南因为是在青海草原长大的,骑术最好,一马当先,进入峡谷,不消一刻,便追上了那辆马车。麦士迦南大喝一声,提起斗大的禅杖,向那排拉车的健马扫去,吓得那几匹马跳跃长嘶,将车辆也抛了起来,但听得哗啦啦一片声响,撤下了满地的金银珠宝,想是摩兰法师火烧总管的别墅之前,将总管所积聚的珠宝也都带走了。
麦士迦南一拍马鞍,到了那匹马车旁边,喝道:“还不给我滚出来?”一手按着车轭,禅杖一起,作势欲击。忽听得马车里有人冷笑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对我呼喝!”车篷一揭,只见一个弯发勾鼻的阿拉伯法师探出头来,麦士迦南认不得提摩达多,怔了一怔,正想道歉,陡然间忽觉一股极大的力道撞来,麦士迦南大吃一惊,禅杖一挡,但听得“当”的一声,麦士迦南虎口震裂,禅杖飞上了半天,麦士迦南但觉天旋地转,一个倒栽葱跌下马来,幸而他骑术精绝,昏昏迷迷中双足尚自勾牢马背,那匹马拖着他疾走了十余丈地,一声厉叫,也倒毙了。原来这匹马已被提摩达多掌力震裂了脑袋,麦士迦南幸亏闪避得快,又得这匹马替他挡了一下掌力,虽是昏迷,尚还未死。
就在此时,雅德星王子的快马已是疾驰而来,他听得麦士迦南那一声惨叫,只道他已遭了毒手,迫不及待,就在快马飞驰之中,从马背上一跃而起,抽出了一柄铁锤,向那架马车凌空击下。
提摩达多喝道:“王子休得不知好坏,赶快走开!”双掌拍出,呼的一声,雅德星也给他的掌力震得身形不稳,急忙一个倒翻,向后跃出丈许,但他那柄铁锤仍是脱手掷出,呯的一声巨响,将车盖打得四分五裂!雅德星惊魂稍定,失声叫道:“提摩达多,原来是你!”提摩达多在三年之前,曾经到过印度拜见龙叶大师,想与龙叶大师切磋武功,龙叶大师却只和他说了一场佛法,便将他送走了。就在那一拜会之中,雅德星王子见过提摩达多一面。
提摩达多刚才一来是碍于龙叶大师的情面,二来是为了雅德星王子的身份,所以掌力只发了五成,但见雅德星居然没有被他震倒,也自暗暗诧异。
雅德星见是提摩达多,心中自是不无怯意,但为了要获得公主,他又怎肯空手而回,便对提摩达多道说:“我奉尼泊尔王之命,拘捕摩兰法师。”这时车盖已揭,看得见摩兰法师便坐在珠宝堆中。
提摩达多冷笑道:“有我在此,谁敢捕他,我周游列国,各国国王无不给我几分薄面,你回去吧!”雅德星稍一踌躇,迈步又上,说:“待我将人带走之后,你向国王求情,那我不管!”
提摩达多把眼一瞧,但见桂华生也已纵马追入了谷口,提摩达多面色一沉,淡淡说道:“我的字典上没有求情两字!”倏然间一跃而下,双掌一圈,立刻便向雅德星进袭。原来他见桂华生亦已赶来,诚恐他与雅德星联手合斗,纵然自己可胜,只怕也要一两个时辰,夜长梦多,连累了摩兰法师,那就不但有损自己威名,也负了尼泊尔王子所托。是以他迫得速战速决,想把雅德星先击倒才算。
哪知雅德星的瑜伽功夫已练到了六七成火候,提摩达多又未用全力,双掌一圈,已触着他的肩头,竟被他强把肌肉扭得弯曲变形,提摩达多双掌一滑,雅德星不但将他的擒拿手卸了,而且还还了一招。提摩达多大怒,掌力加到八成,霍地一推,雅德星身形一晃,呼吸也几乎窒息,但仍然没有被他击倒,一个转身,抽出一柄短剑,趁着提摩达多招数用完,双掌未及撤回,短剑一翻,闪电般的便刺他手腕。这时桂华生的快马,亦已奔到数丈之内了。
眼见这一剑就要刺中,陡然间提摩达多一声大喝,手臂暴长教寸,雅德星心头一震,短剑坠地,但觉胸口如中巨锤,背脊如受山压,两股极刚猛的力道前后夹攻,雅德星哪里还禁受得住,登时晕死过去。
桂华生一跃下马,拔出腾蛟宝剑,一步一步向提摩达多迫近,提摩达多却是哈哈大笑,说道:“就是你一个人吗?用冰魄神弹助你之人哪里去了?”
桂华生心头一震,昨晚他本来就怀疑那突如其来的冷气乃是冰窟玄冰,而今经提摩达多证实,果然便是冰魄神弹。要知提摩达多乃是一代的武学大师,见多识广,他既然说是冰魄神弹,那自是无可怀疑的了,那么,难道那白衣少女当真便是尼泊尔公主?如其不然,世间还哪来的冰魄神弹。
桂华生迷迷惘惘,陡然间一股大力推来,提摩达多的双掌已然攻出。桂华生瞿然一惊,急忙凌空一跃,在间不容发之际,险险避过。随即一招“天河倒挂”,腾蛟宝剑化成了一道长虹,凌空倒卷。
饶是桂华生应付得宜,亦已落了下风。提摩达多抢了先手,攻势发动,有如长江大河,滚滚而上,五十招一过,桂华生便渐渐感到呼吸迫促,头晕目眩,但觉比昨夜古堡之战,还要吃力得多。原来提摩达多昨晚之战,虽然荣辱有关,到底他与桂华生之间没有深仇大恨,许多极厉害极深奥、足以致人死命的武功还没有尽量发挥,而今他一来要报昨晚一剑之仇,二来急着要护送摩兰法师脱险,手下绝不留情,故此昨晚桂华生到百招之外,才稍感不支,而今只不过到了五十招,便渐渐感到难以应付。
桂华生仗着身法比较轻灵,一见不妙,又采用昨晚的战略,和他游身缠斗,但见他滴溜溜一个转身,登时银光遍体,紫电飞空,剑光缠绕中,但见四方八面都是桂华生的身影,端的是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在提摩达多双掌翻飞之下,打得难分难解。
哪料提摩达多经过昨夜一战,早已胸有成竹,暗用阴柔的掌力,消磨桂华生的力气,而且将他吸住,令他摆脱不开,战到分际,忽地一声大喝,双掌一推,以毕生功力之所聚,发出了极刚猛的一掌,倏然间但见剑光四散,有如水银泻地,花雨缤纷。提摩达多一掌击散了桂华生的护身剑光,得意狂笑,立即乘虚而入,阴阳掌力,互为牵引,桂华生登时有如一叶轻舟,在惊涛骇浪之中,飘摇不定,看看就要遭灭顶之灾!
就在这极度紧张之际,忽然间有一股极柔和的笛声随着山风吹下,正是桂华生在魔鬼城之夜听到的那个笛声。桂华生精神一振,唰唰唰,发出追风三剑,剑风指处,飒飒作响,这一阵急攻,竟然把提摩达多的掌力卸去七成,身上所受的重压登时大减。
提摩达多听了笛声,心头亦自微微一凛,抽眼看时,但见摩兰法师忽地跃下马车,纵身一跳,跳上雅德星王子所留下的那匹骏马,扬声道:“恕我先走,麦加再见。”狂鞭名马,疾驰如飞,霎时出了峡谷。提摩达多甚感不快,正自奇怪摩兰法师怕些什么,在自己保护之下,竟是这样亡魂失魄的赶忙逃命。心念未已,笛声一歇,但见一个白衣少女,衣袂飘飘,已如仙子凌风,从山顶飘落!只听得桂华生大喜如狂,高叫“妹妹!”
白衣少女嫣然一笑,道:“你不惜冒险,追捕摩兰,我是感激得很。”忽地声调一变,转过头来,对提摩达多冷冷说道:“尼泊尔人素来好客,但像你这样胡作非为,却是不受欢迎的。你快走吧!”提摩达多周游列国,所到之处,王公贵族,只要是知道的,无不隆重迎接,几曾受过这般冷淡?不由得勃然大怒,喝道:“你这小丫头竟敢对我无礼,你知不知我是你们王子请来的上宾?”白衣少女道:“识得尊重自己的人才能受人尊重,你们阿拉伯不是也有这句谚语么?请来的客人更应该守礼,国王捉拿摩兰,你凭什么阻挡?请来的客人有这样无礼的么?”
桂华生忽地叫道:“妹妹,小心了!”原来提摩达多被他气得七窍生烟,不待她把话说完,骤然间便是双掌推出。桂华生急忙一剑刺出,却是那少女已随着掌风凌空飞起,姿态美好,神色从容,百忙中还向桂华生报以甜甜一笑,娇声说道:“多谢关心!”
提摩达多见她这等轻灵的身法,也不禁暗吃一惊,他一掌荡开桂华生的宝剑,接着向上一招,发出一股阴力,想把白衣少女强扯下来,重重的摔她一个筋斗!
就在此时,一颗颗好似珍珠大小、亮晶晶的东西从空中洒下来,被掌风震荡,登时碎裂成粉,散出寒光冷气。提摩达多也不禁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冷战,退后三步,大声喝道:“原来昨晚用冰魄神弹暗算我的,就是你这个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