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田野见心娜因为自己而受气,忍不住了,刚要发作,心娜却拉住了他。
她并没有被梁妈妈暴风骤雨般的气势给吓到,反而不卑不亢地回了一句:“我哪里害她了!她手腕上的伤是我割的吗?”
梁妈妈没想到梁心娜不仅没有恐慌地道歉认错,反而镇定自若地反驳她,这着实太出乎意料,她不禁愣了半晌,没缓过神来。
梁心娜继续语调平稳地说:“害她的不是我,是你们!是你们害了她,是你们把她宠成了今天这个样子!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你们教的!”
梁妈妈不可置信地看着心娜,没想到她竟然挑战自己的权威,竟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气得差点儿鼻子冒烟:“心娜!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竟然说是我的不对!你也不想想,要不是你只顾自己不顾他人,她会变成这样吗?”
梁心娜见招拆招地冷静反驳:“要不是她只顾自己不顾他人,她会变成这样吗?”
“她怎么了?”梁妈妈呵斥道,“就是因为你非要和栗田野在一起,她伤心绝望,才会自寻短见!”梁妈妈一脸的痛心:“心妮都躺在病床上了,你却还不肯罢休!你是非要让她死吗?”
梁妈妈的偏心总是能一次次地打破我的想象,我很担心,心娜会不会在某个时间崩溃。但显然我的顾虑是多余的,现在的梁心娜,变得异常的强大。
心娜脸色冷了一冷,语气里透着超乎寻常的决绝:“如果我说,让我和栗田野分开,我就会死。你们又作何选择呢?”
栗田野震住,深深地盯住身旁的梁心娜,眼眸中的心痛和爱意像是阳光一般倾泻而出笼住了心娜。
心娜转而看向梁心妮,罂粟般邪恶地笑了笑,眼神里是不顾一切的疯狂:“梁心妮,既然你想死,那我们就一起死!你说好不好?”
她的声音里是咬牙切齿的凶狠!
我和周然也同时都被镇住。看来,这次梁心妮的自杀是弄巧成拙了。
梁心妮这次是真的触到了梁心娜的底线,这次是真的把心娜逼到了角落。她已经不想再忍,不想再让了。
梁心妮无休无止的掠夺和纠缠,以及爸爸妈妈年复一年的偏袒和不讲道理已经彻底让梁心娜死心,现在的她变得彻头彻尾的无情了起来。
梁心妮被她凌厉的气势吓得直哆嗦,畏畏缩缩地看着她没见过的让人毛骨悚然的梁心娜,僵硬地颤抖着不停地摇头!
梁妈妈也是被吓得不轻,倒不是因为心娜以死相逼,而是震惊心娜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强烈的反抗的意识。
她也彻底没了魄力,好半天,才底气不足地悲叹:“心娜,没想到你想用死来要挟爸爸妈妈,怎么会有你这么不孝的孩子!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我要爆发了!竟真有如此不讲道理道貌岸然的妈妈,也不看看,到底是谁在玩以死相逼这种老掉牙的把戏!
梁心娜冷眼看着言行不一的母亲,哼笑出声:“心妮这样威胁你们,你们就甘之如饴地欣然接受了?然后就反过来逼我?”
梁妈妈被说中了心事,估计也是羞耻自己的前后矛盾,一时也尴尬地别过头去,不肯说话。
梁心娜幽幽地叹道:“是你们太让我失望了!”
梁妈妈脸上立刻红一阵白一阵的,恨恨地说:“心娜,你别忘了!你欠心妮一条命!”
栗田野的眼神立刻阴沉得可怕,我都害怕这要不是别人,他都要动手了!
而刚才梁妈妈的那句话让我一时没忍住,干呕了起来。
梁妈妈听了我干呕的声音,愣了半晌,没以为我是在恶心她,于是继续说:“当初,你们还没出生的时候,你差点儿……”
“这种子无须有的东西,您是还准备要讲多少遍?”梁心娜极轻地扬起了眉,毫不畏惧地盯着妈妈的眼睛,“心妮平平安安地来到了这个世界上,活得健健康康。我没有要她的命,我不欠她的!这只是你们做父母的为自己的偏心找的借口。反倒是你们,实实在在地像吸血鬼一样从我这里夺取,吞噬了我所有的幸福和希望。”
“妈妈!”心娜的语气冰冷得像是从南极传来,“我也是您的女儿,你却用这种方式周而复始一次一次地折磨我!你不愧疚吗?”
梁妈妈彻底傻眼,只因梁心娜说的话她无力反驳。
心娜说的每句话都是对的,她这个妈妈既没有不偏不倚,也没有伪装的那么正直坦然,她是个彻头彻尾的虚伪的自私鬼!自己偏心梁心妮还把所有的责任推给梁心娜!那么理所当然恬不知耻地帮着心妮从心娜那里夺取任何东西!
这种剥了衣服站在大庭广众之下的感觉不好受吧!
她僵硬地蠕动着嘴唇:“心娜,你在乱说些什么?”
“我的任何东西,只要是心妮喜欢的,你都会帮着她抢过去!你们认为我没有感觉,认为伤害我是理所当然的!”心娜静静地陈述着,不悲不喜,可所有的悲伤都挪到了栗田野的身上,他再次更紧地搂住了心娜。
“以前,我一直乖乖地供养着心妮的快乐,活了那么多年都不知道开心是什么滋味,可现在,我体会到了,原来开心和幸福是这么美好的事!”
她的声音渐渐狠了起来,透着毫不让步的决绝和凶狠:“既然我已经知道了,我就永远都不会放手,你们也休想再从我手里抢走任何东西。”
梁妈妈在沉寂很久之后,渐渐恢复了神色,满脸冰霜地看着心娜,刚要说什么,梁心妮却愤怒地喊了起来:“心娜,我这样全都是被你害的!你怎么还能说这种话?你怎么能够这么无情!”
“无情的是你,梁心妮!可我不怪你,因为你从小就被宠坏被教导说我欠你的,所以你才会这么自私这么不知羞耻!”梁心娜面若冰霜地看着她,“但是,你给我记住了,我没有害你,也没有欠你任何东西!虽然以后我们基本上不会再见面了,但你要是再敢这么说,你说一次,我就打你一次!不信,你现在就说了试试看!”
梁心娜的眼神阴森得像北方冬夜的森林,梁心妮吓得脸色煞白,不敢吱声。
“梁心妮,你这一辈子都在用爸爸妈妈和你自己来要挟我,每次都成功。可你不知道,你之所以屡试不爽,是因为我爱你们。可是,你不珍惜,所以,你再也要挟不到我了!因为,”心娜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释然,“我不爱你们了!”
说完,她像一只优雅的天鹅一样骄傲地转身离去。
可梁妈妈无法容忍自己的威严一次次被践踏,气急败坏地斥责道:“心娜,你要走出这个门,你以后就别再回家去!”
梁心娜的脚步停了下来,栗田野清俊的脸上全是隐忍的愤怒。
梁妈妈和梁心妮的脸上瞬间得意了起来。我恨不得立刻上去抽她们,又担心着心娜会不会再次被她们锁住!
梁心娜却依旧是波澜不惊,如释重负般地深深呼出一口气:“家是幸福的地方!可是,你们的那个家对我来说只有痛苦和煎熬,那不是我的家!所以,你放心,你们的家,我不会再回去了。”
梁妈妈明显慌乱了起来,或许她刚才只是威胁心娜吧!可她不知道,她早已尊严扫地,她的威胁不值一文。
周然最后一个出门,一脸鄙夷地抛下一句话:“梁阿姨,您可真够虚伪的!”
下行的电梯里,我们五人不再是面无表情。
梁心娜的头埋在栗田野的怀里,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栗田野紧紧地搂着怀里的心娜,脸上是平静的伤感。
周然是一脸的愤怒和不屑,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情景中走出来。
周迹略显伤悲略显欣慰地看着栗田野和梁心娜,好半天拍了拍栗田野的肩膀,低声说了句:“田野,心娜交给你了!”
栗田野缩紧眼眸,没有说话。
周然忽然间失神了,她呆滞了片刻,忽然说:“周迹,尹丹枫走的时候,我找她要了email,就是,想着,万一需要联系的。”她的声音小了一下,又大了起来,“你可以联系她,还有,我也可以,我也可以给她写信道歉!”
所有人的目光同时聚焦到周然脸上,甚至心娜都从栗田野怀里抬起了头。
周迹怔怔地看着她,眼中满是惊喜:“周然,你,你说的是真的?”
“是真的!”周然看见了周迹眼底的笑容,伤感道,“看到田野和心娜可以排除那么多的艰难走到一起,我很感动。我相信,你和尹丹枫也是可以的。对于,之前的事,我很羞愧!但是,从现在开始,我毫无保留地支持你们!”
周迹感激地笑了起来:“谢谢你,周然!谢谢你!”
后来,周然给尹丹枫写了一封信,表达了她的释怀和歉意,也表达了她现在对他们两人的支持。
而周迹也渐渐地开心了起来,因为他终于和尹丹枫联系上了。
他迫不及待地想和她见面,但是尹丹枫说有个朋友需要照顾,抽不开身,于是两人继续电邮谈情。
渐渐的,周迹的事情定了下来,尹丹枫和周迹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他们第一次遇见的那个旱冰场,一年前的那个时间,晚上9点。
我们几个欢欢喜喜地目送周迹离开,然后百无聊赖地猜测着各种他们见面时的情景和说的话。
但是,我们都没有猜对。
周迹那天晚上没有回来,只不过第二天出现在店里的时候,平平淡淡地说尹丹枫并没有出现。
我们所有人惊讶不已,担心周迹会再次回到之前颓然的状态。但他没有。
他很释然地说,或许尹丹枫最后时刻退却了,或许她去了约会地点但又默默离去,或许她最终还是认为旱冰鞋不适合她这个年龄的人。但不管怎样,有过这么美的一段爱情,他已经觉得很幸运了,没什么遗憾!
其他人于是也不再多说什么!
再后来,栗田野和梁心娜出国的时间渐渐临近,两人于是辞了打工的工作,开始做最后阶段的准备。
两人每天都是甜甜蜜蜜喜气洋洋的。
我,周迹,周然还有萧遥都很是不舍,但栗田野说:“你们以后可以组团来美国看我们,费用都算我的!”一群人立马欢呼雀跃。
时间一天天流逝,我们这群人卯足了劲儿地天天泡在一起玩,仿佛生怕这最后相聚的日子就这么溜走了。
☆、第18章
有天晚上唱了K出来,大家都饥肠辘辘的,于是决定去路边摊吃麻辣烫。
但因为天色太晚,那家店既没了啤酒,也没了果汁。栗田野周迹和萧遥这三个大男孩于是决定去隔壁街角的小卖部去买。
栗田野起身走了几步,忽然有些舍不得似的回身过来,亲了心娜一口。周迹和萧遥站在不远处哈哈大笑:“田野,你要是一两分钟都舍不得,就别去了!”
栗田野笑着直起身,向他们跑过去,只不过,他回头,看着心娜,眨眨眼,挥了挥手。他的声音异常的温柔而快乐:“心娜,你等我一下!”
那时的他正好走到路灯底下。
昏黄的路灯打在他头顶,发丝罩上了朦胧的金色,长长的睫毛在乌黑的眼眸中投下深深的阴影,他眼底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那张帅气的脸就像是画布上的王子。
“好!”心娜甜甜地笑着。
我,周然还有梁心娜看着他们三个大男孩一路走一路打闹着嘻嘻哈哈地消失在街角,嘴角不自然地就扬起了笑意。
我看了看心娜,感叹道:“后天你们就要走了,不知道到时我们去送你们的时候,会是个什么样的情景?”
周然轻轻松松笑着甩了甩她的长发:“我会一如既往的潇洒,倒是唐果,你肯定会哭,而且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
说着,她用双手夸张地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心娜和周然都哈哈笑了起来。
我狠狠推了她一把:“我那是美丽的眼泪,不像你,装冷酷!虚伪!”
周然得瑟地摇摇头,刚准备说什么,脸色却僵硬了起来,定定地看着我的身后。我和心娜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去,就见梁心妮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似乎还没有看见我们。
“梁心妮!”周然喊了一声,“你这么晚的在外面晃什么!”
梁心妮见了我们,停下来,没好气地说:“你们不也这么晚的在外面晃!”
“我们是人多,你一个人,这么晚的,出了事怎么办?”周然大姐姐一样地呵斥着。
梁心妮有些怕她,只好闷闷道:“我不是一个人,我男朋友就在附近呢!我们也人多,很安全的!”
周然听到了那个“人多”,有些警惕了:“梁心妮,你又在搞什么鬼!”
梁心妮也没了法子,急躁地坐了下来:“周然,你帮帮我吧!我,我找了几个男朋友,但是,但是,我今天弄错了,他们,他们可能就要遇见了!那我岂不是穿帮了!你是不知道,他们都是脾气暴躁的人,我怕他们发起火来,都来打我怎么办?”
她跟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满脸的恐慌和焦急。
我瞪了她一眼:“你就是欠打,同时交N个男朋友,梁心妮你玩得过来吗?”
梁心妮几乎急得要疯了:“我已经这样了,我该怎么办呀?”
周然说:“要不你逃到外地去吧!”
“不行!”梁心妮此刻倒是很坚决。
周然说:“那你就被人打死吧!”
我,梁心娜和周然集体沉默,片刻后,梁心妮忽然自以为想到了一个好方法:“要不,唐果,周然,我给你们一人分一个男朋友吧!”
我冷冷看她:“谢谢你!但我有男朋友了!萧遥!”
梁心妮怔了怔,嚷道:“你竟然和萧遥在一起,不怕心娜怪你?”
我还来不及说话,心娜淡淡开口了:“我为什么要怪她,那时候,萧遥和我已经分手了!和你的情况是不一样的!”
“算了!”梁心妮站起来,“就知道你们也不会帮我的!”
我哭笑不得:“帮你分男朋友,你可不可以正常点儿!梁心妮,你要是再这么胡闹,迟早一天有你好果子……”
正说着,刺耳的救护车的声音划破了黑色的夜空。那血一样鲜红色的灯光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的触目惊心。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飞速驶过的救护车,忽然,一种不祥的预感向我袭来。
我们冲到医院,电梯门刚开的那一刻,就听到了某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我的孩子!”那凄厉的声音在深夜的医院走廊上空洞洞地回响着,像是穿过了阴森的山洞向我们的心脏猛烈撞击,我不禁一阵哆嗦。
一转弯,就看见狭长走廊的另一头,周迹和萧遥,雕塑一般呆呆地伫立在一旁,身上全是血,鲜红的,像太阳一样灼人的血,我的眼被刺痛得厉害,痛得流出了泪。
旁边有几个男孩跪在地上,一次一次一次一次地向那个中年男人怀里悲痛欲绝的女人磕着头,他们的头频繁而猛烈地撞击着水泥地面,发出格外瘆人的声响。
那个声音仿佛忽然间变成了一只无形的冰冷的手,伸进我的头颅,拉扯着我的神经。
我痛得一阵阵晕眩。
面前的一切越来越近,我看见,清清楚楚地看见,移动病床上,躺着面色惨白的栗田野,我从没见过那样灼眼的惨白色,像阳光下的雪地一样刺伤了我的眼。
那一瞬间,我希望我失明了!我希望我是幻觉。
可是,火一样熨烫的眼泪硫酸一般划过我的脸颊。那烧焦般蚀骨的疼痛一阵阵撕扯着我的脸。
栗田野身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似乎还在往外吐着血,不然,空气中不会弥漫着这么浓烈的血腥味,不会浓烈得像湿巾一样捂住了我的口鼻,不会浓烈得让我差点儿窒息!
我只想呼吸新鲜空气,只是空气里全是栗田野的血,我吸进去的全是栗田野的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却是什么都吐不出来。
我虚脱得差点儿摔在地上,死死扶住了墙。
可一瞬间,走廊里响起了一声凄厉的悲鸣:“啊!!!!!!”那声惨叫里透着前所未有的绝望,我的心瞬间荒芜。
我转头惊悚地看向心娜,时刻的她已经缩成了一个小团,蜷缩在地上,是啊,没了栗田野,这个世界于他彻底变成了危险的地狱!
她仰着头,捂着耳朵,疯了一般,张着嘴,一遍一遍撕心裂肺地惨叫着:“啊!!!!!!”
“啊!!!!!!”
“啊!!!!!!”
“啊!!!!!!”
“啊!!!!!!”
“啊!!!!!!”
“啊!!!!!!”
我的心似乎被她悲痛绝望到无以复加的嘶喊扯成了碎片,我已经痛得动弹不得,甚至没法走过去抱住她。
她漂亮的脸庞变得像魔鬼一样扭曲,她因惊恐而瞪大的眼睛像一颗即将迸裂而出的白色乒乓球,她凶狠而惊悚地瞪着天花板上的日光灯。明亮的灯光反射到她死如深潭的眼底,我都怀疑这刺眼的灯光有没有刺痛她的眼。
或许,这一点儿小刺痛她感觉不到了。
她持续不断疯了一般地嘶喊着:“啊!!!!!!”
“啊!!!!!!”
“啊!!!!!!”
“啊!!!!!!”
不出半分钟,她的声音就已然嘶哑。周迹和萧遥冲了过去,蹲到她面前,满脸泪水地看着她。
周迹把她抱在怀里,悲恸地哭道:“心娜!你别这样!心娜!你别这样!求求你!你别这样!”
我的泪像是忘了关水龙头的水管,一阵阵地奔涌而出,是啊!心娜!你别这样!你这样,我们很害怕!
心娜,你别这样!
可是,心娜,你应该怎样?
心娜,当你在来医院的路上,得知栗田野他们见到有几个人打架,过去想把他们拉开,却没想到其中有个人掏出水果刀直接刺中了栗田野的肝脏;心娜,你能怎么办?
当你得知栗田野倒下后只噙着泪说了句“心娜怎么办?”就永远停止了呼吸,死不瞑目,周迹恸哭着拂了三次说“我会照顾心娜”他才肯闭上眼睛;心娜,你能怎么办?
当你得知栗田野当场脑死亡,随即在来医院的救护车上永远地停止了心跳;心娜,你能怎么办?
当你得知那几个打架的人就是梁心妮的N个男朋友,在走向新生活的前夕,你终究是逃不开她的魔爪,你的世界再次被她毁灭;心娜,你能怎么办?
心娜,那个你爱到刻骨铭心的栗田野,那个笑容如阳光般灿烂的栗田野,那个一次次温暖你的栗田野,那个让你体验到快乐和幸福的栗田野,那个准备后天就和你去美国开始新生活的栗田野,已经死了!
你能怎么办?
心娜,你除了能够疯狂绝望地大喊大叫,你还能怎么办?
我再也承受不住她悲恸得像来自地狱的死亡之声,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对不起,心娜,我没办法过去安慰你!我已经尽力,可是我的泪水却不断地涌出来,怎么都止不住,怎么都流不完?
对不起,心娜,我没办法过去抱住你!我的身体痛得快失去了知觉,我想爬过去,可是我已经没了力气!
对不起,心娜,我没办法过去对你说话!我的嗓子里全是逆流的眼泪,苦涩地全部涌进心里,喉咙酸胀地再也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对不起,心娜!对不起,栗田野死了!对不起!
不知到了什么时候,护士走过来给栗田野冰冷的身体盖上白布。
“你们要干什么!”心娜忽然被唤醒了一样停止了已然嘶哑的哭喊,冲到移动病床前,死死抱住栗田野,尖叫起来,“不许你们带他走,我不准!我不准!”
梁心妮也是满脸的泪水,走过去想要拉她,却被周迹和萧遥异口同声的怒吼“你别碰她!”给吓了回来。
护士要把心娜推开,可她牢牢地抱着栗田野的手臂,像个被遗弃的小孩死都不肯松手,声音激动得想神经错乱了的病人:“他没有死!没有死!他只是睡了一觉!他会醒来的!他走的时候说,心娜,你等我一下!他们所有人都听见了!我要等他醒来,我要等他醒来,你们别碰我!别碰我!”
萧遥想要过去拉开她,周然却拦住了,她轻轻地摇摇头,示意他们不要去刺激心娜。
栗田野的妈妈见状,哭得更加的伤心:“心娜,我的好孩子,你别这样!”
心娜听见了,忽然欣喜地望着她:“栗妈妈,你也在这儿,太好了,太好了!他们都说栗田野死了,怎么可能呢!他刚才都还说让我等他呢!我在这里等!他过会儿就醒了!我在这里等!栗妈妈,你和我一起等吧!我们一起等好不好?”
而这时,几个护士上来用力地要把心娜扯开,但心娜怎么都不肯松手,撕心裂肺地尖叫起来:“你们敢这么对我,栗田野醒来了不会放过你们的!”
那一刻,我真的承受不住这些画面了,我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我听见车轮滚滚离去的声音,像是辗在我已经支离破碎的心上;我听见心娜呼天抢的悲鸣和她追了几步重重摔倒在地上的声响;我听见她慌忙地爬起来却被唤着“心娜”的周迹和萧遥拦住了脚步;我听见心娜苍茫哭喊着栗田野的名字要追过去而周迹和萧遥一直拦着她说不要这样……
我听见,四周忽然没了声音。
我惊恐地睁开双眼,看见心娜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挣扎,停止了呼喊,没了表情,没了声音,没了动静。
直直地望着不远处的梁心妮!
“魔鬼!”
她的声音飘渺如柳絮,或许刚才的一切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的脸平平淡淡,没有任何表情,我很用力地看,依旧是捕捉不到任何一丝情绪,仿佛是大雨冲刷过的雨花台!
她的眼睛一下子清澈得像是小溪,一下子浑浊得像是泥潭,眼神也是轻飘飘地在空气中游走。
我的心中忽然闪过一丝不安。
她的眼神终于静止了下来,变得空空洞洞的,仿佛她的眼睛里就住着虚空。
三秒钟之后,她的嘴角忽然绽放出一朵幸福的笑容,就像一棵枯死的树上陡然间开出了艳丽的花。
在我惊怔的眼神中,她直直地向后倒去!
梁心娜后来还是去了美国,是被栗田野的爸爸妈妈带去的。
因为,她的精神出了严重的问题,他们认为美国的医疗技术比较好,或许可以把心娜治愈。可我却认为,或许,她永远这样比较好!
她出国的前一天,我去看过她!
她一个人在屋子里从早到晚地收拾着栗田野给她买过的所有东西,大到和人一样高的玩具熊,小到一枚发夹,贵重到珠宝,便宜到信笺。
她兴致勃勃欢欢喜喜地整理过来整理过去,还自言自语地和她身边幻想出来的栗田野说着话。
每天整理几遍,一天就过去了!
那时,我坐到她面前,温温地看着她,她气色很好,脸上总是纯真的笑容。我忍不住就含了泪:“心娜,你还记得我吗?”
她眨了眨眼睛,认认真真地看着我,没有回答。
很显然,她不记得我了!
我笑了笑:“我叫唐果,是你的好朋友!”
她冲我灿烂一笑,然后转头对着身边的空气说:“栗田野!我的好朋友唐果来看我了!她竟然叫唐果,和吃的糖果一样,是不是很可爱!”
这句话,小时候的心娜第一次见我的时候说过:“你竟然叫唐果,和吃的糖果一样,真可爱!”
我的泪瞬间就落下来了,她见我哭,疑惑地皱起了眉,摸摸我的脸,然后舔了舔她手上我的眼泪,好奇地问:“你的眼睛为什么会流水?”
我没有回答,只是抹去泪水,望着她身旁的空气,微笑着哽咽:“嗨,栗田野,你好,我是心娜的好朋友,唐果!”
心娜听见我和栗田野打招呼,一下子非常的开心,欢快地拉着我的手,给我展示栗田野留给她的所有东西。那哪件东西什么时候买的,买的时候栗田野说了什么,以及栗田野当时的表情,她全部记得一清二楚。
我默默地想,现在的她,这样子,或许比较好吧!
我和她待了一整天之后,离开的时候,她冲我灿烂地笑着摆摆手:“唐果,以后要多来找我和栗田野玩哦!”
我点点头!
只是,我再也没见过她!也再没见过栗田野!
那天,我望着她转身进屋,渐渐消失的背影,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
没多久之后,周迹也去了美国。他说,栗田野死的时候,他承诺过栗田野要照顾心娜的。其实,他做承诺的时候,栗田野根本就没有听见,他做承诺的时候,栗田野已经死了,死不瞑目地死了。
可是,周迹一直是那么一个认真的孩子,他说,如果他不去履行承诺,他每天一闭上眼睛就会看见栗田野噙着眼泪空洞无神的双眼。
我也辞去了店里的兼职,那里有太多的回忆。每时每刻,我都看见穿着制服的我们几个欢快地一起工作一起嬉笑,看见所有人的笑容,周迹的温润,栗田野的懒散和俏皮,梁心娜的轻快和淡然,尹丹枫的温柔和羞涩。
我听得见他们的每句话,周迹平和地说我要给尹丹枫调出世界上最好喝的奶茶,尹丹枫轻松地说那周迹就多看看我吧,栗田野狡猾地说梁心娜你该不会是在吃醋吧,梁心娜故作淡漠地说栗田野你还能再无聊点儿吗?
我原以为生活中的琐事我不会记得,可当时间和空间同时空茫了下来,过去的点点滴滴一点点汇集起来像放了一部漫长的电影,极尽细致地展现在我面前。
周然眉飞色舞地和梁心娜争论着恋姐情结,梁心娜哭着踢打栗田野,周迹邀请尹丹枫去舞会,梁心娜醉酒后强吻栗田野,栗田野站在心娜楼下唱歌笑着说你知道有个词叫做破罐子破摔吗,我和心娜每天傍晚划着旱冰看栗田野他们打篮球,心娜的裙子被某个不知死活的男生扯了下来,结果篮球队和旱冰队的所有人都追着肇事者满场狂奔,栗田野搂着梁心娜走过北风萧索的学校,
栗田野转身眨眨眼冲梁心娜挥挥手,笑容像阳光一般灿烂,
他说,心娜,你等我一下。
而心娜,一直都在等。
最记得的是,梁心娜生日那天,我跑出去,
栗田野和梁心娜站在巷口,微笑着,在等我。
秋风萧索,天地间都是一片凄凉的暗色调,但那时的巷子里,铺满了层层金黄色的落叶,心娜的白色妮子大衣配着鲜红色的围巾,栗田野的青灰色风衣和红黑格子围巾,成了那个秋天最美丽的色彩。
他们望着我温暖的笑点亮了那个秋天!
点亮了我所有的回忆!
一直记得,那时的我快步跑过去,跑向微笑着的他们,渐渐的,随着身体的跑动,心里的暖流渐渐扩散到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