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孙三娘听着孙耀的话,如遭雷击。

  她看了看秋名,又看了看银香,见两人都心虚的不敢瞧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伸出手来,猛地将那秋名一推,一通厮打起来,“你这个杀千刀的!你一个唱戏的,还不能唱了,地也不会种,饭也不会煮!老娘每日起早贪黑的干活,把你养得白白净净的!”

  “你就是这么对我的?你简直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还有银香,你跟我说,你说孙耀不知冷热,公婆待你苛刻,简直活不下去了,我瞧着你是我的表妹,这才要你们夫妻过来帮忙。”

  “你看我这么一个小本买卖,用得着一个专门串串串的人吗?我这是好心当做驴肝肺,自己个把狼招来了啊!你们你们……一个个生得人模狗样的,怎么忒个不要脸啊!”

  孙三娘说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还有孙耀你这个没用的瞎眼狗,你都杀人了,怎么还杀错了啊!你应该叫我一起,把这对狗男女杀了干净!我怎么那么命苦,摊上了一群不要脸的人啊!”

  池时同周羡对视了一眼,清了清嗓子。

  这你侬我侬的爱情大戏,转眼间怎地变成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这画风就像是龙卷风,变得也太快了。

  孙耀亦是被孙三娘的果断给弄懵了。

  他想了好一会儿,方才接上了自己的话头。

  “这墙头太高,我翻的时候,不小心弄掉了一块砖头,发出了咚的一声。然后我就瞧见,瞧见秋名慌慌张张的提着裤子跑了,回到了一旁孙三娘的屋子里。”

  “我当时脑子一嗡,直接就冲进了厨房,想要把银香那个不要脸的婆娘给揪出来。可我一进去,那死女人便对着我像疯了一样,又打又挠的!”

第四二四章 四分三恶人

  “我当时给气糊涂了,这贱人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竟然还敢打我!平日里,她们姐妹二人,便瞧不起我,村子里的人,也都嘲笑我是个好欺负的老实人。”

  “难怪银香不肯跟我回村子里去,原来是心早就飞到别的野男人身上去了。我越想越气,便给了她一拳,黑灯瞎火的,我听到她撞到桌角了。”

  “本来我害怕了,可我听到她骂我,我一怒之下,摸到了桌案上的刀,便砍了下去。我真的不是有意要杀人的,谁瞧见了这样的事情,那都受不了的。”

  孙耀说着,蹲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脸哭了起来。

  他一边哭一边说道,“我听到她没有声音了,这才慌了神,赶忙点了灯。可点灯一看,我整个人都懵了!”

  池时皱了皱眉头,“你点灯之后,方才发现,死者并非是你的妻子银香,而是一个你从未见过的女人,一看就是个官家小姐。”

  孙耀拼命的点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以为是银香的!”

  “所以,你便快速的清理了现场。但是你没有办法背着尸体逃跑,想着那个女人,是秋名约过来的,他是一万个不敢声张的,所以你弄完了之后,担心孙三娘会起来撞见你,所以就翻墙走了。”

  池时说着,又看向了秋名。

  “你发现孙耀杀了童筱,想起了在他来之前,你曾经对童筱欲行不轨,她极力反抗之时,挠了你。你担心她的指甲缝里,会留下了你的痕迹,所以,你把她的指甲,全部都剪掉了。”

  秋名脸色煞白,因为被孙三娘挠了,他的脸上全是血印子,看上去格外的骇人。

  他从怀中掏出一面镜子,照了照,那叫一个又气又急,哪里还有之前一副怂蛋的模样。

  “我怎么了?我也以为那是银香……想当年,我也是京城的名角,虽然倒了嗓子,但也不至于沦落到同孙三娘这么粗鄙的女人为伍!要不是那些贵人想要羞辱我,故意把我送给一个丑村妇,我怎么会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她就是个泼妇,大字不识一个不说,还成日里扯开一个破铜锣嗓子嚷嚷!谁受得了她?我喜欢银香,有什么错?”

  “我以为是银香来了,等我意识到不是的时候,孙耀便来了。我什么都没有做,就直接跑了。你说得没有错,我是把她的指甲剪掉了。”

  秋名说着,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他抬手指了指周羡腰间悬挂的佩剑,“我那不是害怕么?我怕有人发现了尸体之后,认为凶手是我,那我不是冤枉死了?”

  “我就剪了指甲,可没有杀人,便是天王老子来了,那人也是孙耀杀的,同我半点干系也无!”

  那孙三娘听到这里,如梦初醒,抬掌又要打过去。

  秋名往后一跳,躲避了开来,“你这个泼妇,我要休妻!”

  孙三娘还要扑过去,手刚刚举起,却被池时一把抓住了。

  “差不多行了,你做什么要用手来打一坨屎?没得把自己的手给打脏了。”

  池时说着,看向了那秋名,“你这个人倒是龌龊,靠吃别人施舍的窝窝头过日子,竟然还有脸嫌弃窝窝头剌嗓子。”

  “你这么能耐,怎么不见你光明正大的娶官家小姐养活人家一家子呢?你还知道拿镜子照自己个,怎么着,也知晓自己是个块发烂的臭肉,靠着一身味儿招苍蝇呢。”

  “把自己撇得倒是干净,不过是满口谎话罢了。”

  池时走到了那童筱的尸体跟前,指了指她圆睁着的双目,“童筱一个大家闺秀,为何三更半夜会跑到这么一个小院子里来?根本就是你骗她,说你是那个大名鼎鼎的鬼生,对吧?”

  “童筱痴迷鬼生,甚至在韩王府的宴会上,都对不甚熟悉的楚王问,问他鬼生的消息。是以,她轻信了你的谎言,单刀赴会,不想却落了一个身死的下场。”

  秋名脸色一变,别过头去,“你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是鬼生?”

  那边被打倒在地的银香听了,再也忍不住,站了起来,“没有错,他就是靠他是鬼生的这种屁话,骗了好些小姑娘了。其实,他根本就不是鬼生。”

  “我是同秋名有纠葛没有错。我弟弟是个读书人,我虽然没有去过书院,但也跟着他,读过几句书,识过一些字。那些什么四书五经的,我看不懂,可一些简单的书,却是能读的。”

  “若非当年是我阿爹病了,我也不能够图了孙耀他娘给的聘礼,嫁到孙家去。”

  “可孙耀是个五大三粗的家伙,平日里除了干活吃饭,便是睡觉,什么都不懂。这不是我想要嫁的人。当年表姐领了秋名回去,我的确是对他心生好感。”

  银香说着,扑通一声跪在了孙耀面前,“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你想杀的人是我啊,若非有那童小姐误打误撞的替我挡了灾,现在死的那个人便是我了。”

  “秋名他哄骗我,说他是鬼生。当时他同我说,接下来要出的故事,乃是吃饭吃出了人骨头。我一开始是不信的,可是后来,话本子真出了,真的是吃出了人骨头……”

  “我以为他才华横溢……后来才知道,他不过是个骗子……他根本就不是鬼生!他不过是在路上,捡到了鬼生掉落的一本手稿罢了……”

  “我气得要命,自是不想要再同他有什么纠葛。可是他威胁我,本来我们夫妻二人就都是靠着他们的团子铺子吃饭的。若是被表姐发现了将我们扫地出门……”

  “若是被耀哥你发现了,你还不打死我?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啊……”

  银香说着,愤恨的看向了秋名,“他知道一位姓童的小姐在到处打听鬼生的下落,于是便让我把那个手稿拿出来,骗童小姐,说我认识那个叫鬼生的人,约她昨夜在这里相见。”

  “我想着那些大家小姐,怎么可能那么好哄骗,一定不会来的。于是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可到了半夜,我突然想起了这件事,怎么都睡不着,想着万一呢?万一出了什么事呢?”

  “于是我就跑来了,想要救她……”

  池时听到这里,果断的打断了银香的话。

  “秋名不是个东西,你倒是也不必撒谎,往自己个脸上贴金。当天夜里,你也来了,你根本不是来救童筱的,而是那个替秋名引童筱过来的人……”

  “而且”,池时顿了顿,看向了周羡,“先前我有一件事情,想错了。我以为是孙耀在殴打童筱的时候,打落了她的牙齿,还有耳坠。这些东西,恰好落进了盆里,然后被孙三娘包到了丸子里。”

  “但其实不是的。因为孙三娘说过,她剁好了肉,放进盆子里,然后盖上了盖子,等腌入味了,再来包。试问如果肉盆子盖了盖子,牙齿同耳坠,又是怎么掉落进去的呢?”

  “不光如此,若是掉落在表面,来包肉丸子的孙三娘,点了灯之后,极有可能看见。是以,牙齿还有耳坠,都是有人塞进去的。那个人就是你对吗?银香。”

第四二五章 理清案情

  池时一直相信,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只是因为,拿着网的人抽丝剥茧,循着可疑的痕迹,抓住凶手罢了。

  这世间哪里就有那么厉害的巧合?

  孙耀一个拳头打到了童筱的脸上,恰好她的牙齿还有耳环便掉进了肉盆了……故事的情节,同那话本子里的一模一样。

  既然不是巧合,那么便是有人故意为之。

  银香一慌,摆了摆手,“我没有的,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呢?若是被人吃到了,那死了人的事情,就瞒不下去了。那我同秋名的事情,也会被人知晓。”

  “我要是还想在京城里生活,是绝对不希望这件事情曝光的。”

  池时听着,摇了摇头,“因为你怕死。”

  池时说着,朝着那门口看了过去,那看热闹的白胡子老头子,不小心碰倒了门口的一个簸箕,发出了嘭的一声。

  他有些讪讪的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统共四个人,怎么剪不断理还乱,把老头子我都听糊涂了。”

  池时眯了眯眼睛,瞥了一眼他的手,又看向了银香,“之所以让人糊涂,是因为他们三个人,都只捡对自己有利的地方说,真假掺杂着说。”

  “咱们捋顺了从头来说,秋名借着那本手稿,假言自己是鬼生,专门哄骗小娘子。银香一方面对秋名有情,一方面又担心秋名将二人的事情透露给孙耀,恩威并施的情况下,对其言听计从。”

  “银香以女子的身份,降低了童筱的警戒心,引得她孤身前来,并亲自给她开门,将其引进了厨房。不然的话,没有办法解释,在孙三娘关好了店门的情况下,是如何突然出现在厨房里的。”

  “灯突然熄灭了,银香借口去点灯,把童筱一个人留在了那里,然后秋名便趁着黑暗冲出来,对童筱施暴。这两个人渣配合默契,还不知道之前,害过多少姑娘了。”

  “可是这一回,出了孙耀这个意外。”

  池时说着,看向了孙耀,对比狡猾的秋名同银香,孙耀说的基本都是实话。

  “他半夜醒来,瞧见银香不在,所以寻摸了过来,然后如他所言,错把童筱当做是银香杀死,藏在了水缸之中。等他一走……两个心怀鬼胎的人,便按捺不住了。”

  “先来的是秋名,他把童筱的指甲剪了,擦掉了自己的痕迹。这样他进可攻,退可守。孙耀若是又变回了平时的老实人,那么便相安无事。”

  “若是孙耀要追究他同银香之事,他大可向官府揭发孙耀杀人的事实,对于旁的事情,只要同银香一起否认,那孙耀便百口莫辩了。”

  “秋名一走,银香便进来了,她被一身血翻墙逃走的孙耀吓到了。孙耀是把童筱当做她杀掉了,他已经杀了一个人了,万一气不过还要杀她呢?”

  “于是,银香决定先下手为强,在孙耀把缸里的尸体弄走之前,将这个事情给捅出去。她的脑袋实在是太过贫瘠,根本想不出什么办法来。”

  “要不说人应该多读书,读好书,即便是没有用的话本子,也有可能会起到作用。她的脑袋里只有一个故事,那便是秋名用来哄骗她的大作……”

  池时说到这里,那老头子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她不知道其他的案情相关的事情,就想到了鬼生刚写的那个吃出了人肉的故事。那童小姐的尸体是完好的,她也不能掰出几根来。于是就捡了一颗掉落的牙,然后扯掉了一个金耳环。”

  池时点了点头,只有这样,方才能够解释得通,为何会有同鬼生的故事,一模一样的事情。

  老者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又问道,“可是,你为何不说,这银香是受人指使这么做的呢?譬如说,鬼生想要一个结局,可自己又写不出来。”

  “亦或者说,那个童小姐家中复杂,继母要杀害她,好让自己的女儿嫁高门之类的。不是话本子里通常都有的事情么?这么想,也能够圆得很好。”

  池时认真的听完,却是摇了摇头。

  “因为偶然性”,想着偶然性这个词老头子可能听不明白,又改了说辞。

  “因为之前没有人想得到,孙耀会在今日发难,并且错把童筱当做银香杀掉。”

  池时说着,再一次摇头,“不过,银香把牙齿还有金耳环放进去,不是受人指使,童筱被人杀死,也是一个让人始料未及的事情。”

  “但是,她被选中作为目标,而且能够偷偷地从大宅院里一个人出来,那就未必了。”

  说起来很复杂,可这个世界的人也好,事也罢,人性更加,都不是两点一线这么直来直去的,反倒是一团乱麻。

  “秋名,你是如何选中童筱这个人来骗的?”

  一旁的周羡,听到了池时的问话,抬脚踩在了一旁的一张凳子上,只听得咔嚓一声,那凳子竟像是被人瞬间拆掉了一般,哐哐哐的散了架,溅了一地的灰。

  秋名吓得腿一软,又咳嗽了几声,“不是我选的,是她自己个送上门来的,她问我是不是鬼生。我……我……我想着骗谁不是骗……像她这样的小姑娘,我见得多了。”

  “高门大户嫡出的姑娘,不好哄骗,因为主母安排了厉害的老嬷嬷,在身边像是老母鸡看着小鸡崽子一样;穷人家的姑娘,也不好哄骗,因为她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最是容易没脸没皮的贴上来。”

  “倒是高门大户里庶出的女儿,要不被养成了傻缺,要不就是得罪了人,被厉害的人设计来了,嫡母只看中脸面,会让他们吃了闷亏;小门小户没见过世面,随便嘴甜两句,就被哄过来了……”

  “童小姐喜欢鬼生,像走火入魔了一般。我叫银香给她看了点手稿,她便信了……”

  周羡听着秋名夸夸其谈的说着他的心得体会,实在是没有忍住,一脚踹在了那秋名的心窝子上,踹得他一口血吐了出来。

  秋名一个激灵,抱住了自己的脑袋,瑟瑟发抖起来,虽然鼻涕眼泪一啪啦了,却是一点声音也不敢出,吓得直哆嗦。

  周羡一看,更是气了个倒仰。

  就这么一个欺软怕硬的狗东西,竟然还让他在这世上抖了几十年,简直是……

第四二六章 鬼生现身

  “听到了没有?有人因为喜欢你,喜欢得走火入魔,最后因此殒命了。”

  池时鄙视的看向了站在门口的老头子。

  “你浑说什么?我爷爷的手稿丢了,已经很倒霉了。这姑娘死了,的确令人同情,可你把这个事儿扣在我爷爷头上,未免也太过分了些!”

  白胡子老头子摇了摇头,拍了拍气呼呼的小少年。

  “你阿爷的一点裘裤底,都被你掉光了。你这个蠢蛋,没有看出来,人家池仵作,这是故意在诈你呢!我不杀童家的小娘子,童小娘子却因为我而死。这事儿,我有罪。”

  他说着,叹了口气,看向了池时,“你觉得,童小娘子来寻秋名是有人指使,孤身出府是有人故意放任?你有什么证据这么说呢?”

  “这老头子,便是鬼生?”周羡惊讶地看了过去,“这不能够啊!鬼生写的话本子,明明就狗血喷头,咋咋呼呼的。我还以为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写的!”

  池时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周羡当真会捧哏。

  “要不怎么有一个词语,叫做虚度光阴呢?我吃盐多过你吃米这种话,不过是倚老卖老的人扯过来的一块遮羞布罢了!”

  池时认真的回答道。

  周羡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听着二人一唱一和的,鬼生讪讪地笑了笑,白胡子差点儿没有叫他给薅秃噜了去。

  一旁的银香更是身形一晃,明明没有被人踹心窝子,却也像那秋名一样,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鬼生,鬼生竟然是个糟老头子!当我爷爷都嫌老的那种!”

  看着一脸悲愤恨不得跳河的银香,池时深表理解。

  在后世的时候,便有许多人对着经过无限美化的哥哥,恨不得掏光全部身家,可等见到真人不是潘安而是武大郎之时,那股子羞愤……

  恨不得掏光全部身家,去买棺材,先把人葬了,再把自己葬了,一个葬在南山头,一个葬在南山尾,下辈子都不认识。

  鬼生更加尴尬了,他清了清嗓子,又道,“你有什么证据,这么说呢?”

  池时摇了摇头,“没有证据,只是合理推测,所以我用了未必二字。童筱是公主府的姑娘,她要寻找鬼生,多得是人帮他去找。”

  “秋名不是鬼生,而且喜欢祸害小姑娘这事儿,寻常人查不出来,高门大户的人掏点银钱,便能打听得一清二楚的。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同孙三娘一样,眼盲心瞎。”

  孙三娘一听,张牙舞爪的想要反驳,可想着自己个像个陀螺似的,被店里的其他三个人刷的团团转,一下子悲从中来,哑了火。

  “可她被骗了个彻底。高门大户的门禁有多严,大门角门都有门房婆子把手。内宅在二门里,便是翻墙出来,那也并非容易之事。她一夜未归,死得不明不白的,也未见有人悄悄在寻。”

  “这其中有事,不言而喻。”

  至于具体是什么事情,那就要到公主府查证方才知晓了。

  鬼生点了点头,又道,“那池仵作又是怎么发现我是鬼生的呢?毕竟京城里通常传言,都说……咳咳咳……都说我是个美男子……根本就没有人说过,我是一个老人。”

  实际上,为了让故事更讨小娘子喜欢,他特意克制了自己的笔法,写得通俗易懂不说,还多写情爱,一看便让人感觉心潮澎拜,觉得这书不禁,都对不起那些年夫子教过的四书五经。

  池时眼眸一动,“因为你很违和。”

  “整个店铺里,只有你一个人坐在那里吃团子。周羡来的时候,话中有话,意指说不定是鬼生不知道该如何写结局,所以故意杀人……”

  “这种情况下,一片哗然,大家都兴奋的讨论起了书中的故事。那时候我便注意到了坐在屋里里的你们祖孙二人。你别说惊讶了,连头都没有回。”

  “而你的孙子,一边惊讶无比,一边偷偷地看你。那时候我便心中对你有了怀疑。”

  “等我们来厨房查案,你频频发问,一听便是对查案这件事,并不发虚的人。当然了,我并不能确认你就是鬼生,所以出言诈了你的孙子。”

  池时说着,眸光一闪,看向那个少年,眼角微微带了笑意。

  “所以说,年纪大的比年纪小的,总归得有一点厉害的,那边是脸皮厚一些。这面皮薄的,经不起诈,一点就着。”

  少年一听,更是恼怒,气得一张脸通红,将头别到了一边去。

  叫鬼生的老者,对着池时拱了拱手,说道,“老夫名叫李庆松,以前在地方上做父母官,查过不少案子。如今老了在家闲得无事,写话本子玩儿。”

  “积攒了好些,本来没有打算拿出来的。可我那世侄女,前不久刚从边关回来,她看了之后,觉得有趣,便……我也没有想到,竟是有那么多人喜欢看。”

  李庆松说着,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实不相瞒,老夫写到这个故事,的确是被难住了。我心情烦闷,想着这里的团子闻名京城。”

  “我年纪大了,不好意思当街拿着团子吃。可上回来的时候,瞧着里头有了桌子,便欢天喜地的进来了,不料将那本手稿,落在这里了。”

  “我回去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本来想着算了。可这两日听到了风声,说有人拿着我的手稿招摇撞骗,便寻过来了。”

  李庆松叹了口气,看了一眼童筱的尸体,声音有些沉重起来,“可是没有想到,还是来迟了。没有想到,一个小小书稿,害了一个人的性命。”

  池时听完李庆松的话,同周羡对视了一眼,“你口里的那个从边关回来的世侄女,可是关将军府的薛灵仙?”

  李庆松一愣,旋即对池时竖起了大拇指,“池仵作果然聪慧过人,的确是薛灵仙。她的外祖父经常同我一道儿下棋,算是世交。”

  “我知晓我来的这时间有些巧,所言之事,你们也未必就会全信。不过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老朽活了这么多年,不敢夸下海口说从未说过假话。”

  “但至少在这个因为我而死的姑娘面前,句句都是真心。”

第四二七章 吃个锅子

  等到京兆府的人来处理完后续,派了人去公主府报信,已经是中午了。

  团子店门前排着长队的人群,不知道何时已经散了,池时拍了拍身上的灰,腰间的竹筒饭,早就已经凉了,里头的米变得硬邦邦的,看上去有些尖锐。

  孙三娘看了一眼铺子里整整齐齐的摆着的五个大盆子,外头小摊子上煮团子的水,不知道何时已经煮干了,有过路的好心人,将锅子提了下来,放在了地上。

  “四个人被抓走了三个,剩下我一个人,像个笑话似的。我家中没有男丁,从小我阿爹阿娘便将我当做男儿养。那些愿意当上门女婿的,不是缺胳膊少腿的,就是像生了麻风。”

  她说着,有些怀念的笑了笑,“那时候我在路边卖甜瓜,不是我自夸,我种田是一把好手,种的瓜都比旁人的好上三分。那天特别热,知了一直聒噪的叫,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了路边。”

  “秋名就是这样被人推了下来,那个管事的说,他得罪了贵人,日后便送给我了,当牛当马想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想怎么磋磨,就怎么磋磨。”

  “这世间,哪里有那么好看的牛马?他不想当泥腿子,我便带着他来了京城……我简直就是个大傻子。”

  池时听着,认真的点了点头,“嗯,的确是傻子。”

  孙三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一般在这种情形人,别人不都应该说:你不傻,你自是陷入了爱情的旋涡……

  池时见她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既然已经知道自己是傻子了,那日后便警醒点,别再被人骗得更傻了。不过傻人有傻福,恭喜你一下子甩飞了三个心怀鬼胎的累赘。”

  “这么看来,你倒是真的傻,连好赖都分不清!”

  池时说着,袖子一甩,同周羡二人朝着附近的酒楼行去。

  早上的团子没有来得及吃上几口,竹筒饭又凉了,现在那叫一个前胸贴后背,简直是饿得慌了。

  那孙三娘留在原地,有些瞠目结舌,她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看了看锅子里煮熟得那一锅团子,擦了擦手,“饿死老娘了!想不明白,卖不出去了,不吃浪费!”

  她说着,加了配好的汤水,又将那锅子往小炉子上一搁,扯了个凳子,坐在那里吭哧吭哧的吃了起来,“老娘怕不真不是个傻子,做了这么久的团子,自己就没有舍得敞开肚皮吃过!”

  说完,狠狠的一口咬在了那团子上,不顾周围人的眼光,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周羡余光一瞟,瞟见了池时微微翘起的嘴角,笑了出声,“不管是春夏秋冬,还是贫穷富贵,唯独阿时你,一直都是老样子。”

  “不,我可没有贫穷过,你怎么知道我贫穷时候的样子?”池时不满意的说道。

  周羡哑口无言。

  “早上的竹筒饭你没有吃着,现在请你吃羊蝎子补过。这家老谭记的羊蝎子,那叫一个绝。秋冬正是吃羊肉温补的好时候,你阿娘走了之后,我瞧着你都瘦了不少。”

  周羡说着,伸手一抬,抢在久乐前头,替池时打起了珠帘。

  一进那酒楼,一股浓浓的羊肉香味迎面扑来,馋得人口水直流。

  周羡显然是这里的熟客,那掌柜的一瞧,躬着身子便过来,“殿下好久不来了。正好还有一间雅室,池仵作可能吃辣子?”

  池时点了点头,“多放些。”

  掌柜的笑了笑,亲自引了二人上楼进了雅室,又给沏了茶水,上了点心,方才退了出去。

  池时拿起一块桂花白糖糕,塞进了嘴中,一边吃一边朝下看去,在这个酒楼里,恰好能够看到下头团子铺子的场景。

  “薛灵仙就像这秋日京城里的落叶似的,哪哪儿都是”,池时淡淡地说道。

  周羡眯了眯眼睛,从自己腰间的小袋子里,掏出了一些肉干来,放在了一旁的小空碟子里,“我查过她了,因为她好似格外的关注我们。”

  池时身子一顿,收回了目光,询问的看向了周羡。

  周羡的声音压低了几分,“薛家几代忠良。薛灵仙的父亲,以前是李将军手下的兵。李将军被处死之后,薛灵仙的父亲薛恒也遭到了贬庶,去了地方做守将。”

  “沈家倒了之后,禁军大统领的位置有缺。因为多年不打仗,武将升迁困难,是以这朝廷之中,够资格这个位置的人,实在是不多。”

  “哥哥瞧他忠勇,便提拔了他上来。”

  池时听着皱了皱眉。

  周羡瞧她模样,叹了口气,“看来你同我有同样的顾虑,禁军大统领这个位置十分的重要。薛灵仙嫁去了关家,若是他们生了异心,那这次提拔,便有隐患。”

  “是以就算薛灵仙不这般跳脱,那我也是要查她的。”

  池时拿起了一块肉干,啃了一口,门口便传来了敲门声。

  那掌柜的指挥着人,端了带着火的铜锅子,放在了桌面上,里头的羊蝎子已经煮好了,散发着一股子诱人的鲜味儿。

  他没有说话,又噼里啪啦的摆了一桌子的菜,这才笑眯眯地说道,“殿下同池仵作慢慢吃,一会儿吃完了,还有蜜瓜,刚刚才从西域运来的,脆甜得很。”

  周羡点了点头,掌柜的没有多言,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池时瞧着,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这掌柜的,倒是个人精。

  有了羊蝎子,池时将肉干一放,撸起袖子便开始吃了起来,“看来目前薛家没有问题,要不然的话,你不会让薛恒现在还坐在那个位置上。”

  周羡轻轻地嗯了一声,给池时倒了酒,方才说道,“薛灵仙性子跳脱,从闺中便是如此。我之前还以为她就是鬼生,因为我查到,她在边关的时候,便给那里的戏班子,还有茶楼酒楼写话本子。”

  “至于给鬼生印刻话本子的书社,便是薛灵仙的外祖父家。之前她还递过话,想要把咱们俩查案的事情,寻书生写成话本子,被我拒绝了。”

  周羡说着,顿了顿,“不过童筱遭了这份罪,我想着,十有八九同关曳选王妃之事,脱不了干系。只可惜,我们即便查到公主是故意放童筱出门的,那也没有办法问罪。”

第四二八章 牵个小手

  这种宅斗的伎俩,你便是明知有人引了童筱来会秋名那又如何?

  且不说人抵死不认,就算是认,那也顶多淡淡地说上一句,管家不利,下人疏忽,推出一个替罪羔羊来,草草地责罚了事。

  周羡说着,拿起了桌上的两根公筷,摆在了池时跟前,他指了指左边的,“韩王同凌太妃一脉,以前沈家还在的时候,他们安静如鸡的,从来都没有出来蹦跶过。”

  “遮天蔽日的黑幕没有了,原先看不见的人,也就全都看见了。”

  随即,周羡又拿起了另外一只公筷。

  池时耳朵里听着他说的话,眼睛却是一直盯着周羡的手看,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不是她说,周羡当真是生了一双手,那手指修长又白皙,每一个骨节都分明却又不并不突兀,让人忍不住想要去触碰。

  她想着,伸出了自己的手,覆了上去。

  说着话的周羡先是一惊,然后先是手被烫着了,紧接着整个人都像是被烫了似的。

  他的手一翻,将池时的手握在了自己的大手之中。

  平时瞧着池时验尸的时候,十分的麻利,手指翻飞,并未觉得她的手小。

  可这么一握,方才感觉,这手的触感,同自己的手简直太不相同了。比他的手小了一圈儿不说,还柔弱无骨,像是一团水似的,若是不抓紧些,这手仿佛就要从他的指缝之间,溜走了一般。

  “你也会摸骨吗?”池时看向了周羡,面带疑惑。

  周羡一愣,笑了出声,“阿时你这借口,像是恶霸少爷调戏小姑娘。”

  池时“哦”了一声,挑了挑眉,“我看周姑娘你欢喜得很。”

  周羡耳根子一红,将筷子一搁,欢喜地揉了揉池时的脑袋,将她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揉得绒绒地,“嗯,欢喜得很,恨不得把阿时少爷带回去,让他日日摸骨。”

  池时面上一红,将手抽了出来,“忒不要脸了些。”

  周羡瞧着,嫁了一块肉多的羊蝎子,放在了池时的碗中,又将先前她啃了一半的那一块,夹了过来,“放了一会儿,都凉了,你吃热的。”

  “左右阿时你也不喜欢皮肉,只喜欢骨头。我要那脸皮做什么?指不定没有脸,你更喜欢些。”

  池时头一低,快速的夹起了羊肉,啃了起来。

  周羡瞧着,心中的小人忍不住连翻了十八个跟头!

  他今日有一个巨大的发现!

  阿时她,就喜欢不要脸的!

  追媳妇宛若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他想着,眼眸一动,“阿时可想过,何时成亲?”

  池时只觉得嘴中的羊肉骨头,先是活过来了似的,它就地一个十八滚,就从她的嘴中滚了出来,害得她一个心惊,咬到了舌头,疼得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周羡见状,哪里还顾得问,赶忙站起了身,走到了池时的身边,又拿起温热的茶水,递给了她,“你快些漱漱口,我就是随口一问,知晓你喜欢做仵作,穿着男儿装方便行走。”

  “你莫要着急上火,若是阿时不想换成女儿装成亲,那咱们就不成亲,就让京城里的人,都说我好龙阳,我也没有关系的。”

  池时含了一口水,脸鼓成了包子,听他这么一说,惊讶地抬起头来,险些没有喷出去。

  她将水一吞,认真的沉思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在你问出来之前。”

  虽然她收下了周羡的钥匙,也隐约有些明白自己的心意,但是成亲什么的,恢复女儿身,同周羡生儿育女诸如此类的事情,她还没有来得及考虑过。

  “可咬出血了?这么大人了,怎么还会咬着舌头,我今日没有带薄荷糖出来,不然的话,你含上一颗,也舒服些。也怪我,你们南地人,不会啃这羊骨头,我给你剔了你再吃……”

  “像我去永州吃鱼的时候,也时常被遇刺卡着,三岁小孩儿都能笑我。”

  周羡说着,坐了回去,认真的给池时剔起肉来。

  池时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看向了周羡,原来他的鼻梁生得也不错,十分的高挺。

  “你的两根筷子,还只说了一根”,池时想着,看向了被周羡扔在一旁的另外一根公筷。

  周羡的手没有停,瞥了一眼那根筷子说道,“另外一脉,自然是太皇太后,以及汝南王府背后站着的关家了。”

  “这根筷子,都活跃了起来,就是不知道谁是李逵,谁是李鬼。”

  池时挑了挑眉,并未在这个事情上多言,这种小事,周羡自是会处理好的。

  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仵作而已。

  “比起他们到底有什么野心,我更加想知晓,是谁让柳荣找上了你,同害死我阿娘的人,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周羡说着,将剔好的一碗肉,放到了池时面前,想了想,又从羊蝎子的锅子里,舀了一勺热汤,浇在了上面,“你快些趁热吃,你阿娘走的时候,可是叮嘱了我,一定要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池时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儿,“我阿娘才不会同你说这些。”

  周羡眨了眨眼睛,“当真说了,我可是在你阿娘跟前保证了,一定要护得你周全。不然的话,你以为你爹娘启程的头一天夜里,我来你家中用饭,待了那么久,是在做什么?”

  “难道不是因为那天我们家吃鳝鱼吗?”

  周羡无奈的摇了摇头。

  开玩笑,他若是不抢在前头,他敢保证,池时的阿娘回了祐海,看到那些旧物旧人,绝对又会想起陆锦的好来。

  万一到时候,陆锦让他在永州的外祖父去提亲,池时的爹娘应了,那他岂不是要抢亲?

  陆锦是个好人,他也不希望有朝一日,要让人家面对,美貌财力权力的全方位碾压!他周羡,就是这么一个善良的人,而且是一个必须把娘子抢到的手的善良的人。

  池时瞧着周羡的样子,勾了勾嘴角,她夹了一筷子羊肉,塞在了嘴中,幸福地眯起眼睛来,这羊肉炖得软烂,入了味儿,而且一点腥膻都没有,现在,甚至连骨头都没有了。

  “说起你阿娘的案子,我最近在王府里,看到了一方卷宗,觉得值得在意。”

第四二九章 五人游戏

  姚氏走了之后的这段时间,京城里几乎没有发生什么大的案子。

  池时闲来无事,将楚王府库房里放着的卷宗,挑选一些来看了。那一个小小的库房里,几乎放着大梁建国以来,所有的案子。

  “案子说的乃是当时司懿宫的小宫女阮蜜死在水井之中,宫女落水身亡,本来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皇后娘娘……”池时说着,看向了周羡,当时的皇后娘娘,自然就是周羡的母亲。

  “中宫查问,发现阮蜜是在打水之时,不小心踩到了青苔滑落致死。虽然很奇怪,为何她要在子时去打水,但这个案子,并没有发现其他的古怪之处。”

  “阮蜜当时进宫还不足三个月,平时性子也沉稳,并没有得罪任何人。案子到这里就结束了。可是,阮蜜头七那日,宫中又有小宫女雪梅死在了同一井中。”

  “同样是子时,现场也有踩到青苔脚滑的痕迹,初次之外,也没有发现第二人在场的痕迹。到这个时候,大家只觉得有些人心惶惶,但更多的还是认为那口井周边太过滑了。”

  “于是皇后娘娘命人将那口井给封了起来。”

  周羡听着,皱起了眉头,“所以等到雪梅头七的时候,又有小宫女死在了井中……这时候宫中流言四起,压都压不住,都说有邪魅作祟。我阿娘被指治宫不力……”

  池时惊讶的看向了周羡,“你也看过这个卷宗?”

  周羡摇了摇头,他也会时不时的去翻开,可自从身上的病好了之后,周渊给了他更多的事情去办,已经不仅仅是局限于手持清白印,管着刑罚之事了。

  那里头积累的案子,便是囫囵吞枣一通瞎翻,一年半载也都看不完的。

  他想着,自嘲的笑了笑,“皇宫里不就是这些伎俩么,小时候看得多了,自然而然的便知晓。有些事情,卷宗里怕不是都不敢写,指不定那时候还会有人说,是有人在施什么邪术……”

  “为了弑君之类的,我那好爹爹,怕死得很。楚王府里的卷宗,是我亲自弄来的,宫中秘事岂能这般留存?十有八九,是一再出事,我阿娘被责罚了,引了大理寺的人进来。”

  “当时的大理寺卿崔拓,是崔江晏的叔祖父,乃是我阿爹的亲信。但他这个人,是个死脑筋,只要他查的案子,管你什么案子,他都要记录在册。”

  池时若有所思的看向了周羡。

  “所以平日里你都在装傻充愣?”

  周羡一个激灵,忙摇了摇头,“正所谓术业有专攻,那查案之事,有阿时在,我若多嘴,那叫鲁班门前弄大斧。人的脑袋还不如西瓜大,能装得下多少东西?”

  “查案子的事情,有阿时了。我的半边脑子自然往别处长了,不然咱们撞了,岂不是浪费。”

  “为何只有半边?你的脑袋是切了一半的西瓜?”池时问道。

  周羡眨了眨眼睛,“因为有一半已经装了阿时,什么都挤不进去了啊!”

  池时无语。

  “你说得没有错。流言一起,如同北风吹雪,压制不住,宫中人心惶惶的。于是先皇便将这个案子交给了当时的大理寺卿崔拓。”

  “第三名死者,名叫小怜。崔拓在小怜头七到来之前,查到了宫中之前有一股子流言,说是那口水井中,有一名前朝的公主。”

  “当时你们老周家打进京城,那公主为了躲过一劫,将金银细软全部绑在了身上,跳入了水井之中,想要等到子时的时候,背着这些东西逃出宫去。”

  “可她没有想到,自己体力不支,泡在水中太久,直接冻死了。当时大梁的士兵将她捞起来,并没有找到她带的包袱,想来已经沉入水井中了。”

  “有人说在子时的时候,水井中的水位会下降,这时候用水井打水,便能打上公主的首饰来。”

  “于是一起进宫的五个小宫女,便一起玩了一个游戏,她们靠抽签弄出了顺序……一个个的按照顺序子时的时候,去水井中打水。”

  周羡听着,摇了摇头,“这样的话,第一个死者阮蜜死后,其他的人,为何还要去?从水井里捞出金子什么,一听就十分的荒谬。”

  池时点了点头,“没有错。阮蜜死了之后,第二个是雪梅,本来是不打算去的。可是在阮蜜头七的晚上,与她同住的人表示,她一直神神叨叨的,说什么有鬼。”

  “她们一行五人一起抽了签,最后查出排在第四的人那个女孩潮汐是凶手。因为当时中宫娘娘怀有身孕,也就是你,需要找来伺候你的人。阮蜜,雪梅,小怜,还有潮汐,四个人之中,只有一个人能够去中宫。”

  “潮汐提前藏在了水井之中,将阮蜜拽了下来。然后又扮成阮蜜的鬼魂,来吓雪梅,跟雪梅说,陪着她一道儿去井边给阮蜜烧纸钱,到了井边之后,将雪梅推了下去。”

  “到这里,井口已经封住了。潮汐只承认自己杀了阮蜜还有雪梅,对于小怜只字不提,然后便撞柱自尽了。”

  池时说到这里,端起茶盏喝了一大口,又夹了一块羊蝎子,自己啃了一口。

  周羡给她夹肉,虽然也好吃,但是啃起骨头来,也别有一番风味。

  “所以,为了平息所有流言蜚语,杀人凶手便成了潮汐,这个案子到此就了解了”,周羡肯定的说道,“可是,你不是说,这个案子同我阿娘的死有关系么?”

  “虽然极力在往中宫靠,但是这个案子,最多也不过是让我阿娘暂时失去了掌宫之权。当时我阿娘识人不清,把张玉那个贼妇当做至交好友。”

  “那人也是个会装的,这种情况下,都是她接过封印,暂领六宫。但她为了贤惠之名,都不会苛待我阿娘,并且很快就将掌宫权还回来。”

  池时摇了摇头,“这个不是关键。关键有两点……一点,是证物里的,当时五个小宫女用来抽签的签纸,虽然上头只是简单的写了几个数。”

  “但是,这个字,同黎氏收到的那封写有诡异童谣的信,上头的字,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池时说着,从怀中掏出了那两张从黎氏的锦袋里拿出来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