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老夫便先入为主的,以为那骸骨,就是张小年,并未仔细的查看。我这般说,在当时,也不是没有依据的。因为同骸骨一同被捞上来的,还有一只绿色的破鞋,卡在了浮萍里。”

  “当时捕快拿给张夫人看了,她亲口说的,那是张小年的鞋子没有错。老夫当真没有想到,竟是会出这样的错误。陈大人待我不薄,我也不能因为我的失误,便害了他。”

  刘仵作说着,又对着张小年的母亲行了个大礼,“张家娘子,当时小年不见了,陈大人有多用心的帮忙找,您也是瞧见了的。”

  “这事儿千错万错,都是我的过错,还请您千万不要去敲鼓。咱们先暗地里查访,等有了眉目,再公之于众。”

  张小年的母亲,听着这话,顿时犹豫了起来,她迟疑了片刻,说道,“只……只要能够找到小年……找到小年就好。”

  池时瞧着,心中叹了口气,她牵起了罐罐,对着久乐说道,“走,去河边看看。”

  池平这个蠢蛋,可没有同她说过,当时在盛平河中,捞到了张小年的鞋子。

  ……

  正值隆冬,河面上结了厚厚的冰,一些小孩儿,脚上绑了两根木板,在上头滑来滑去,好不热闹。

  瞧见池时下山,身后还跟着抬棺材的人,都好奇的看了过来。

  池时没有理会那些眼神,对着久乐眨了眨眼睛,久乐微微颔首,悄悄地随着那刘仵作,还有张小年的母亲钱氏一行人,朝着县衙行去。

  池平有些担忧的看了那头一眼,低声道,“那棺材,抬去县衙要紧么?”

  “抬都抬走了,你现在说来不会显得你聪明一分。久乐跟去了,一般人打不过他。”

  池时说着,径直的朝着河边的草棚子行去。

  “哎呀,你这个人,怎么不排队?今日大善人,要给孩子们发新袄子,留着过年呢。瞧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下作,还挤到前头去了。”

  池时目光一扫,只见那草棚子前头,果真排着一溜长队,说话的是站在第五个位置的一个婆子,她一边说着,一边唾沫横飞。

  不等池时说话,站在那婆子身后的人,便拽了拽她的衣角,低声道,“余婆子,你莫要瞎说,看这位公子这一身缎子,哪里是要施舍的人,可别胡说得罪了贵人。”

  池时并没有理会她,走了队伍的最前头,“可有匕首,亦或者是铁器,借来一用?”

  站在池时面前的姑娘,瞬间红了脸,她的手中还捧着一件小孩儿穿的袄子,突然瞧见这么俊美的小哥儿,手一抖,那小袄落到了桌案上。

  她慌忙的捡了起来,抱在了怀中,说话声音宛若蚊蝇,“没……没有……”

  “啊!有簪子……簪子可以吗?”她说着,拔下了头上的簪子,递到了池时面前,等回过神来,手一缩,那簪子却被池时给拽住了。

  这是一根粗壮的银簪子,颇有分量。

  “一会儿还给你。”池时说着,朝着河面上行去,一边走一边问道,“刘仵作说,在浮萍里发现了张小年的鞋子。当时大概在什么位置?”

第八十二章 河底沉尸

  池平显然对张小年案十分的上心,“你跟我来。在那边,得划船才能过去。那一块儿,有浮萍还有荷叶。鞋子就卡在浮萍丛中,同骸骨,其实不是一块儿捞起来的。”

  “当时已经是秋天了,很久没有落雨,夏汛退了,河水浅了很多”,池平说着,指了指,“有一个叫李钊的老翁,来这里割芦苇做扫帚,不慎摔了一跤,起来的时候,脚踩到了岸边的淤泥里。”

  “鞋子陷了进去,他要拔鞋子,一用力,拔出了个骷髅头来,他吓得要命,便立马去报了官。”

  “县衙的人,从芦苇荡的淤泥里,挖出了一具骸骨。陈大人命令大家在附近仔细搜查,方才在浮萍里头,找到了一只绿色的小鞋子。”

  “那鞋面上,张小年的母亲,还给绣了一只蜻蜓,是他的没错。”

  池时点了点头,人死之后,若是身上没有被捆着重石,随着尸体的肿胀,很快就浮出水面。可若是变成了一具骷髅,反倒不会浮起来,而是沉入河底了。

  “你们在发现骸骨的时候,那块的淤泥里,可有什么网,袋子,亦或者是绳索之类的东西?”

  池平仔细回忆了一二,摇了摇头,“没有,不过……”

  池时来了精神,“不过什么?”

  “不过那骨头上,缠了很多细细的,红色的丝线,看上去有些骇人。刘仵作叫我清理,我弄了很久,方才弄掉。刘仵作说,这盛平河都好多年了,里头不知道有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

  “怕不是被水冲来冲去的,搅合上了。”

  池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浮萍的位置,同池平所说的发现尸体的芦苇荡,并不远,她寻了一个中间的位置,“你会水吗?离我远一点。”

  池平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挠了挠头,往后退了几步,“不会。”

  他一直生在北地,虽然是个庶出的,但好歹也算是个公子哥儿,划划船算是雅致,泅水可当真是不会。

  他想着,就瞧见池时一个弯腰,拿起了刚借来的银簪子,在那冰面上划了一个圆圈儿。

  池平一瞧,忍不住笑出了声,“九弟,你常年在南地,不大晓得。北地冬天的河水,都是冻住的。光凭这么一根簪子,那只能给冰挠痒痒。你若是想要弄开,那得凿……”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瞧见一个起身,也跟着往后退了几步,紧接着,就是一个清脆的咔嚓声。

  只见先前池时用银簪子划的地方,陡然裂开一条缝来。

  池时不满意的皱了皱眉头,又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大子儿,朝着那中间飘着的圆形冰块扔去,只听得几声咔嚓响,那一整个冰块,迅速的碎了开来。

  池平觉得自己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他的嘴张得大大的,可以塞进一个拳头。

  不光是他,周围的人瞧着这神奇的景象,都冲了过来,又小心翼翼地远远地围着,不敢上前。

  “九弟,是我见识浅薄了。”

  池平臊得满脸通红,惭愧的说道。

  人同人,果然是不同的。

  那银簪子在旁人手中,不过是用来绾发的,可放在池时手中,它能把天地都戳个大窟窿。

  身为胸口碎大石最强选手,池时并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多么骇人,她敏锐的感觉到自己身上有一道熟悉的视线,抬头一看,便瞧见那岸边站着的,穿着一身白色锦袍的周羡。

  比起之前,他的面色红润了许多,好似昨儿个回府,磕了一颗十全大补丸一般。

  今日倒是没有拿那孔雀翎羽扇,换了一把白色的鹅毛扇,扇子下头,追着一块血红血红的玉佩,那颜色,刺得人眼睛疼。

  见到池时看他,周羡对着池时挥了挥手。

  池时轻轻点了点头,将自己的披风解了下来。

  “你莫不是疯了,想要下水捞尸不成?这可是冬日,你想下去,寻专门的捞尸人去。”

  池时看了看周羡,虽然如今很冷,但身为一个病秧子,他却没有裹着狐裘,甚至连个暖手炉子都没有揣。

  “习武之人,有内功傍身。捞尸人,也是人。”

  池时话一说完,轻轻一跃,便跳进了河中,几乎是一瞬间,便不见了人影。

  周羡的手伸得长长的,他本来想要去抓池时,可这厮却像是一条游鱼一般,滑溜得很……

  “殿下莫要担心,我家公子在水里头,那就跟玩儿似的。野湖里好多尸体,都是我们公子寻上来的。后来都寻得没得了,老爷便出了个主意,弄个假尸体,困在猪笼里,沉到河里去,让我们公子去寻。”

  “若是寻着了,还能说得出,那人是怎么死的。老爷就把他珍藏的猫毛,送一缕给我们公子。到最后,我们公子,都有一条猫毛做的围脖呢。”

  “老爷可心疼猫了,它们掉的毛,全都被他收到了箱笼里。这条围脖,被他一直念叨到现在。”

  周羡听着,满头黑线。

  你们池家五房,有一个正常人么?

  不一会儿的功夫,水中便有了动静,池时探出了一个脑袋来,她面无表情的说道,“河底还有五具骸骨,都是小孩儿。”

  说毕,举起手来,将一个布袋子,递给了周羡,又甩了甩脑袋上的水珠子,正准备沉下去,就瞧见周羡的大手,落在了她的头上。

  四目相对。

  “你做什么?”

  周羡有些发愣,“你甩头的样子,很像一条狗。”

  池时深吸了一口气,将那布袋子朝着周羡的怀中一扔,“你发愣的样子,像是流口水的猪。”

  她一说完,一头又扎进了水中。

  这回有了方向,池时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扯着好几个布袋子,一起浮了上来。

  她将布袋子往冰面上一推,刚要爬上来,就瞧见周羡递过来的手,她哼了一声,轻轻一撑,跳了上来。

  “公子,快披着,喝热水,这里有暖手炉。我们去一旁的马车上,里头有衣服可以换。”

  池时点了点头,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感觉自己的头发,都要结冰了。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一行人齐齐的聚在了盛平县衙里。

  在他们的面前,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六具骸骨。

第八十三章 共同特征

  包括被当成张小年下葬的那个孩子,一共是六人。

  盛平县没有专门的仵作案台,只得寻了十二个长条凳,又卸了六块门板,方才将这些骸骨,一字排开。

  周羡倚着门,看着蹲在那里看骸骨的池时,他的头发湿漉漉的,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没有那么伶俐起来。他想着,走了过去,一把拿起一旁的干布,扔到了池时的头上。

  “先擦擦头发吧,不然的话全结了冰,我一碰,你整个头发咔嚓一声,全掉下来了,成了和尚,怎么办?”

  池时头也没有抬,“你不要手欠不就好了么?”

  他嘴上说着,手里却拿着毛巾揉搓起了头发。久乐让她喝了许多姜汤,显然他一张嘴,都感觉自己一股姜味儿。

  “原来每一具尸骨上,都有红线。”

  池时感慨道。

  周羡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除了第一具尸体上的红线,验尸的时候,被池平移除了之外,剩下的骸骨,身上都凌乱的缠着红线。

  “这红线绝非偶然,乃是盛平出了一个丧心病狂的凶手,一连杀害了六个孩子,包括张小年,沉入了盛平河中。那么盛平县的刘县令,你对此一无所知么?”

  “若非池平坚持,这些孩子便会沉入河中,等待着下一次被水冲到芦苇丛中,被人挖出来,然后胡乱的给他安一个身份,草草了事么?”

  盛平县令此刻已经跪在地上,他的脑袋挨着地面,汗珠子一颗一颗的滴落了下来。

  “下官有罪,下官有罪。盛平河中,常有孩子游水时被卷走……除了张小年之外,其他的孩子不见了,都没有来县衙报过官……是以下官属实不知情。”

  “殿下,张小年案,是下官的疏忽,下官有罪……”那陈县令说着,砰砰砰的磕了几个响头。

  他刚刚二十出头,生得十分的和善,留着两撇小胡子,看上去有些故意的装威严。

  周羡闻言突然轻笑出声,“你这个县令,倒是当得舒心。出了大案,便让京兆府的人去查,左右这里也属于京兆府的管辖之内。出了小案子,便不查,随随便便的糊弄了过去。”

  “陈颜棋,不要以为你父亲是吏部侍郎,你便躺着,拿朝廷得俸禄。”

  那陈县令脸色一白,头又低了下去,整个人都抖得像是筛糠一般。

  池时瞥了他一眼,将湿布放在一旁,又从久乐手中,接过一条干的,搭在了自己的脑袋上,“红线在民间,通常有两个作用,一是用来辟邪,二是用来找补。”

  “辟邪大家都知晓,凶手杀了人之后,害怕亡魂前来索命,是以用红线,将他们镇魂,”周羡被池时的话吸引,“找补?呵呵,找补什么?难不成这凶手还是个大善人,给这些可怜的孩子,补命么?”

  池时皱了皱眉头,红色乃是正色,阳刚之气旺盛。有一些人,命格天生有缺,或为天煞孤星。以红线补命,亦是一种民间说法。

  “除了这个之外,你还发现了什么问题么?这六具骸骨。”池时没有理会周羡的激动,又问道。

  周羡一愣,“一个人没有牙齿,还不奇怪,都没有牙齿,那定不是偶然。”

  池时给了周羡一个赞赏的眼神,“没有错。极有可能,是牙齿被凶手拔掉了……”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个“啊”的尖叫声打断了,池时不悦的看了过去,只见那陈县令捂住嘴,一脸的惊恐,“拔……拔掉牙齿……太残忍了……”

  “原来你是个县令啊,我还以为,你是谁家养在供坛上的童子,关在圈里等待投喂的猪呢……几个月前,你不是看过了么?那具所谓的张小年的尸体……”

  “难不成那会儿你恰好瞎了,所以没有看到牙齿的问题。亦或者是,你几个月前瞧见了,今日方才惊呼出声?”

  好残忍,池时觉得,不作为的父母官,也很残忍。

  她想着,站起身来,走到了第二具骸骨跟前,那第一个小姑娘,她已经看过了。

  “对了,盛平县可有什么玩杂耍的班子,就是里面会有小姑娘会做很危险的动作,经常摔断胳膊摔断腿的。你叫人去打听一下,有没有小姑娘不见了。”

  盛平同京城一步之遥,应该会有人,住在这里,然后往返京城讨生计才是。

  那陈县令一听,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子,看向了周羡,“下官这就叫人去查?”

  “陈大人不去,是想让小王去查么?”

  陈县令立马站起身来,拔腿就往外头冲去。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池时看看靠着墙角根,垫着脚的池平,对着他招了招手,“三哥你过来看着。”

  “在下池时,来听你今世之苦。这第二具骸骨,是一个小男孩,死亡之时,应该是六七岁的样子,看骸骨的状态,骨头发黑,应该是中了毒。骨头上,并没有留下任何的其他伤痕。”

  “这孩子很乖,应该说被人保护得很好,平时很少有磕磕碰碰的,看骸骨的状态,应该……”

  池时守着,突然一愣,喊道,“久乐过来,跟我一起,调整一下顺序。”

  她先前蹲在那里,就觉得有什么违和的地方,直到刚才,想着判断这孩子的死亡时间,才发觉,是因为这些骸骨摆放的顺序不对,才让她哪哪都觉得不舒服。

  久乐一听,忙跑了过来,他随着池时,抬起门板,一旁的周羡一瞧,也跟着常康,一道儿听着池时的指挥,帮起忙来。

  “公子,这些骸骨,在水里的时候,就是在一起的么?那一块儿,岂不是像是墓地一样?凶手把他们杀死了之后,然后坐船,拖到那里,扔进去。”

  池时端着门板的手一顿,“在一起,身上都绑着石头,没有错,船。”

  那地方,不在岸边,冬天要凿冰,夏天要划船。

  一会儿的功夫,六具尸骸,便换了个位置。

  池时走到了第六具尸骸面前,弯下腰去,“三哥,你去把张小年的母亲唤来,问问她,张小年可曾受过什么伤。”

  这具骸骨是最新的,应该才沉入水中几个月,是个八九岁的男童。

第八十四章 红绳

  池平恍惚的点了点头。

  虽然他依旧是没有看出来,可是,他知道,池时是按照这些孩子的死亡时间顺序,将他们摆放的。

  最近的是张小年,再往上是那个被误当做张小年的杂耍小女孩儿。

  先前池时看过的那个年纪很小的小童,则是第一个,那孩子已经死了很久很久了。

  “你怎么可以看出来,他们是什么时候死的呢?”池平走到门口,还是忍不住回过头去问道。

  池时抬起头来,深深的看了一眼池平,“池家每个仵作都有的,池氏要义,你若是认真读过了,便不会问我这个问题。”

  “一根骨头,刚放在那里,同放了一年半载,三年五载,所呈现出来的样子,是不一样的。在冰里,在水里,在土地,受到周围环境的影响,也会让它生出不同的变化。”

  这些东西若是说起来,池时觉得,几日几夜也是说不完的。

  池平手一紧,低声喃语道,“池氏要义啊……”

  他说着,转过头去,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池时看着他的背影,皱了皱眉头,又低下了头去,“死者头部遭受重击,不是从身后袭击的,而是面对面,正面袭击的。用了很大的力气,头被砸破了。”

  “但是,这不是这孩子的致命伤口。致命伤,同之前看的五号死者,是一样的。在他的胸骨处,有刀划过的痕迹。凶手用刀刺穿了孩子的心脏。”

  “是面对面的时候,把孩子打晕了,然后用刀扎的么?一般情况下,不应该背后偷袭?”周羡听着,忍不住插嘴道。

  “也不一定,就是故意面对面的。比如说孩子在前面走的时候,凶手在后头跟着。但是这孩子年纪不小了,发现了身后之人,回过头去的时候,被人用钝器击打头部。”

  “打晕了之后,拖上了船,然后到了凶手固定的抛尸地点,将孩子扎死,用红绳子捆住。这红绳捆得十分的紧,人扔下去的时候,就像是粽子一般。”

  “不然的话,尸体腐烂变成骨头之后,会变小一些,水冲刷来冲刷去,极有可能将红线冲走。可是所有孩子身上的红线,都还在。”

  池时说着,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又接着说道,“这孩子的左腿上,有一道旧的刀痕,看上去,这个高度,应该是镰刀之类的利器,割伤的。”

  池时的话音刚落,张小年的母亲钱氏,便跌跌撞撞的跑了起来,她一把扑倒了那最后一具尸体跟前,呜呜的哭了起来,“这个是我们小年对不对?虽然夫子免了束脩,但是笔墨纸砚都贵得很。”

  “还有书,小年很想看书,可我哪里买得起?他的同窗,父亲是秀才,家中有好些书。小年便替那家人割猪草,换书来看。要割很久,才能看一会儿书。”

  “有一回,他割得太猛,割伤了自己的脚。被池仵作发现了,送他去看了郎中。池仵作是个好人,他叫小年不要割草了,去他那里看书……”

  “还说那书,是他儿子看过的,他儿子去世了,这些书也就不要了。等小年读书有了进益,就把这书,送给他。这就是小年,这是我的小年啊……为什么,小年这么好的一个孩子,是谁这么狠心,为什么要杀掉他?”

  “他阿爹死得早,族人都欺负我们。小年,我只有小年啊,这孩子他就是我的命根子啊!他同我说,阿娘,小年一定好好读书,这样你就不用出摊了,那些人,也不敢来欺负我们了……”

  “小年……娘的小年啊……”

  周羡红了眼睛,他抬手一扶,将钱氏扶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去。

  再看池时,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仿佛适才看的不过是一个寻常的表演。他无语的扇了扇手中的扇子,这个铁石心肠的家伙,还说他是面瘫。

  池时像是有感应似的,回过头去,鄙视的看了一眼周羡。

  面瘫也比你在人灵堂上微笑的好。

  周羡笑容一僵,他发誓,他绝对看懂了池时那张没有表情的脸,要表达的意思!

  “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可疑痕迹。这身上的红绳。”

  池时伸出手去,扯了一截红绳下来。其他孩子身上的绳子,在水中泡的时间太久,褪色得厉害。只有张小年身上的,还新得很。

  她拿起红绳,掏出了一根火折子,烧了烧,然后又将火吹灭了。

  “这绳子,不是一般寻常百姓用的缝衣的粗线,也不是庙宇里惯用的红绳。这是丝线。一般来说,绣娘用来绣花,亦或者是织娘用来织绸缎……”

  周羡走了过来,接过池时手中烧剩下的线,对着光亮看了看,即便只是一小节儿,也能看得出,这线的光泽度,十分的好。

  “所以,凶手很有可能是女子,甚至说是富贵人家的女子。”

  池时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有这个可能。但也未必。”

  “绣娘织娘,并不富贵,可也经常使用这些线,卖丝线的小贩,不是女子,可也挑着两箩筐东西,四处晃悠。和你说过很多次了,不要有先入为主的想法。”

  池时说着,看向了其他的孩子,“除了第一个孩子,那孩子乃是中毒身亡,身上没有一点伤痕之外啊,其他的人,死因应该都是被人用乱刀捅死的。”

  “我们明显可以看到,凶手扎人的手法,越来越准,刀痕变得集中,骨头上的伤痕也在变少。他很冷静,也在不断的成长。”

  “这个凶手,他是不会停止杀人的。若是不找到他,他还会杀死更多的孩子。”

  周羡的手紧了紧,“咱们贴个告示,看看有没有人前来认尸。没有道理,孩子不见了,没有人报官的。他们兴许同陈县令一样,以为孩子贪玩,被水冲走了,可谁知道……”

  “根本不是落水了,而且被人给杀死了。”

  他说着,突然灵光一闪,“还有船。张小年失踪的时候,说不定有人瞧见过,有船在那一块儿,出没过。凶手为什么要选择那个地方呢,那里有什么深意?”

  池时一愣,拔腿就冲了出去,她一跑动,头上的布巾子掉落了下来,满头乌黑的长发,飘动起来。周羡下意识的追了出去,那头发丝儿,擦过他的脸颊,留下了一股淡淡的清香。

  周羡脚步一顿,随即又追了出去,“你要去哪里?”

  “去坟山上。”

第八十五章 好人坏人

  周羡站在那坟山上往下看,太阳光照在冰面上,闪闪发光。河面上一派热闹景象,有不少人都跑过来,围观池时掏出来的那个大洞。

  那位借银簪的姑娘,被人围在中央,像是感受到了这边的视线,那姑娘敏感的抬起头来,望了望,又娇羞的低下头去。

  “像一条鱼。那一小片浮萍,像是头。繁茂的芦苇丛,像是散开的尾。我沉下水中的时候,看到一些残荷,夏日里的时候,红彤彤的。”

  池时毫无所察,专心的指着盛平河的河面,用手在虚空中比划着。

  “而我凿开的地方,那个洞,像是鱼的心脏一般。红线捆住的孩子,像是搁浅的锦鲤,刀直接插入了他们的心脏。”

  周羡深深地看了池时一眼,这厮就是个尚未开窍的木头。

  “你之前就有感觉到异样,所以精准的凿中了藏尸地么?”

  他从宫中出来,知晓池时来了盛平,便快马加鞭的赶来了。

  这里是京城,不是祐海,池时若是叫人欺负了,岂不是丢了他楚王府的脸面?

  等他赶到的时候,便恰好瞧见了池时银簪凿冰的惊世之举,在那个穷乡僻壤之地,池时是跟谁,学了这一身的本事?

  “没有看出来,但是聪明的人通常都会有准确的直觉,你没有么?”

  池时看向了周羡,她天生生了一双很真挚的眼睛,明明在讽刺人,你看明白了,却还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玷污了人家一片赤子之心。

  周羡不知道如何回答,有?他没看出来;没有?他不想承认自己不聪明。

  “那直觉异于常人的池仵作,这一条鱼的含义又是什么呢?凶手同鱼,有什么过不去的?”

  池时转过身去,看向了张小年的坟墓,棺材已经被抬走了,现在那块地方,露出了空空的,一个突兀的洞。

  “鲤鱼跳龙门。鱼不过是最普通的生灵,他一次又一次的高高跃起,然后又重重的落下,为的就是有一朝跃过龙门,鱼化龙成仙……”

  “除此之外,锦鲤还有吉祥好运之意头。凶手以锦鲤心腹沉尸,又以虐杀孩子血祭镇之,应该是反其道而行之。”

  周羡皱了皱眉头,惊呼出声,“你的意思是邪法咒术?”

  池时摇了摇头,“我只是说出这种可能性。可是……”

  她说着,走到了张小年的墓碑前,伸出手来,摸了摸那刻有他名字的木牌。木牌上的字,写得十分的工整,看得出来,写字之人,年纪不大,却是狠下了一番苦功夫。

  “张小年是什么样的人呢?他年幼失去了父亲,同母亲一道儿遭人欺辱,可他们母子两个,都十分的努力的活着。”

  “钱氏起早贪黑的出摊卖面,张小年每日从城南走到城北,就为了跟夫子念书。他很孝顺,会给母亲捕鱼捉虾;他懂得感恩,从不看轻自己,池平给他点心,给他书看,他一定会有所回报;”

  “张小年的梦想是做官,让母亲过上好日子,为了能够看到更多的书,去替人割猪草,伤口深可见骨。他像什么……”

  池时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他就像是一只鲤鱼。”

  周羡张了张嘴,拳头紧了紧。

  他遇到过很多案子,最不想遇到的,便是孩子的案子。

  如果池时的猜测没有错的话,那么其他的孩子呢?凶手选择的目标,是不是,都是像张小年一样,努力上进,想要从泥潭中挣扎出来,改变命运的“鲤鱼”们。

  “为什么,死的总是好人呢……明明是坏人,更应该去死吧。好人默默的死去,坏人还站在高处,接受世人的朝拜。”

  周羡低喃道。

  池时皱了皱眉头,她总觉得,周羡的话,意有所指。

  她想着,一拳朝着周羡的眼窝子擂去,周羡一惊,往后蹦了一步,抬起拳头,就朝着池时擂了过来,两人瞬间战成一团。

  “说案子就说案子,你怎么还突然偷袭?”

  池时哼了一声,“难怪大梁的官员,都比大娘还墨迹,上梁不正下梁歪。你是在查案,还是写丧曲?呜呜咽咽,叽叽歪歪!”

  “你!铁石心肠!木头脑袋!”周羡腾的一下就火了。

  “谁的心肠软,谁就适合当仵作,做王爷的话。你寻人来,我一个个剖开捏捏,看谁的心软,就让他去干好了。”池时说着,一个扫堂腿,朝着周羡扫去。

  “殿下,衙门里有人来认尸了……”两人打得正欢快,突然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

  周羡立马住了手,抖了抖自己的袍子,拿着那白色的鹅毛扇子,道骨仙风地摇了摇,清了清嗓子,“知道了。我们这是在模仿凶手作案时的场景。”

  那来报信的差役,头若捣蒜,“殿下英明。”

  说完,宛若火烧屁股似的,一溜烟的就跑了。

  “小孩子没有武功,怎么打斗?”池时在一旁幽幽地说道。

  不等周羡炸毛,池时又认真的说道,“我这是在告诉你,为何好人容易死。因为我打好人一拳,好人多半都不像你一样,下狠手打回来。”

  “我捅好人一刀,好人多半会捂着胸口,问为什么?而坏人则是猛扑回来,恨不得要了我的命去。杀人于某些人而言,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可于有的人而言,不被逼到绝地,他下不了手去。”

  她说着,往山下走去,见周羡垂着头,站在原地不动,又回过头说道,“这世上,很少有完全的好人,也很少有纯粹的坏人。人心很难分辨。”

  “所以,我的世上,没有好人坏人。只有死者与凶手,以及路人。”

  池时不知道走了多久,方才听到了周羡跟上来的脚步声。

  “所以,池仵作,我们一起破了这么多案子,一路上从祐海到了京城。怎么说我也算得上是你的伯乐,如今是给你发月俸的人。”

  “我不是死者,也不是……凶手。那么,我在你心中,就只是路人么?那未免也太冷酷无情了一些。”

  池时“哦”了一声,立马住了脚,认真的问道,“你每个月给我发多少月俸?”

  周羡一梗,“你家大业大,还瞧得上这么点银钱?”

  “发多少?”

  “很重要?”

  池时重重的点了点头,“决定是你看着顺眼的路人,还是看着想要走上去踹一脚的路人。”

第八十六章 鱼跃龙门

  “一个大子儿!”周羡笑眯眯的说道。

  池时二话不说,抬脚踹了过去,周羡这次却是没有还手,轻飘飘的躲开了。

  又开始装了!

  池时想着,朝前头一瞧,果然他们从坟山下来,冰面上的那群人,又都偷偷的看了过来。周羡只有同她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才是十六岁的周羡。

  其他时候,他是楚王。

  池时想着,若有所思的朝前行去。

  周羡并步上前,神秘兮兮的躲在羽毛扇后说道,“那个借你簪子的小娘子,在偷看你,脸都红了。看不出来啊,你这副棺材脸,竟然也有人喜欢。”

  “哦,你这种灵堂上微笑的家伙,都能够成为京城姑娘最想嫁的人,简直是旷世奇闻。”池时淡淡地回击了过去。

  ……

  县衙里闹哄哄的,像是凭空一下子多出了许多的人。

  “求求你们,让我看看罢。那里头的,一定是我家葵花。都怪老婆子我不争气,瞎了一双眼睛。家中为了给我治病,将我可怜的葵花,卖去了杂耍班子。”

  “那孩子是个好的,赚了银钱,还偷偷的塞给我,可怜她身上摔得一块好肉都没有了。去岁夏天的时候,葵花跟我说,说京城有个贵人,喜欢看武戏,要买了她去。”

  “日后她就不用挨打摔跤了,贵人和善,吃香的喝辣的,享福去。那会儿正是农忙,葵花说最后一回,去盛平河中给老婆子我摘莲蓬吃……让我在河边的草棚子里等着,她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拄着一根木头拐杖,呜咽着说着,她的眼睛看不见了,一只手在空中上下的抓着,好似抓住了某人的衣角,就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能将葵花救回来似的。

  池时听着,同周羡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沉重了几分。

  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被错当成张小年下葬的那具骸骨,便是这个老妇人口中的葵花。

  “可怜我想报官去寻,可是家中人不愿意惹事,葵花已经卖掉了。若是那杂耍班子的人,见人没了,来找我们要钱怎么办?

  又说葵花指不定是恼我们将她卖了。故意耍我这个瞎眼老婆子,其实是悄悄的跑了,去京城里头做贵人去了。可我知道……我那可怜的孙女,是被人害了啊……”

  ……

  盛平河中捞出了孩子尸体的事情,一下子像是炸开了锅似的,传开了。看热闹的,来寻人的,挤挤攘攘。直到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池时方才根据验尸的结果,确定了五具骸骨的身份。

  “第一具,是最特殊的一个。他同后面的都不一样,他是被毒死的,身上没有刀伤,甚至没有任何的别的伤痕。这是凶手杀的第一个人。”

  池时说着,拿起笔,在墙上贴着的大白纸上,写了起来。

  “凶手拔掉了他的牙齿,还给他绑了红线,把他沉入了预先想要的鱼腹中,这说明,他对于整个杀人事件,都是有预谋的,并非是临时起意。可是,他为什么没有扎无名氏的心脏?”

  周羡想着,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嘴唇,“可能这个时候,他还没有这么疯魔,用不了刀捅人。亦或者是,这个孩子,对他而言是特殊的,是他身边的人。也是一切的开始。”

  池时轻轻的点了点头,没有纠结这一点。

  这个案子,到目前为止,连一个犯罪嫌疑人都没有。

  “第二名死者,名叫阮童。阮童死亡的时候,十二岁。他是一个孤儿,因为腿有些跛,从小被人丢弃在盛平河边。善济堂的人救了他,他内向又孤僻,但是很擅长雕刻。”

  “善济堂的人,让他学了木匠。虽然只有十二岁,但是手艺非凡。他不见的时候,刚收了城中赵员外的定钱。”

  “赵小姐要出嫁,要做黄花梨木的家具,看中了阮童雕刻手法的野趣。赵家是做木材生意的,赵家的少东家,同阮童约定好了,若是他做得好,便同他合开一个铺子。

  可是阮童一直没有来,为此赵家还来告了官。官府没有找到阮童,便以他卷钱跑了,定了案。”

  池时说着,目光锐利的看向了陈县令,陈县令一下子慌了神,“不,我我,我那会儿还没有来盛平。”

  池时翻了白眼儿,接着说起了下一个,“第三名死者,名叫李昭。他父亲参军之后,一走便没有回来。母亲一直缠绵病榻,家中还有一个七岁的妹妹,同五岁的弟弟。”

  “李昭死的时候,应该是十一岁。李家有一个小酒坊,一家四口便靠着这个为生,生活十分的拮据。就在那一年夏天,李昭不知道从哪里收来了一种朝暮酒。”

  “这酒味道寻常,并无什么特别的。可特别就特别在,盛平城的花魁娘子杜鹃,喜欢喝这种酒。于是这酒在盛平,悄悄的红火了起来。”

  “可朝暮酒毕竟毫无特色,只不过是一时的兴起。李昭十分的聪明,看得透透的,叫酒坊的人,不停的酿酒,然后他起早贪黑的卖酒。”

  “他夜里还会驾着小船,在盛平河上,卖酒给那些画舫里的人。李昭一夜未归,翌日酒坊的伙计,边去报官了。官府卷宗里有记载,他们找到了最后一个见到李昭的人。”

  池时说到这里,眼睛亮了亮,“那个人便是盛平花魁杜鹃。根据杜鹃所言,当时已经是亥初,河上只有三两条船了。她准备回去的时候,问李昭拿了两坛子酒。

  李昭回了船上之后,她亲眼瞧见,李昭回到自己的船上之后,又有人唤他买酒。那不是青楼的画舫,有乌篷,挂着一道红色的帘子。帘子上绣着几朵红梅花儿。

  以为那会儿是夏天,还有人用梅花帘子,她觉得在意,便多看了几眼。不过,后来官府在河中找到了李昭卖酒的小船,发现有一摊子酒打开了,又在船头发现了脚滑的痕迹,以及李昭的一只鞋子。便将这案子,当做是李昭醉酒失足落水结案了。”

  这一回,池时还没有看陈县令,他便羞愧的低下了头。

  池时没有多言,又看向了下一个骸骨,“第四名死者,是一个小姑娘。”

第八十七章 疑凶要点

  “第四名死者名叫雪梅,六岁那年,因为生得好看,被朱红楼的老鸨,从人牙子手中买了过来。她是拍花子从旁处拐来的,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朱红楼乃是盛平第一楼,花魁娘子杜鹃,便是朱红楼的。老鸨养了很多像雪梅这样的小姑娘。就在她九岁那一年,有一个过路的商户,要出高价将雪梅买了去。”

  池时说到这里,不适的顿了顿。

  “雪梅宁死不屈,用刀划破了自己的脸……最后是杜鹃掏钱,替雪梅赎了身,又托人送她去了善济堂。雪梅到了善济堂之后,改名叫做阮雪。”

  周羡听到这里,皱了皱眉头,“阮童,阮雪?”

  陈县令红着脸抬起头来,“这善济堂,是盛平城里的夫人们,掏善钱盖的,就是给一些无父无母的孩子们,一个落脚之地,让他们不至于饿死,冻死。”

  “这牵头之人,是我母亲,她姓阮。所以,善济堂那些不知道自己原本姓甚名谁的孩子,便都随了她姓阮。”

  “阮童不见了之后,阮雪一直都在找他。请注意这里,阮雪不见的那一天,有人亲眼瞧见她,跳进了河中,朝着河中心游去。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是以,善济堂的人,压根儿就没有来报官,只当她贪玩在河中游泳,然后被浪给卷走了。那么,阮雪好生生的,为何要跳进盛平河里去呢?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关于阮童的死……”

  池时说着,又指了指后面两具尸体,“这两个,我便不多言了。五号死者,是杂耍班子的葵花,第六名死者,便是张小年。”

  “所以,你之前的猜测没有错,凶手选择下手的目标,都是那些努力在改变自己命运的孩子们。他们都很努力的想要活得更好,可是凶手让他们的一切努力,全都白费了……”

  周羡手紧了紧,将池时在山顶上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直到现在,我们甚至没有找到任何一个疑凶。”

  池时不认同的摇了摇头。

  “那是你没有找到,不是我们……”

  周羡先是一梗,随即欣喜的朝着池时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池时只感觉一阵风袭来,一脚踹了过去,“嘭”,那一脚结结实实的踢在了周羡的小腿上。

  周羡倒吸了一口凉气,池时面无表情的托起了他的手,让他手中的鹅毛扇,遮挡住了脸,然后给了他一个眼神,“你可以喊疼了。”

  周羡接收到了视线,斯哈斯哈的又吸了几口气,脚下纹丝不动,脸上却已经是扭曲到不行。骨头裂了吧,骨头断了吧……

  池时这个蛮牛,哪里学的是扫堂腿,分明就是关刀腿吧,直接横扫过去,腿就废了啊!

  屋子里的人都面面相觑,刚刚那个姓池的小仵作,揍了楚王对吧,他们都听到了,嘭的一声……

  众人想着,偷偷的看了看木板,这屋子里,会要多出一具尸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