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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韵说:“坐大巴车上山时就看到了,这边水很清,看上去没污染。”

莫阳说:“表面看不出。去年来取样的时候,俄初沟那块儿岩石里硫含量比前几年略高。”

夏韵问:“师兄,你们来很多次?”

莫阳笑道:“只有我是第三次来亚丁,锦炎和纪宇之前都没来过。我当时来主要是研究气候环境对地质的影响。——周遥,唐朵,你们也没来过吧?”

周遥在前头,大声回答:“没有!”

夏韵哦一声,心里平衡了些。

她和苏琳琳本科读的大学和A大差一个档次,实地勘察机会不多,来A大后很快发现和唐朵之间的差距。唐朵实战经验丰富,几乎走了大半个中国,其他国家也去过一些,还会和校友自发组队在假期考察。周遥就更不用说,大比例的上课时间在户外,早已走遍各大洲,连放假都自行组团去各个国家的地质公园。所以一起出行时,常常遇到大家去了好几次她们却是初来的状况,好在这次,大家都有相同的新鲜感。

原本说在山上走一小时就回去,结果一行人一会儿看植物看昆虫,一会儿看石头看山体,都没有回去的意思,越走越远,误入深山中的一个小村子。

一栋栋藏族碉房,正正方方的屋子,正正方方的窗。各家屋前屋后都种满鲜花,叫不出名字,这里的花很有趣,每朵花都开出很大一朵,和客栈院子里的花一样。

正是下午劳作时间,村子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人。大家闲逛许久,少不了要拍照,尤其是苏琳琳。

晃荡晃荡就过了一下午,回到客栈时,天都黑了。

周遥一进公共休息区,就直奔吧台而去,她坐上高脚凳,满脸阳光,说:“骆老板,我要一杯热牛奶。”

骆绎看是她,依然平静,和上次一样拿了盒牛奶,剪开纸盒,把牛奶倒进小奶锅,把小奶锅放在酒精灯炉子上。

周遥问:“你今天下午都在干嘛?”

骆绎答:“看店。”

周遥说:“我今天下午出去了。”

骆绎说:“是吗?”

周遥问:“你没发现?”

骆绎抬眸看向她,因低着头,眼皮上抬出一条深深的褶。

周遥自知失言,眼珠一转,转而说:“我们明天要出去一整天。”

“小转山?”他收回目光,拿木勺搅动平底锅里的牛奶。

“卡斯地狱谷。”

“以你们的速度,一天够呛。”

“前边一段路会坐车的。”周遥说,“也不去别的地方,回得来。”

“提醒一下,核心景区是禁止搭帐篷的。”

“知道。”周遥说。

牛奶煮好了,他把牛奶倒进玻璃杯递给她。周遥接过来就喝了一大口,嘴唇上依然沾了一点奶渍,但他依然无视,没有提醒她。

公共区客人很多,吴迪和阿敏也挤进吧台,帮忙准备客人点的饮料酒水之类,骆绎井井有条地忙碌着,并没有和周遥说话的空当,周遥喝完牛奶就上楼去了。

但没隔一会儿,又下楼来找骆老板,说想起还有几个朋友要明信片。

于是骆绎在吧台里边做事,她在外边写明信片,两人隔着一张桌子,各忙各的,互不干扰。

她写完交给他,看他转身丢进那个纸篓,她就上楼去了。

上去没一会儿,又下来找骆老板,说是高反药没了,买药。

买了药不久,又来了。

频繁往返,连客栈的员工都没法不注意到,见她来,模仿着她的语气小声地叫了一句:“骆老板——”

骆绎一个眼神过去,对方缩着脖子跑开。

周遥趴在吧台上,扭着高脚凳,问:“骆老板,明天会下雨吗?”

骆绎说:“会。”

“你这儿有雨衣和雨靴卖吗?”

“有。”他说,“比你在山下看到的贵。”

“……”周遥跳下凳子,斜睨着他。

“奸商。”她吐槽。

他要笑不笑的,问:“还买吗?”

“买!”周遥咬着牙说,“各要七个。”

周遥付了钱,拿了东西,板着小脸回去了。

骆绎瞥一眼她离开的身影,表情微妙地笑了一笑,把钱塞进抽屉。

正拖地板的藏族小伙子扎西直起腰,说:“要是客人都像她这样就好了,天天在店里买东西。”

阿敏把刚收的玻璃杯端回来,说:“她哪是买东西呀,我看她想把我们老板买走。”

骆绎充耳不闻。

阿敏笑眯眯:“扎西,你不负责前台不知道的,咱们店里像她这样的客人可多,隔三差五就有。我们老板魅力无边,财源广进。”

骆绎看她一眼:“没地方说话就去下单。”

阿敏吐吐舌头不说了。这样的客人她见多啦,老板没一个放在心上,可怜那一颗颗少女心,哦,也有少妇心,想到这儿,阿敏起了鸡皮疙瘩,赶紧干活去。

柜台后,吴迪却发现不对劲:“绎哥,不对啊。刚那雨衣和雨靴,你给她算少了。”

骆绎回头:“哦?是吗?”

“是啊,”吴迪指着电脑,“二十五一个,你全按十五给的她。”

“哦,算错了。过会儿找她要回来。”骆绎淡定地说。

吴迪听他这么说,就没追究了,心里倒纳闷,绎哥什么时候算错过帐?

周遥憋着一口气回到房间,把雨衣和雨靴式鞋套扔柜子上,自己倒床里。

唐朵见了,拍脑袋:“我说总觉得差了什么。遥遥,你想得蛮周到嘛。多少钱?”

刚才没注意,只顾着给钱找零,周遥从口袋里掏出零钱,想了几秒:“两百一。”

两百一?

周遥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他正是按山下的价格给的她。

周遥忍不住笑了起来。

唐朵正在试鞋子,抬头:“你傻笑什么?”

周遥大笑,笑得前仰后合。

唐朵一脸嫌弃地凑过来,用力揉了揉她的嘴:“能不能把你嘴巴上的牛奶擦擦?留着明早喝?”

“滚!刚抓过鞋子的手居然来碰我嘴巴!”

“哈哈哈,你反应好快!”唐朵大笑。

“要死啊!”周遥跟唐朵打闹起来,一旁的夏韵放下书摇摇头,抱着衣服去洗澡。

闹够了,周遥像个神经病一样还试穿起了雨衣,唐朵窝回自己床上,看了几页书,有意无意地说:“哦,对了,刚林师兄还过来送药呢,对你可关心。”

周遥脱下雨衣,阴阳怪气地说:“是呀,我林哥哥对我可好了。”

唐朵脸色一变,不吭声了。周遥突然一脚踹她屁股。唐朵一愕:“你干嘛?”

周遥皱了眉:“你喜欢林锦炎就喜欢去,一天到晚试探我你有病啊?”

唐朵脸红掉,闷声:“他喜欢——”

“他不喜欢我。”周遥打断她,很确定地说,“唐朵,一个人喜不喜欢我,我看得出来的。他真的不喜欢我,我看得出来。他——”思索半刻,“他和我其实没有你们以为的那么亲,只是对师父的女儿多照顾一点。明白吗?”

唐朵如释重负,心中欢喜,又不好意思再说,便转移话题:“那骆老板呢?——你看得出他是否喜欢你?”

提到骆绎,周遥脸色缓和了,旋即粲然一笑:“对我有些好感。”

唐朵:“如何判断他人对你的情感?”

周遥:“直觉。”

唐朵:“——那你能不能判断——”

周遥:“林锦炎喜不喜欢你?——看不出来呀——”

周遥还想说,这三个师兄里就林锦炎让她觉得最难看透,可这时,房门被推开,去收衣服的苏琳琳低头走进来,把收下来的同伴的衣服分别放到各自床上。

“谢谢琳琳。”周遥接过自己的衣服,苏琳琳没应答。周遥看过去,见苏琳琳低着头,齐耳短发遮住大半边红红的脸,周遥脸上笑意淡去,眯起眼睛,“苏琳琳?”

“干嘛?”她低头坐去自己床边叠衣服,至始至终不看大家。

“没事。”周遥平常地说,却突然起身朝她冲过去,苏琳琳立即往被子里躲,不及周遥速度快,周遥摁住她肩膀,把她脑袋拧过来,她脸上赫然一个巴掌印。

周遥脸色骤变:“谁打的?”

“哎呀没事——”苏琳琳要别过头去,却再度被她拧回来。

周遥一字一句:“我问你谁打的?”

唐朵:“你说话呀!”

“就玩牌的那几个女生。”苏琳琳原本还能忍,现在朋友一问,顿时委屈得眼泪直往下掉,“我收衣服的时候听见她们骂夏韵,说话很难听,我就让她们别说了——”

苏琳琳抹着脸上的眼泪,呜呜哭:“我爸妈都没打过我呢。”

周遥一句话没说,起身就往外走。

“哎周遥!”唐朵赶紧去追,周遥已经消失在走廊里。

苏琳琳慌了:“怎么办?”

唐朵:“去找骆老板,赶紧去!”

第9章

窗外是墨蓝色的夜幕,305房间里,几个女人坐在床上聊天,男人们抽着烟各聊各的。

“白痴。”短卷发的女人讥笑,“说她朋友夜里在我们房间玩,还不信。”

同伴附和:“现在的学生都那么天真?哈哈。”

另一个稍稍不以为然,小声道:“你们俩也是,吵几句就算了,打人做什么?再说,我看那天,她朋友真以为是来打牌的。”

“打牌?她是纯情小学生?——都是装的。”

房门突然被推开,走廊的穿堂风涌进来。房间里的人齐刷刷看过去。

周遥站在门口,眼神迅速在屋子里扫一遍,最终落到几个女人身上。

她问:“是谁打了我朋友?”

一时没人反应过来。

周遥走进去,俯视着床上的三个女人,重复一遍:“你们几个,谁打了我朋友?”

短卷发昂起头,挑眉:“是我,怎么了?”

周遥笑了一下,说:“麻烦你去给我朋友道个歉。”

“道什么歉?你朋友骂我,我不该打她?”

周遥清楚苏琳琳的性格,软不隆咚的,不是逼急了不会咬人。周遥问:“她骂你什么?”

“说我没有廉耻。”

周遥说:“你的确没有。”

“你——”卷发女腾地站起来。

周遥问:“我也骂你了,你要打我?”

“你们这群人是不是有病啊,”卷发女道,“出去!”

“你去给我朋友道歉。”周遥还是那句话。

“你做梦!”她当着周遥的面说,“不去!你能把我怎么着?来,咱俩抽脸揪头发打一架,看谁打得过谁。”

周遥的脸顿时通红。

她一直待在象牙塔里,从来没遇见过这种不讲道理的人。明知她无理,偏偏又不能和她一样撕了脸面不要,一种陌生的羞愤与恼怒涌上心头。

她眼里没了任何情绪,像窗外的深夜,她问:“你不道歉吗?”

“不。道。歉。”

周遥走了,然后拎起一把椅子,转身砸向她。屋内人全部倒抽气,惊愕尖叫,卷发女捂着头往地上蹲。椅子却没有落下,在半空中一顿,被周遥稳稳放回到地面。

女人瘫坐在地上,惊魂未定。

周遥稍一挑眉:“就你这胆子,还敢打人?”

“我说你也闹够——”一旁的男人终于出手,去推周遥的肩膀,周遥迅速回头看肩膀上的手,抓住他一根手指,往外猛地一掰。

“啊——”男人惨叫,立刻跪在地上,扭着手,“疼疼疼——”

周遥还不松手,规劝:“这位先生,我们女人之间的事,就请你在一旁看热闹,别插手,如何?欺负赢了我,你也不光彩,是不是?”

男人涨红着脸不出声。

周遥其实也没底,却盯着那男人的脸和他较量着,她根本没那么厉害,是真被逼急了,现在就看谁唬得住谁。

终于,男人点点头。

周遥打开他的手,看向卷发女:“现在还道歉吗?”

卷发女恶狠狠看着她,周围人劝:“算了,道歉吧。”

没想,她一把打开周围所有人,往地上一躺,挑眉:“挺厉害的嘛,有种你过来踩死我!”

这无赖!!

周遥只觉头顶一炸,身体本能要冲过去,拳头却握得死死的,将意欲前倾的身体控制住。

唐朵冲了进来:“遥遥!”骆绎和苏琳琳紧跟着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