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绎问:“住几天?”
“可能一到两个月,要不,先付一个星期。以后都按星期付。”
“可以。”
周遥在一旁发问:“我们住那么久可以打折吗?”
骆绎眼神移向她,不冷不热,说:“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
“规定。”
“规定是谁定的?”
“我。”
“……”
最终,周遥挑挑眉毛,耸了耸肩,说,“噢,真遗憾。”
骆绎手里拿着银。行卡,问:“还住吗?”
“住。”
骆绎刷了卡,把卡还给林锦炎,说:“身份证登记一下。——七张。”
七个人的身份证很快收集起来。一伙人从成都来,赶了两天的路,筋疲力尽。唐朵叫唤:“累死了,我能先回房吗?”
周遥正趴在柜台上看骆绎写字,听了这话立刻回头,笑眯眯地说:“都回吧,我负责把身份证收回去。”
众人纷纷解放,唐朵顺便拿走了周遥的行囊。
……
木楼梯吱呀响,
唐朵说:“周遥刚才那笑,是做坏事的前兆。”
苏琳琳惊诧:“坏事?她要拿我们的身份证干什么?”
唐朵:“……”
夏韵也说:“你们什么时候见过周遥买东西还跟人讨价还价的?”
苏琳琳摇头:“从来没有。她今天真奇怪,是缺氧了吗?”
夏韵:“……”
……
周遥趴在柜台上,歪头看骆绎登记身份证——把七张身份证信息一张张抄在表格里。
“你的字写得很好看。”周遥说。
“谢谢。”他头也不抬。
他的手指也好看,修长,骨节分明;露出的一小节手臂也很好看,肌肉线条流畅,很有力量的样子。
不像学校里师兄师弟们的那一双双手,又细又白。
“我的字写得很丑。”周遥说。
他没说话,弯一下唇角算是回应,但很难说不是应付。
“你们这儿提供免费早餐吗?”周遥又问。
“不提供。”
“为什么?”
“……”他抬起头看她一眼,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又是你的规定?”
“是。”他低头继续写字。
“那——不免费的早餐?”
“一人二十。”
“……”
“啊,对了。差点忘了。”周遥不经意提高音量,骆绎再度抬头看她。
“我们还没吃晚饭,你们这儿有厨子吧?”
骆绎拿笔指了指:“厨房和餐厅在那边。晚上十点下班。”他把抄写完的又一张身份证还给周遥,周遥眼尖,看见下一张是自己的,忙说:“我身份证照片很丑。”
他于是看一眼,结果没忍住抽了抽嘴角。
周遥笑了起来,说:“每次别人看我身份证,都以为我整容了。”
骆绎正抄写她的名字,听到这话,抬头细看她,目光与她的脸庞相触,短暂停留,又落到身份证上,极淡地笑了一下。
周遥问:“你的身份证照片好看么?”
骆绎下巴指指一旁的墙壁。
墙上挂着客栈的营业执照法人代表执照等等,还有他的身份证彩印件,证件照上的人英俊帅气。
周遥大感不公:“给你拍照的民警是你亲戚吧。——诶?你叫骆绎?名字还不错,——听着就像开客栈的。”
骆绎没搭理。
周遥迅速观察他的信息,他是汉族,估计是专门到这儿做生意的。又飞速扫一眼他的年龄,快三十了,看着倒不像。
“把身份证收一下。”他笔一扔,甩了甩有些酸痛的手腕。
周遥数了数,七张,又见桌子上放着一小盆枯色的尖刺状植物,问:“这是骆驼草?”
“你认识?”
“西北到处都是。”
正说着,一个女孩急匆匆跑来,冲到柜台后边,没刹住车,撞了骆绎一下。骆绎滋一声,皱眉拍了一下她的头。
她抓住他的手臂,平衡了自己的身体:“拉肚子,离岗了一会儿。”
骆绎说:“你这月没奖金了。”
“不要啊——”女孩拉住他的手臂摇晃,佯作痛哭状。
骆绎再看时,柜台前已空空如也。周遥不知什么时候走了。
……
去他妈的夫妻客栈!
周遥黑着脸回到房间。一推开门,只见苏琳琳还在拍照,天,她简直要疯,噢不,连夏韵、唐朵,都在拍照——房间是暗红色的,极具民族特色,温馨又漂亮,屋子中央是冷天用的篝火堆,四张藏式小木榻靠着四面墙壁,榻边放着藏式的置物小木柜,两面墙壁上开了几扇涂着彩色花纹的木窗,窗外,森林山谷一览无余。另外两边墙壁上则掏了镂空壁橱,摆放着当地少数民族人用的小铝锅,小锡碗之类。地上则铺着具有民族特色花纹的后地毯。
“遥遥快来照相,就差你了。”
“这间房有没有很惊喜?”
“快来快来,四个人照相。”
周遥升到头顶的无名之火,嗷一声,灭了。
她笑着跑向苏琳琳的自拍杆。
“我说这间店怎么比别家贵?原来物有所值。”苏琳琳看着相机里的照片感叹。
“幸好住了四人间。”唐朵说,“七人间里的陈设没这个好。——我太喜欢这家店——”
话音未落,楼下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好像有人在争吵。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苏琳琳一脸兴奋往外跑:“去看看。”
周遥:“你这爱看热闹的性格能不能改改?”
四人趴在楼梯栏杆旁往公共区瞄,
原来是准备退房的客人鞋上沾了擦地的脏水,正和员工争吵。
打扫清洁的桂嫂是个哑巴,嗫嚅着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支离破碎,但勉强听得出是:“对——不起——”
她跪在地上,试图拿袖套擦拭女客人脚上的鞋子。
“脏死啦你别碰!”拉着行李箱的女客人尖叫着踢开她,后者倒在地上。有住客赶紧过去扶。
“你干嘛踢人呐?”前台小姑娘忍着气争辩,“明明是你自己踩到水盆把鞋子弄脏的。”
“谁让她把水盆放台阶下,看见客人过来,怎么不提醒?她是哑巴啊!”
有客人看不下去:“她都对不起了,别得理不饶人。”
“说了吗?我没听见,你再让她说。”
桂嫂急得发抖,嘴巴张了几下,啊啊的,越急越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前台小姑娘要上前理论,被桂嫂拉住,啊啊啊啊不停向她摆手。
女客人嫌恶地看一眼桂嫂,冷笑一声:“我说怎么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不是我针对你,但这客栈装修看着那么上档次,怎么就不能请几个正常的员工?”
前台小姑娘再也忍不住:“那你眼瞎呀那么大的盆看不见。”
女客人一触即爆:“你怎么跟客人说话,你们老板呢,叫你们老板出来!”
“吵什么?”外边传来一个带着磁性的男声。
骆绎手里夹着一支烟,迈过门槛走进来。
女客人看到他,也不知为何面色缓和了一些。周遥翻了个白眼,心想外貌协会的真不是她一个。
女客人对骆绎讲了来龙去脉,说她踩到了脏水盆,说前台小姑娘出言不逊。
骆绎看向前台,问:“是这样吗?”
小姑娘昂着头,硬气得很:“她踹了桂嫂一脚,我没回踹她不错了。”
“你看看这什么员工?”女客人仿佛找到证据,立即控诉。
骆绎弹一下烟灰,表情很冷静,问:“你想怎么解决?”
女客人占了上风:“我这鞋子一千块一双,弄脏了要赔的。还有,清洁大妈说不成话就算了,但是她,——必须给我道歉。”
前台小姑娘:“你想都别想!”
“老板在你就收敛点!”女客人一副你不道歉也得道歉的样子,说完了,看向骆绎,等他施压。
骆绎吸完最后一口烟了,把烟蒂摁进烟灰缸,扭头看她:“她不道歉,怎么办?”
连老板也是这种态度,女客人有些不相信,色厉内荏道:“那就开除她,看她道不道歉。”
“我倒有另外一种解决办法。”骆绎手插。进兜里,抬起下巴,说,“不如,你现在即刻从我的客栈滚出去,我不找你索赔踢伤我员工的医疗费和误工费。”
“你——?!”女客人惊愕,没想到这个做生意的竟不将顾客奉为上帝。
骆绎看向桂嫂,道:“桂嫂,我生意还要做的,就不为难这位客人了。押金不退给她,给您做补贴。钱少了点,您别觉得委屈。”
女客人惊愕:“不退押金了?你——你——,我要投诉你!——你们这个客栈,黑店!你们这里是黑店!”
骆绎走到柜台后,抽出一张白纸,拿马克笔写了“黑店”两个大字,不客气地塞到她手里,说:“喏,贴大门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亚丁是稻城县下边管的一个村,跟稻城县有一段车程,算是两个地方,但通常说起都说稻城亚丁。
亚丁目前是处于正在旅游开发的时候吧,基础设施不是很完善,住宿也没有文里写得那么好,我去年去的时候景区底下小镇上在大规模修路搞建设,很多事比如买东西啊什么的还是很不方便,也没有特别商业化。想体验的趁早,秋天去最好,当然,我不知道过去的这一年是否发展很快了。
写文的话,会有一定的美化和修饰作用,以及,风景没得说,不用美化。
第3章
角落里,
唐朵感叹:“卧槽,这老板——”
夏韵:“苏琳琳,网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苏琳琳:“狂拽炫酷吊炸天。”
周遥却看一眼那个前台小姑娘,没什么表情地转身上楼去了。
唐朵她们议论着那个有个性的老板,回去房间里收拾东西。
周遥靠在走廊的一扇窗户边吹风,夜风有些冷,面前是绵延的山脉和夜空。月光皎洁,看得见远处的雪山。
身旁有光一闪一闪,周遥扭头,走廊上,一个男青年正踩着三角梯子换灯泡。周遥见那梯子有些摇晃,过去帮忙扶着。
男青年低头朝她笑:“谢谢你啊。”
周遥:“没事。”
周遥想起刚才的事,问:“那个打扫阿姨叫桂嫂?”
“是啊。早些年她家人被山洪冲走,就她一个孤苦伶仃,很可怜的。”他走下梯子,抱歉地笑笑,“不过,刚才吵到你们了吧?”
“没有。那个客人是不太讲道理。”周遥说。
“服务行业么,没办法,牛鬼蛇神什么人都有。”男青年说,“还好我们老板是个护短的,不然天天受窝囊气。”
他抱着梯子下楼去了。
周遥又在走廊上等了一会儿,其他的同伴才陆陆续续出来。
他们收拾得比较晚,去餐厅吃饭时已经没有别的客人。七个人点了一桌子菜,坐下就开始商量接下来的行程。
大家虽然同属地质系,但研究方向和课题都有细微之处的差别,此行来的侧重点也不尽相同。比如莫阳学的是环境地质,主研气候等因素对地质的影响;纪宇则偏向地球物理。剩下林锦炎和四个女生,目前的研究都和矿沾边,但细枝末节仍有差异。
三个男生和唐朵都是A大地质系本科,直升本校研究生或博士生;苏琳琳和夏韵则是从一所普通大学披荆斩棘考进A大这所著名学府的。
至于周遥,经历更加奇特,她本科就读于加州理工,却令人费解地跑回A大来读研究生。
两年前的一天,夏韵和苏琳琳中午打饭回宿舍,第一次见到周遥,她穿着西瓜红色的内衣蹲在床边涂脚趾甲油,一抬头冲她俩咧嘴一笑:“嗨,我是你们的室友,我叫周遥。”
说着,她站起来跟她俩握手,只穿着内衣。
苏琳琳顿时惊呼:“你居然有马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