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普停顿了下,目光有些湿润,笑着摇摇头:“不用了,这几天你一定很忙,这样对你不方便。等明年。”

朱朝阳望着她,缓缓点头:“好,说定了,明年。”

第74节

暑假的补课很快结朿了,再过几天,就将正式开学,也意味看最重要的初三来了。

补课的最后几天,朱朝阳没去过学校,一直请假在家。

周春红也请了一个星期假,处理着各种事宜。

尽管他们家的财务状况迎来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不过周春红是个本分人,不会守着财产坐吃山空,她说这些钱都存着,给儿子大学毕业后买房买车,多余的部分到时让儿子自己打理。

一个星期后她回到了景区上班。这一天,朱朝阳再次见到了普普,约定了明天早上把相机还给那人。

深夜,朱朝阳独自在家,伏案写了整整一个晚上后,他停下笔,活动了一下酸楚的手臂,将手里的笔记本合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随后,他把笔记本端正地放在了书架上,又把书桌收拾一空,把所有参考书叠成了一堆,拿出了那本印刷粗糙的《长高秘籍》,盖在了这堆书的最上面。

他躺在椅子里,闭眼思索了一阵,睦开眼,从抽屉里拿出了相机和两张存储卡。其中一张,自然是相机原来的存储卡,另一张则是他今天下午刚去电脑城买的。

他把新的那张存储卡放进相机里,相机塞入书包,把旧的存储卡小心翼翼地放进了书包的另一个小袋。

做完这一切,他皱了皱眉,目光看看窗外,木然望了好久,脸上出现了远超他年龄的表情,叹息一声,上床睡觉。

明天是最关键的一天。

月普、耗子,但愿一切顺利,你们永远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第二天早上,他背着书包,如约来到盛世豪庭,走到楼下铁门处,按响了门铃。

张东升走到可视门铃前,看了眼画面里的朱朝阳,他眼角露出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他转过身对另外两间卧室喊:“耗子、普普,朝阳来了。”随后按下了开门键。

朱朝阳刚到门口,丁浩就把门开了,热情地迎进来:“好兄弟,几个星期没见面了!”

“坐吧。”张东升友好地招呼。

朱朝阳坐下后,和丁浩聊了些近况,不过他们谁都没提那件事,仿佛那件事从来都不曾发生过。

说了一会儿,朱朝阳道:“叔叔,相机我拿来了。”

他将书包放在一旁位子上,从里面拿出了相机,递过去。

张东升打开相机,相机还有电,他看了一渥,视频果然在里面,他满意地点点头,问:“这段视频你们只放在了相机里?有没有另外存电脑里?”

朱朝阳摇摇头:“没有存过。”

张东升将信将疑地朝三人分别看了眼:“从来都没存过电脑里?”

“没有。”朱朝阳肯定地回答。

丁浩道:“叔叔你放心吧,我能肯定,没存过电脑里。”

普普也道:“我们没有必要骗你,现在也没有保留视频的必要了。”

张东升点下头,抽出相机里的存储卡,一下摁断,扔进了垃圾桶,轻松地笑起来:“好吧,那么从今天开始,一切都是新的了,过去的一切都过去了,包括我,也包括你们。”

丁浩露出了由衷的笑容,普普嘴角稍稍翘了下,只有朱朝阳,勉强歪歪嘴,似乎笑不出来。

张东升看看他,想了想,安慰道:“已经发生了,你后悔也没用,忘了吧。”

朱朝阳道:“我没有后悔,只是最近发生了太多事,嗯…”

“慢慢会过去的,我会忘掉的。”

张东升拍了下手,道:“好吧,接下来朝阳你安心生活着,耗子和普普我会想办法给他们弄上户口,再弄上学籍,重新开始上学,不过需要些时间,恐怕开学是安排不上了,不过最迟年底前我肯定会搞定。”

丁浩哈哈笑着挠头,很满意这个结局。

张东升又道:“我们四个人也算某种意义上的同舟共济了,经历这么多,今天彻底告一段落,中午我买点东西庆祝下,怎么样?”

丁浩连忙道:“好呀,我要吃披萨饼。”

张东升朝他笑道:“你只要少玩游戏,学普普一样多看看书,以后想吃什么都没问题。不过现在,我会变一样好东西给你们。”

普普努努嘴:“是不是冰箱里的蛋糕?”

张东升故作惊讶:“你昨天看到我藏进去的吧?”

丁浩笑道:“其实我也知道啦,就是没说出来。”

朱朝阳看着他们的模样,也不禁跟着笑。

张东升的“惊喜”被识破,无奈摇揺头,从冰箱里拿出了一个大蛋糕,掀开泡沬盒,一个插满巧克力和水果的漂亮蛋糕出现在他们面前。

丁浩咂着嘴:“叔叔,你太棒了!”

“再来点饮料吧,朝阳不喝碳酸饮料的对吧?橙汁呢?你们俩依旧可乐?”

“随便,您快点吧。”丁浩迫不及待地先叉了个草莓放嘴里。

张东升笑着摇摇头,倒了一杯橙汁和两杯可乐,放到他们各自面前,他自己倒了杯葡萄酒,杯底敲了敲桌子,道:“咱们先干一杯。”

“好呀!”

丁浩一口就喝了大半杯冰镇可乐,普普也喝了三分之一,朱朝阳喝得很慢,喝一口后,手伸到嘴边,咳嗽一声,又接着喝,又咳嗽一声,随后道:“我去小个便。”他又喝进一大口,鼓着大嘴朝厕所走去。

张东升瞧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的杯子,他那杯也喝了三分之一。

“现在切蛋糕啦,你们想吃哪块?”

张东升正切着蛋糕,朱朝阳已从厕所出来了,他依旧笑着问:“朝阳,你喜欢巧克力还是水果?”

“我昨晚拉肚子了,现在还不敢吃。”

“那好吧,只能下次补偿你了。耗子,这块先给你。”

丁浩接过蛋糕,吃下几口后,突然皱起眉:“哎呀,糟糕了,看来我也要拉肚子了,我也肚子痛。”

普普不屑道:“谁让你总是吃这么多这么快。”

“我痛死了,你还要说我呢。”丁浩瞪了她一眼,可是没过几秒,他就痛得更厉害了,他捂着肚子,痛得呀呀叫。

“耗子,耗子!”普普觉得他叫得有点夸张,转过头去看时,他竟直接从座位上滑了下去,脸上都开始狰狞了。

朱朝阳赶紧和普普一起去扶他。

张东升也连忙跑过去,把他拉到位子上,急声问:“怎么了,是不是急性肠胃炎?”

“他怎么痛得这么厉害?”普普焦急地弄着已经在抽搐的丁浩,可是这时,她眉头微微一皱,忍了几下,随后,她脸上也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张东升道:“肯定是肠胃炎,我去拿药。”

他转身装作去桌子下拿药,却拿出了一个遥控器,按了下,门锁上传来了一声“咔嚓”。

这时,朱朝阳朝自己座位走了几步,突然也痛苦地叫出声,随后捧倒在地,开始呻吟。而丁浩,已经只剩抽搐了。

普普紧跟看滑到了地上,瞪大眼睛,惊慌地看着此时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的张东升,突然想起了朱朝阳爸爸死前的样子,顿时惊醒,嘶哑喊着:“你…你要杀了我们!”

张东升没有回答,只是漠然地立在原地,看看他们三个从挣扎到抽搐,再逐渐一动不动。

等了足足五分钟,他吐了口气,冷声道:“一切都是你们逼我的。你们以为到此结束了?你们毕竟是小孩,不懂一个道理,有些秘密是永远不能让别人知道的,那样永远睡不着一个好觉。”

他平静地走上前,翻开丁浩的眼睛,曈孔已经散了,身体还热乎乎的。等半夜出去把三个小鬼丟到海里,今天终于是个了结了。他心下感觉一阵久违的轻松。

他正想去拿袋子装尸体,突然间,却感觉胸口一下刺痛,他还没回过神来,又感觉到了一下刺痛,一下,两下,三下,四下。

他本能地低下头,惊讶地发现,胸口血流如注,血液喷了出来,他回过头,在他最后的目光里,看到了手拿匕首的朱朝阳站在身后。

那把匕首,就是朱朝阳和普普第一次来他家,在桌子下找到,被朱朝阳抢来放书包里带走的。满手是血的朱朝阳愣在原地,看看张东升彻底倒下,四肢逐渐从抽搐,变为一动不动,可还是睁着一双充血的大眼,仿佛死不瞑目,一直瞪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朱朝阳才回过神来,望看躺在地上的丁浩和普普,最后,他的目光全部集中到普普脸上。

他蹲下身,看看普普的脸,轻轻地叫唤:“月普,月普,你醒醒”

普普没有回答他。

朱朝阳伸出手,慢慢地握住了普普的小手,手心穿来一丝温度,让他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暖意。

“月普,你醒醒,我们一起出去,好不好?”他的手抓得更紧,另一只手伸上前轻轻撩拨她细细的头发。

“月普,月普,你起来好不好?起来,起来啊…”

突然间,泪水在他眼中翻滚,顷刻后,变成了号啕大哭。

普普始终一动不动,她再也不会动了。

朱朝阳低下头,在普普的额头上浅浅地亲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亲女孩子。

他就这样痛哭流涕地看着普普,过了好久,才停歇下来,用力吸了下鼻子,缓缓站起身,目光迷茫地看看周围。

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团纸巾,纸巾粘糊糊,吸满了橙汁。他把匕首放一旁,走到桌前拿起了那瓶橙汁和他的那杯橙汁,进了厕所,得手里这团吸满橙汁的纸巾扔进了马桶,将杯子里和瓶子里的橙汁也都倒进了马桶,冲掉,塑料瓶和空杯子都用水冲了一遍。

接看他返身回到客厅,把空杯子放回桌上,拿起桌上的那瓶可乐,给空杯子里倒上了大半杯可乐。然后他从垃圾桶里捡出了被张东升摁成两截的存储卡,又拿着空的橙汁瓶,走到了阳台的窗户口,朝外看了眼,确认下面没人后,他把空瓶连同摁断的存储卡一起抛了出去。

他再次回到客厅后,拿出了书包里藏看的原先旧的那张存储卡,塞回了相机。随后他捡起匕首,走进厕所,打开自来水,拿下一块毛巾,用力搓着匕首,包括匕首的把手,洗了一阵后,他用毛巾裏着匕首,回到了客厅,用匕首从张东升身上沾了些血,又把匕首的把手放进丁浩手里握了几下,拿出来后,又往张东升手里握了握。

他站在原地,缓缓闭上眼睛,咬紧牙齿,用毛巾拿着匕首,在自己的胸口和手臂上划了几刀,那几刀都不深,不过也马上流出了血,浸红了薄薄的T恤衫。

做完这些,他把匕首扔到了丁浩的手附近,把毛巾、蛋糕、椅子都推翻在地,地上显得一片狼藉。他深呼吸一口,跑到了门边,转动门锁,却发现门打不开。

他看了看,今天门锁比以前多装了个东西,那东西上有个发光的红点,他想到刚刚张东升按了什么东西后,门锁上传来一声“咔嚓”,想必是遥控开关控制的。

他来到桌子旁查看,马上寻到了桌下的一个遥控器。他刚要伸手去拿遥控器,却中途停住,思索片刻,没有去碰,而是跑到了厨房,爬到窗户上,拉开窗户,大声哭吼着朝外面呼救:“救命啊,救命啊,杀人了,救命啊!”

第75节

保安听到呼救声,抬头看到窗户上趴着一个满身是血的小孩,连忙报警。

同时,几名保安也一齐冲上楼救人,却发现打不开门,敲门也听不到里面的任何回应。

最后是警察用工具强行把门撬开的,一开门,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客厅里满地是血,一片狼藉,血泊中躺着三个人,一个成年人,两个小孩,三人都已经死了。

随后他们在厨房找到了原先那名呼救的孩子,他同样全身是血,受了好几处刀伤,不过他没有死,只是昏过去了,在众人的救援下很快苏醒过来,但神智不清,嘴里说着不清不楚没人能听懂的话,警察连忙送他去了医院,同时增派大量警力封锁现场。

送到医院后,医生检查一遍,说这孩子身上是些皮外伤,没有大碍,除了人受了惊吓外,其他没什么。包扎处理完伤口,暂时留医院打消炎针,观察一下。

今天叶军正在外头,接到消息说盛世豪庭发生重大命案,死三个,只活了一个,他感叹今年夏天真是倒了血霉,后来他得知唯一一位生还者是朱朝阳时,确认再三,是朱永平的儿子朱朝阳,他顿时两眼放光,心中思索一遍,先是朱晶晶,后是朱永平夫妇,接着是今天的三人命案,这三件大事都和朱朝阳连在了一起。

叶军第一时间赶到医院,医院专门开了个独立病房,里面好多警察围着朱朝阳。

朱朝阳两眼布满血丝,满身污血,身上多处包着纱布,依旧抽泣着,但眼泪已经干了,表情木然,全身瘫软依靠在床上,身边一名女警正在一个劲地安慰,给他擦脸,喂他喝水。

警察们围在他身边,都焦急地等他开口说话,因为他是唯一生还者,只有他知道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