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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路都磕磕绊绊的瞎子。温如柏拖着最后一口气找到骆秋娘,只为了交给她一样东西,并且嘱咐她,要让唐戍旗的孙子亲手替温氏一族报仇雪恨。

  若只是温如柏一人的仇,骆秋娘大可不理。他毕竟亲手杀害了姑爷、逼死了小姐。可是唐戍旗玩得太大、太过火,只为他儿子一人,竟然灭了温氏一族的满门

!骆秋娘虽不姓温,身上却也流着温氏一族的血。外界所谓的温氏一族,实际上是为数不多的几个姓氏相互通婚组成的大家庭。唐戍旗不分青红皂白,竟一概杀光

。骆秋娘所有的亲人全部死在了唐戍旗的手里。

  温如柏将事情交代完毕,也油枯灯灭,阖然辞世。温氏一族尽灭,唯一幸免的,竟是刚刚逃走的骆秋娘,以及被她救出的孩子。

  从此,骆秋娘对这孩子的感情变得复杂起来。他是小姐的儿子、老爷的外孙;可他更是唐戍旗的亲孙子,他身上流着仇人的血!

  或许复仇者都是偏执狂。而女人偏执起来,则是加倍的恐怖。

  骆秋娘是个言出必行之人。当初她答应小姐救这孩子时,已下了必死的决心。后来答应老爷要为全族复仇,同样一言九鼎。

  为了复仇,她草草地嫁了个当地村夫,第二年便如愿生下个女儿。见目的达成,便对丈夫留下一句“从此便当我们都死了吧”,拖着两个孩子连夜离家出走。

丈夫追上来,她便拔剑架在他脖子上,扬言再向前一步便杀了他!夫妻一场,丈夫做梦都没想到妻子竟是如此厉害的角色,老实巴交的农民顿时被吓得扭头便逃,

从此再也没来寻过她的麻烦。骆秋娘得了女儿便甩了丈夫,令夏儿一生下来就没了爹。

  接下来,便是将唐戍旗的孙子培养成新一代的温氏杀手。可是凡事有得必有失,在做杀手之前,他需要先变成瞎子。

  年幼的骆清衍已经知道娘很厌弃自己,所以在她跟前总是特别地乖顺听话,无论挨打受骂都忍着,练功再苦再累也不敢偷懒松劲,生怕惹娘不高兴。可是那一

次,娘的要求太可怕,他再听话也无法顺从!她将他绑起来,用手撑开他的眼睛,用绣花针狠狠刺进去,口中咒骂道:“这都是你爹、你爷爷造的孽!”

  如果说,骆秋娘的偏执来自于仇恨,那么骆清衍的偏执则来自于敏感。也不知是因为幼年的遭遇还是父母的遗传,他远比其他同龄的孩子更容易受到伤害。每

次被骆秋娘责骂之后,他都要躲起来哭很久,反复地自责到底犯了什么错;而自从被刺瞎眼睛之后,他最听不得的便是“瞎子”二字。只是无论什么地方都少不了

村野顽童,他越是在意,便越有人喜欢欺负他;他们越欺负他,他便越是在意,久而久之竟成了一个死结。就连跟在身边的妹妹夏儿为他打抱不平,他也无法接受

。他不能忍受欺负,同样不能忍受同情!所有把他当瞎子看的人,他都恨!

  “都是他们造的孽!”这话骆秋娘对着骆清衍骂了不下一百万遍。一句话重复一千遍一万遍,便足以变成一句魔咒,何况一百万遍?骆秋娘心中的复仇之枷是一

剂比雨蜘蛛更毒的毒药,在她死后,竟然像代代相传的家族病,阴魂不散地转移到了骆清衍身上。他终于变成一个愤世、多疑、偏执、怨天尤人、憎恨一切的怪物

  五个人就这样困在屋内,僵持不下。

  外面仍旧一片天昏地暗,连时间也变成一片模糊。应该早已过了午时,或许甚至接近黄昏。窗外轰鸣的雨声渐小,天色也跟着转明几分。闭目打坐多时的叶吟

风忽然问了一句:“你们俩是如何交手的?”远远在屋子另一头抱膝而坐的骆清衍和方野两人面面相觑,似乎有些猝不及防。

  只听叶吟风望着骆清衍又道:“同你交手,方野的胜算应当大过我。”说着又轻哼一声,“不过他这人就算有胜算也赢不下,谁让你是夏儿的哥哥呢!”

  方野低头不语,骆清衍却笑道:“你是说我胜之不武?”

  叶吟风摇摇头:“赢就是赢,没什么胜之不武的。你的优势在于目力,以及快人一步的应对速度;而他却是不讲什么招法应对,凭力气砍人就是了。难得他砍

得还算有章法。”

  骆清衍禁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肋下的伤处,连连点头:“那你呢?”

  “我同你风格相近,但我快不过你。”

  骆清衍没料到他如此坦率,不由笑起来:“那你还敢口口声声说要杀了我?”叶吟风却慢慢站起来:“走吧,难得你等我这么久,早就坐立不安了吧。”

  骆清衍大度道:“我还可以再多等一会儿。虽然早就想同你交手,却不想胜之不武。我俩的比斗只须在夏儿醒来之前就行。”

  方野皱了皱眉:“夏儿醒来之前?”

  叶吟风瞪方野一眼:“你以为他有本事让夏儿一直这么睡下去么?”

  骆清衍点头:“你果然是个明白人。反正你们一会儿全都要死,我索性通通告诉你们。这种状态夏儿至多可维持五个时辰,若时间再长,她可能就永远醒不过

来了。所以我决不打算让你们拖到那个时候。”

  方野脸色一变,登时如坐针毡,低头算来,从早上桥边遇见夏儿起,到现在大约已过了三四个时辰。难怪叶吟风说骆清衍已等不下去。照眼前的情形看,继续

僵持下去,对自己这方有利,可是若要伤到夏儿……他无法继续想下去。

  骆清衍对叶吟风笑道:“我原是打算杀掉方野之后再去一家一家杀光他们的家眷,而你则一路追着我,陪我玩下去。想不到你竟如此性急,连一天都等不得。

那雨蜘蛛乃是天下至毒,若敢小看了它,有你后悔的!”

  一听“雨蜘蛛”三字,史展眉登时倒吸一口凉气。叶吟风却不在乎道:“若是真正的雨蜘蛛,我早已死了吧?假的就是假的,就如同你也不是真正开了天眼一

样。走吧,现在这时间正好。”

  说着,他便从史展眉手中接过自己的长剑,还剑入鞘,悬于腰侧,施施然向门口骆清衍的方向走去,走过方野身边时,说了一句“这个也借我一用”,不待方

野回答,便顺手扯下缚在他背后的长刀。

  骆清衍面沉如水。这个动作已明白无误地告诉他,叶吟风将用方野的法子同他一战。现在的情形,自己身上带了不轻不重的伤,叶吟风则是毒素未清,两人都

占不到什么便宜;两人对对方都有足够的重视,却从来没有交过手,甚至没有亲眼看到对方出招。接下来的一战,将是一场惨烈的遭遇战。或许叶吟风会占到少许

优势,他至少知道方野的战法可以克制自己。不过那毕竟是别人的战法。

  骆清衍的心突然狂跳起来,呼吸也变得沉重……他在期待。

  骆清衍从不知道自己竟会期待一场战斗。他从不喜欢与人动武,杀人只是身不由己,事实上,他也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令他有所期待的对手,直到撞见这个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