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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萨如星
这一日,沈望舒总算品尝到了那日方野的焦虑,在心中不由自主地念了一万遍:“怎么还不来?怎么还不来……”
等待实在是一种折磨,无论是等待爱情,还是等待死亡。
另一方其实比他还要焦虑。
经过了山间整整一夜又加上大半个白天的艰难路程,成羲和一行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终点。
清点人数,坚持到最后的仅有五人。他们在船上躲过了巨浪和撞角,在山崖边躲过了连珠火箭,终于踏上无人的山间小路,危险竟然还没结束——山间所有树
木、枝条以及地面的苔藓都是他们的敌人,有好几人竟然被树枝所绊,跌落山崖,直到其他人走出好远,还能听见令人发狂的惨叫声在峡谷中久久回荡。
五位幸存者是:展叶门主成羲和、成羲和的弟弟成连森、成羲和的三位死党——翠烟门主彭大勇、落雁山庄庄主韩光来,以及浑天派传人赖怀礼。
直到发现山崖中突然出现一座小巧的庭院,他们才意识到已经到达龙堂镖局。
成羲和机警地停下脚步——院中似有打斗过的痕迹。一排高大的花架倒在地上,花架上攀援的藤蔓一片凌乱。再往前,绕过假山,出现了一座月洞门。门上题
了两个古拙的字——沐芳。若是见到此时情形,沈望舒恐怕要后悔个半死。
在他的想象中,总认为敌人会从前门杀进,却不知道沐芳园才是战斗的最前沿。
一阵风吹来,头顶的藤条轻轻拂在彭大勇肩上,他登时如同惊弓之鸟,一步跳得老远,见身后无人,越发心惊肉跳,暴喝一声:“谁?给老子滚出来!”“乱喊
什么!”房门一响,突然出来一人。五人都像受惊的猫,全身汗毛倒竖。
叶吟风看看他们,忍不住笑出声来一五个难兄难弟身上的衣服被烧得千疮百孔,在山间又被树枝勾扯,呈现出千奇百怪却又大体相似的形态。脸也好不到哪里
去,胡须被烧得卷曲打结,面上一道道尽是烟灰,简直就是狼狈不堪!
彭大勇破口便骂:“你小子便是那二世祖沈望舒?”
“胡说八道!”叶吟风赶紧否认,“我哪一点像沈望舒?”
成连森骂道:“管他是谁,只要是龙堂镖局的,见一个杀一个!”
叶吟风面色一寒:“你够胆便来试试!”
成连森看着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噤了声——那对瞳孔在一瞬间变得冰冷而又空洞,射出异样的锋芒。
“且慢!”成羲和出声阻拦,沉声道,“我是展叶门主成羲和!你又是何人?”
叶吟风哼了一声,板起脸道:“我只是个看热闹的。成门主若是识相,现在抽身还来得及,否则性命难保!”
“我为讨逆而来,为何要抽身?”成羲和脸孔一板,可是脸上那厚厚的烟灰像平白戴了一副面具,看不出真正的表情。
“是么?”叶吟风又在笑,笑得高深莫测,“自不量力!就凭你个暴发户,也敢惹龙堂镖局?”
成羲和心头一颤。展叶门想要成为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门派,必须要拿龙堂镖局这样的百年大家开刀。出发前他也再三想过,自己这一步是否跨得太远。
成连森见大哥露了怯,登时暴怒,狂喝一声:“哪来的小贼,敢在此妖言惑众!”叶吟风不慌不忙道:“想死我也拦不住,你们要如何便如何,与我无关。”
成羲和越听心里越没底,犹豫多疑的本性再度抬头,强辩道:“你可知龙堂镖局残杀妇婴、迫害神医之事?”
“这事归你管?我倒没听说世上有过展叶门这么一号大衙门!”
成连森暴叫起来:“凭啥不能管?我们的人都白死了不成?大哥要替他们报仇哇!”此言一出,其余人等俱是一震。积雪滩一战,不止展叶门,连翠烟门和落雁
山庄也损失惨重。
彭大勇再也忍不住,抽出背在身后的长剑:“老子是翠烟门门主彭大勇,龙堂镖局残杀妇婴,天理不容,小贼你再敢阻拦便受死吧!”
“我拦你干吗?想动手便动手,说那么多废话难道是想来对歌不成?”
彭大勇恼羞成怒,飞身凌空冲上。他的剑法向来以诡谲多变著称,玄奥莫测,令人难以捉摸。一柄长剑在他手中伸缩不定,一招未竟,中途却能突然变招,上
一刻还封得密不透风,转眼便化守为攻。这套剑法连成羲和也大为赞叹,虽然垂云庄主姚泊莽之流根本人不了他的眼,可彭大勇却是他不可或缺的好帮手。
只见彭大勇的身体与剑化为一条直线,几与地面平行,激射过去。这一招本是他最拿手的“云龙击”,如同穿云之龙,集中全身劲气,洞穿对手。叶吟风略一
矮身,向右侧微微倾斜,右手仍连剑带鞘握着水精剑,左手向彭大通右肩遥遥一指。那彭大勇突然一个鹞子翻身,勉强落地,云龙击尚未使出便被放弃。
成连森眉毛拧作一团,小声问成羲和:“他为何……”成羲和以手示意他收声,自己则一瞬不瞬地盯着二人的战局。
彭大勇稳住身形,剑法生出变化,改直刺为横斩,直取对手腰腹。叶吟风仍没起身躲闪,左臂画圆,右手伸展,手中的剑鞘尾端对上彭大勇的前臂。彭大勇招
式未完,竟再度半途而废。成羲和终于看出门道,心中的疑惑不减反增。那少年使的,竟是一套完整的两仪剑法。
两仪剑法原为武当派所创,因为招式简洁易学,很快便普及到各地,成为入门基础。不管哪门哪派,甚至寻常街头武馆都会传授。不要说使剑的,就连使刀使
枪的,只要练过功,都学过这套剑法。
叶吟风刚才接彭大勇的第一招,便是两仪剑法的第一式剑指式,接下来是第二式初分式,然后是开天式……成羲和心中默默想着,额上已渗出一层冷汗。
实际交手中形势瞬息万变,必须以变应变,从没听说有人能在打斗中一成不变地使出一套完整剑法。这根本不像是一场真正的交手,仿佛是那少年正在心无旁
骛地练剑,而彭大勇只是在他周围徒劳地干扰。
要说有什么特别,那便是叶吟风的招式规范得如同一套授课范本。任何一套功法都有诸多要求,眼法、身法、躯干、四肢均有定规,可真正能做到的却寥寥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