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面人打断他:”契书有约,事若不成,分文不取。“
游进辰还不相信,喃喃道:”可是我无凭无据……“
蒙面人的声音毫无起伏:”倾家荡产,只欲取一人性命,恨一个人到此地步,必定是血海深仇,还须什么凭据?“
游进辰走到小童身前,细细打量。这孩子生得浓眉大眼,虎头虎脑,见他走近,竟冲他嘿嘿一乐。
游进辰爱怜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童不说话,蒙面人却道:”这几日他就归你,你要愿意的话,随便给他取个名字吧。“
游进辰有四个儿子,依次下来:文顺、文佳、文杰、文华。这小童,问他什么都不肯说,看着跟家里的老三差不多大,游进辰便为他取名文宣。
两个人当即启程,向山西进发,一路上以父子相称。
途中,游进辰竟然对这个突然捡来的儿子倍感亲切。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只有这个儿子能替他报仇申冤。
此刻,他就像一个真正的父亲,正无比溺爱地为儿子剔掉鱼肉中的细刺,然后放到他碗中。
”文宣,多吃点。“
这文宣似乎还挺受用,又冲这突如其来的爹傻乎乎地一乐,张开大嘴,吃得吭哧有声,眨眼工夫,一碗米饭又没了。
游进辰不由心情大好,就连食欲也跟着好了起来。他家里那四个娃儿跟这个一比,就像四根豆芽菜。从小娇生惯养,就是不见长肉。母亲死后,更是一个比一
个萎靡,除了整日号哭,什么都指望不上。不过怨他们也无用,自己这么个大男人,不也同样一筹莫展,束手无策吗?
不日,游进辰带着文宣回到家中,对人解释说,这江南分号白掌柜家的孩子,是自己的干儿子,趁着学里放暑假,想去大同看看云岗石窟。
只一个晚上,文宣便跟游家四兄弟混得烂熟。第二天,五人一起出门,那文宣半天工夫,竟掏回了一大堆鸟蛋,在孩童中间引起轰动,俨然成为了英雄,令街
坊四邻的孩子都围着他转。再一天,文宣便扔下游家四兄弟,在其他小孩的簇拥之下,溜得无影无踪。直玩到天黑,回来时,带着一大筐河里摸上来的鱼虾。文顺
、文佳、文华、文杰四个对文宣的背叛深表不满,约好了似的都不理睬他。
等四兄弟入睡后,文宣悄悄溜进游进辰的房中,小声道:”爹,我今天看到那刘建彰了。为稳妥起见,明日请爹给我指认一下。爹放心,一切有我。“他说着
,胸有成竹地挤了一下眼。
游进辰心头一热。这孩子一口一个爹,叫得如此自然,毫不生涩。那句”爹放心,一切有我“,竟让他几乎感动得流出眼泪来。一时只觉得,辛苦了十几年,
养了四个儿子,只有最后这个认识不到几天的干儿子可以依靠。他突然想,自己叫这孩子去做杀人的事,太过危险,居然有点于心不忍。
第二日,游进辰按文宣的吩咐,在茶楼上坐着,看着文宣跟一班小孩在楼下打闹厮混。
不一时,只见刘建彰骑着高头大马,在街上招摇过市。游进辰按约定,展开扇子呼呼地摇了起来,一边摇着,口中还连呼好热好热。
文宣抬头抹汗,有竟无意向游进辰这边望了一眼。
再叫一壶茶时,游进辰看见文宣跟着刘建彰家的两个儿子,勾肩搭背地一起走了。
再说那文宣跟着刘国维、刘国昌兄弟进了刘家。他答应为他们逮十只知了。三人一进大院,文宣便飞快地爬上老树,不一会便抓了一只。嘴里直嚷着树上知了
好多,抓一只下一趟树太麻烦。国昌忙去找来一个小布袋递给他,让他抓了先放在布袋里。文宣又爬上树,在密密的枝叶间蹿来蹿去,过了一段时间下来,布袋里
已经装了三只知了。
刘家兄弟高兴得拍手直跳,文宣倒空口袋,再次上树。
刘建彰回到家里,换上轻软纱衣,命下人给他送一碗冰镇百合莲子汤,自己躺在阁楼竹帘后面的躺椅上,摇着大蒲扇,眯起眼打着瞌睡。忽听得竹帘哗啦一响
,强烈的阳光一闪,只见一个浓眉大眼的男孩子笑嘻嘻地站在他面前。不容他开口,一伸手便扼住他的喉咙,左手从怀里摸出一只小瓶,用嘴咬掉红绸缠住的瓶塞
,一托下巴,迫使刘建彰张大嘴,拿着小瓶就往他嘴里倒。
这小孩年纪不大,手劲却惊人。只是用一只手,刘建彰便如被钉在案板上的泥鳅,浑身乱扭,却终是奈何不得。他甚至来不及哼一声,只觉得一小口冰凉滑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