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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有人飞身出来,高天业双目发光,手指便要松开,眼看钢弹子便要激射而出,霎时之间,心下震惊,手指再次收紧。
来人身穿青衫,那是他的九师弟“扑天镖”高天羽。看他面带喜乐,兀自不知“火蒺蔾”已倒,犹想过去察看敌人尸首。
高天羽年轻识浅,暴露了自己的身形,敌人只要一个冷箭放过,他便要一命呜呼。
要喝住他么?高天业犹豫了。此时自己若要呼唤师弟,声响发出,暴露位置,自己定会先一步遭殃,等他倒地了,师弟功力浅弱,决计无法替他报仇,天将府恐怕要一败涂地。
“天羽,三哥对不起你,只有请你做饵了…”高天业把弹弓拉得满弦,高天羽若是中箭倒地,他也会看出敌手踪影,替师弟们手刃大仇。
竹林间鸟叫虫鸣,午后流风徐徐吹来,猛听破空声响,飞箭已然射出,高天羽必死无疑!
高天业咬紧牙关,怒目看向声响来处。破空声起于竹林西北,约莫十六丈外,“神弹子”凝目细望,果见竹林高处附着人影。
竹叶浓密,几非人眼所能辨识,但“神弹子”何等功力,区区十六丈远近,怎能让他束手?手指微松,六枚钢珠接连射出,全数往竹林飞入。正中一颗击碎竹干,后头一颗瞄向敌身,其余四颗分打上下左右,六弹连珠,无论敌手怎么闪躲,决计挡不下这手绝技。
“狗贼,便宜你了…”靠着九师弟舍命换来的良机,才让“神弹子”一举得手。高天业轻声叹息,泪光闪动中,眼前浮起了手足相互扶持的陈年往事。
高天业摇了摇头,低头去看两位师弟的尸体,霎时间,忍不住愣住了,只见“扑天镖”好端端的蹲在地下,手上抱着师弟高天芒,正在替他包扎伤势。
高天业满心惊诧,只是一头雾水:“这…这是怎么回事?”
忽听弓弦声响,背后有人拉了满弓,声响仅在一丈远近。高天业满心惊诧,斜目去看背后,只见一名汉子面带微笑,提弓对着自己的后心。
可耻啊可耻,又中计了…高天业气得七窍生烟,索性转过身去,凝视着强敌。
眼前的刺客长得很端正,白白净净的,含笑望着自己。高天业输得很不服气,不知敌人是怎么发觉自己的,他目光发直,瞪视着敌人,好似要喷出怒火一般。
那刺客见他目光带恨,登时笑了笑,嘴角一努,示意高天业朝他腰际看去。
高天业心下一凛,急忙看去,赫然间,一条绳索进入眼帘,这索极细极柔,色做深绿,便与竹叶相似。也难怪自己没看出来。
高天业暗暗心惊,沿线看去,尽处却在一张轻弓上,距己恰是十六丈。
难怪九师弟没事。敌人藏身远方,却用绳索来拉动弓弦,这箭毫无准头,九师弟自是完好无伤,只是可怜了自己…敌方一切布置安排,只为引得“神弹子”出手。等最强的刺客倒下,“扑天镖”、“火蒺蔾”两人功力浅薄,自然手到擒来。
高天业嘴角挤出一丝苦笑,霎时间翻身后仰,一个觔斗翻出,直往下头跃去。
肩井一痛,飞箭射入肩头,高天业纵声狂叫,示警声如同水银泻地,须臾间震惊了整座庄院。
情不得已,只有惊动宗主了,唯有头牌天将,方能挡下这群不速之客…
※※※
天威出马,高家天将第一人!
高天业纵声惨叫,头牌高手闻声出门,看他迈步时双肩不动,左右各执法器相随,此人不愧是头牌高手,一出场便让十二天将一字排开,气派果然不凡。
天将府占地广阔,田产连绵直达十来里,十二天将同临练武场,更是景泰十四年后前所未见的大事。
这头牌天将是个白发老头,身长不过五尺,看似矮小滑稽,但他目光略略撇过,便让人知道他不是好惹的。
场中众人肃然无声,只有怪汉还是懒洋洋的,一幅爱理不理的神气。
白发老头打量他几眼,冷冷地道:“疯刀常飞的儿子?”
怪汉入庄以来,不论是谁过来问话,从头至尾尽皆散慢待人,哪知此刻听了白发老头的说话,两眼登时睁得老大:“你…你识得我爹爹?”惊诧之中,竟已站起身来。
双方还没动手,对方随口一句话便让怪汉起身,两方形势孰强孰弱,已然分晓。
白发老头听了问话,却只斜着颈子,笑了笑。这幅神态点出他的来历非比寻常,眼前这名怪汉与他天差地远,从武技到气量,那是天王老子与门前守卒的差距。
白发老头鼻中喷出浊气,冷冷地道:“小子,不想走你爹爹的老路,那便爬出我的庄。”
没有什么轻视意思,这是奉劝的话。怪汉呆了半晌,霎时翻起怪眼,怒声大吼,便在此时,竹林深处的刺客抢先一步,只听半空传来咻咻连响,破空声劲急,已然放出暗箭。
白发老头翻身跃起,半空画过一道飞影,只见他鞋底如弧形扫过,踢落了半空射来的四只飞箭。这招正是“秋燕剪”,先前高天成使将出来,长箭穿髻而过,硬教他丢丑露乖,哪知同样一招在他脚下使来,却有如此惊人的气象。
高天威把手一伸,将四只长箭抄在手里,冷笑道:“几年不出江湖,花猫都能扮猛虎了!‘九命疯子’常雪恨,‘火眼狻猊’解滔,便你们两只不成气候的小鬼,也敢上天将府撒野么?”
咄地一声怒喝,四只长箭倒飞而出,直往怪汉胸前插去,箭羽嗡嗡作响,去势快绝,与大弓射出的势道相较,竟是不簧多让。此时两方近在咫尺,怪汉性命已在股掌间。
一个身影闪入场中,猛然间怪汉衣领一紧,身子忽尔平移三尺,乱箭从身旁擦过,实在险到颠毫。
场内众人见怪汉逃过死劫,心中都是惊疑不定。凝睛去看,但见一条大汉揪着常雪恨的衣领,却是他在刹那间出手救人。这人出手快绝,入场、揪衣、救人,三式合一,沉稳老辣,宛如事先排练过无数回。
高天威见了这手硬功夫,也知此人来历非小,当下提声喝道:“来者何人?”
那大汉左手鹤嘴,右手蛇形,由左到右一扫而过,森然道:“前锦衣卫枪棒教头郝震湘,特来领教天将府高招。”
高天威深深吸了口气,道:“湖南的‘蛇鹤双行’?”那大汉把右足向前重重一踏,轰地一声,尘土漫天,泥沙四起,料来这记踏足便是他的回答。
高天威嘿嘿冷笑,将外袍解了下来,缓缓跨入场中。时近黄昏,两大高手相互凝视,都在等着动手出招。
便在此时,极远处传来啡啡马鸣,高天威心下一凛,知道还有人在旁窥探。他抬头远眺,暮色迷茫中,只见竹林外火光隐隐,似有千军万马埋伏。风动竹叶,现出了一个身影,只见一人独坐马背,这人满面雍容,手提马鞭,正朝自己这方望来。
“江东帆影”…这四个字在脑中浮起,高天威矮小的身子颤动,忍不住往后退开一步,面色显得阴骛无比。
左右天将急忙抢上扶住,低声问道:“宗主,咱们要硬拼么?”
敌军压境,天将府势孤力单,恐难与之抗衡。高天威凝视暮色中的敌军,摇首道:“送上子母阴阳刀。”陡听此言,众将尽皆骇然,慌道:“使不得!前代宗主千辛万苦,方才夺来这镇府之宝,怎好随意给人?”
高天威眯起双眼,淡淡地道:“东西怎么来,便该怎么去。子母阴阳刀沾满反逆鲜血,这种东西多留一日,便有一日的祸害。不必多说了,把双刀回给他们。”
众弟子不敢多言,自管飞奔回府,不多时便把双刀送上。
此役双龙战天将,江东群豪兵不血刃,便已压服强敌,更显堂堂之师的绝伦气势。暮色茫茫,敌军已然开拔,马背上的那人有如一尊沉默的神像,不动如山,可又令人敬畏万分…
高天威双手抱胸,凛然无语,只静静目视敌军向西而去。
※※※
胡天六月,草原沧茫似海,长城连绵无尽,关门正前旌旗招展,这里正是中国驻辽东守军第一线防地,号称天下第一关的“山海关”。
刘敬叛国以来,善穆侯柳昂天首次离京,赴疆视察防务。皇帝按着朝廷往例,遣左御史大夫何大人陪同赴边,权做监军。
消息传出,柳门众将皆赴山海关谒上。骏马一字排开,但见柳昂天身边冠盖云集,建州都指挥使左从义、中郎将石凭、先锋黄应等十余将领陪同身侧,足见声势浩大。
大都督亲来视察,柳门老将自是精神抖擞,卖力操演,点将台前大军数组在前,左做蓝军,右做白军,两军兵强马壮,相互对阵不动。高台上两名大员凛视操演,何大人缩身在左,柳侯爷豪笑在右,二人目不转睛,专看诸将展示中国军威。
呜呜号角鸣响,杀伐之声大起,将士纵马飞驰,来回作势冲撞厮杀,杀声震天,传向草原尽头,引得无数边疆游民驻足观看。
※※※
此行演军耗费不辎,所为何来?何大人官场混得久了,事理自然看得明白。柳昂天此次忽尔出关,矛头绝非指向鞑靼、瓦剌这些蛮夷。近三年北疆天候干旱,鞑靼、瓦剌两国饱受饥荒,国内变乱丛生,食粮尚且不足,何来余力侵犯中原?
既然如此,这回劳师动众的召集防部,究竟是冲着谁来?何大人向来聪明,怎会不知其中道理?他望着台下呼号的三军,心中微起惊骇…
刀兵点水工,两个字,江充。演军阵式如此雄壮,自是演给这名奸臣看的。用意只有那句话:奸臣,你少来惹我。
何大人了然,柳侯爷明白,甚至天下群臣也都心知肚明。柳门真正的敌人绝非鞑靼瓦剌这些蛮族,更非沿海作乱的倭寇水盗…飞鸟不尽,良弓不藏,说来可悲,外敌一日雄强,柳昂天就有一日的地位。
对柳门将领而言,真正凶狠的敌寇不在千里之外,反在身边三里不到,那宁静祥和的禁城中,才是强敌隐伏之处…
“杀啊!”
台下杀声大起,惊醒了沉思中的何大人,他吓了一跳,险些从椅子上摔跌下去,便在此时,一人伸手拉住了他,那人满面堆笑,身形魁梧,正是征北都督柳昂天。
“大人莫要惊慌。”柳昂天的笑容很是诚恳,白发在阳光下尤其闪亮,“难得皇上派您同来,您可得保重身子,要有什么万一,我可吃罪不起啊。”
柳昂天如此体恤何大人,倒不是什么客气话,何大人与柳门相熟,天下皆知,这回柳昂天巡边,江充有意遣人监军,哪知皇帝一口回绝提议,另遣何大人过来。皇上如此圣明,用意自不难明白,三足鼎立虽已幻灭,但他仍想借重柳昂天。此番遣何大人随军出发,意思便是要柳门诸人安心,明白自己地位安稳,皇帝对他们这帮武人仍极器重。
何大人思绪烦乱,坐立难安,恨不得军演赶紧结束。一会儿照着安排,柳昂天定会让自己去辽东游览歇宿,届时莺啼燕叱、温柔乡枕玉胳膊,也不辜负自己舟车劳顿的辛苦了。
便在此时,草原上奔来一只马队,何大人凝目望去,只见他们纵马飞奔,好似身有要事,不旋踵便至点将台前。
这队人马不做军士服色,只穿黑衣劲装,何大人也不是第一回见识,自知那是中国驻军的探子。平常若无急事,绝不在人前现身。
何大人生出不祥预感,正猜测间,只见马上军官神情凝重,一言不发,径自翻身下马,跟着从马腹的皮囊中取出一道公文,急急朝点将台走来。看这情状,当有要紧军情回报。
脚步声响起,来人一级一级地踏过阶梯,最后跪倒座前,奉上了一道秘密军情。
何大人撇眼去看,只见身边的柳侯爷霍地起身,脸色微微发白,何大人眼珠骨溜溜地一转,身子开始发抖,想道:“这下可惨了…紧急军情来报,该不会鞑靼忽然发狂,竟选在这时候出兵攻打中国吧?”
想起了护驾和亲的往事,何大人的脸色立时泛紫发黑。当时四王子叛乱,他便曾莫名其妙地卷入西域大战,直到现下还惊魂未定。回忆战场上的凶险,何大人飕飕发抖,口中不自觉地喃喃自语,竟是念起了法华经。
柳昂天接过密报,展开去读,霎时只听他倒抽一口冷气,倒坐椅上,颤声道:“老天爷!”
连柳昂天都在叫唤老天了,何大人胆小如鼠,岂不连阿娘都要叫出口来?他喉头滚动,冷汗直流,心念急转间,已将自己身后事全数安排妥当。大儿子平素精明能干,给他京里大宅,小儿子体贴心意,那就送他老家田产,女儿女婿还算孝顺,给他们些珠宝字画变卖…至于天福号的五万两私房现银,咳,分给三个私生子好了…
咦?送完了?自己辛苦了一辈子,怎地什么都没留下?
“我不要死啊!”伴随着这个念头,满面泪水的何大人一把抢过军情公文,奋力读出了声:“嘉峪关守军急报,查西疆忽起不明敌军,分四路迂回入关,直犯西北而去。番兵数约三万,月内至天水。朝廷各路军马闻报速援。”
何大人呆了半晌,忽地抹去泪水,连拍心口,道:“恭喜侯爷了!”柳昂天斜了他一眼,叹道:“大人恭喜我什么?”何大人笑道:“嘉峪关是江充管辖的地方,蛮夷潜入他的辖地,皇上发个火气,来个降旨定罪,他江太师呜呼哀哉,那我还不该恭喜你柳侯爷么?”
柳昂天微微叹息,道:“何大人,你把公文看清楚,那只番军打破关隘,现今开往何处?”
何大人急看而去,只见了“天水”两字,这天水无甚奇特,乃是西北穷苦地方,除了牛羊皮革,便是一片荒漠,实在没啥稀奇之处,何大人不知柳昂天为何有此一问,他略略思索,忽然心念一动,想到了一处地方。
何大人身子又开始发抖,颤声道:“天水城…老天爷,他们…他们是去怒苍山?”
柳昂天不去理他,转望向军情探子,问道:“现下是谁据山造反?可是…可是他么?”
那军官答道:“侯爷所料不错,正是秦将军。”
柳昂天长叹一声,闭目不语。何大人则是吓得全身乱抖,七魂六魄只余一半。
刑部一场大火烧死了虎林军统领,也把反逆余孽化为灰烬,哪知魔王之子非但不曾死去,甚且还在蠢蠢欲动,情势如此紧张,也难怪柳昂天要震惊坐倒了。
半年前皇帝立下连坐罪罚,倘若秦仲海给人劫狱,便拿柳昂天是问。现下这人不只逃出生天,居然还更上层楼,在那儿聚众称反,不知皇上狂怒之下,柳昂天会有什么下场。
何大人摇头叹息,眼中露出了怜悯,望着眼前的柳大都督。
听得昔年爱将向朝廷挑战,柳昂天没有发怒大吼,他只轻轻一笑,抬头望着一片晴空,神色竟是十分寂寥。四下一片幽静,只听他轻轻一叹,道:“霸先公,对不起了。”
何大人听他提起霸先公三字,蓦地心下便是一凛,便在此时,他从柳昂天眼中看到了一丝光芒。这光芒并不陌生,当今权臣江充、昔年要角刘敬、甚至三十年前在朝为官的武德侯秦霸先,这些人的目光都如这般深邃幽远,让人猜不透他们心中的想法…
何大人心下大惊:“这是怎么搞得?柳侯爷一向忠厚,怎么会有这种眼色?”正想开口询问,忽见柳昂天转头过来,朝自己看了一眼,跟着缓缓闭上了眼。
何大人咦了一声,便在此时,几名军官走到何大人身前,手指慢慢朝刀柄靠去。
何大人额角冒出冷汗,牙关上下颤动,喀喀作响,在这生死绝命的刹那,终于知晓柳昂天的意图了。这位精忠报国的大都督,恐怕要学一学姓安的手段…
姓安的很多,有笨蛋安道京、神医安道全、大力士安士容,当然,还有一个名震千古、令各朝各代君臣念念不忘的人物。那便是大名鼎鼎的三山节度使,安禄山。
要问谁才是两朝元老、国家基石,看看台下的十万精兵就知道了。如要忠奸不分,残民以逞,真个惹恼了忠君报国之士,那可不是东厂总管挖挖地道那么简单。
渔阳鼙鼓起边关,待我重拾旧河山。
愤怒会烧起什么样的火焰,征西大都督秦霸先已经展现过了。倘若柳昂天给逼急了,怕会走上这条老路。何大人身为监军,柳昂天若要称反,第一个杀得便是他。
何大人全身冷汗涔涔而下,眼中怜悯更甚,不过这回可不是替旁人怜悯,而是替自个儿的命运哀戚。他心中一酸,双膝软倒,跪地哭道:“侯爷!皇上是个聪明人,他不会要当唐明皇的,你可别做安禄山啊!”长恨歌的故事好生凄清,景泰皇帝是个聪明人,戏台上的剧码何其之多,什么不好演,他不会要这个角色的。
柳昂天不去理他,自向手下喝道:“取绳索来!”
何大人拼命磕头,抱住了他的腿,哭道:“不要啊!别杀我啊!”
柳昂天听他大声哭嚎,忍不住啧了一声,将他一把扶起,责备道:“何大人,什么杀不杀的?您说得是什么话?柳某忠君爱国,怎有谋反之心,大人别要误会了。”
何大人嚅嚅啮啮,自管低下头去,此刻情势危急,柳昂天倘不拥兵自重,皇帝只要下旨夺他兵权,定然万劫不复,这当口谈什么忠君报国,不免做作了。
柳昂天弯下腰去,替何大人拍去膝间黄泥,温言道:“何大人,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何大人心下害怕,双手连摇,但想起命悬人手,又是拼命点头,颤声道:“大…大人何事相托…”柳昂天将头上盔甲取下,交在何大人手里,跟着从下属手中接过绳索,微笑道:“何大人,请你将我押回北京,老臣要向皇上请罪。”
何大人茫然张嘴,心下只感惊诧。却听柳昂天淡淡地道:“我这个征北都督做了几十年,实在倦得很了。此番管教下属不力,自当负荆请罪。唉…还请皇上成全,让我这个待罪之身告老还乡,柳某于愿足矣…”
何大人嘿了一声,急道:“侯爷,你恁也天真了,江充老早巴望接你的兵权,你真想退隐,也得安排个人选,好来接替您的位子…”
说话之间,柳昂天已自缚双手,转朝自己走来,看他嘴角带笑,眼神飘往远方,神态竟是十分轻松。何大人见了浑不在意的神色,方才醒了过来。他急拍额头,暗忖道:“我可傻了,人家是以退为进啊!怒苍山造反,各路反贼汇聚本山,这当口火烧眉毛,谁拿兵权谁倒霉,江充便算猴急百倍,也不会选在这时候接管兵权。”
姜是老的辣,柳昂天两朝元老,城府何等厉害?此番负荆请罪,用意自在以退为进。江充想让柳门与怒苍山斗个两败俱伤,自己再来渔翁得利,心机必然付诸流水。
正想间,柳昂天已然站到眼前,只等自己上前押解。何大人干笑两声,反往后退开一步。
何大人心下明白,柳昂天此番辞去军权,已将烫手山芋扔了出来,满朝文武不管谁沾了,恐怕死无葬身之地,可千万别是自己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