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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云答应一声,脸上却现出十分惆怅的神情。
二姨娘斜眼一看,见卢云满面愁苦,正自凝望顾倩兮离去的背影,二姨娘知道他心头苦闷,忍不住暗自高兴,想道:“死小子,你以为中了状元之后,你便是当今天子了吗?你还差得远哪!”
这二姨娘自赴京以来,眼见顾倩兮交往的对象多是京中名门,那裴盛青又住在扬州,两家隔得甚远,她自也无法左右顾倩兮的婚事,只有放弃多年经营的布局了。虽是如此,她还是不容顾家小姐落入自己生平死敌之手,料来只要卢云前来追求,她定会多方阻扰,大力干预。她见卢云低头不语,登时眉开眼笑,道:“哎哟!难得卢公子中了状元,怎么还唉声叹气的,来来,快喝一杯吧!”
卢云听她出言调侃,明白她还是记恨自己,当下也不多加理会,迳自举杯起来,道:“卢云今日侥幸得中进士,全仗诸位长辈提携爱护,大恩不言谢,卢云先干为敬。”说着一饮而尽。
顾嗣源哈哈大笑,道:“好孩子,两年不见,连酒量也好了,来来,我陪你一杯。”
顾夫人也笑道:“云儿看起来真个长大许多,不比以前那般青嫩了。”
卢云忙道:“顾夫人说笑了,卢云已届而立之年,自不能再荒唐度日。”
顾嗣源兴致甚佳,笑道:“你们不晓得,咱们云儿今儿个在皇上面前多露脸,圣上出了一幅对联下来…”
眼见众人兴致昂然地听着自己的事迹,卢云心中却无丝毫喜悦得意之感,只因少了一位他最挂怀的人,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
这一顿饭足足吃了两个多时辰,卢云见天色已晚,便起身告辞。
顾嗣源道:“不忙着走,今夜咱爷俩来个秉烛长谈,说说日后的打算,好不好?”
卢云心烦意乱,摇头道:“小侄不胜酒力,有些醉了,想先回去歇息一阵,改日再来拜会顾伯伯吧。”
顾嗣源不愿他走,摇头道:“不成,时辰已晚,你今夜就住在我家里吧!”
卢云想到顾倩兮,心下喟然:“倩兮既不愿再理会于我,我又何必死皮赖脸的缠着她?我今晚若留在这儿,到时照面了,弄得大家尴尬,岂不可笑?”当下寻个借口,道:“小侄有些贵重物事放在客栈里,怕久离有失,还是回去睡好了。”
顾嗣源听他这么说,知道不能勉强,叹道:“好吧!改日我们再叙吧!”便要亲自送出门去。
卢云连忙拦住,道:“怎么使得,卢云自己走成了。”
好容易说得顾嗣源留步,卢云便自行离府而去。他一路唉声叹气,低头走着,行到门口巷弄,忽见一对男女远远走来,卢云细目看去,这对男女好不匹配,那男子身形修长,举止隽雅,正是杨肃观,一旁那女子巧笑嫣然,明眸皓齿,却是顾倩兮。看来两人玩了一个晚上,却到这时候才回来。
卢云满心悲苦,长叹一声,他不愿与两人照面,便躲在巷道之中,等他二人过去之后,自己再行悄悄离开。
卢云躲在巷中,只听顾倩兮的声音道:“杨郎中,你送到门口就成了,我自己进去吧!”
却听杨肃观叹息一声,道:“你别再称呼我为杨郎中,就叫我肃观吧!”
听得顾倩兮嗯了一声,低声道:“肃…肃观…”
杨肃观微微一笑,道:“倩兮,咱们认识一年多了,第一回听你这般叫我,我真的好高兴…”
卢云躲在巷中,虽无意去听两人说话,但这些声音仍是不绝入耳,卢云一时伤心欲绝,全身如火之炙,只想将耳孔堵起。
过了一会儿,只听顾倩兮道:“杨郎中,时候有些晚了,我先回去了。”
卢云听她又以杨郎中相称,那是认了生,心下没由来的一喜。
却听杨肃观低声又道:“倩兮,先别急着走,我有话同你说。”脚步声响,已然上前一步。
卢云知道杨肃观想与顾倩兮说些体己话,只怕两人还会有些亲昵举动,他此时妒嫉欲狂,真想飞身逃走,却又怕给他二人听到声响,一时没了主意,只是痴痴地站着。
忽听咳地一声,似有人运起了脓痰,跟着扑地一声,竟把痰吐到地上。卢云心下一奇,不知这声音是谁发出来的,这杨肃观行止文雅,怎能随地吐痰,干出这等粗鲁事来?要说是顾倩兮往地下吐痰,那更是匪夷所思了。
正讶异之间,猛听一个粗豪的声音远远传来,自言自语地道:“他奶奶的,还是给江大清那小子逃过了喀喳一刀,真他妈的气死你老子了!我操!”卢云心下大喜,想道:“秦将军来了!”
京中俊杰无数,若不是秦仲海这流氓,却有谁的举止这般吓人?
眼看秦仲海昂首阔步,大剌剌地行近顾府大门,杨肃观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低声道:“糟了,又是这流氓…怎么每日都阴魂不散的…”
顾倩兮皱眉道:“既然你的朋友来了,你们自去聊吧,我要回家了。”跟着传来叩门开门的声音,然后是杨肃观的一声长叹,显是惆怅无限。
卢云身处巷中,耳听顾倩兮走进家门,自是松了一口气。
却听秦仲海的声音道:“咦?这不是杨郎中么?好久不见了!”这声音有如打雷,好似大喊大叫一般,深夜听来倍觉粗鲁。
杨肃观没好气地道:“不久,一点也不久。”
秦仲海笑道:“怎么啦!大半夜的躲在人家尚书府门口偷窥,可是要干采花之事么?”
杨肃观怒道:“秦仲海,你说话像样些成不成?”
秦仲海哈哈一笑,道:“咱俩是老相好啦!这么开你两句玩笑,你就生气啦?”
杨肃观哼了一声,不愿再说。
秦仲海笑道:“好啦!消消火气吧!今日老子请客,请你到宜花楼坐一坐,把你相熟的姘头叫出来,咱俩乐上一乐,你说可好?”
杨肃观听他满口胡言,不由嘿地一声,拂然道:“什么宜花楼,你可别乱损我名声。”
秦仲海扯住了他的衣袖,笑道:“你别这样无情嘛!小绿这些日子想死你了,每日茶不思饭不想,就是等你去哪!走吧!走吧!”
卢云心下暗笑,看来秦仲海准是刻意编排,存心要把杨肃观气上一顿,果听杨肃观口气悻悻,不悦地道:“要去你自个儿去吧,恕在下有事,先告辞一步。”跟着脚步声响,杨肃观已然匆匆离去。
卢云听在耳里,心中暗暗感动,想道:“秦将军为何要这般气杨郎中?莫非是为了我?他…他待我实在太好了些…”心中正自激动,忽听一人道:“咦!卢兄弟,你怎么也在这里?”卢云急忙抬头,只见秦仲海站在巷口,正朝自己望来。
秦仲海抓了抓脑袋,满面狐疑地道:“你大半夜地不睡觉,却藏在这巷中干啥?”
卢云嚅啮地道:“我…我方才赴顾大人之邀,眼看天色晚了,就…就走到这巷中,这…那…”他正想胡乱找些理由编排,却听秦仲海笑道:“我知道了,你也是来采花的,对不对?”卢云满面涨得通红,双手连摇,急忙道:“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