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仲海皱眉道:“这是我第一回陪狩,你们带路吧!”一名老练属下取出宝胎大弓,银翎雕箭,呈给了秦仲海,道:“等会儿打猎时,老大只管把猎物赶到皇上跟前,让他一人射个痛快,可别抢了他的风采了。”

秦仲海嗯了一声,知道这是马屁精的把戏,当下颔首会意。第四章 男儿汉 9
不多时便已赶到西苑,这西苑便是由北海、中海、南海三处合成的囿场,经辽金元三朝整建,禁苑规模日大,向为皇帝宫妃游乐之处。此时众军云集,只见金吾前卫、羽林右卫、府军后卫等御林禁军都已赶到,足有数千之众。
一名将领见秦仲海面生,猜知他是虎林军的新任头领,他有意结交,当下策马向前,拱手道:“在下巩正仪,是金吾军的头领,敢问阁下可是秦仲海秦将军?”
秦仲海一拱手,笑道:“不敢,正是区区在下。小可刚接虎林军没几个月,只因军务繁忙,尚未拜见大哥,还请原宥则个。”
那巩正仪举起大拇指,赞道:“都说‘火贪一刀’威仪边疆,今日一见,果然不凡!在下真是久仰大名了!”
秦仲海听他说得真诚,饶他是条硬汉,此刻也不禁偷偷欢喜,笑道:“贱名何足挂齿,倒教大哥见笑了。”
两人坐在马上,各自闲聊,秦仲海见巩正仪相貌堂堂,举止极具气度,一时甚感心仪;又见他见闻广博,对宫中上下事情颇为了解,当下更是没口子的请教。
两人正自谈说,忽听一名宦官朗声道:“众官伏地,皇上驾到!”跟着远处人声喧哗,传来阵阵猎犬吠叫之声,看来御驾围猎的大队已然到来。
巩正仪见皇帝便要到来,急忙拜伏在地,秦仲海自也随他下拜,此刻千名侍卫,不论羽林金吾、还是府军虎林,霎时无不跪在地下,口中大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秦仲海官职不到,无须参与早朝,是已过去仅见过皇帝一次。他口中跟着众人念着一阵,心中却无甚恭敬之意,寻思道:“他妈的,每个万岁还不都活那几岁而已,万岁一声,夺寿一岁,真个阿弥陀佛,呜呼哀哉了。”
秦仲海趴在地下,心中不停讪笑,忽觉一旁巩正仪猛往他身上挤来,秦仲海向来警觉,察知有异,急忙抬头,猛见一名黄袍男子低头看着自己,这人也不甚老,约莫五十岁上下,秦仲海心下一惊,明白此人便是当今圣上,他方才胡乱咒骂皇帝,可别给发觉了,当下神色尴尬,一时不知高低。
皇帝自没察觉自己给人咒骂,当下温言微笑,问道:“你就是秦仲海?”
秦仲海连忙拜伏在地,口称:“末将秦仲海,叩见圣上天颜!”
皇帝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你很好,在西疆替朕争面子,朕很高兴。”
一旁将领见秦仲海有机会与皇帝攀谈,无不露出艳羡神情。秦仲海胡乱拜了几下,道:“末将得陛下金口称赞,实乃毕生荣华。”
皇帝微微一笑,不再多说,吩咐将领道:“难得风和日丽,朕今日兴致甚佳,大家这就走吧!”
秦仲海正要爬起,忽然一人急急走来,靴子却正好往他脸上踢来,这脚虽然不重,却正好踢中秦仲海的脑门,秦仲海大怒,猛地抬头去看,却见那人正是锦衣卫的统领安道京,看来他心存妒嫉之意,立时便来招惹。
秦仲海狂怒之下,伸手便往腰刀摸去,一旁巩正仪急忙拦住,沉声道:“这些小人见不得你好,你可千万忍耐。”
秦仲海怒气勃发,翻身站起,却见江充大摇大摆地从后行来,身上却也穿着猎装,对秦仲海直是视而不见,跟着大批锦衣卫好手也从秦仲海身边走过,个个神情张狂,秦仲海心道:“等出宫之后,老子不打死你们一两只,便跟你龟孙子江充姓。”
过了一会儿,一名面目慈祥的老者走到他身边,正是刘敬,身旁还跟着薛奴儿等太监。刘敬往秦仲海瞄了一眼,见他面色铁青,两手握拳,当即笑道:“忍一时,争千秋。”
秦仲海嘿地一声,冷笑道:“刘公公那么能忍,何必还与江充斗得难分难解?”
刘敬眨了眨眼,嘘了一声,道:“咦?秦将军说的话好生奇怪?我与江大人乃是至交好友,什么时候有过争执了?”
秦仲海见他脸上闪过一阵狡猾神色,心道:“这两大奸臣果然是老奸巨猾,个个都是沉得住气的奸雄,我可不能露出马脚了。”当下压住火气,也是哈哈一笑,道:“是啊!大家都是替皇上办事,还分什么大小?公公这番提点,真是叫仲海大开眼界了。”
刘敬见他现学现卖,便笑道:“是啊!难得秦将军少年气盛,却也领悟得这番道理。”
二人说话间,皇帝已然翻身上马,刘敬拍了拍秦仲海的肩头,笑道:“你快些过去吧!保护圣上可是你的职责哦!”秦仲海微一颔首,便自追了过去。
蹄声隆隆,数千军马便朝城郊猎场飞驰而去,金吾卫当先开路,羽林卫守卫右侧,府军卫后方警戒,秦仲海率领虎贲卫众多手下,紧紧跟随皇帝左侧。那皇驾正中,却见大批锦衣卫、东厂高手随行保护。
秦仲海看在眼里,心中便想:“这世间若有人想要暗杀皇帝,只怕难上加难了。”以这等雄壮军容观之,武功便是到了宁不凡、卓凌昭这等地步,也近不了皇帝身前三尺。
秦仲海正自观看,却见江充、刘敬等人都围绕在皇帝身旁,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却正聊得兴起,秦仲海微微一凛,心道:“外敌易与,家贼难防。要干掉皇帝老儿,根本不必硬碰硬的蛮干,只要像江充、刘敬这样的大臣,那是随时随地都可以赏他一刀的。”
只听远远传来江充的声音,笑道:“皇上今儿个为何兴致如此之高?可是有什么美事么?”
皇帝笑道:“江爱卿问得好!朕这几日看了文书,知道银川受封为汗国太子妃,可汗又极是疼爱银川。朕看她有个好归宿,自然心头愉悦。”
江充谄笑道:“皇上果然是天生仁爱,文武圣德,公主能得这般父亲,真是羡煞天下多少女儿家。”
皇帝哈哈大笑,道:“你就是这张嘴甜!”说着叹了口气,摇头道:“这话要是由银川来说,朕不知有多开心。”言语之间,似乎别有所思。
刘敬微微一笑,劝道:“皇上别烦恼了。若是想念公主,不日便修书一封,请公主随同夫婿一游中土,一来慰劳公主的思乡之情。二来皇上也好提点这个女婿一番,教他些做人处事的道理。”
皇帝遥望天际,叹道:“还是刘公公懂朕的心事。”说话间众人已然见到一只兔子,皇帝登即拍马向前,追了过去。
秦仲海打了个哈欠,心道:“看这两人斗得好不厉害,每句话都是在讨皇帝的欢心。不过还是这刘敬老谋深算,三两下便把江充这兔崽子比了下去。”转念又想道:“这两人也真是有法子,自己的案子还押在朝中候审,却还跟皇帝出来打猎,像个没事人一样。”
皇帝举弓搭箭,刷地一声,便将兔子射倒在地,众人立时欢呼叫好,看来这皇帝膂力不弱,也是个生性好动之人,安道京急急向前,将那兔子拾了起来。
众人赞叹声中,只听江充大声赞道:“皇上弓箭娴熟,武功超凡,真个是天下第一!”
秦仲海心道:“不过是射只兔子,这样若能算是天下第一,老子我不是超凡入圣,成为五百年来第一高手了么?”
这一路追赶下去,一遇大型野兽,众将立即将之驱赶到皇帝身前,好让皇帝尽情享受乐趣。秦仲海听那江充满口马屁,刘敬也在那里陪话解闷,一时只觉无聊透顶,也是昨晚与杨肃观等人谈得太晚,此刻忍不住睡眼惺忪,竟在马上打起瞌睡来了。
秦仲海正自好睡,任凭“云里骓”随着大军前行,迷迷糊糊间,好似大军越奔越远,过了宫城,已到城郊。秦仲海哪管这许多,只顾着睡,天幸“云里骓”是匹勤奋宝马,不似主人这般懒,只一路奔驰,倒也没落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