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要死?”
“因为我要你活下去,”朱猛说:“我本来早就应该死的,我死了后,你就用不着再去跟卓东来拼命,我也可以算死得其时,死而无憾,也下算白活了这一辈子。”
“你错了。”高渐飞说:“现在你是死是活,已经与我们今日这一战全无关系,不管你是死是活,这一战已势在必行。”
“为什么?”
“因为现在卓东来已经不会放过我,”高渐飞说:“我若不死,他就要死在我手里,若是我此刻就能杀了他,就绝不会饶他活到日出时。”
他用力握紧朱猛的手:“你刚寸说的两甸活也错了,大丈夫既生于世,要活,就要活得快快乐乐,要死,也要死得有价值。”高渐飞说:“现在你若死了,只不过白白陪我送给别人一条命而已,死得实在一文不值。”
卓东来忽然笑了笑:“他说得对,等他死了,你再死也不迟,为什么要急着把这条命送出去?难道你以为我会谢谢你?”
朱猛的手放松了,小高却把他的手握得更紧。
“今日我若不死,我不但要助你重振雄狮堂,而且还要整顿大镖局。”小高说:“我们来日方长,还大有可为,只要我们还活着,就千万不要轻言‘死’字。”
卓东来又叹了口气:“这句话他也说得对,人活着为什么要死?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性命看得如此轻贱?”他叹息着说:“只可惜到了非死不可的时候,谁都难免一死,无论谁都不能例外。”
他看着小高,瞳孔已收缩。
“现在你就已到了非死不可的时候。”卓东来说:“因为你又做错了一件事。”
“什么事?”
“你则才不该将那柄剑拗断的。”卓东来说:“如果有剑在手,你大概还可以抵挡我三十招,可是现在我在十招间就能取你的性命。”
这句话他刚说完,就听见一个人用一种冷淡而高做的声音说:“这一次错的恐怕是你了。”
七曙色渐临,使得灯光渐感黯淡,荒山间已有一真乳白色的晨雾升起。
迷雾中忽然出现了一个雾一般不可捉摸的人,手里还提着口比他这个人更神秘的箱子。
“萧泪血,是你。”
“是我。”萧泪血冷冷淡淡的说:“你大概以为我已经下会来了,因为你对你的君子香一定很有把握。”他说:“其实你也应该知道,像这样的君子通常都是不太可靠的。”
卓东来长长叹息:“萧泪血,萧先生,你为什么总是要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呢?”
“大概因为我天生就是这种人吧。”
“我不喜欢这种人,很不喜欢。”卓东来的声音已恢复冷静:“找以前也曾遇到过这种人。”
“现在他们是不是都已死在你手里?”
“是的。”
“你是不是想激我出手?”
“是。”
卓东来面对霎中的人影,居然完全没有一点畏惧之意。
“我说过,如果到了非死不可的时候,谁也逃不过的。”他的声音听来居然也和萧泪血一样,一样冷淡而高傲:“可是我也相信,你自己恐怕也未必有把握能断定,今日究竟是谁要死在谁手里。”
朱猛吃惊的看着他,就好像从来都没有看见过这个人一样。
因为他从来都没有想到卓东来最这么样一个人,这么骄做。
因为他也不知道一个人的内心如果充满了自卑,往往就会变成一个最骄傲的人。
何况卓东来的手里还有“泪痕”。
有的人相信命运,有的人不信。
可是大多数人都承认,冥冥中确实行一种冷酷面无情的神秘力量,这个世界上确实有些无法解释的事竟是因为这种力量而发生的。
——宝剑初出,已经被神鬼共嫉,要将铸剑者的一个亲人作为这柄剑的祭礼,一定要用这个人的鲜血,才能洗掉铸剑者滴落在剑上的泪痕,才能化去这柄剑的暴戾凶煞之气。
铸剑的萧大师无疑是个相信命运的人,所以他才会在剑上流下那点泪痕。
萧泪血呢?
他相信不相信呢?
雾中的人还是像雾一般不可捉漠,谁也猜不出他的心事。
但是他却忽然问小高:“高渐飞,你的剑还在不在?”
“不在了,我已经没有剑。”小高说:“我没有,他有。”
“这就是你的灵机。”萧泪血说:“你失却你的剑,是你的运气,你拗断那柄剑,是你的灵机。”
“灵机?为什么是我的灵机?”高渐飞说:“我不懂,”
“因为我只肯将我的破剑之术传给没有剑的人。”萧泪血说:“你的手里如果还有剑,如果你没有拗断那柄剑,我也不肯传给你。”
“传给我什么?破剑之术,”小高还是不懂,“什么叫破剑之术?”
“天下没有破不了的剑法,也没有拆不断的剑,更没有不败的剑客。”萧泪血说:“如果你用的兵器和招式适当,只要遇到使剑的人,你就能破其法折其剑杀其人,这就叫破剑之术。”
他的声音仿佛也充满一种神秘的力量。
“二十年前,我将天下使剑的名家都视如蛇蝎猛兽,可是现在,我却已将他们视如粪土。”萧泪血说:“现在他们在我眼中看来,都已不堪一击了。”
他忽然又问小高:“高渐飞,你的灵机还在不在?”
“好像还在。”
“那么你过来。”
“卓东来呢?”
“他可以等一等,我不会让他等多久的。”
八卓东来看着小高走过去,非但没有阻拦,而且连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好像他很愿意等,等小高练成那种破剑之术。
可惜他一定练不成的,卓东来告诉自己:就算萧泪血真的有破剑之术,也绝不是短短片刻间就可以练得成的。
可是他们两个人之间也许的确有种神秘而不可解释的关系存在,能够使他们的心灵沟通。
也许小高真的能用那一点灵机领会到破剑之术的奥秘。
卓东来虽然一直在安慰自己,心里却还是感到有一种巨大的压力。
因为他对萧泪血这个人一直都有种无法解释的恐惧,总觉得这个人好像天生就有一种能够克制他的能力——一种已经被诸神请魔祝福诅咒过的神秘能力,一种又玄妙又邪恶的能力。
萧泪血已经打开了他的箱子。
这时候天已亮了,旭日刚刚升起,东方的云堆中刚刚有一线阳光射出。
就在这一瞬间,只听见“格,格,格,格”四声响,萧泪血手里已经出现了一件神奇的武器。
自东方照射过来的第一线阳光,也就在这一瞬间,刚呼照在这件武器上,使得它忽然问起一种又玄妙又邪恶的光彩。
没有人见过这种武器,也没有人知道它究竟有什么巧妙之处。
可是每个看到它的人,都会感觉到它那种奇妙面邪恶的力量。
卓东来的眼睛里忽然也发出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