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是天下无双的高手,而且还有一件天下最可怕的武器。
可是他的命运却已被注定了,注定要死在他父亲铸出的宝剑下。
另外一个人本来是必将死在他手里的,根本就完全没有抵挡逃避的余地。
可是宝剑却在这个人手里。
——这两个人之中死的是谁?
卓东来觉得这个问题实在很有趣,实在有趣极了。
他忍不住要笑。
可是他还没有笑出来,他的笑容就已经被冻死在他的皮肤肌肉里。
他的瞳孔已收缩。
只有在真正恐惧紧张时,他的瞳孔才会收缩。现在他已经感觉到这一类的事了。
他已经感觉到有一个人用一种他直到现在还不能了解的方法,打开了他这间密室的门,已经鬼魂般站在他的身后。
这实在是件不可思议的事,卓东来从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具有这种不可思议的能力。
但是现在他已经不能不信。
他很快就想到一个人,唯一的一个人,“萧泪血,我知道一定是你。”
“是的。”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说:“是我。”
卓东来忽然长长叹息。
“神鬼无凭,鬼神之说毕竟是靠不住的。”他说:“否则你就不会来了。”
“为什么?”
“因为现在你应该已经是个死人,死在高渐飞的‘泪痕’下。”卓东来说:“冥冥中本来已往定了你的命运。”
他又叹息:“现在我才知道这种说法多么荒谬可笑。”
“以前呢?”萧泪血问:“以前你信不信?”
“未必尽信,也未必不信。”
“所以你就想尽方法要我去杀高渐飞?”萧泪血又问:“你是不是想看看我们两个人之中究竟是谁会死在惟手里?”
“是。”
“不管死的是谁,你大概都不会伤心的。”
“我的确不会。”卓东来说:“不管死的是谁,对我都有好处,如果你们两位一起死了,更是妙不可言,我一定会好好安排你们的后事。”
他说的是实话,卓东来一向说实话。
因为他不必说假话。
在大多数人面前,他根本完全没有说谎的必要,对另外一些人说谎根本没有用。
萧泪血已经看出了这一点。
他喜欢和这一类的人交手,那可以省掉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能和这一类的人交手也远比做他们的朋友愉快得多。
“我一向也只说实话,”萧泪血道:“我说出的每句活你最好都要相信。”
“我一定相信。”
“我知道你还没有见过我,你一定很想看看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实在想得要命。”
“可是你只要回头看我一眼,你就永远看不到别的事了。”
“我不会回头的。”卓东来说:“暂时我还不想死。”
“说实话是种很好的习惯,我希望你能一直保持下去。”莆泪血的声音很平淡:“只要你说了一句谎话,我就要你死在这个木桶里。”
“我说过,暂时我还不想死。”卓东来的声音也很干静:“我当然更不想赤裸裸的死在这么样一个木柄里,你应该相信这事我是绝不会做的。”
“很好。”
萧泪血对这种情况似乎已经觉得很满意,所以立刻就问到他最想知道的一件事。
“二十年前,我跟一个人订了一张杀人的契约,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
“契约上最重要的一项一直是空白的,一直少了一个名字。”
“这一点我也知道。”
“现在已经有人把这张契约送来给我了,而且已经在上面填好了一个人的名字。”萧泪血又问:“你知不知道那是谁的名字?”
“我知道。”卓东来居然笑了笑:“那个名字是我填上去的,我怎么会不知道?”
“契约是不是你跟我订的?”
“不是。”卓东来说,“我还不配。”
“是不是你送去的?”
“是,”卓东来道,“是一个人要我送去的,先把契约送到那个土地庙,再到城外去点燃血火,为了确定要让你看见,所以要每天点一次,连点三天。”
“是一个人要你送去的,”萧泪血的声音忽然变得更嘶哑:“你知道那个人是谁?”
“我知道。”卓东来说:“知道他的人都以为他早就死了,还有很多人根本不知道他的名字,可是我知道,除了你之外,没有人比我知道得更多。”
“你知道他还没有死?”
“是的,”
“你也知道他的人在什么地方?”
“是。”
“很好,”萧泪血的声音仿佛已被撕裂:“现在你可以站起来了。”
“为什么要站起来?”
“因为你要带我去见他。”
“我能不能不去?”
“不能。”
卓东来立刻就站起来,对于无法争辩的事,他从来都不会争辩的。
“你可以披上你的紫貂,穿上你的鞋子。”萧泪血说:“可是你最好不要再做别的事。”
卓东来跨出浴涌,披上貂裘,他的动作很慢,每个动作都很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