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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家栋闻言一愣,随即轻笑道:“还真是,稍一眨眼时代又变了,又跟以前不一样了……”

楚肖肖忽然睁开眼,她煞有介事道:“我们现在也没法互相理解。”

楚肖逸望着怀里睁眼的小人儿,他不禁满脸懵逼:“你不是睡着了!?”

楚肖肖轻松地翻了个身,她将头枕在兄长腿上,背对着他道:“翻个身继续睡,刚才那是梦话。”

楚肖逸:“……”你梦中都要下意识怼我一句?

楚肖逸哪还看不出她耍赖,估计她当时就是懒得下楼梯,装睡把自己当坐骑,顺利地混了一路。他没好气地戳她的脸蛋:“不许再装睡,我看你小耳朵挺灵,没有要睡觉的意思。”

楚肖肖今天陪伴外婆已经耗空社交力量,理直气壮道:“我要睡觉!”

楚肖逸:“那你听到自己名字还如此机敏?”

楚肖肖立刻引用父亲的理论,掷地有声道:“我现在又眨好几下眼,时代已经变化了,那都是上几个时代的事情,现在这个时代我要睡觉!”

楚肖逸:“……”这可真是鬼才逻辑?

第二十九章

《咱家几代人》的“招待与拜访”系列录制结束后, 楚肖肖终于迎来难得的休息时光,不用再应付便宜哥哥和节目组。楚肖逸需要外出营业一段时间,不可能天天在家待着,楚肖肖可以有自己的生活计划,不必再迁就哥哥。

虽然楚肖肖和兄长的关系渐好, 但她还是觉得哥哥好麻烦,需要天天盯着他, 实在令人操心。如今,楚肖逸离家工作, 楚肖肖不必再带家长,立马开心起来。

周末,楚肖肖和杨茵例行去辅导机构上课, 进行拉丁语学习。楚肖肖和杨茵在教室门口挥手作别, 她进屋却发现班里有新同学,加上她居然有三人。

陌生的小男孩坐在第一排的位置, 将后背挺得非常直。他轻轻地瞥一眼进屋的楚肖肖,神情有点讶异, 也没有多说什么。第三排还坐着一位老爷爷,他正摸着老花镜看练习本, 在纸上奋笔疾书。

楚肖肖还从未经历过此等班级,但她觉得起码比原来要好, 好歹不算一对一教学。她原本的位置被男孩占领,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向右迁徙一格,不再是第一排正中心。

外教老师踩点出现, 他望着前排的两个小孩,一时有点发懵,不禁嘀咕道:“……这是少儿班吗?”

辅导机构本来就没有多少拉丁语老师,外教老师已经从事此行业挺长时间,他的学生大多是由于专业不得不辅修拉丁语的成年人,楚肖肖就算罕见,现在居然又来一个?

因为两名新学生是中途加入,外教老师自然要询问其学习进度。小男孩叫陈光溯,他好早以前就报上拉丁语班,但上期有事只来过两趟,从今天开始正式补课,学习目标是“熟练掌握拉丁语”。老爷爷是一位闲散的退休老人,年轻时学过一点拉丁语,课程是子女帮他报的,学习目标是“预防老年痴呆”。

外教老师若有所思地点头:“好的,我知道大家的学习目标,就知道怎么帮大家学得更好。”

小男孩陈光溯瞟了一眼旁边的同龄人楚肖肖,直接道:“为什么不问她的目标呢?”

楚肖肖一愣,没想到新同学会提起自己。

外教解释道:“肖肖已经来过两趟,我知道她的水平。”

陈光溯这才收回视线,他矜持地点点头,颇有一种“朕懂了,退下吧”的气质。

外教老师正式开始授课,他今天是全中文讲课,时不时还要跟学生互动。老师在课堂上强行互动最为致命,原因是班里只有三人,问题总会落到你头上。

拉丁语是一种略显枯燥乏味的语言,假如不懂意大利语,入门起来会稍困难,而且跟汉语有不少对立的地方。它的学习过程与其说是在学语言,不如说是在做数学题,分析句子宛如分析程序。

外教老师提问相当流程化,基本重复“老爷爷——陈光溯——楚肖肖——问题解决”的过程,反正答案总归让楚肖肖解出,偶尔老爷爷和陈光溯会答出。

陈光溯刚开始还胸有成竹,如今他越发感到惊异,扭头问道:“为什么你都会?”

楚肖肖露出茫然的神色,答道:“因为我就是会?”她着实没懂对方的逻辑,这还用问为什么吗?

片刻后,楚肖肖再次答出难题,陈光溯抓耳挠腮道:“你是不是老师的托儿!?”

楚肖肖的词典里还没加载进“托儿”的解释,完全没理解他在说什么。她的词汇量来自动画片和电视剧,显然“托儿”并没有被覆盖到。

楚肖肖:学拉丁语却学到奇怪的汉语词汇。

陈光溯其实是相当聪明的小男孩,他跟楚肖肖的年纪差不多大,尽管学习过程磕磕绊绊,但也远超许多成年人。然而,人就是不能随便对比,楚肖肖往旁边一坐,衬得陈光溯黯然失色。

楚肖肖觉得此人很奇怪,她回答出的问题越多,陈光溯对自己印象越好,但说话的语气反而越冲,而且展现出紧迫的焦虑感。她见识过“不喜欢自己却强露笑脸”类型的人,然而第一次见到“喜欢自己却紧绷着脸”类型的人。

尽管楚肖肖能看到陈光溯的情绪颜色,但她还是觉得对方有些失礼,她又没要跟他竞争什么,陈光溯却眉头紧皱、斗志昂扬地要比拼,仿佛他必须比她强一样。

课间时,楚肖肖不想在班里被陈光溯追问,索性摆脱他去找梁双麒玩耍。她推开琴房的大门,发现梁双麒没有在拉琴,反而在奇怪地甩胳膊。他还撑了撑身体,简单地做起广播体操,悠闲地打招呼:“Hello,肖肖。”

楚肖肖好奇道:“麒麒哥哥,你在做什么?”

梁双麒:“我在平衡胳膊的力量,不然光用一边拉琴,左右胳膊不一样长。”

楚肖肖惊奇地睁大眼:“会有这种事情吗?”

梁双麒煞有介事地点头:“会,你看《海贼王》里的路飞,说不定以后我的胳膊就会好长好长,站在二楼就能摸到一楼。”

楚肖肖在脑海中想象画面,她忽然面露一丝狐疑:“……你是不是在骗我?”

楚肖肖只是不会拉琴,但她可不是小傻瓜。

梁双麒无辜地眨眼,他露出自己的双手,可怜兮兮道:“没有,你看我现在双手都不一样,说不定以后胳膊也不一样呢?”

楚肖肖凑过去观察,果然发现他的手指有差异,梁双麒的左手由于揉弦起茧,看上去跟别人的不同。楚肖肖望望他的手掌,又看看自己的手掌,迟疑道:“你的手好大?”

梁双麒:“因为我要拉大提琴啊。”

楚肖肖伸出小手,她放在他掌心对比一番,又小心地碰碰茧子,疑惑道:“这不疼吗?”

梁双麒坦白道:“没有感觉。”

楚肖肖面露苦恼,遗憾道:“那我是不是不能学乐器?我的手那么小?”

楚肖肖原本还没有意识,她现在发现自己的手如此小,瞬间露出怅然的神色,有种丢失技能点的感觉。梁双麒的手比她大,所以他能拉大提琴;楚肖逸的手也比她大,所以他都能弹吉他。楚肖肖没有大手,就不会演奏乐器。

梁双麒:“为什么你想学乐器?”

楚肖肖:“那样我就能听到好听的音乐。”

楚肖肖最近观察乐团的其他孩子,他们各个都会吹拉弹唱,每人都有自己的乐器。

梁双麒思考片刻,认真地劝阻:“算了吧,还是我拉琴给你听吧,学琴是很辛苦的事情,说不定你还要挨打。”

梁双麒觉得楚肖肖的小身板太脆弱,她估计根本扛不住两顿揍,还是别走上音乐路为好。

楚肖肖小脸发懵:“为什么要挨打?”

梁双麒同样一愣:“?”

梁双麒:“学琴哪有不挨打的?”反正他在乐团里还没听说过。

孩子本来就在活泼好动的阶段,容易被其他事物吸引注意力,然而学琴却要天天苦练、日日不断,没有外力压迫很快就半途而废。梁双麒都算自制力强的小朋友,但他也有偷懒耍滑的时候,更不用提其他小孩。

楚肖肖的音乐梦瞬间被挨打戳破,她露出复杂的神情,又发出灵魂疑惑:“你们都挨过打吗?”

楚肖肖:我是全天下唯一没被打过的小孩吗?

梁双麒点点头:“对,但我只让我妈打,毕竟她生我时很疼,打我就打我吧。我从来不让我爸打,他原来是当兵的,我怕他把我打死。”

楚肖肖对梁宸的印象微妙起来,明明看上去是如此爽朗阳光的叔叔。

两人正闲聊着,忽然一帮小男孩推门进屋。他们见到陌生的楚肖肖一愣,带头的孩子诧异道:“哇,梁双麒,你最近老跟女生待在一起呢?”

梁双麒现在中午跟楚肖肖、杨茵一起吃饭,不在乐团的孩子窝里打转,自然被如此议论。

“你很无聊吗?”梁双麒倒没有生气,他微微挑眉道,“不要老躲在我这里玩。”

楚肖肖躲到梁双麒身后,她歪头偷看钻进来的男孩们,他们看上去都有七八岁,有些年纪还要大一点,人人都比她要高。

带头男孩看到白净乖巧的楚肖肖,好奇地打量她:“这是谁?”

梁双麒淡淡道:“我妹妹。”

梁双麒:虽然现在还没成功上岗,但反正真哥哥也不在,自己就做一日哥哥。

带头男孩一愣,他露出新奇的神色,昂首挺胸道:“是吗?也是我们学校的吗?那我可以罩你哦?”

楚肖肖的词典里也缺失“罩”的含义,所以她不太理解对方洋洋得意的语气,也不懂为何自己要被“罩”。

梁双麒镇定地打断对方:“她还没上小学。”

“怪不得,我就觉得她没到学琴的年纪。”带头男孩掏出兜里的手机,他朝梁双麒晃了晃,“要一起吃鸡吗?”

梁双麒言简意赅地拒绝:“我不会玩。”

男孩们窝在角落里打起游戏,叽叽喳喳地笑起来。他们害怕被乐团老师发现,基本都是游击战形式到处蹿,避免被抓住玩电子游戏。梁双麒的琴房是一行人的逃难点之一,他们没过多久还会更换地方。

“这是你朋友吗?”楚肖肖还没接触过太多比她大的孩子,虚心请教道,“什么叫罩我?”

“不是,只是乐团的人。”梁双麒立马跟男孩们划清距离,他轻轻地嗤了一声,嘲道,“琴拉得不怎么样,话说得倒挺张狂。”

楚肖肖眨了眨眼,她其实觉得麒麒哥哥有时也挺张狂,但他用所谓绅士态度、骑士精神包装一番,不直接将叛逆写在脸上。当然,他好像还不喜欢别人说大话、秀优越的态度,只是面上保持礼貌,心中却相当不屑。

不过梁双麒作为她的朋友,只要他没有如此对待她,楚肖肖自然不会说破。

楚肖肖还不理解乐团环境,但她在幼儿园里总是跟谁都玩得好,索性询问道:“你不用跟他们一起玩吗?”

“不用,我们乐团淘汰率很高,他们不一定会留下来。”梁双麒似乎根本没把男孩们放在眼里,反而热心地提议,“你要喝水吗?我给你倒一杯?”

梁双麒离开琴房去接水,楚肖肖则在屋里转了转,又观察一番比她高的大提琴,最后被男孩们的游戏音效吸引。男孩们倒没有排斥她的靠近,反而大方地给她展示游戏画面,时不时还要解说一番,看上去神采飞扬。

楚肖肖以前没见过电子游戏,她看着他们激动地开枪打人,完全不懂其乐趣所在,偏偏男孩们都满脸兴奋。

楚肖肖站在旁边安静地看着,忽然感觉眼前一黑,有人蒙住她的眼睛。

梁双麒从身后遮住她的眼睛,一本正经道:“总是盯着屏幕看,眼睛会瞎掉的。”

“梁双麒,你眼睛才会瞎!”带头男孩听到如此扫兴的话,立刻气得指责对方。

梁双麒才不管自己引发多大民怨,捂着楚肖肖眼睛将其带走,让她远离热火朝天的游戏男孩们。他撤下自己的双手,露出一丝哀怨的神色,迟疑地垂眸:“你居然喜欢电子游戏吗?”

梁双麒没想到自己离开片刻,楚肖肖就被玩游戏的男生吸引走,看上去对此兴趣挺大。

楚肖肖解释道:“我只是没见过。”她只用IPAD看动画片和学习视频,还没玩过吃鸡类电子游戏。

梁双麒若有所思道:“真拿你没办法,不然你来我家玩吧,我爸爸玩得很好,我在家都跟他玩。”

楚肖肖面色古怪:“你不是不会吗?”梁双麒刚才一口回绝男孩们,她可还记得清清楚楚。

梁双麒:“我不想跟他们玩,他们玩得太差劲。”

楚肖肖闻言越发不解,她觉得男生真是一种匪夷所思的生物,总是在做她不明白的事情,例如楚肖逸、梁双麒等。她和安妮、杨茵一起玩的时候,从来不会想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她们都是融洽愉快地交往。

梁双麒也不是跟男孩们关系不好,他们说话的语气相当熟稔,但态度又跟女生间的谈话口气不同。

楚肖肖在梁双麒的琴房小憩片刻,又回班继续上拉丁语课,直到中午用餐。她再次见识到男生的迷惑行为,被同班的陈光溯拦住,追问她学习的秘诀。

陈光溯在拉丁语课上多次遭受重创,他眉头紧皱地拦住楚肖肖,闷声道:“你为什么学得那么快?”

楚肖肖面色诚恳:“可我本来就比你多上两回课。”

陈光溯咬牙道:“才不是,我听过前两次课的内容,我们的进度是一样的!”

陈光溯只是在上期课程中途离开,并不代表他毫无基础,他没有落后的知识点。

楚肖肖闻言陷入思考,她还无法理解自身的特别,索性反问道:“那你为什么学得那么慢?”

因为安妮等人从未问过这类问题,只会高喊“肖肖好棒”、“肖肖厉害”等话,所以楚肖肖从没认真地思考过原因。她也不会问安妮“为什么你跳舞那么好”,只会钦佩地说“安妮好棒”,所以完全没有此等烦恼。

陈光溯的学习能力远超同龄人,他对自己的智慧颇感自负,哪想到有一天遭遇重击,不但成绩被全面碾压,还被扎心反问“你为什么学得那么慢”!

楚肖肖是真的不懂,她无法解释自己为何学得快,只能反问对方为何学得慢,由此反推自己学得快的原因,便能够解决问题。

然而,陈光溯却遭遇会心一击,头一回感受莫大折辱,他的眼圈瞬间泛红,嗷得一声发出无能哭啼!

楚肖肖望着爆哭的同学:“???”

楚肖肖:男生真是莫名其妙的生物?为什么动不动就撒泼打滚、无能狂哭?

第三十章

陈光溯向来自诩全天下最聪明的小朋友, 但他今天被楚肖肖的聪明活活气哭,而且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杨茵来接楚肖肖吃饭时,进屋就看到奇怪的画面。小男孩哭得恨不得要打鼻涕泡,小女孩则茫然地站在原地,颇有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杨茵手里还提着饭盒, 疑惑道:“肖肖,这是怎么了?”

杨茵非常了解楚肖肖的性格, 她是听话懂事的小朋友,平时非常讲道理, 不可能随便闯祸。然而,陈光溯却一副要哭晕倒地的模样,让人惶恐不已。

楚肖肖小声道:“我也不知道, 我正跟他说着话, 他突然就这样……”

如果换做是楚肖逸嚎啕大哭,楚肖肖还知道如何哄人, 原因是便宜哥哥哭时总会喊出原因,无非是“好穷好难受”、“肖肖不吃我炒的菜”等话, 让人有解决问题的切入点。

然而,陈光溯大哭是真哭, 他都哭不出原因来,只哭得楚肖肖满脸懵逼。

杨茵见楚肖肖不似说谎, 赶忙接替对方的尴尬位置,充当哄孩子的角色。楚肖肖不懂陈光溯的逻辑,杨茵却知道有些小孩哭起来没逻辑, 反正先将其眼泪止住再说,总不能让人嚎泣一中午,导致楚肖肖也走不掉。

外教老师等人早就离开教室,杨茵最终也带着两个小孩,跟梁双麒顺利聚头。

杨茵今早特意烙出香喷喷的豆沙小饼,她一共做出十二枚,给父亲留下三枚,剩下九枚带过来分享。楚肖肖、杨茵和梁双麒有三人,按道理每人分三枚小饼,如今计划却被打乱。

眼圈泛红的陈光溯一边抹眼泪,一边屈辱而幸福地啃饼,他还在连吞两枚豆沙小饼后打了个饱嗝儿,差点没噎住自己。

杨茵作为全场年纪最大的姐姐,心有余悸道:“慢点吃……”

梁双麒面露好奇:“这又是谁?”

楚肖肖:“我在拉丁语班的同学。”

陈光溯用袖子擦干净脸蛋上的泪水,又几下拍落嘴边的碎屑,他直直地盯向楚肖肖,瓮声瓮气地发表宣言:“我会超过你的!”

楚肖肖不明所以,梁双麒则点头道:“你在吃饼上确实已经超过肖肖。”

梁双麒:肖肖每回只能吃一个饼,哭包同学上来就吃两个饼。

陈光溯瞬间羞恼地跳起来,雄心壮志道:“我是说一定会比她学得好!”

楚肖肖见陈光溯满脸斗志,她一时无言以对,实在不懂他为何立下这种目标。

杨茵有点云里雾里,梁双麒却淡然地较真:“如果不一定呢?”

陈光溯呼吸一窒,忙道:“不、不可能……”

“光溯,你跑哪里去啦!?”不远处,女人的声音在走廊里响起,语气还分外焦急。

“妈妈……”陈光溯刚刚还在开心地吃饼,他此时才想起忘在脑后的母亲,忙不迭往外冲,生怕晚一步。陈光溯的母亲每天中午会过来招呼他吃饭,不像楚肖肖、梁双麒等人是自己解决。

杨茵追出去看了两步,她确定陈光溯跟母亲离开后,才放心地回来:“他走了,我们也吃饭吧。”

楚肖肖点了点头,她小心翼翼地打开自己的小猪佩奇饭盒,刚才杨茵姐姐已经帮她加热过,现在温度刚刚好。

梁双麒望着饭盒里的豆沙小饼,嘀咕道:“原本和谐的数字被他破坏,我不喜欢七除以三的感觉……”

陈光溯吃掉两个饼,致使饭盒里只有七个饼,如今却有三人。梁双麒是一个奇奇怪怪的小朋友,他总有各式各样的想法和坚持,对于除不尽的感觉很崩溃。这可能是小艺术家的臭毛病,要求一切都要和谐完美。

楚肖肖闻言取出自己餐具里的塑料小刀,她在小饼上精准地切了三下,将其完美地分成三份,严谨道:“这样就行了。”

梁双麒的眼神立马亮起来,他显然很满意现在的局面,又觉得饭盒里的小饼顺眼起来。

杨茵望着弟弟妹妹们的举动,她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最终却没有多说什么。实际上,她觉得没有如此麻烦,肖肖每回只能吃一个饼,她多带饼是给小朋友们做预备口粮,但基本上每次都用不到。

果不其然,楚肖肖今天就比平时多吃1/3个饼。杨茵望着剩下的最后一枚饼,她懒得再将其带回去,索性帮楚肖肖吃掉。

杨茵好奇道:“肖肖,他为什么突然对你哭?”

楚肖肖将教室里发生的事情重新描述,她至今不知道为何自己学得快,也不清楚惹哭陈光溯的痛点。

梁双麒听完事情全过程,点评道:“他好幼稚,我不喜欢。”

楚肖肖:“为什么?”

梁双麒已经吃饱,他悠闲地擦擦嘴,答道:“因为我最不喜欢两类人,一种就是自己有才能便自视甚高,觉得所有人都该比他差。”

楚肖肖要比梁双麒小几岁,加上她在幼儿园里环境挺纯粹,所以还不懂许多事情。梁双麒一直在乐团里练琴,这里竞争极度激烈,有才华的人层出不穷,自然更通晓世故。

楚肖肖懵懂地眨眼,她还在思索陈光溯究竟有没有才能,他的才能又是什么。她在遇到陈光溯后好像隐隐意识到一点东西,又朦朦胧胧地看不明白。家里人一直遵照韩雅的建议,从不点破她身上的潜质,使她还没察觉自己的能力。

杨茵闲聊道:“那另一种呢?”

梁双麒:“另一种是别人有才能就自欺欺人,觉得别人的成功全靠才能。”

“前者就像肖肖的同学,稍微受挫便会大哭大闹,后者就像乐团的人,觉得我拉琴好是由于音感,却看不到我练习的时间……”梁双麒微微垂眸,他慢条斯理地说着,语调懒洋洋的。

“总觉得别人的琴更贵,总觉得别人的老师更好,总觉得别人的琴房更安静,总觉得别人更有天赋和才华,为自己的失败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永远有不努力的攀比借口,这就是我最讨厌的类型。”

梁双麒由于自身的绝对音感,在乐团里没少听酸言酸语。如果有人拉琴比不过梁双麒,就会顺理成章地归结于他更有天赋,他们就是天生没他条件好。只有梁双麒心里清楚,他想要超越年纪更大的孩子,并不是那么容易。

别人比他早学好几年琴,倘若不拼命地进行练习,根本没办法弥补时间差。乐团里以前也有绝对音感的孩子,但他们却不一定是拉琴最好的孩子,反落得他人嗤笑。才能犹如一把双刃剑,猝不及防就将人刺伤。

梁双麒不光是厌烦练琴的枯燥,他还讨厌天赋和才能对自身的限制。为什么他擅长什么就必须做什么?为什么他有才能就忽视他的付出?到底是他在决定自己做什么,还是他的才能在决定自己做什么?

梁双麒将餐巾纸揉成小纸团,他用投球姿势将其丢进垃圾桶,镇定道:“谁知道才能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果世界上真有才能,那也只有努力一条。”

楚肖肖原本还在思索才能究竟是什么,她听完麒麒哥哥的发言却感到莫大震撼,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她完全不再纠结自身的学习能力,而是为自己学得快找到最佳理由,因为她既喜欢学语言又努力啊!

便宜哥哥曾经说过,人只要学会自如地调节心态,就能做好不喜欢的工作,还能将喜欢的工作做得更好。麒麒哥哥靠努力都能将不喜欢的事做好,那她靠努力将喜欢的事做得更好,简直合情合理!

楚肖肖立刻将自身成功归于努力,而且下定决心要继续努力。她还为自己找到无数佐证,以前努力地学习过好多门外语,现在学拉丁语才会融会贯通,关键还是努力。

杨茵听完也深有触动,感慨道:“你说得对。”她本来就不是自暴自弃的孩子,一直盼着靠自身能力脱离原环境,当然赞同梁双麒的话。

楚肖肖被两人的鸡汤一灌,她立刻感到精神一振,将模糊朦胧的感觉丢到一边,打算下午继续努力学最喜欢的外语。

课间,楚肖肖找到真正的答案,还无偿地分享给同学,煞有介事道:“我仔细地思考过了,我比你学得快,应该是比你努力。”

陈光溯一愣:“唉……”

楚肖肖挺直腰板,自豪道:“我很喜欢学外语,而且我学得很用心,所以我比你学得快。”

陈光溯陷入迟疑,他竟一时也有些不太确定,但楚肖肖确实课堂状态饱满,互动相当积极。

放学后,陈光溯的母亲来接小孩回家,她看到陈光溯在车上还掏出教材看,当即露出古怪的神色,惊道:“你不是从不下课看书吗?”

陈光溯过去一直是得意的“随便学学派”,他向来不在课堂上多费心,觉得任何东西一学就会,没人能超越自己。老师和家长多次试图管教他,但只会引发他强烈的不满和排斥,认为他们根本不懂自己。

陈光溯一向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如今破天荒地读书努力,自然让人吃惊。

陈光溯愤愤道:“等我超越她以后,我就不看书了……”

陈光溯妈妈:“……”这又是受什么刺激?

另一边,楚肖肖、梁双麒和杨茵结束周末的课程,已经回到御融台。梁双麒邀请她们到家里玩电子游戏,然而杨茵说要收拾东西回学校,婉拒小朋友们的邀约。杨茵只有周末待在小区里,平时还要回老家上学。

楚肖肖将东西放回家里,又跟父母打了声招呼,便跟着梁双麒离开。梁双麒家住在E栋,距离楚肖肖家并不算远,只需穿过一条遍布绿荫的小径。

楚肖肖跟他结伴同行,询问道:“麒麒哥哥不喜欢乐团的人,是由于他们总提你的乐感吗?”

楚肖肖记得便宜哥哥上回也兴奋地提到绝对音感,但梁双麒好像并没有表现出高兴。

梁双麒沉吟几秒,他难得显露犹豫,坦白道:“可能是我觉得自己并没有才能,所以偶尔会感到一丝害怕吧。”

梁双麒对现有的一切患得患失,尽管他不喜欢大提琴,但他也不喜欢在拉琴上丢脸。

楚肖肖察觉他的情绪,她眼里盈满亮光,认真道:“我不知道你适不适合拉琴,但我觉得你以后做什么都会很厉害。”

这是楚肖肖的真心话,梁双麒不喜欢拉琴,但他也成功地坚持下来。楚肖肖忽然想起楚肖逸,其实便宜哥哥也没那么喜欢演戏,可他还是在精进自己的实力。从某种意义上,两人有些共通的特质,但楚肖肖觉得她说出此话,梁双麒和楚肖逸都不见得高兴。

梁双麒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他失去平时一本正经的模样,露出一丝浅浅的腼腆笑容,丧失胡说八道的能力。他双唇紧抿,眼里波光颤动,不安地挠了挠脸,看上去有点不好意思。

梁双麒瞬间失声,他只发出一串叽里咕噜的含糊声音,有点像猫高兴时的呼噜声,也不知道是不是跟大黑猫梁斯特学来的。

他调整完情绪后,又恢复往日的悠闲,诚恳地补充:“当然,我不喜欢乐团的人,还有他们确实拉琴很差的缘故。”

楚肖肖:来了,来了,又变回斯文张狂的麒麒哥哥。

楚肖肖觉得梁双麒真是复杂的小朋友,他有时觉得自己没才能,有时又觉得别人更糟糕,宛如矛盾的混合体,随时都在进行切换。这一点跟楚肖逸也莫名相像,便宜哥哥就爱说什么“全靠同行衬托”的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