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肃先是一怔,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望着许先生。

倒是阿勒突然开窍了,“许先生,你说的是真得?萧姑娘真得让人过来提亲了?那——郎君会入赘吗?”他傻兮兮的问。

“滚!”许先生没好气的说,“入你娘的赘。”军营里粗话连篇,许先生跟那些当兵的混久了,早就没了原有的斯文了,用他早期的话来形容,就是“有辱斯文”!

阿勒笑着躲开,回头就见郎君笔直的站着,阗黑双目淡定的扫过他们,眸色幽深难测,不由暗暗佩服,不愧是郎君,就是沉得住气。

他却不知道梁肃此时,根本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好,“你说——萧姑娘肯嫁给我?”他不可置信的重复了一遍,她肯嫁给自己?她真得肯嫁给自己?

“是的。”许先生肯定的点点头,“贵叔来找我的意思,就是希望郎君能去提亲。”

一阵狂喜涌上梁肃的心头,让他一下子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只愣愣的站着,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可以娶萧源了?想着想着,梁肃脸上不受控制的露出了一个类似傻笑的笑容。

“郎君!”梁肃的傻笑把阿勒吓得半死!郎君这笑容太可怕了!

“现在会不会太晚了?提亲的话,是不是要找媒人?也不知道萧姑娘睡了没有?”梁肃苦恼的皱眉,在军帐里踱步,这些事他可都不知道啊!

许先生嘴角一抽,“郎君,人家希望你去提亲,可不是希望你现在去,你现在什么东西都没有准备,怎么去提亲?”

“我——”许先生的话如一盆雪水,迎头浇上梁肃,他笑容凝固,因兴奋而晶亮的目光迅速黯淡了下来,是啊!他有什么资格娶萧姑娘呢?不过一个寒门庶子而已!她可是上姓贵女啊!萧姑娘是真得要嫁给自己吗?他不是在做梦吧?

许先生知道梁肃又钻牛角尖了,叹气摇头,“将军,如果你能把武邑的人头送给萧姑娘,那对萧姑娘来说就是最好的聘礼!”

梁肃精神一震,但随即立刻摇头否决,“萧家的仇我会帮她报的,这件事她不需要费心思!”想要一个人死,和真正看到一个人死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他不会让她经历这种感觉的,她承受不起的。不过许先生说对了一件事,如果他能攻下应天,就算他给萧源的达不到她以前有的程度,但起码也要让她在同辈人数一数二。

“郎君,去萧家提亲的事,你该快点准备了,不算今天,大军后天早上就要走了!”许先生说,天大的事,也不可能耽误后天的出发。

“对!”梁肃想了想,“我去找霍伯父,让霍伯父去提亲,他年纪大,肯定比我有经验!”说着他大步出了军帐,策马往霍府冲去。

“郎——”许先生有气无力的喊道,“现在很晚了,霍大人都休息了吧…”

“许先生,郎君走远了。”阿勒苦笑着说。

“算了,反正他这辈子也就傻这么一次。”许先生说。

可怜的霍渊忙了一天,刚在美姬的按摩下入睡,就被人喊了起来,说是梁肃求见,他还以为军营中出事了,一股脑的爬了起来,喝了一盏浓茶就去见梁肃的,结果却是梁肃站在大厅里,恭恭敬敬的对他说:“霍伯父,我要去萧姑娘家提亲,我们在徐州都没有长辈,你给我们做主吧。”

“…”

“砰!”霍行恭忿忿的将一拳将实木桌砸出了一口缺角,“该死的!还是被梁肃那小子给抢先了!”

“我早说了,你要那个小丫头,就早点上门提亲,你非说用什么诚意打动!”霍行恭的老爹翘着腿坐在胡床上,“其实要我说,那个小丫头也没什么好的!没了萧珣的萧家也败了,就一个孤苦无依的小丫头,还带着一个小侄子,还不如娶裴家的丫头呢!他老爹可是你伯父身边的第一红人!”

“裴家的女儿?”霍行恭嗤笑,“她能给我什么?”

“怎么不能给你什么!裴芳德可以你伯父身边第一红人!”霍老爹吹胡子瞪眼睛的说。

“官爵?封地?”霍行恭不屑的冷笑,“这些我需要靠一个女人来赚?”萧家不管有没有倒,兰陵萧氏千年的承传,几百年的辉煌,几代皇族血脉的润浸,绝对不是一个裴家的女儿能比得上的!如果他能娶到萧源,伯父一旦当了皇帝,皇子们他不敢比,但霍氏宗亲中,他绝对是第一人!朝堂上还有谁是他对手!

霍行之和发妻感情不错,为什么丧妻几天就急着娶卢佩玉?就因为霍行允有个士族出身的妻子!以前霍家还是武将世家的时候,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可现在霍家一心向着那张龙椅就不一样了!所以霍行之同发妻感情再好,一听她死了,就不顾脸面的把卢氏女娶回来了。

“真是便宜那小子了!”霍行恭恨恨道,“不过一贱婢之子而已!”

霍老爹摸下巴,“哎呦!我都忘了,那小子的老娘好像也是什么贵女!啧啧,长得可真美啊!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可惜梁肃那黑小子怎么和他那死人老爹这么像呢!”

“你说梁肃的娘是贵女?”霍行恭不信,“要是贵女怎么可能当妾呢?”

“他娘还真是好人家出来的女儿,可能以前是什么大官,貌似得罪了皇帝,一家子都被流放了!”霍老爹说。

“那怎么当了梁大人的妾呢?”霍行恭脱口问道,在霍老爹看白痴的目光下,讪讪的一笑,他这不是没反应过来嘛!堂堂朝廷命官想要一个被流放的犯官之女还不容易吗?

“只可惜红颜薄命啊!”霍老爹叹气。

霍行恭想着梁肃那张黑脸,怎么都无法想象,他娘是什么样子的?居然能让自己老爹这么多年都念念不忘!

“好了!”霍老爹站了起来,用力的拍了拍霍行恭的肩膀,“不就跑了一个媳妇嘛!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扭扭捏捏的让人看了就心烦!走,陪老子下盘棋去!”霍老爹最近迷上下棋了,老人家自认这是件风雅的事,整天乐颠颠的找人下棋,可惜大家都被自己高超的棋艺给吓住了,不肯和他一起下棋!唉,人生最难是一败啊!

霍行恭被老爹拍得差点趴地,苦笑的任他拉着自己的衣缘往棋房走去,思索着怎么找借口逃开!霍老爹的棋艺不是一般的臭!而且最无耻的是,他喜欢悔棋,硬是要把人家赢了才行!这让所有和他下棋的人都很痛苦!“父亲,我要去准备梁肃的贺礼?”

“你不是嫌人家抢了你女人吗?”霍老爹斜眼望着自己儿子。

“我和萧姑娘没什么!”霍行恭正经的说完,又嘿嘿笑道,“现在去送礼,以后才好要的更多啊!他梁肃什么都缺,就不缺钱!”

“嘿嘿!好小子,果然有你爹的风采!去吧!”霍老爹和儿子嘿嘿对笑,等霍行恭走到房门口的时候,“晚上回来的时候,记得和我下棋!”死小子!想跟老子玩还嫩了点!

霍行恭脚步一顿,苦笑着应道:“是。”

霍行恭去找霍渊的时候,正好霍府乱成了一团,他顺手拉住一个下人问:“怎么了?”

“萧姑娘认了我们家大人为义父。”下人笑呵呵的说,“梁将军给萧姑娘提亲呢!大家都在准备呢!”

“认了伯父为义父?”霍行恭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他可真是小看了这个萧源,他呵呵笑了两声,难怪选择嫁给梁肃!可惜啊!这么久了,都没见过她一面!霍行恭颇为惋惜!

霍家内院里,龚夫人不在,理所当然是卢佩玉当家,因大军即将出发,故仪式举办的不是很隆重,只请了几个霍家亲近的家人和好友过来一叙而已,再说也只是订亲而已,并非成亲,萧源也不想闹得太大。

“你倒是果决!”卢佩玉笑着说她。

“迟早的事!早几天晚几天有什么区别呢?”萧源淡淡一笑,见下人在一旁欲言又止,“你先出去应酬吧,我先休息一会。”

“真好命!”卢佩玉嘟哝道,她从小受父母宠爱,一向不喜欢这种闲事,不过她从小也看惯了家中女眷怎么应付这种事,虽说今天是她第一次管事,处理起来也得心应手。

萧源托腮笑道:“谁让你嫁人了呢!”

“等你嫁人了,也让你尝尝这苦!”卢佩玉狠狠的拧了拧她腮帮才离开。

萧源说要休息,是认真的,她是真累了,昨天晚上她几乎一天没睡好。

“吱呀”移门轻开的声音,萧源抬头,就见一高大劲瘦的身影站在门口,“梁大哥?”她错愕的望着梁肃,他怎么来了?

梁肃无声的将门关上,坐在离门口不远处,语气沉沉的说:“萧姑娘。”

萧源歪头望着他半响不语,梁肃就这么任萧源盯着自己看,目光似乎要把地板盯出一个大洞来,他貌似很沉稳,其实手心已经紧张的冒汗了。

“梁大哥,你怎么说话说一半?”萧源等了他半天,见他喊了自己一声就不说话了,还离自己这么远的地方坐下,很想笑但为了顾及他面子,勉强忍住了。

“我——”梁肃喉结上下动了动,鼻尖还是渗出汗珠了,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进来,阿勒贼兮兮的跟他,已经把卢女君引开后,他想都没想就这么进来了,等进来后才知道自己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这次定亲办的太简单了。”梁肃说,“委屈你了。”

“时间这么急,梁大哥这么忙,能这样也不错了,再说我还有孝在身呢!”萧源低声说,扬起的嘴角也落了下来,大母的孝还没有出呢!她又要戴孝了!

梁肃听到“孝期”两个字,若有所思,“萧姑娘,等了江南后,你是要回吴郡还是跟卢女君一起去应天?”

“我先不回去了。”萧源很想马上就回去,但她知道现在绝不是回萧家的好时机。

“好。”梁肃起身准备离开,手搭在门框的时候,轻喊了一声,“萧姑娘。”

“嗯?”萧源抬头。

“我不是长子,所以你不用担心会有很多应酬的。”梁肃低声说道。

萧源听了梁肃的话,饶她还沉浸在爹爹过世的悲伤中,也忍不住轻轻的笑了,“梁大哥,以后你叫我元儿好了。”

“好。”梁肃拉开移门,眼底闪着愉悦的光芒,心里暗暗思忖着,她还有半个月左右出曾祖母和祖母的孝期,看来他要在百日之内攻下应天了!

梁肃和萧源的定亲,萧源认霍渊为义父,两件事在短短的一天之内全部完成,晚上宴席刚散去,众人就忙着准备明天起程出发,别说卢佩玉了,就是萧源晚上都没休息好,而梁肃天没亮就同大军出发了。

冬日的漕河上又泛起了蒙蒙的大雾,让人看不清远方的路,正如现在所有人的心境一般,谁也不知道此去到底是福是祸。萧源望着大雾出神了一会,才一笑,不管此去如何,反正路是人走出来的!太阳总会出来的,大雾总会散去!

“姑娘,太阳出来了,大雾快散了,我们也准备走吧。”布儿说。

“好。”

98、流水账

“咚!咚!咚!”节奏欢乐热烈的歌曲远远的从最前方的大船处传来,隐约的还能听到男人开怀的大笑声和女子娇柔的嬉笑声。

“这曲子听起来似乎从异域传来的?”萧源将松针灰撒入香炉后,就袖手看着卢佩玉熏香。

“是波斯舞曲吧?”卢佩玉听了一会说,她记得他们家也有这样的舞姬,她娘最爱看这些舞姬跳舞了,“听说是昨天路过新买的。”卢佩玉将香料埋入香灰里,“昨天传来消息,说大军已经过江了。”这对提心吊胆了很多天的霍家人来说,无疑是给他们服下了一颗定心丸,众人一改之前的低迷,也有心情寻欢作乐了。

“他们是怎么过江的?”萧源问,都说长江天险,但萧源以前看史书的时候,总觉得长江并非传说中那么险要,虽说曾有苻坚的百万大军在长江天险面前败退的前例,但还有如西晋灭吴、大隋灭陈、宋灭南唐、蒙古灭南宋、永乐灭建文、清灭南明、灭太平天国,和近代史上的百万雄师过长江等胜利的例子。

“据说是趁着大雾弥漫的时候过江的。”卢佩玉说起这种军政大事,很兴致勃勃,“一共分兵三路,前锋军两路,由梁肃和霍行恭带领。梁肃在三天前,率领八千人从广陵横渡长江,与此同时霍行恭带着两万人从横江南渡,直入采石矶,现在两地已经完全攻下,霍行之也领着大军推进到桃叶山了。”

“他们把广陵、京口和采石矶已经全部打下了?这么快?”萧源不可置信的问,广陵以前可是武家人镇守的地盘啊!而且要说广陵还地属江北的话,京口和采石矶已经在江南了,这两处都是江南的军阵要地,她心头一阵狂跳,这样的话,攻下应天是迟早的事!

“广陵是梁肃之前就攻下的,自从武邑杀了昌泰帝后,他在徐州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广陵给攻下了,这消息我也是刚知道的。”卢佩玉顿了顿,颇为赞赏的说,“这梁肃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那当然!”萧源顺口接道,能得她大哥、三哥赞许的人,岂是寻常之辈呢!却没想到自己现在和梁肃的身份,说这种话很容易引起误会。

卢佩玉扑哧一笑,“现在就知道维护他了?”

萧源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说的话有些暧昧了,讪讪一笑,话都出口了,也收不回,干脆大大方方的说,“都是未婚夫妻了,我不维护他,维护谁呢?”人尽可夫,不过只是说着玩而已,她还没想过要换老公,幸福的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外人看来自己是下嫁了,可以萧源自己的眼光来说,梁肃是目前为止,出现在她面前,所有男人中最可靠、也是最合适的老公人选,和他在一起,应该比跟其他人结婚更幸福吧。

她这么一说,卢佩玉也不好继续打趣她了。“那么吴郡呢?”萧源追问,“吴郡现在怎么样了?”也不知道霍家会不会和武家一样,对士族下手呢?

卢佩玉知道萧源担心什么,“放心吧,霍家的军队纪律还是严明的,从没听说过有什么杀烧抢掠的事。”卢佩玉自嘲的想,她可不算是被霍家抢过来的,她是被长辈嫁过来的。

萧源松了一口气,卢佩玉冲着她不怀好意的笑道:“你也不要放心的太早,等到了广陵后,你就要见你公婆了。”

“不是说梁大哥的父母都在通州吗?”萧源挑眉问。

“我说的是他真正的父母,梁大人和独孤夫人!”卢佩玉说。

“他们?”萧源想了想,也对!毕竟梁肃都快攻入应天了,他们如果不逃就危险了,“那还是真巧了。”萧源笑了笑,给卢佩玉续了一杯茶水,知道她定是知道了些梁家的私事,不然不会无故和自己说这种事。

“他们早在两个月前就离开应天了,如今住在广陵,唯一可惜的就是梁肃的六弟被武家人抓住杀了,人头都挂在了应天城头了!”卢佩玉知道萧源对梁家不了解,“梁六郎和梁肃关系很好,他之前是大秦有名的才子。”

萧源隐约记起她参加独孤夫人寿宴,似乎很多人借口夸奖梁六郎寒碜过独孤夫人,“怎么就他没逃出来呢?”

“因为他年纪‘幼小’、行动‘不快’。”卢佩玉说,“梁大人早独孤夫人三天出走,等独孤夫人走的时候,武邑已经派追兵来了。”

“…”萧源无语,她记得独孤夫人有个女儿貌似腿脚不便,她都能带走,梁六郎就不能带走?这独孤夫人果然心狠手辣啊!她现在真信了,梁肃的生母绝不是正常死亡。

卢佩玉知道她说这些足够提点萧源了,这毕竟是萧源和梁家的事,她也不好参与过多,她相信萧源有处理的能力,就转了一个话题,“你这几天一直在房里休息,还不知道吧?有人找了你好几次了。”

“谁?”

“成娘子。”卢佩玉说,见萧源一脸懵懂,她终于忍不住咬牙切齿的问,“萧姑娘,请问您来徐州这么多天干了什么?”

“哈哈——”萧源笑着打哈哈,她承认自己的确疏忽了,对徐州的一切人都不了解,但她之前一心只想等爹爹回来后,跟爹爹一起回家的,不像卢佩玉已经嫁入了霍家,不可避免的要和这些人接触。

“成池同裴芳德一文一武,是霍大人手下的心腹之一。”卢佩玉无奈的解释,“他有六个儿子,只有一个女儿,今年和我们同岁,刚成亲不久。”

“哦!就是嫁了李大郎君的成娘子吗?”萧源恍然,“无缘无故的她为什么要见我?”

“她说李家同萧家是世交,她身为李氏冢妇,想过来关心拜见下世交之妹。”卢佩玉笑盈盈的说,用香箸无聊的剥弄着香灰。

“我父丧在身,不见外客。”萧源一口拒绝,李大郎君的老婆和她有什么关系?

“等她下午来的时候,你回绝了就是了。”卢佩玉说。

“女君,大郎君来信了。”丫鬟笑着端着一叠厚厚的信件进来。

“这么厚?”卢佩玉有些吃惊。

萧源起身,“锵锵,我先回去了。”这么厚的信件,还有回信,今天卢佩玉应该是没空陪自己说话了。

“好。”卢佩玉也很纠结,因为霍行之和自己说过,他写了多少张信纸,她就要回多少张。可他一写战报、路上的见闻,就能写好多!她能写什么?思及此,卢佩玉看到那么厚的信件,就开始头疼了!

“咦!元儿,你等等!”卢佩玉从打开的信件中分了厚厚一叠给萧源,“这是梁肃给你写的信。”幸好不全是霍行之写的!

其实梁肃有自己的送信的通道,但他担心他直接和萧源联系,对她名声有碍,才转到了霍行之这里,让卢佩玉转交给萧源。

萧源惊讶的接过,沉甸甸的,这是梁肃离开后第一次给自己写信呢!萧源回房后,用拆信刀将信件拆开,“啪嗒!”一块晶莹剔透的红石掉了下来。

“雨花石?”萧源捡起红石,发现信件袋里有好几块这样的雨花石,质、形、纹、色、呈象、意境无一不美,都是雨花石中的上品。信不是用毛笔写的,而是用铅椠写的,梁肃的字和他的人一样,方正中庸又隐隐带着几分锐气,说不上好也不能说不好,信的内容也是直入主题,平铺直叙,甚至开头都没有写她的名字,只说这些石头是他在仪征拣到的,觉得很漂亮,让她随便玩。

萧源嘴角含笑,要真是随便拣的,哪能挑到这么好的石头?定是他逼着许先生去找的!许先生还真可怜!

“半夜骑马的时候很冷,幸好有你做的护膝,还有你说的在靴子里裹上毛皮,今年将士就冻伤的人就少了。早上的时候,吃的是你临走前给我做的肉脯,很好吃。还看到路边有几株野梅,有一株被火烧了大半,居然还活着,还开了花,是腊梅。傍晚的时候,挖出了一窝兔子,晚上我们加餐吃烤兔肉了…”

萧源一边看一边笑,他写流水账呢!小学生作文都比他写的好!信是从他出发第一天就开始写了,详细叙说了他每一天的见闻,每天什么时候吃饭,吃什么,路上遇到了什么好玩的事,都写上去了。其实也不多,毕竟他们是日夜兼程的赶路,萧源反复看了三遍。看完后将有些皱巴巴的信件仔细的压平,装订成册。

“姑娘,要磨墨吗?”布儿问。

双喜、双福见姑娘一边笑着一边看完了信件,暗暗替梁将军开心,自从出事后,姑娘很久没有那么开心过了。

“不用了,我用铅椠好了。”萧源摆手。

铅椠还是姑娘小时候画画才用的,等满了是十岁后就没见姑娘用过铅椠了啊!布儿眼角的余光瞄到梁将军写来的信上,似乎是用铅椠写的,心中了然。

等萧源写完信,船也差不多靠岸了,因一路上都被大军清空过了,所以众人也不需要住在船上,而是在早就准备好的别院休息。卢佩玉也刚刚信写完,正皱着眉头让丫鬟给自己揉手。

“你怎么了?”萧源问。

“没什么,就是有些手疼。”卢佩玉抱怨道,“没想到用铅椠写字这么费力。”

“你太用力了吧?”萧源说,“铅椠不比毛笔,下笔的时候力气小一点。”这点萧源要比她有经验的多。

“嗯。”卢佩玉皱了皱眉头,“还有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