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前夕(中)
正月十五过后,圣上正式下诏书,将年号定为昌泰,同时册封袁氏为皇后,世子为太子,叶福金为荣寿公主。从年号和叶福金的封号,就可以看出当今圣上对即将到来的执政生涯还是非常有期待的!
平王还没有过完上元节,就押解粮草出高句丽了,同平王承担押解任务的还有一位羊将军。不过这位将军并非从京城直接押解粮草去高句丽,而是先赶去黎阳,从黎阳押送粮草去高句丽,这位羊将军要比平王早几天出发。
平王出京的当天,萧源和陆神光都去送了,萧源站在二楼,远远的瞅着平王身边整齐站立的精兵,真担心他会不会在路上就被这些官兵给“咔嚓”了,然后把一切推在高句丽身上。她却不知道,她想到了最后的结果,平王会死,却没想到那个过程…
昌泰元年,大秦历史上最混乱、最黑暗的一年,混乱的序幕由两位押解粮草的大秦皇室贵胄和高级官员的造反开始…
昌泰元年一月初,在萧家人准备回吴郡,举办萧源的笄礼和参加萧妙容昏礼的时候,突如其来的一条消息,砸的萧家人头晕眼花。
“平王造反了!”
这条消息把萧家砸晕的同时,也把陆家也砸懵了!
“怎么可能?”萧源怔怔的听着灵偃给自己说着这条消息,灵偃已经出嫁,不在房里近身伺候了,不过每天还是会过来陪萧源说话、逗趣的,当灵偃花容失色的把这消息告诉萧源的时候,萧源的第一反应就是皇上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对平王动手吗?当年皇帝表哥,再怎么打压他,也都没有对他下手啊!这种时候,他居然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对付平王,他真得疯了吗?
“听说皇上已经让亲卫包围了平王府,里面不许任何人进出。”灵偃心有余悸的说,“那些卫兵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旁人靠近他们十步之内,他们就开始动刀动枪了!”她是嫁过人的妇人,出入相对比丫鬟要容易些,在知道消息的时候,她已经随自己男人去平王府看过了。
“那平王妃呢?平王妃怎么样了?平王府的大姑娘呢?”萧源追问,默儿还没有封号,平时只称大姑娘,而非县主。
“听说平王妃和大姑娘被皇后接到宫里去了。”灵偃说。
“接到宫里去了…”萧源喃喃自语,她对平王的生死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皇上这么急着下手,显然不准备给平王留活路了,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能保住陆神妃和默儿的性命。
大长公主和长公主听到这消息后,神色镇定的不许下人乱嚼舌根后,就将萧府的大门关上,除了必要的采买之外,不许任何人进出。陆神光听到消息后,脸一下子刷白了,长公主叹了一口气,让她先回房休息,喊萧源过来管家,自己同大长公主先回房休息了,越是在这种风尖浪口上,她和大长公主就越不能出事。
萧泽听到消息后,不放心妻子,找了一个机会,先回了萧府,进房就见妻子对着正在玩木马的儿子发呆,下人们安静的站在角落里,房里只有儿子依依呀呀的声音。
“阿光,别难过。”萧泽将妻子搂在怀里,轻声安抚着,“父亲和岳父大人已经入宫了,平王妃和默儿会没事的。”
陆神光偎依在丈夫熟悉温暖的怀里,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喷涌而出,“平王才离开应天十天…”才十天他就这么忍不住了吗?当初文宗再怎么压制他,也没对他真下手啊!还依然让他好好的当他的冀王,甚至在驾崩前留了最后一手,不然他真以为他能这么顺利的登基?要是肃宗和文宗在天有灵,见他如此,会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
萧泽慢慢的轻拍着妻子的背部,无声的安慰着,他知道她现在并不需要劝解。奶娘见状忙将小郎君抱了下去,下人们也陆续的退下。
“阿茂——”陆神光哑着声音说道,“如果——如果神妃保不住,能尽量保住默儿吗?”
“我只能说尽量——”萧泽深深的叹气,这件事连父亲和岳父都不一定能做主。事实上,他和父亲担心皇上还有后手,毕竟平王妃是陆家的女儿,有了这层关系,陆家想明哲保身都难!但陆家毕竟不是一般的人家,不可能会这么轻易的妥协,也不知道皇帝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才上位就这么大动干戈。
“默儿只是女儿而已…”陆神光喃喃的说。萧泽不说话,其实两人心里都明白,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平王离开应天不过十天,说是押解粮草,一路急行军,其实也没有离开多远,冀王一听说他压下了这批粮草,起兵造反后,就立刻让应天附近的军队增援,将平王围剿!其中离应天最近,又手握重兵的三处,一就是徐州,由梁肃镇守;二就是京口,由李家镇守,但目前李家大将军去高句丽了;还有一处兵力相对弱一些,就是广陵,由武邑镇守,武邑就是武家几位郎君的父亲,是冀王的心腹重臣。
“将军,您真要带这么多兵去围剿平王?”梁肃手下的一个先锋官不可思议的望着梁肃煞有其事的点兵,似乎真准备大干一样。
梁肃冷着脸说:“军令如山!”
“可是——”先锋官张口结舌,平王这才带出去的官兵不过才五千人而已,都是老弱病残,也就一般的愚民才会相信,平王真会靠这些残兵造反!
“傻小子,你有的磨练呢!”梁肃身边的亲兵摇着头,用手肘用力的勾住他的脖子,“走,让哥哥好好教教你!”
“放手!放手!”先锋官涨红脸无可奈何的被老兵拖走。
梁肃只当没看见,这先锋官是他新提拔上来的,才十五岁,力气大、胆子也大,打仗不怕死,就是心眼直了些,不过这不算什么,让老兵磨练上一段时间,就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了。
“阿勒。”梁肃叫道。
“郎君。”一名身材消瘦,比梁肃要矮一个头,相貌普通的青年男子无声的走到了他身后。
“你去军户家里问问,有没有年纪在二十岁左右,性子要沉稳,遇险不慌乱,武功稍好些的女子。”梁肃顿了顿,追加了一句,“长得要能见人,最好还认字。”自从上次在萧家见过双喜双福后,他就想给萧源再送一个丫鬟过去了,那两个丫鬟武功是够了,可惜胆子太小,万一真遇到什么事,这两人说不定比萧源更胆小!如果年纪稍微大一点,会不会更撑得住场面?
他甚至在考虑给她送个见过血的丫鬟过去,不近身伺候,当萧家的女护院得了。这时局是越来越乱了,萧家有家丁,可家丁又怎么能贴身保护姑娘呢?身边多几个会武的丫鬟才更安全些,只是这些丫鬟要够温顺,不然就引狼入室了。萧姑娘似乎快行笄礼了,送她什么东西比较好呢?她应该会喜欢画圣的画吧?梁肃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丝毫没注意身后亲兵一副见鬼的模样。
“要二十岁左右,会武、胆子大,能认字的漂亮女子?难道郎君好这口?”阿勒神色诡异的打量着梁肃,这几年除了独孤夫人送来的姬妾外,郎君走到那里都有当地的官员、权贵送美女过来,胖的瘦的高的矮的,甚至还有金发、红发那种的外族美人,连绝色的小僮儿都有不少,他们就没见郎君心动过,全部被他关在了一个院子里,拿来当人情用,原来郎君喜欢不是娇滴滴的美人,而是喜欢辣美人啊!阿勒脑子里立刻勾出了几个合适的人选。
“将军现在就去围剿平王吗?”一名中年文士一瘸一拐的走过来问。
梁肃说:“这是自然,只是徐州离应天较远,想来应该是武大将军比我先到吧。”这场戏是皇上和武家在唱,他只是陪客而已,不用去的太早。
中年文士闻言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郎君所言甚是,只是君令如山,郎君在行军时辰上还需掌握。”
“多谢许先生指点。”梁肃拱手道,这名中年文士是他生父送来给自己的幕僚,正直稳重又不失圆滑,很得梁肃敬重。
“阿勒,你怎么了?”许先生回头见阿勒一脸古怪的笑意,有点奇怪的问。
“许先生,我跟你说…”许先生待人和善,又精通医术,大家遇到烦心事了,去找许先生聊天,他总能给他们一些指点,和官兵们相处的很好。阿勒将梁肃的要求说了一遍,贼兮兮的笑道,“许先生,原来郎君喜欢这样的辣美人啊!早说嘛!我早给他找来了!”
许先生听后好笑的摇头,“阿勒,郎君让你找的女子,最主要是遇事不慌乱,要会武且武艺不错,接下来才是‘长相看得过去’,最好能‘识字’的女子,你觉得这是郎君给自己找姬妾?”
“呃!”阿勒语塞,“那郎君好端端的要我找这样的女子干嘛?”
许先生沉吟下,“郎君以前有这样的举动嘛?”
“以前萧二郎让郎君给他挑过双喜双福,说是去伺候萧姑娘的。”阿勒说。
许先生听得若有所思,轻拍他的肩膀,“别胡思乱想了,记着照着我的话去找女子。”
“是。”阿勒垂头丧气的说。
平王的造反,在十五天后被武邑和梁肃联手平息,两人带回去的是平王的尸体,据说在两人破城的那一刻,平王服毒自杀了,平王妃在听到消息后当场就晕了过去。
就在众人屏息等着皇上对平王家眷和平王妃娘家陆氏的处置之时,又凌空劈下了一个晴天霹雳!在黎阳押送粮草的羊道玄羊将军扣下了要送往高句丽的粮草,在黎阳造反了!
“大哥,这次是真造反吗?”萧源疑惑的问着萧泽,不怪萧源有这个反应,绝大多数人听到这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今年押送粮草的官员是怎么了?为什么都一个个排着队造反呢?
萧泽苦笑,揉了揉眉心,羊道玄的造反不比平王,他是真正带过兵打过仗的将军,这次造反可不是儿戏!从应天领兵过去平乱不现实,圣上已经下令在太原的霍行允过去平叛了!霍二带兵平乱,萧泽不担心羊道玄会掀起多大的风浪来,他担心的是,大秦这次轰轰烈烈的二次攻打高句丽,恐怕又要草草收场了!
平王押解的粮草只是皇帝使的计而已,就算耽搁了,也无关大局,但羊道玄那些粮草,是目前在高句丽大军真正的救命粮啊!上次李老将军用命抵了自己的罪过,这次不知道李大将军会如何…
“元儿,我们恐怕暂时不能回吴郡了。”萧泽摸了摸萧源的脑袋,“你的笄礼要延后了。”
“笄礼不重要啦,反正随时可以举办,大不了明年好了,我才不想这么快长大呢!”萧源皱了皱小鼻子说。
“傻话!”萧泽轻弹她的额头。
“大哥,你让大嫂放心,我会照顾好练儿的!”萧源说,她明白陆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大嫂目前是分不出什么心思来照顾练儿了。她帮不了家里什么,但照顾好练儿还是可以的。
“有你照顾练儿,我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萧泽笑了笑,其实让曾大母和大母留在应天,也是希望真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们两位出面,是不是能保下一个默儿。
萧泽匆匆吩咐了萧源几句后,就离开了。萧源转身对仆妇说:“送给阿容的礼物送去了吗?”他们怕是来不及回应天参加萧妙容的昏礼了,只能送礼物过去了。
“今天刚送走了。”仆妇说道。
萧家是数经风雨的人家,虽说现在因为陆神光的心情问题,家里的气氛有些紧张,可下人们该做什么事还是照做,只减少了外出次数而已。萧源的笄礼推后,并非因为平王造反,而是萧珣和萧泽不愿意萧源唯一一次成年礼草草收场,情愿延后。
吴郡萧妙容的昏礼也是照常举行的,卓大这几天可以算是春风得意,想到即将抱得美人归,他嘴角就忍不住上扬,原本阴沉沉的一人,突然间阳光开朗的不少。
“把这些都包起来。”卓大指着书坊里一堆新到的画册说道,这些东西他不懂,但萧妙容似乎很喜欢,在房里多放些这种东西,她应该会很开心吧?卓大暗暗思忖着。
“呦!这不是我们的新郎嘛!”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一只手就要搭在卓大身上,卓大浑身一僵,飞快转身,就见武家的几位郎君站在他身后,“武大郎君、二郎君、三郎君!”他微微颔首示意。
“想不到卓大郎君居然对这种风雅之事感兴趣了!”武三阴阳怪气的说,“果然快娶妻的人就是不一样啊!”
“能一样嘛!这娘子可是他‘吃苦耐劳’当僮儿娶来的!”武二哈哈大笑的说。
武大责备两个弟弟道,“怎么说的话呢!卓大郎君那是用一片诚心感动的萧家!古有孝子冬温夏凊,今有孝婿卓大郎君,给老丈人倒洗脚水!”
“哈哈——”武二和武三大笑,武大随手的挑起一本画册,“想来卓大郎君是准备要和新娘子吟诗作画了!不知道这娇滴滴的新娘子能不能喜欢我们这种粗人啊!”
“大哥,谁说那些娇滴滴的小娘子不喜欢我们这种武人,你昨天不还是和李夫人后花园相会了嘛!”武三笑道。
“哈哈,是啊!”武大随手丢了手上的画册,拍了拍僵硬的卓大,“卓大郎君,等你成亲后我们再出来喝酒,顺便认识下弟妹!”说完大笑离去。
卓大至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双拳紧紧的握着,书坊的老板胆战心惊等武家的恶霸走之后,才颤巍巍的问:“郎君,您要买这些画册吗?”
卓大缓缓的松开拳头,掌心已经一片血肉模糊,“包起来送到卓府去。”
“是。”
卓大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背挺得直直的。萧妙容的昏礼,萧珣等人没有来得及赶回萧府祝贺,但在应天的卓府喜宴上,萧珣和萧泽还是赶去喝了一杯酒,算是给侄女和堂妹送嫁,只是女眷并没有出面。两位公主非家族大事,就算是皇室举办的一些宴会,都很少出来了。陆神光忧心妹妹和娘家,硬撑着管家已经很辛苦了,萧泽哪里忍心为难她,让她出席这种场合。这些女眷不出面,萧源就更不可能出息了。
卓府和萧家的联姻,若在平时定会引来许多官员的祝贺,但目前朝堂形势莫测,这次昏礼在应天没起多少波澜就压下去了。关于如何处决平王家眷,中上层官员们争论不休,但高层官员却对此不置一词,尤其是陆家,平王造反迄今,陆家一直没表过态,也没为女儿和外孙女求情,而圣上也迟迟对此不发表任何意见,应天居然诡异的维持了一种相对平静的状态。
萧源原本以为,平王的事会很快过去,毕竟这件事就算想拖也拖不了多久。却没有想到随着一名小小的吏部郎中把一份陆家参与平王造反的证据送到,把应天伪装的平静一下子撕裂了!如果说那名吏部郎中提供的陆家的证据,如热油里泼进的一盆冷水的话,那么接下来大秦再次兵败高句丽的消息,就如同一颗炸弹,将应天彻底引爆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之前写霍老二和梁肃打匈奴是写错了,其实不是匈奴,是突厥,趴地…前面暂时没时间改了,下面的我都会改成突厥的…捂脸,太不好意思了…~~~~(>_<)~~~~
80、前夕(下)
长长的金色裙摆拖过地面,绛红的纱衣罩在金碧辉煌的锦衣外,朦胧若现的感觉,在显出了织金锦衣华贵的同时,更增了几分柔美翩然。
“公主,这件衣服是织坊费了大半年的功夫在织成的,皇后见了就说这衣服只有公主能穿!”内侍弯着腰巴结的说。
“嗯,还不错。”叶福金对着铜镜转了一圈,“对了,我要的百羽裙什么时候能做好?”
百羽裙在大秦流行过很长一段时间,此裙正视为一色,傍视为一色,日中为一色,影中为一色,且百鸟之状皆现于裙,连缝制裙子的线都是用孔雀羽捻成的,珍稀无比。但后来因为制作此裙而导致山中珍禽被捕杀殆尽,昭穆皇后下诏,不许贵妇们再穿这种裙子,才导致这种裙子现在绝迹了。袁皇后和长康公主都有一条百羽裙,叶福金从小看到大很羡慕,一直也想有一条,只可惜没机会,现在她父皇都是皇上了,她堂堂公主难道还不能做一条裙子吗?
“奴婢已经吩咐下去了,现在就差一些孔雀羽了,马上就快做好了。”内侍躬身笑道。
叶福金白了他一眼,“你这话两个月前就和我说过了!”
“嘿嘿,公主所谓慢工出细活,裙子要慢慢做,才能更漂亮嘛…”内侍笑着说,“您看这条织金锦裙,多漂亮啊!”
“你说的也对。”叶福金转身问,“对了,驸马呢?”
“驸马在书房看书呢!”宫女回道。
“嗯。”叶福金在发髻上簪了一只金凤钗后,快步往书房走去。
书房里顾熙正在看书,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中单,外面罩了一件豆青的常服,衣冠整齐的跪坐在书案前,一手执卷,一手拿着一杆紫毫笔,暖阳透过窗纸照在他脸上,入鬓的剑眉微微蹙,薄唇轻抿,修长的手指竟比白玉的笔杆还要白上几分。
叶福金见状迟疑了一下,头微微一扬,下人们连忙上前给她再扑了一层白粉,又将她嚼了几口香料,再三保证她现在浑身肤白如玉,且呵气如兰后,叶福金才昂首走进了顾熙的书房。
“驸马!”
清脆的声音打破了书房的静谧,顾熙目光微微一滞,才抬头对叶福金微微笑道:“公主。”
“驸马,我这身衣服好看吗?”叶福金在顾熙面前转了一圈,浑身的环佩叮咚响起,蹙金的织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顾熙放下书卷,轻轻笑道:“好看。”
“真得?”叶福金瞪大眼睛问。
“真的。”顾熙认真的点头,“就是我觉得公主应该用金嵌红宝的首饰配这身衣服。”
“那——你帮我作副画如何?”叶福金笑眯眯的问。
“过几天好吗?”顾熙缓声说道,“这几天先生让我写一篇策论。”
“嗯,你功课要紧。”叶福金不动声色的靠近顾熙,“不过也不要太累了,等过几天父皇不忙了,我让他给封你个官当当!”
顾熙轻笑,“我可不想被人笑话是妻子上位的。”
“谁敢笑你!”叶福金眉头一竖,随即又不好意思的说,“驸马,你这几天读书辛苦了,不如今天晚上——”
叶福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下人在门口回报:“郎君,老爷让你回家一趟。”
“什么事?”顾熙沉声问。
“好像是朝堂出事了!”下人说的含糊。
顾熙起身,“公主,我先回家一趟,今天晚上可能不回来了,你别等我了。”
“好——”叶福金双手紧紧的绞着帕子,但脸上还是勉强的扯出了笑容。等顾熙走后,叶福金气得随手抓起一样东西就一摔。
“啊!”飞墨四溅,下人们就算立刻扑到叶福金裙子上,那织锦罗裙也不可避免的沾染上了墨汁。
“公主,这——这怎么办啊!”宫女内侍们急得都快哭了,这是公主新上身的裙子啊!
“什么怎么办!自然是丢了!”叶福金怒气冲冲的刷的一下拉开了移门,朝自己的寝室走去。朝堂出事?朝堂出事又怎么样!难道父皇还会为难顾家不成!这么急着赶回去,显然就是不想和自己在一起!“可恶!”她抓下头上的金凤钗,狠狠的朝妆匣丢了过去,“哗啦啦”妆匣里的明玉宝珠泄了一地。“等他回来,我一定要给他好看!”叶福金恶狠狠的磨牙说道。
伺候的下人们暗地里翻白眼,公主每次都这么说,结果每次驸马冲着她一笑,她就忘了要给驸马好看了!
此时的顾熙已经没有心思去考虑叶福金的心情了,“你说什么!姑父被皇上贬官了!”顾熙贵公子风度尽失的拉着下人的领子问,“你再说一遍?”
“郎君,您不要冲动,让他慢慢说。”老成的家人安抚的顾熙,“听他说完再说。”
顾熙松开了下人的领子问:“把话说清楚。”
“是——是!今天早上,陆大人上书…”
事情的经过其实很简单,在那位吏部郎中把陆家参与谋反的证据送给大理寺后,陆大人上书,坚决否认此事,且将这位吏部郎中同另一位朝廷官员勾结,参与平王谋反的证据交给了大理寺,而这位官员好巧不巧,正好是目前最炙手可热的皇帝心腹权臣武大人的妻弟!紧接着又有人上书,要惩罚打了败仗的李大将军,认为应该夺去李大将军的吴国公的爵位,将李家全族流放三千里!
朝中士族出生的大臣坚决反对,同武家为首的寒门官员大吵了起来,皇帝被双方吵得头疼,对骂得不凶、但说话最气人的萧珣婉言劝了几句,意思是让他收敛些脾气,若是光是皇帝劝诫,萧珣忍下,这件事就过去了!可不想武大人的妻弟,不服萧珣之前的痛骂,阴阳怪气的落井下石了几句,这下可把萧珣的脾气给点爆了!
萧珣是其父唯一的嫡子,祖母、生母皆是公主,从小到大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在肃宗没上任前,大秦的皇帝,看在两位公主的面子上,对他都是爱护有加,肃宗上任后,对这位小舅子也是宠爱无比,他想待在京城,就让当他京官,京官当腻了,想出去,也随他喜欢。肃宗去世后,文宗、怀宗也是对这位长辈尊敬有加,萧珣之前的官职,因为各种缘由并不是太高,可朝中重臣哪个见了他不礼让五分?如今被一寒门小官嘲讽,他如何受得了?
现任梁国公的字典里就从来没有“忍气吞声”这四个字,当场站了起来,随手拿起身上的玉璧就朝武将军的妻弟脸上砸去,砸得那妻弟头破血流!萧泽见状,对身边的几个小官使了一个眼色,几个年轻的郎君上前扭着武大人的妻弟就是一顿狠揍。朝堂上顿时鸡飞狗跳起来,惹得圣上头疼不已,怒骂萧珣为官失仪!萧珣回骂皇帝宠幸佞臣!君臣两人对骂了起来,最后气得圣上火冒三丈,指着萧珣说不流放李家了,就流放他!
顾雍本来是坐在一旁袖手旁观的,见状忙跪下为萧珣求情,大臣们也跟着顾雍跪了一地,皇上下不了台,气得拂袖而去,而萧家的大长公主和长公主听说皇上要流放萧珣,换上了朝服,大长公主跪在皇室家庙前哭喊自己的父皇母后,说自己老来没福气,还要为子孙担心,听着她口口声声的哭喊着高宗、哭喊着庄敬皇后,众人心都跟着悬了;而长公主则跪在袁皇后宫前,自责自己教子无方。袁皇后哪敢受长公主的跪!吓得叠声让人去喊皇帝,把在静养的顾太后叫来,两人好说好歹,才把两位公主劝起来。
顾熙听完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哭笑不得,这是只有姑父能做出来了!姑父也太——“祖父在书房?”
“是。”
“去书房。”顾熙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