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远拿着衣服追出去:“你等我啊!”
第10章 十条鱼
“都说了多少次了!学校里面禁止明火!禁止明火!周围这么多花花草草看不见啊,烧起来怎么办?!”
宿管阿姨急冲冲从楼里冲出来,手拿灭火器,把蜡烛给全部喷灭了。
“你们这群年轻人,搞这么多花里胡哨的干啥玩意?再怎么说也要建立在安全的基础上吧,”阿姨咳嗽两声,“以后不准这么干了啊!”
肖枫瞪大眼,看着阿姨把自己几小时的成果快速摧毁。
眼见气氛也没了,这时候最适合拒绝。
郑意眠后退两步,笑了笑,道:“谢谢你啊,但是,我最近,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这句话是万金油,什么时候都能用,她从中学到大学都一直是这么个说辞。
肖枫看着她:“是不是因为蜡烛被灭了?如果你喜欢,我可以去外面…”
“不是,”郑意眠说,“跟这些没关系。”
肖枫怔然片刻,半晌,启唇干涩道:“好,我知道了。”
郑意眠笑笑,拉着李敏,绕过肖枫,走进楼里。
上面的梁寓把这些都尽收眼底。
未几,他放松地往后扩扩肩膀,怡然漫笑道:“我就知道不会答应。”
赵远只敢在心里腹诽:…你刚刚跑那么快是知道的意思???着急得就差把“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八个字儿写脸上了。
想想,他问梁寓:“万一嫂子…”
他还什么都没假设,梁寓一记眼刀扫来:“没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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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白对郑意眠完全没构成任何影响,她依然该干嘛干嘛。
宿舍低下有只橘猫,特别讨喜,逢人就喵喵喵地叫,摸她的时候她也很乖。
郑意眠买东西的时候顺手捎了点猫粮,回寝碰到她了,就给她喂一点。
时间一久,郑意眠也跟她有了亲密度。
修整了两天之后,写生生活接踵而至。
当天郑意眠五点多就起床,为了六点半能顺利集合。
拖着箱子到车站的时候,班长招呼:“把箱子放进后备箱啊。”
郑意眠站在后备箱处,正准备放箱子,看见梁寓懒散地从车上下来。
班长:“梁寓?你怎么又下来了?”
梁寓眉一抬,揉了一把深棕色的头发,信口胡诌:“晒太阳。”
郑意眠看了一眼隐约泛着白的天幕。
梁寓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旁边,伸手拿住她箱子,清浅道:“我来放吧。”
放好箱子进了车里,郑意眠和李敏选了个位置坐下。
昨晚睡得晚,今天起得早,一沾上坐垫,郑意眠立时困起来。
她坐在那儿闭眼酝酿睡意,前边儿就坐着梁寓。
车子平稳地行驶起来。
赵远不知在干什么,伸手去调空调风,末了,嫌风速不够大,又加了几档。
郑意眠坐在后面,感受到寒风的“照拂”,皱眉跟李敏低喃:“好冷啊…”
梁寓伸腿,踢了正在美滋滋调空调的赵远:“闲不闲?”
赵远茫然看他:“我又怎么了?”
“空调关了。”
赵远惊讶:“你冷吗?”
梁寓不答,操练英雄的同时,腾出时间睇他一眼:“你说呢?”
赵远不敢搭腔,在梁寓不怒自威的淫威下屈服,默默把空调给关了。
他跟梁寓也算是几年的好兄弟了,一开始别人都问他,跟梁寓当兄弟感觉怎么样?
其实吧,梁寓这人只是面上嘴上强势,对朋友非常讲义气。当年有人惹了赵远,梁寓二话不说帮他出头,最后打到对方骨折,自己也住院了。
正是因为赵远知道,他才从不生气,也不觉得梁寓霸道。他的霸道只对外人,对好友,就只是表面强势实际…
不对,他对郑意眠,好像是内外如一的温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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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个小时后,正午到来。
整个车程才只行进了一半不到。
车停在休息区休息的时候,大家下车放松。
梁寓听着身后没动静,猜想郑意眠应该是睡着了。
他想回头看,却碍于实在没有个合适的契机可以转头。
敲着扶手若有所思的时候,恰巧前面的人,掉了一支笔下来。
笔顺着过道往后滚,梁寓终于得到机会,装作漫不经心地垂头看笔的时候,转身向后,抬眸。
她睡得很好。
身上搭了件淡粉色的外套,头微微侧在靠垫上,睡姿很端正,嘴唇轻阖,眼睑偶尔轻颤一下。
或许是嫌这个姿势有点不舒服,她蹭了一下靠垫,唇尖溢出一道柔缓的气音。
像是猫爪子,在他心上挠了一下。
他喉结克制地动了动,看她换了个姿势,面朝左边。
却因为左边靠窗,窗外那个耀眼的金色火球实在太刺眼,她眉头皱着,不适地重新恢复朝右的姿势。
梁寓回身,看了一眼窗帘。
赵远正在愉快地玩手机。
梁寓附身,伸手把自己这边的窗帘解开。
赵远:“你干嘛?!”
“晒。”他言简意赅。
拉窗帘的时候,梁寓仔细思索了一会儿,到底把窗帘拉到哪个位置,才能顺利给她挡住光。
想想,他对赵远道:“你拉一下。”
当赵远拉住窗帘的时候,他靠上椅背,眯眼感受光线。
“后面拉一点。”
“再往后。”
赵远狐疑地看他:“再往后那还是遮我们吗??”
梁寓不耐地一蹙眉头,赵远立刻了然,往后看了眼:“哦,醉翁之意不在酒,在嫂子,是吧?”
“要你拉就拉,哪那么多废话?”
等到窗帘遮光的那片区域恰好拉到自己后面了,梁寓才颔首,示意可以停了。
赵远很八婆地想要回头看一眼郑意眠。
头还来不及转,被梁寓不爽的脸挡住视线。
赵远讷讷,低头傻笑:“知道了知道了,我不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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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久,郑意眠就醒了,是被饿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睁眼,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这边多了块窗帘。
她口干舌燥,率先喝了水,慢腾腾地在袋子里找东西吃。
吃完带的面包和八宝粥之后,才算是有了点力气。
里面的李敏也差不多醒了,扶着脖子:“我头都快睡断了…现在到哪儿了?”
郑意眠往外看了眼:“看不出,你把窗帘拉一下。”
而后,两个人齐齐懵了一瞬。
李敏:“这儿怎么多了块窗帘?”
郑意眠看她:“不是你拉的吗?”
李敏伸手摸了摸自己这边的窗帘:“这一块才是我们的吧,拉开的这块,是前面他们的吧?”
“…”
郑意眠舔舔唇:“是不是你睡迷糊了,就把别人的给拉我们这边来了?”
李敏表情复杂,兀自点头:“很有可能。”
前面的赵远憋着笑。
李敏拉开自己的窗帘,推到前头去,讪讪笑:“不好意思啊,不小心拉了你们的窗帘来。”
“没事,”赵远接应道,“我倒还好,就是梁寓被晒一路了。”
郑意眠探头一看,果不其然,整个车厢里,只有前排阳光普照,梁寓整个人被日光泡了一大半。
她良心有愧,手顺着椅缝往前递了两颗果冻:“吃果冻吗?”
赵远正准备伸手拿,手都抬起来了,伸到一半,堪堪落了下来。
他朝梁寓笑:“你来拿、你来拿。”
赵远噘嘴,看梁寓连游戏都没顾着打,伸手去拿郑意眠手里的果冻。
梁寓这个姿势大概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每根手指一起用力、合拢,像是娃娃机里的辅助抓手。
——用这个手指,可以确保每根手指都碰到她的掌心。
啧。
赵远整个人抖了一下,被梁寓这种乱七八糟不知哪儿来的少男情怀酸得掉牙,趴在玻璃窗前闷笑。
好不容易笑完了转过身,发现梁寓正抄手冷冷地看着他。
赵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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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颠簸了整整一天。
从早上六点开始,维持着两个小时就在加油站休息一会儿的速度,他们到写生基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了。
山路颠簸,沿路的树木参差不齐,旁逸斜出,挂在窗棂上一阵阵地发出闷响。
赵远不住地换姿势:“我屁股都快坐烂了…”
梁寓更惨,因为腿长,大巴内的空间又太小,他整个人的腿都不能放直,就那么窝在一块儿。
他捂了捂眼睛,放下手,满脸疲惫。
这个样子突然让赵远想起来,他在没有遇到郑意眠之前,又是什么模样。
“好了,大家下车啊!”班长及时站起来,“东西先放车上,我们下去吃饭,吃完饭再上来拿东西。”
大家下了车,伸过懒腰,疲惫地往餐厅里去。
梁寓和赵远先落座。
赵远坐那儿研究这边稀奇古怪的特色菜式,梁寓目光紧盯门外。
她还没进来。
过了会儿,她跟李敏笑着,手上拿瓶水进来了。
先是一愣,看了看附近的空位,征询李敏意见:“我们坐哪?”
“随便。”
她又往前看,像是在找什么。
不过片刻,带着李敏往这边走了。
“那就坐我们班这里吧。”
她先顺着圆形的桌子往里走,坐在梁寓旁边。
因为长时间旅程所积攒的不悦和闷重,在她到来的那一刻,好像全都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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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之后,大家拿好行李,终于能住下了。
郑意眠找到房间,正打开箱子清东西,出去的李敏又进来,神秘兮兮地覆在她耳边道:“梁寓真的住我们楼上。”
第11章 十一条鱼
“八卦死你算了,”郑意眠推她,“别蹦了,快去洗澡吧,洗完早点睡,我累死了。”
李敏收拾了衣服进去洗澡,门刚关上,花洒声持续了一会儿,听她在里面嚎:“没有热水?!”
郑意眠站起身:“你确定没有吗?我去问问阿姨。”
写生基地的负责阿姨如是解释道:“现在大家都在洗澡,水压不足,水就不热,你们再等一会儿吧。”
李敏洗完出来,又等了半个小时,还是没等到热水。
郑意眠不想洗冷水澡,又去找阿姨,阿姨想了想,说:“你们楼上走廊最里面有个卫生间,那里面应该有热水,要不你们去楼上洗吧。”
郑意眠去楼上看了看。
大家这会儿都在房间里玩,外面没什么人,而且二楼房间也有女生住,应该不要紧。
她去卫生间试了试,水还挺烫。
李敏在她旁边抱怨:“什么水压问题,明明是房间有问题。眠眠你就在楼上洗吧,还挺安全。”
毕竟是写生基地,住宿条件肯定还是不比酒店。
郑意眠收拾好衣服,拿了沐浴用品,就往楼上去了。
反复确定卫生间各处不透光,门也能锁好之后,她打算迅速冲一个热水澡。
抹沐浴露的时候听到外面传来大笑,她才恍惚地想起,这旁边好像是个小客厅,能给大家打牌玩桌游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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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客厅里,赵远跟室友正聊得火热,聊着聊着就说到梁寓。
室友问他:“之前听说他挺能打的,有个老师都说他混世魔王,但我现在,也没觉得他特混啊?”
赵远叹:“之前是之前啊,那是你没见过之前的他。有一次特别牛逼,我现在都记得特清楚。”
“说来听下。”
赵远:“那天他好不容易没泡网吧熬夜了,去学校休息会儿。我们前一个班主任才被他气走,新班主任来上第一节 课,他就在后面看漫画书,压根儿就不抬头看。”
“新班主任叫老王,男的,跟之前那个教官似的,看梁寓不好管,就非想管他试试。点寓哥起来回答问题,寓哥当然没理啊,全班人都他妈安静如鸡,愣是没等到寓哥说一句话。过了十分钟吧,寓哥开口了。”
“嗯?”
“他说:‘能不能把后面灯关了,我想睡觉。’”
室友笑疯了:“噗哈哈哈哈哈!班主任不得气死?”
“可不得气死吗,当场指着他,手都在发抖,说:你给我滚出去!”
“我以为他不会动,谁知道他真的站起来了,大家特惊讶以为他真的会出去,他他妈的站起来,手压在桌上——”
彼时的梁寓手压在桌上,身子微微前倾,施施然,又翻过一张漫画纸。
人懒懒散散地,对讲台上的老师笑着点头致意。
“我不。”
“我靠,”赵远复述那个画面,“就,你知道死亡时刻吗?大家吓疯了,害怕下一秒老王就拉个雷把我们班炸了,还同归于尽大喊‘一起死’,就是那种感觉。”
“一起死了吗?”室友问。
“没有,”赵远说,“第二天老王就辞职了。”
室友笑到发抖。
赵远抬头,道:“你真是没见过以前的梁寓。”
打起架来凶狠得像不要命,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在乎。
网吧里有个包厢是他们的常驻地,烟雾缭绕,酒气弥漫,整日贮存的都是他们这些厌世少年。
消极、厌世,除了打架时候像活着,其余时候跟死别无二致。
室友问:“那后来的班主任用了什么法子治他,才让他考进我们W大的?”
室友是标准乖乖仔,戴黑框眼镜,从小到大乖得连迟到都很少,按部就班地考进这所心仪的学校。
“班主任?跟班主任有个毛的关系,”赵远嗤笑,“他没去上学了而已,每天在家一对一备考。”
“备考?为什么突然决定好好学习了?”
赵远拿看神经病的眼神看室友:“还能为什么?为了一个人呗。”
“不过,既然是为了那个人才来,那什么时候准备告白呢…”室友喃喃。
“你着急个什么劲儿啊,什么时候说他自然有分寸啊,”赵远睨他,“暗恋都暗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一上来就告白,这符合你寓哥的人设吗?欲速则不达,你懂个锤子。”
“寓哥呢寓哥呢,”室友对完全不同的生活好奇得心痒,“我要问问他怎么看上嫂子的!”
赵远抬下巴:“外面抽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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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掐过一半,梁寓靠在栏杆上往下看。
灯还亮着…
咔哒一声轻响,感觉到身后有动静,像是哪里开了门的声音,梁寓皱着眉回头去看。
大片白雾从房内浩浩汤汤地涌出,起先只能看到抓在门把上的莹白手指,指尖带了点儿粉。
随后,有人从里面走出来。
她发梢被染湿,水一滴一滴下落,汇成股状往下滴。
脸颊泛出柔和淡红,眼底酝出延绵的雾气,含过水似的柔。
涟漪微动,星光渐闪。
有水珠顺着她脸颊滚落,急不可耐地赶赴下一站场,在她锁骨窝中汇成小小的一滩。
梁寓手指一动,喉结发烫。
这是…刚洗过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