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里高拱手,

歌人,歌鬼,歌神仙。

一场丧歌唱开头,

好比流云过山头。

2010.02.05. 01.23

研究所副所长张艾德,千里迢迢的把诡道的门人金仲和楚离,带到了大西北的沙漠里,废旧的道观——飞星观,孤零零的矗立在广袤的沙漠里。

四门木罩道观,已经破败到了即将倒塌的地步,金仲看了看道观塌落下来的一根残破的门梁,对张艾德说:“这是金丝楠木,只生长在南海,看来是飞星派的门人带过来的。”

张艾德也很难想到这个道观当年的到底是如何把南海的木材运送到西北的大沙漠,路途不远万里,然后修建起来。在当年,一定是耗费了无数的人力物力。

金仲迈过门梁,走到了飞星观的内部。一个破旧的升降机出现在眼前,这应该是一个跟道观格格不入的机械,可是由于升降机栅栏也已经破旧到腐朽的地步,所以看起来并不扎眼。

金仲在踌躇,又仔细看了看四周。果然看到了道观内的墙壁上行走着电线。

张艾德也在查看四周,看到了角落里一个铁柜子,走到铁柜子跟前,将铁柜的门拉开,结果柜门顺势掉了下来,看来是螺丝锈蚀了很久。

张艾德看见柜子里布满了灰尘的事物,连忙转身,“快看这个……”

可是张艾德眼前一晃,一把宝剑只在自己的眼前,剑身上红色的光芒在不停地游移,似乎要迸发出火焰出来。

张艾德后退一步,宝剑的剑尖就跟着贴近一步,始终距离他眼前半寸,张艾德这才看到拿着宝剑的是楚离这个小孩子。楚离脸色平静,手腕纹丝不动,即便是刚才移动,也只是步伐前进,上半身和手臂稳若磐石。

金仲慢慢的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马口铁罐头,看样子是空的。

金仲在对张艾德说话之前,咳嗽了好几声。总算是咳嗽完了,才喘息着问:“我再问你一次,你是不是第一次来?”

“性命担保,绝对是第一次!”张艾德极力辩解。

“这地方,”金仲说,“并不是古代道观突然显现,而是有人来过,并且长期的有人驻守。不然那里来的电线控制升降机,还有这个……”

金仲说完,把手里的马口铁罐头扔给了张艾德,张艾德把罐头举到了面前,楚离的宝剑收回一寸。剑尖仍旧指着张艾德的眉心。

张艾德看见马口铁罐,知道这个东西并非是当今社会常见的东西,在七八十年代倒是经常出现。

“我说过,”张艾德解释,“有勘测队来过。”

“你在说谎。”金仲问楚离,“最后有人过来是什么时候。”

楚离持剑的左手不动,右手从怀里拿出了一个沙漏,翻转了两圈,“两年前,最后有人来过。”

“这么说来,”金仲看着张艾德,“你说的勘测队什么事情,都是假的。”

“好吧,”张艾德对着金仲说,“能把剑放下么?”

金仲向楚离点点头,楚离手中的长剑化作了一个知了壳子。

“的确是有勘测队来过,”张艾德说,“我本来是要在进入之后再给你们解释,勘测队就是零八年来的,这个事故就是那时候发生的,研究所用了两年做准备。这个地方,当年有很高级别的指示,不能进入。研究所的方所长一直在游说上级,打通关节,办理了相关的手续,到现在才准备充足。”

“方浊不在,”金仲说,“随你信口编造就是。”

“方所长跟你是旧交,一再嘱咐要事情准备充分之后,再来找你们过来。”张艾德摊开双手,“我得到的命令,就是在到了飞星观之后,告诉你们缘由。”

“我还是不能相信。”金仲回答。

“方所长说过,”张艾德快速的解释,“这事跟当年的王鲲鹏和徐云风两人有莫大的关联,金师傅,你忘记了当年王鲲鹏在布下七星阵法之前,劝说你离开,让你保存诡道的延续了吗?”

这件事情,除了当事人,很少有人知道,金仲在犹豫。张艾德微微送了一口气。

金仲隔了很久,才说,“你把方浊交给你的信,拿出来给我看看。”

“你怎么知道方所长有信件托我交给你?”张艾德迷惑不解,把随身背包打开,拿出了一封信件,小心翼翼的交给了金仲。

金仲面无表情,把信件拿在了手上,他看起来是在不断的思考,其实在探查张艾德的心思。虽然他病入膏肓,探知旁人的心思,要花费巨大的精力,他做不到了,但是张艾德现在急切的要表达自己的诚恳,要由方浊的信件来证明。这点十分的明显。

金仲把信封撕开,看到了方浊写的信件。

信里面的字数不多,寥寥数行,金仲看了,对张艾德说:“既然是方浊的安排,我就权当是真的。”

信件里的话很简单,只有几句话:

金师兄敬启:

飞星观就是大青山计划的入口,张家岭说的铜鼎,就在地下万米深处。三铜已有两铜,希望你能帮助张艾德,把铜鼎找到,以完成王师兄和徐大哥的没有破解的困局。

方浊

2009年10月12日

金仲把方浊的信件还给了张艾德,张艾德很尴尬,“勘测队的事情,是两年前发生的,这一个环节,是方所长特意让我到了这里才告诉你的。我接到方所长给我的任务的时候,才知道二位的下落。”

“方浊不是在跟我玩心眼,”金仲说,“她没准备好,就不会通知我。这点倒是跟和王鲲鹏很像了,没有王鲲鹏替她拿主意,她自己就要去殚思竭虑的布置计划,看来她在北京的日子不好过。重启这么大的工程是不可能了,她能申请到你的权限,让你带我们进入到大青山原址,已经是很艰难的事情。”

张艾德吐出了一口气,“金师傅不见怪?”

“不见怪。”金仲说,“如果方浊都不能信任,我还能去信谁。”

“那么我们先去第一个休息室吧。”张艾德,在腐朽的铁柜上摸索了很久,这个铁柜是一个配电柜。张艾德顺着配电柜的电线走向,找到了一个发动机,发动机的动力系统是烧柴油的,张艾德看到发动机上有俄语的标识。

捣鼓了很久,发动机被张艾德开启。升降机的发出了咔咔的声音,还有金属绳索绷紧的声音。张艾德带着金仲和楚离走进升降机。在升降机里的控制盘上,按了绿色的按钮。升降机慢慢的向下落去,在下落的过程中,摇摇晃晃。

升降机在井坑里一片黑暗,三人相互看不见对方。只听见绞盘嘎吱声,和柴油动力发动机突突的声音。

“废弃这么多年了,”金仲的声音打破宁静,“这些设备还能正常的运转,看来当年的动静不小。”

“也许有人隔段时间会维护吧。”张艾德说,“至少两年前是这样。”

“这地方被人上面的人故意给隐瞒起来了,”金仲说,“勘测队的事情,也是无意中闯入,不是故意安排的,有人不愿意触碰这个地方,如果不是方浊,再过几年,这地方就没人知道了。那样的话,可就遂了某些人的心愿。”

“金师傅说的那些人?”张艾德好奇的问。

“不说这些了。”金仲的声音变得很萧索,“谁知道呢。”

然后是金仲连续的咳嗽声。

升降机停了,金仲和楚离听着张艾德行走了几步,应该是走出了升降机之外,然后井坑里一片光明,金仲看见升降机外有一个短短的甬道,甬道里的灯泡都亮起来。张艾德站立的地方,有一个电闸开关。

“今晚我们就在这里休息吧。”张艾德指着甬道的尽头。金仲和楚离走出升降机,看到甬道墙壁十分光滑,还贴了瓷砖,瓷砖是正方形的,本来应该是纯白色,时间长了,被地下水浸染,全部变得发黄。

瓷砖上写满了标语,都是早期国家建设的宣传口号。大多数都已经掉了颜色,勉强能辨认出:“总路线是我们工作的灯塔!”、“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还有宣传画,巨大的拳头将美国人狠狠的锤击。

但是这些字迹和宣传画,都没有一个数字显眼,这个数字十分的巨大,即便是当初的油漆脱落,也能清晰的辨别出来:“600”

数字的下方有一段小字迹,张艾德凑近看了,很多字已经模糊脱落,但是他联系上下文,慢慢的念道:“热烈庆祝大……青山……提前完成第一阶段任务……建设人民……大会堂的成功经验……再次在大青山证明……新中国……战无不胜!”

金仲听了轻声说:“这是六十年代的口号,在我老家,当年兴修水库的标语,我从小就经常看到。”

张艾德笑了笑,“其实都一样,我去过台湾,在金门岛上,这种类似的标语也很多,什么‘一年准备,两年反攻,三年扫荡,五年成功’,什么‘军民合作,雪耻复国,枕戈待旦,复兴中华’等等,看来两边都一样。”

金仲却对张艾德示好并不领情,漫不经心的说:“你一个美国人,还在意这些事情,挺不容易的。”

“我是张天师的后代嘛,”张艾德说,“生活在美国也不是我选择的。”

金仲本来就对这些事情并不热衷,话题就谈不下去。张艾德把甬道尽头的那扇铁门,用钥匙打开,铁门的锁已经锈死,张艾德捣鼓了很久,才转动钥匙,打开了门锁。

看来方浊是做了巨大的努力,连这个房间的钥匙都拿到了。

门慢慢的推开,房间里的灯光和甬道是一条线,也亮着,金仲里面只有一张床,别无旁物。

三人慢慢走进去,当大家都适应了房间里的环境之后,这才看到地面上,墙壁上,都画满了道家的符贴和图案。这个场面,与房间外的口号标语产生了巨大的反差。

张艾德微笑着说:“也真难为了张家岭前辈,被关在这个房间里十几年,每天也只能修炼道教的心法,消磨时光了。”

“这也许是好事。”金仲说,“当年周文王不也是被关在牢里,画出了先天八卦么。”

“是啊,”张艾德说,“张家岭前辈,也许就是因为被囚禁的久了,才想出来三铜齐聚的作用。”

“明天什么时候继续向下打探?”金仲问,“时间不早了,就早点休息。”

“在地下我们就不要分辨白天黑夜了。”张艾德把看了看腕表,“我们休息六个小时,六小时之后,我们继续。三个人,每人轮值两小时,我先来。”

“这地方还有别人会进来?”金仲问,“还需要我们轮值?”

“这个,” 张艾德犹豫一会才说,“也是方所长交代的。”

“看来这个地道里有东西。”金仲的声音轻飘飘的,“我老了,没什么瞌睡,你们睡吧,我来值守。”

张艾德没有拒绝,正要叫上楚离睡觉,却看到楚离已经背靠着墙壁,双手环抱,已经睡着。

张艾德也就不再跟金仲推辞,蜷缩在房间里的那张床上,然后睡去。

三小时之后,张艾德起身,看见金仲盘膝坐在地上,坐的地方是当年张家岭画的一个先天八卦,张艾德以为金仲在睡觉,可是随即看到金仲的眼睛是睁开的。

金仲看见张艾德醒过来,问道:“我不睡,很多事情我没想明白,我时间不多了,不想糊里糊涂的就死了。”

“我每天也只需要睡三个小时,”张艾德说,“倒不是我跟您客气。”

“也是,”金仲说,“你是张天师的后人,周天吐纳是高明的,和我们外道不能比。”

“金师傅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我,到了这里,我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不用了。”金仲说,“如果不是我生病,你想什么我都能知道,人得信命,到了什么地步,就得认。除非我是王鲲鹏,这小子是真的不认命。”

“王所长的事情我听说过很多了,是很敬慕他的。”张艾德说,“方所长法术神通广大,人也精明干练,也对王所长佩服到了极点,我真是后悔,没有早点回国,那样就能见王所长这个奇人一面了。”

“见到他有什么好的。”金仲苦笑,“这种人天生就不好打交道,跟他在一起,都没什么好事情。但是天下真正能做大事的人,偏偏就是他这种。”

“听您这么说,当年您和王所长之间的关系并不融洽,”张艾德说,“方所长没有提起过您和王所长之间的事情,不过你们毕竟是同门师兄弟。”

“我第一次见到王鲲鹏,他还是个狗屁不通的小律师,第二次见面,我还能轻轻松松的把他整治,”金仲忍不住笑了一下,应该是想起了当年的情形,“可是短短一年不到,我在他面前就没有任何胜算,别人过一天,他恨不得把一天掰成十天来过,具备这种毅力的人,才有资格不认命。”

张艾德听了金仲这么说,才知道金仲和王鲲鹏以前是相互不对付的,他自己都承认了,第二次和王鲲鹏见面就欺负过王鲲鹏,可是一年后,王鲲鹏法术厉害了,反过来能欺压他。可见两人当年的关系多么恶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