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黄鼠狼一直这么站立,到了丑时,几百只黄鼠狼才纷纷散了。黄裳叹息一声,回房休息。
第二日一早,黄员外和夫人刚刚起床,看见黄裳站在房间门口,背着一个包裹。黄员外正要询问黄裳。
黄裳却跪下来,对着员外和夫人,磕了三个响头,“儿子不孝,也该走了。”
“你去哪里。”黄夫人哭着问。
“终南山。”黄裳说,“我去寻访当年的那个道士,义兄周侗也在陕西,我先去投靠。”
黄裳向父母告辞,背着包裹离开,员外夫妇二人,搀扶着送黄裳离家。走到门口,看见,黄裳雕刻的那根巨大的桓木立在大门之外。
黄裳让父母留步,对员外说:“这根桓木立在门口,家中不会在招惹妖魅鬼怪,二老就在家里等着我回来。”
黄夫人问黄裳:“你几时回来,我与你父亲已经老了。”
黄裳看了看桓木,“这根桓木能开枝散叶,就是我回家的之日。”
黄夫人看见这根桓木已经是一截枯木立在土地之上,那里还有枯木发芽的时候,知道黄裳只是随口应了一个承诺而已。
黄裳说完,就独自一人离开,向着山路行走。
黄夫人看着黄裳的身影从远处的山路转折地方消失,不禁对着黄员外哭起来,“他这辈子都没有一个人出过门。谁能照应他。”
“那倒未必,”黄员外说,“当年山匪掳了他,也不是安然无恙的回来了。”黄员外说完,搀扶着夫人回房。
黄宅院外的桓木在阳光的照射下,阴影贴着地面,慢慢旋转,如同横摆一样,刚好覆盖整个黄宅的范围。
而阴影所到之处,围绕在黄宅之外的黄鼠狼纷纷躲避,无法接近黄宅一步。
黄坤用手中的桓木吓跑了黄鼠狼。邓瞳的精神又逐渐恢复。邓瞳本就是个闲不住的人,每天呆在王鲲鹏的家里,身上都闷得结出蜘蛛网来了。
可是他又不能离开黄坤,黄坤手上有桓木,而且已经掌握了晷分的算术,如果离开黄坤,没有黄坤的照应,黄鼠狼随时会回来附身。邓瞳也被黄鼠狼折腾怕了。
黄坤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黄坤下楼到超市买东西,邓瞳都得跟着。自己上个厕所,还要在厕所里喊黄坤你小子别扔下我跑了啊。
黄坤被邓瞳弄得不厌其烦,就故意说有事出去一趟。结果邓瞳急急忙忙的就跑了出来,跟黄坤说,刚才马桶里伸出来一个胳膊,把他吓死了。
黄坤看着邓瞳疑神疑鬼,难免好笑。
邓瞳就说:“两个师父没有从湖南回来,你就不能走,他们说了的,你不能离开。”
“我师父明明是把你交给了寻蝉前辈,让你好好在牛扎坪呆着好不好,”黄坤没好气的说,“你自己犯贱,怪得了谁。”
邓瞳就把桓木拿在手上,“你人走可以,但是这个东西要留给我。”
“那也好。”黄坤说,“我正要回学校,要期末考了,我得去上课。”说完就要走。
“不行。”邓瞳又反悔了,“这东西在你身上才有用,我拿着屁用都没有,我得跟你去上学。”
“我说大哥,”黄坤没好气的说,“按你的年纪,你大学早就毕业了吧,跑到学校里去干什么?”
“反正我不在这个房子里等师父回来。”邓瞳说,“跟坐牢一样。”
黄坤没招,只好呆着邓瞳去学校,邓瞳就抱着那根木头,跟着黄坤。
黄坤回到学校里,上课邓瞳也跟着。黄坤在教室里听课,邓瞳就抱着那根木棍在后面打瞌睡。反正大学教室学生都是相互串课,老师们也不在意。
到了晚上,两人在食堂里吃了饭。黄坤却不急着回学校。然后带着邓瞳去学校里的一个咖啡屋。邓瞳也乐得跟着黄坤来这种地方,虽然觉得这个地方比不上市内的量贩KTV,怎么也比王鲲鹏的公寓闲呆着强。
两人找了座位,刚刚坐下,一个干练的女孩就走到黄坤的面前,对着黄坤不客气的说:“黄坤你这几天死哪里去了?”
“我有事情。”黄坤低着头回答,“没时间回学校。”
邓瞳就对这个女孩说:“你是这里服务员啊,你这里的芝华士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是这里的老板,”策策回答说,“一瓶两三百块的酒,我哪有这么多精神给你弄假的。”
邓瞳就点了一瓶,可是黄坤不喝酒。邓瞳就自己一个人慢慢喝。策策照例给黄坤端来了一杯咖啡。
然后挤在黄坤旁边坐下,轻声对黄坤说:“前几天找你有急事,你人这么跑了。”
“什么事情啊?”黄坤忸怩的问。
“你待会自己问我小姨。”策策不跟黄坤说话了,转而对着邓瞳说:“帅哥,我陪你喝一杯撒。”
邓瞳说:“这酒是你卖给我的,你喝了,是不是少收我一杯的钱啊。”
策策笑起来,“你这个有点意思。”然后去招呼别的学生去了。
邓瞳和黄坤坐了半个小时,邓瞳现在半眯着眼睛,喝着洋酒,听着酒吧里音箱传出来的蓝调。觉得还是挺安逸的。
接着音响的声音了,很久没有换曲子。邓瞳看见大堂前方,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女孩,坐在了一个古琴后面,慢慢的用手指把琴弦都掠过。然后一点点的调弦。磨磨蹭蹭了半天,终于开始拨弄琴弦。
女孩开始演奏,这时候邓瞳才看到黄坤的眼睛就一直没有离开过这个弹琴的女孩。心里就明白了黄坤根本就是不是要回学校上课,而是算准了时间来看这个女孩的。
女孩的琴声弹了一会之后,琴声变得激烈,有了肃杀的意味。邓瞳皱着眉头,对黄坤说:“这个女孩怎么在弹《广陵散》。”
“什么《广陵散》?”黄坤茫然的问。
邓瞳鄙夷的说:“你就是追这个女孩,也要做足功课啊。”
黄坤摇头,“其实我根本听不出来她在弹什么,我没觉得好听。”
“这是曲子不该是女人弹的,”邓瞳摇头,“现在世道也乱了,都不讲规矩了。女人也能弹《广陵散》了。”
“说的你好像很懂一样。”黄坤觉得邓瞳在信口开河。
“我从五岁开始,”邓瞳说,“我爹妈就给我请了古琴的老师,哦,也不是老师,是我的一个干爹,教我弹古琴。这个《广陵散》我八岁就会弹了。”
“你就吹吧。”黄坤不理会,眼睛还是看着陈秋凌端庄的弹琴。可是邓瞳继续捣乱,在旁边用口哨吹起来。让黄坤不厌其烦。不过黄坤也听明白了,邓瞳吹得口哨,比陈秋凌弹的曲调早一拍,旋律的确是一模一样。
陈秋凌突然听见了口哨声,然后抬头看向了邓瞳。邓瞳向着陈秋凌挤眉弄眼,十分的得意。
黄坤尴尬不已,都恨不得冲上去告诉陈秋凌,这个傻逼和自己没关系。可是邓瞳的口哨声嘎然而止。黄坤连忙回头看着邓瞳,看见邓瞳的眼睛直了,脸部僵硬。嘴角在不断地抽搐。
黄坤连忙问邓瞳:“你又被黄鼠狼迷倒了?”
“没有。”邓瞳摇头,“我很清醒。”
“那你怎么不显摆了。”黄坤很意外。
“你给我说个实话,”邓瞳问黄坤,“你是不是中意这个女孩?”
黄坤有点不好意思,“你管这些搞什么?”
“这个女孩身边有人。”邓瞳说,“而且可能不是活的。”
“你什么时候有这个本事了?”黄坤看着邓瞳变了性格,这么一本正经,好奇的问,“你看得见她身后有鬼不成。”
“我看不见她身后的东西,”邓瞳说,“可是我看得见她脖子上带的银锁环,还有她穿的是冥婚的嫁衣。伙计,你喜欢的女人是有老公的。”
黄坤立即想起来,邓瞳在黄鼠狼上身后,对自己说过一句话,“陈秋凌是结了婚的,你想都不要想。”
黄坤把邓瞳看着,“你到底是不是被黄鼠狼又上身了。”
邓瞳把那根木棍拿起来,对着黄坤说:“你看撒,你看我到底是不是在犯迷糊。”
“可是你怎么懂这些?”黄坤问。
“我有二十八个干爹干妈啊,”邓瞳说,“他们不是术士,就是神棍,轮番着给我讲门道规矩,唠叨了十几二十年,记性再不好,也要懂不少了啊。”
“你懂,你懂你还把自己往邪门的电梯里带,把我弄到水猴子旁边,自己还招惹黄鼠狼?”黄坤嗤了一声,“我算是信了你的邪。”
邓瞳说:“我从小就接触这些,从来不出事,就是从拜了王鲲鹏做师父开始,运气就不好了。我倒霉不是因为我自己原因,是被这个倒霉的门派给拖累了。”
黄坤见邓瞳对王鲲鹏不太恭敬,也懒得跟他啰嗦了。
邓瞳对着黄坤说:“你不相信我是不是,那你听我说,你走到那个女人身边,看她的手指头,她的食指上应该戴了一个扳指,猜得不错的话,应该也是翡翠的。”
黄坤没有站起来,更没有去真的看陈秋凌的手指。他愣住了,因为邓瞳说的话,没有一丝一毫的错误。他以前注意过陈秋凌,陈秋凌的食指上的确有个翡翠扳指。”
黄坤叹口气,问邓瞳:“那你怎么知道她身后有人?”
“她脖子上的银锁环,”邓瞳低着声音说,“你自己仔细看啊,隔一会,她的后背就会慢慢往后挺一下。”
“那又怎样?”
“那是有人在背后拉银锁环。”邓瞳说,“就是她的丈夫。”
“你自己都自身难保,”黄坤说,“还能瞎比比这些。”
“我们走吧,别在这里呆了。邓瞳站起来,“我不想再招惹了。”
黄坤却看着陈秋凌,不愿意离开。邓瞳向策策打了招呼:“老板,结账。”
策策走了过来,“咖啡二十,酒三百五。没喝完可以寄放在这里。”
“你在抢钱是吧。”邓瞳睁大眼睛,“你一个学校里的酒吧,怎么就这么贵?”
“比市内便宜多了好吧。”策策说,“价格很公道了。”
“可是你刚才自己也说芝华士两百多一瓶。”邓瞳还在跟策策交涉。
“那是我的进价,”策策说,“我不挣差价,门面不要钱啊,人工不要钱啊。”
邓瞳掏出钱包,把钱给付了,然后对着黄坤说:“我说你这个人傻逼吧,那个许了冥婚的女的,就是个酒托。”
“你说什么?”策策一把拉住邓瞳。
邓瞳把胳膊挣脱,“钱我已经给了啊,你还要怎么样?”
“不是,”策策说,“你看得到出来我小姨许了冥婚?”
“呃,”黄坤用手碰了碰策策的肩膀,“这个事情,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
“你别打岔,”策策把黄坤的胳膊甩开,“没你什么事情。”
“是的,我看得出来,那又怎样?”邓瞳对策策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弹《广陵散》。她弹这个曲子,就是为了摆脱她死了的男人。”
策策眼睛看着邓瞳,眼睛睁得大大的。
“不过吧,她本事不够。”邓瞳又开始显摆了,“没什么用,我只是好奇,她从哪里学得《广陵散》,不知道是那个笨蛋老师,会教一个女人弹这个曲目。”
“《广陵散》是我给她弄到谱子,”策策问,“有什么问题吗?”
“那个曲子女人弹了没用。”邓瞳说,“只会添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