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见老头子站起来磨蹭走了。我实在是差距不到老头子身上有什么古怪,除了他脾气犟,爱吃面条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我看你们家老爷子寿数还长,”我估计老头已经走到厨房了,才说,“应该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我想办法,看能不能弄好。”
“小徐,我家里真的没得钱。”老高说,“我爸也没得什么事情。”
我现在恨啊,恨自己怎么这么巧就看不见了。不然看看老高的脸色,就明白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我还真不信,有人不怕自己家里出了怪事的。
我记得我面前盘子是一盘腊肉,于是故作镇静的把筷子伸到面前,夹了一块肉喂到嘴里。腊肉没炒好,肥腻的很,满口的油腥味道。
这老高的堂客做饭太随意了吧,我吃得难受,就不愿意再伸筷子了。
老头子自己端了一个碗,坐到我身边,呼呼的吃面条,我现在明白他为什么要自己下面吃了,原来是儿媳妇做的菜太难吃。
除了老头子,老高一家人吃的倒是挺香,我听见他们筷子不停的磕碰碗的声音。
老高的媳妇,看我不动筷子,就给我说:“夹菜,夹菜撒,不客气,你尝尝。”估计是给我碗里盛菜。我端起碗,把菜吃了,嚼在嘴里总觉得不是个味道,硬邦邦的,牙齿咬的咔啪响。
我心里顿时意识到吃的是什么了,心里一阵阵恶心,想吐出来,又怕不好意思。
“这个腊蹄子味道还行吧?”老高的媳妇问我。
我抿着嘴,说不出来话,这他妈的哪里是什么腊蹄子,明明是昆虫,不是天牛,就是蚂蚱,谁知道是什么恶心的甲虫。
我故意咳嗽,低下头,把嘴里的东西偷偷吐到地下。然后用筷子有夹了一块面前盘子里的腊肉,然后松开筷子,掉在面前,用手去捏。果然,腊肉也不是腊肉,而是一条青虫,肥肥胖胖的,还在我手里扭动。
“哇!”我实在是无法忍受了,呕吐起来。
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不仅是老头子不对劲,这一家人都不对劲!妈的,家里再穷,也不会吃这些玩意。
我吐过之后,老高一家都没有发出声音了,我只能听见老头呼呼的吃面声音。
然后我耳边突然发出一个小孩玩耍嬉闹的笑声。
他们家两个儿子不都是没结婚吗?哪里来的小孩子?
我的眼睛,妈的,我心里想着这个事情,我现在一定要看得见才行。我心已经慢慢意识到什么事情了,就在一瞬间,我的眼睛突然能看见,但是只有短短的不到一秒钟。
就这一瞬间,我看明白了。
现在已经到了天黑的时候,还有一点点夕阳的光线,黑暗即将来临,屋里却没有点灯。我没有看见屋里有什么小孩,但是我看清楚了其他四个人的样子。
老头子正闭着眼睛呼啦啦的后吃面条,而其他的四个人,中年夫妇和他们的两个儿子,身上都穿着寿衣,面无表情,僵直地坐在左边,我对面老高的脸已经溃烂,牙齿露在外面,牙齿缝隙里正在咬着半截蚯蚓,蚯蚓的半截身子,在牙齿外面甩动。
我他妈的就看到这里,眼睛就变得黑暗一片了。
“吃菜撒,小徐。”在无尽的黑暗里,我听到了老高堂客热忱的声音。
我现在双瞳要出不出,出了就能看见真实的场面。不出就是一个瞎子,还能被死人蛊惑。我自己却心眼也就罢了,怎么身上的本事也跟着缺心眼!
“小徐吃不惯我们山里的菜,”老高说,“那就喝酒吧。”
我哪里还敢喝那个又酸又咸的东西,谁知道是什么恶心液体,指不定是他们身上的尸水,我又开始呕吐了。
我听见他们凳子一阵声音响动,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动作,跑也没法跑,眼睛又看不见,我真是自己坑自己啊。
一个坚硬的东西叉住了我的脖子,我不用想也明白,这是四个人其中一个的手指,我用手去掰,感觉到这个手掌上还是有皮肉的,只是皮肤和肌肉都在腐烂,剥离在骨头上。
老头子在一旁哭起来,“你们莫害人了,都弄死几个了,我的祖宗们。。。。。。”
现在我知道老头还真的是活人,我连忙把老头子的胳膊给抓住,“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老头子把我往后拉,我踉跄的跟着老头子。
我的眼睛又能看见了,仍旧是那么一小会,掐着我的是老高的一个儿子,他的身体相对完整,我现在看到老高和他的堂客,根本就没有腿,就只有上半身,顿在地上。
就这么一下,我又看不见了,手臂抓住老高儿子的胳膊,狠狠一扯,把胳膊给扯下来。拿着那截断臂,在身前胡乱挥舞。
老头子在我耳边不停的喊:“咄咄,回去,回去。。。。。。”
然后我听到耳边一个猫叫,我心里更加愤恨,这家里竟然养了猫,草帽人最怕的动物。我听见猫在身前凄惨的风唳叫,过了一阵,猫才停止了。
老头对我说:“他们走了,回去了。”
“回去?”我松口气,马上又问,“这里不是你们家吗?”
我能察觉老头子在哄他的猫,于是问:“这猫 是你养的,对付他们的?”
老头说:“他们怕猫子,不然我一把老骨头也跟他们一样。”
“实话跟你说吧。”我对老头说,“我眼睛看不到了,不过等我眼睛好了,我能对付他们。”
“我要你来对付他们搞什么?”老头说,“他们又不是自己要这样的。”
“最多到半夜,我的眼睛就能看见,”我对老头说,“我维护我现在不被他们弄死,我帮你把他们安顿好。”
“你搞不赢的。”老头的声音沙哑,“那东西厉害的很。”
小孩笑的声音又出现了,老头子的身体瑟瑟发抖。
“到底是什么东西?”我拼命的大喊。
我听见嘣嘣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夹在在小孩的笑声中,过了一会我才明白,这是老头在拼了命的在磕头!
我听到老头子哭着求情,大意是恳求放过他一家之类的话。他十分恐惧的东西,现在一定在我面前,但是我看不见,我眼前只有漆黑一片。
加把劲,加把劲!我心里对自己喊:眼睛!石础!双瞳!
我现在该做什么,我心里不停的想。草帽人的声音:一个眼睛,两个瞳孔,辨别阴阳两界。
“我已经是过阴人,还要什么辨别。。。。。。”我大喊。
我眼睛能看见了,看的清清楚楚。
我看见老头子在我身边,坐在地上,手指指着我,吓得在地上不停的后退,“你、你、你……”
我没有理会老头,看向前方,我没有看到那个嬉笑的小孩在什么地方,但是我能看到屋内的环境。
这根本就不是房屋。这是一个坟冢,小小的坟冢,只有几个平方大小。坟冢里到处是某种植物的根须,在坟冢内盘根错节。坟冢的中央是一个棺材,棺材上爬满了昆虫和蚯蚓。一只黑猫,蹲在棺材上,对着我不停发出呜呜的声音。
老头已经吓瘫了,在地上瑟瑟发抖。
我背起老头,走到坟冢之外,现在我明白老头刚才为什么说,要他的儿子和孙子回去了,原来这里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家,而坟冢之外,有四座新坟。
两棵大槐树茂密的枝叶,刚好覆盖在这个坟冢之上。
我仔细看着坟冢,坟冢上被藤蔓全部覆盖,我慢慢的在坟冢上摸索,终于找到了坟冢里那些根须的茎杆,这是,然后我顺着茎杆在地上不停的爬动,老头子扑上来,“先人(宜昌方言:恳求对方的语气),你不要弄了,你不晓得厉害!”
我回头,“既然撞上了,就不能停。”
我顺着根茎摸索,发现根茎又埋入地下,我对着老头说:“锄头,那锄头来。”
一阵狂风吹来,大槐树的树叶纷纷落下,飘得到处都是,我指着槐树喊:“没办法,我就是干这个的!”
老头害怕我,不敢违背我的意思,拿了锄头来,我狠狠的在茎杆入土的地方挖掘,挖了两尺身,就看到了茎杆,茎杆被我用锄头挖破,流出鲜红的液体,一股植物混杂这血腥气在冒上来。
我现在越来越能肯定,这是个什么东西了。这东西,对付寻常人家,和一般的端公,的确是比较凶恶,但是在术士面前,它怕了。
我继续用锄头挖,发现根茎距离表面越来越浅,几乎就在地面的尘土之下,我不用锄头了,抓住根茎,就不停地往上扯,终于我看到,这个根茎的范围遍布在坟冢四周的范围。根茎生长出来的根须,分为七个主干,分别连着坟冢,和四个新坟,还有两个延伸到两棵大槐树的根下。
而大槐树下的根茎,密密麻麻缠绕着几具尸体,尸体的脸还能看出面貌,而且身体已经被根须吸干了肌肉和血脉。
老头的儿子和媳妇,以及他两个孙子的坟墓里,我也看清楚了,也是被根须缠绕,特别是他老高和他媳妇的身体,已经只剩下白森森的骨骸。
他们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妈的!”我对着根茎骂起来,“跑了。”
老头看见我刚才疯癫的举动,对我有了一点信心,“徐,徐师傅,你真的能对付他们。。。。。。”
“已经弄死了这么多人!”我对着老头说,“你知道他为什么留着你吗,因为他看你没什么精血了。”
“他们还要我给他们喂牛奶。”老头瑟瑟发抖的说,“他们喜欢喝那东西。”
“他们已经成了人形,当不需要喝牛奶的时候,”我指着老头,“你就没用处了。”
我又冲到坟冢里,把棺材打开,果然里面除了尸骨,什么都没有,我转头对老头喊,“你是不是在这里发现他们的,现在他们跑了!”
老头不说话了,从手上拿出一个东西,是一截红头绳,两头系着铃铛。
我一把将红头绳给夺过来,系在坟冢里的主根茎上,然后我走到坟冢外,看着所以有的根茎都在蜷曲收缩。不多时,我听到了小孩哭喊的声音。
然后就看见两个藤蔓在不停的向回收索,藤蔓的尽头,分别拴着两个极力挣扎的小孩,在地上不停的翻滚哭叫,看模样只有两岁左右,他们的右脚都被系上了红头绳,红头绳和藤蔓是拴在一起的。
两个小孩被拖入到坟冢的棺材里,我走进坟冢,伸头看到棺材中的骨骸中央,长着两个何首乌,一个略大,一个略小,都已经成了人形,而且男女都能分辨。
我回过头,对着老头,用手指指着他,“你啊、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