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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头顶传来董玲的喊声,“疯子,快回来,座钟垮了!”

 我回头看着董玲,又看看前面的房子。犹豫了一会,只能重新跑回董玲的家。我的脑袋并没有因为我做了过阴人而变得灵光起来,很多事情想得并不周到。我一心想着白板脸篾匠不是个好人,心里就潜意识的认为他要去抓的座敷就没有什么危险。经过了这么多磨练,我还是没有什么大的长进,谁给我说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了。那个座敷绝不是好东西,惦记着董玲家里混乱,趁虚而入的鬼怪,能是什么好东西吗?

在跑上楼梯的过程中,我把这一点总算给想明白了。心里焦急,飞奔上四楼,幸好我走的时候,没有把门给带上,当我冲进房间,看见董玲站在客厅的角落里,吓得一动不动。

那个座钟已经摔破在地上,钟表的盘子散落在地上,两个指针在飞快的转动。我顾不上许多,飞身扑过去把座钟的表盘给抱在怀里。

心神未定,看着董玲,故作镇定的笑了笑。可是董玲仍然是十分害怕神色,她的眼睛直直的看着我的头部上方。

我头皮发麻,慢慢抬头,看见了那个小孩倒掉在天花板上,手里拿着座钟的钟摆在上面慢慢晃动,摇晃的钟摆让我一阵阵眩晕,那个小孩另一只手晃了晃,我模糊看见垂下来一根绳索,紧接着我的脖子一紧,身替悬挂起来。一口气都换不出来,双脚不停的胡乱挣扎。

董玲看见我的样子,吓得尖叫起来。

我的手不停的向上伸,想扯开绳索,但是起不到任何作用,我的无法呼吸,血液无法上升到脑部,眼前一阵阵发黑,在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我看见那个小孩一张幼稚的脸正看着我,但是他的表情绝对是十分成熟老练的样子。我脖子的颈椎,越来越疼,估计是要被自己的身体拉断了。

三十岁汉子倒绷婴孩,这是我心里无奈的闪过这个念头。

接着我的身体重重摔倒在地上。耳旁听见那个座敷在狂呼尖叫,模糊中看见一个人手里抓着那个座敷,座敷在拼命挣扎,四肢不停的弹动。座敷的声音越来越小。我身体的血液又能流到头脑中了,眼睛能看的清楚,在这种时候出现,并且能把座敷给制住的人。除了王八,还能是谁。

王八头上缠着绷带,姿势倒是挺潇洒,把那个座敷的脖子捏着,看着我眼睛要冒出火来。

“先别跟我发脾气。”我急忙站起来,“楼下还有个篾匠要对付。”

王八哼了一声,他不放心董玲,示意我和董玲都跟着他下楼。

我们三人又走到楼下,楼下的游乐园里那些竹子编织的傀儡,见到王八纷纷躲避。我们从窗户爬进那个篾匠住的房间,屋子里面红彤彤的一片,我看到屋子里挂满了灯笼,映出暗红色的光芒。

那个篾匠已经跑了,留下了这些破烂玩意。

王八慢慢在房间里找寻,结果发现房间里出了灯笼之外,全部是竹子编制的日用物事,和一些竹子的半成品。

“看来我把那个人吓跑了。”我讪讪的对王八说。

王八把座敷狠狠摔在地上,用一个灯笼把座敷给罩住。然后指着我的鼻子大骂:“你就给我装,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我低下头,支吾的说:“我以为我能行的。”

“一点屁事都弄不好。”王八骂我,“你除了玩心眼对付我,还能做什么?”

“我没一时失手而已。”

“你好好的跟我说明白,”王八说,“别糊弄我了。”

王八把座敷给收拾进灯笼,然后问董玲的父母住在什么地方。

董玲回答她的父母住到姨妈家去了。

“我们送你去姨妈家,这几天别回来住。”王八带着我们走到路上,拦了一辆的士,董玲的姨妈家住在三江对面的樵湖岭,的士不一会就到了。我和王八亲自把董玲送到董玲姨妈家里。然后王八提着灯笼,恶狠狠的看着我,带着我走到马路上。

两人站定,王八盯着我看了好久,终于忍不住了,对我问道:“你身上那些木偶呢?跟着罗师父学的。”

我耸耸肩,“交给守门人了,我不能用这个。”

“过阴人的规矩?”

我连忙点头。

“为什么小鬼对付你,不怕你身上的火焰,我记得你的命格是杀鬼的。”

“我都是过阴人了,还有个什么的八字啊。”我轻松的说,“不过我还会听弦和算沙,这个守门人拿不走。”

王八跳起来,手指着我,“你没法术了,会这些算术有个屁用!”

“我身份不同了嘛,”我安慰王八,“现在我是过阴人了。”

“你现在还不如从前了。”王八终于明白了过阴人的代价,声音变小一些,“其实你是知道的对不对。”

我没有说话。

“你早就知道!”王八歪着肩膀,不停点头,“不然你也不会和金老二联合起来算计我,你倒是好心。”

我叹口气,这就是当过阴人的麻烦,当初我知道赵一二是过阴人的时候,就知道了。我当过阴人最多是丢一些法术和自身的命格,而赵一二和王八当过阴人,很可能就是丢掉性命。

权衡利弊,不可能有更好的选择。

但是我在守门人那里得到的一些东西,让我觉得付出这些代价是值得的。但是这些东西,就是王八杀了我,我也不会说。

“桥边那边有一片大竹林。”王八说。“我们明天过去。”

“去哪里做什么?”

“那是个篾匠,他看见你是过阴人,当然要跑回竹林躲起来。”

我听王八这么说,就有点得意。

“别他妈的以为他是真的怕你。”王八骂,“他怕的是诡道,你是讨了我师父和我的名声的福气。”

“你别说了,”我摊摊手,“我知道我现在除了个身份,什么都不是。你满意了吧。”

王八冷静下来,对我问:“有没有回旋的余地。”

“有!”我立即回答。

“是啊是啊,你说过的,孙拂尘。” 王八摇晃脑袋,“怪不得你一出来就要去找那个人。”

“我的事情你可千万别对别人说啊。”我提醒王八,“其他人都不知道的,那个望老太爷,都还在怕我呢。”然后我把在青滩,帮助望德厚脱离望老太爷死在滑坡的厌胜术里的事情详细讲了。

“你省省吧,”王八不屑的说,“你真的以为是望老太爷是怕了你吗?”

王八这句话说到我的软肋,我虚弱的承认,“是啊,我身上六个火的八字没了,他要我还有什么用?”

王八更加打击我,“望老太爷没在青滩把望德厚给拉走,怕的不是你,他怕的是孙拂尘的法术。如你所说,孙拂尘这么厉害的人,在三峡呆了那么多年,他又是那种身份,能不和望老太爷打交道吗?”

我悻悻的说:“这事我也想到过,就是没有去仔细想而已,你也知道我这人不喜欢想太多。”

“嗯。”王八挪揄我,“除了对付我的时候,算盘打的精细,对付别人就是一个糊涂蛋。孙拂尘在三峡做了那么多事情,能不把周边的端公、野鬼、山神都给镇住么。你当他在三峡十几年,跟你一样,糊里糊涂的混日子啊。”

王八仅凭我的叙述,就把事情的边边角角都给推算出来。而我,亲身经历了,却都想不到这么多。我真恨我爹妈,怎么不给我生一个好脑子。

我被王八逼迫,终于把自己除了有个过阴人的身份,其他什么都不是的秘密给说出来了。不停的告诫王八,别把这事告诉别人。

王八不耐烦了,对我说:“从今往后,除非是我和我的家人,我绝不多管闲事,你有没有法术,跟我屁的关系,事情都是你自找的,你自己去应付吧。”

我和王八坐在江边,两人等着天亮,我耳边不停的听着王八唠唠叨叨的埋怨我,把从前的事情挨着说起:什么不该跟他抢过阴人什么的,不该跟金璇子师徒交好什么的,不该把赵一二的魂魄交给少都符什么的,不该多管闲事让他没得到溶洞里的血石什么的,不该招惹草帽人什么的,不该穿他的西服追女同学什么的,不该偷他的饭票去扎金花害他也没饭吃什么的。。。。。。。。靠!

我听他把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都给抖出来,我干脆耳朵闭上,自己去睡了,让他唠里唠叨去吧,我在即将睡着的时候,心里得意的想到一个事情,有一件事情,我还是瞒住王八了,草帽人。

早上我被蚊子叮醒,看见王八眼睛熬得通红,估计是一晚上没睡,头发从绷带里抻出来乱糟糟的,胡子拉碴。

“去把篾匠的事情了了吧。”王八提着灯笼,对我说。

桥边往土城的方向走几里路,然后有个岔路,顺着岔路向里走,步行一个多小时,就看到一个小小的山包,这个山包不大,方圆也就是几十米,一条溪水绕着山包转了一圈,在山包靠阳的地方流到田野里。

山包也不高,最多十几二十米。

怪就怪在山包上面全部长满了竹子,隔好远就能看到,郁郁葱葱的一片。风一吹过,竹子就成片的摇晃,哗哗作响。

这里地方偏僻得很,附近没有人户。

王八和我走到山包前,围着山包走了一圈,还是没有看到走进竹林的路。

“嗨。”王八叹口气,“我跟着师父的时间太短,后来一直在北京,没有跟师父多结识一些民间的狠人,几乎是没有什么交情,这人看架势来头不小,不是普通的篾匠。”

“你看出来有什么古怪了吗?”

王八指着山包说:“这个不是天然生成的小山包,这个是坟茔。”

“什么人死了这么排场?”我问,“堆这么大个坟堆。”

“古时候的大人物,都是这么大的坟堆。你忘了我们在沙市的时候,去的张居正墓吗。”

“还真是,张居正的坟堆也是这么大。”

“这个篾匠守在这里,肯定是有点来头了。”王八冷静的说,“不晓得他弄这些小鬼做什么。”

我听着王八分析,嗯嗯的敷衍。

“你的算术呢?”王八突然提高声音。

“算什么?”

“这竹子是根据奇门种的,”王八吼,“你算出来入口在哪里。”

“这个简单,你也不早说。”我嘴上敷衍,看了看山包的方位,然后拉着王八走到山包的大壮位,指着说,“入口就是这里。”

“这是块石头。”王八没好气的说,听他的语气,对我完全是彻底失望。

“真的没错,就是这里。”我说,“算沙,算沙呢。”

王八突然想明白了,绕道石头后面,果然石头后有个小洞。

“这个篾匠是住在坟墓里的。”王八点头说。

我指着洞口,“还真是邪门了,这么大个坟墓,早就该招惹盗墓贼了啊。”

“两种可能。”王八回答我,“一,可能篾匠自己就是个盗墓贼,找到这地方,干脆住下来。”

“还有一种可能,”我主动接上王八的话,“篾匠就是祖祖辈辈守着这个坟墓的。”

王八哼了一声,估计连讥讽我自作聪明的心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