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李夷说道:“你是村里的赤脚医生呢,怎么能搞迷信这一套。”

“那……那里是什么赤脚医生,你……你当现在是……是什么年代啊?”向华说:“我连医……医士的资格都没……没有,当……当什么医……医生撒,还……还不如接我……我老头子的……的班。”

“这么大面积的癔症传染,听说你们这里不是第一次了。”

“是……是啊,上次是……八五年……是我老头治……治好的,可他……前年死……死了,就该……该我来治……我家是干什么的,你……你和我一起读书的……的时候,就……就知道啊。”

听了他们的对话,我算是明白了,原来梅右坪的中邪(李夷叫癔症)隔上十来年,就会循环发作一次。看李夷和向华说话的口气,他们是老熟人。李夷小学在宜昌读书,初中时候因为户口的关系,回到老家上的学,中考才考起的三峡高中,才又回到宜昌的。向华应该就是他的初中同学。

而且刚才那些妇女中邪的症状,在梅右坪不是第一次了,听向华的口气,肯定也不止两三次。

“不行,你明天跟我回乡里,去拿药回来治她们。”李夷说道:“我们医院刚进了点‘富马酸奎硫平’,你把这些药带回来。”

向华叹了口气:“好吧,我……我也不愿意……做哪些事情……我……我明天跟你去拿药。”

向华张罗着给我们做饭。我看了看屋内,真是家徒四壁,除了几张破烂椅子,和一张八仙桌,堂屋里什么都没有,八仙桌的一条腿还是断的,用木棍给钉上。屋角一个肮脏的床板上裹着一坨铺盖上面吊的蚊帐乌七八黑。还有两个厢房,一间应该是村里的播音室。另一间黑漆漆的,不知道住的什么人。

向华饭做的很快,就是用土豆炒了盘腊肉,端上来了,想了一会,出了门,回来拿了几个鸡蛋,又给我们炒了个青椒炒蛋。端上来后,他进了那间黑漆漆的厢房。把一个老年妇女抱出来,给坐在八仙桌旁,这是个瘫痪的妇女,应该是向华的母亲。

我们开始吃饭,我夹菜的时候,抬头看了向华的母亲一眼,发现她正死盯着李夷看,目光狠毒。我吓得连忙低头,继续吃饭。

吃晚饭,天色尚早。

李夷对向华说道:“你带我到田家润屋里去看看吧,她的爸爸听说病的很厉害。”

向华把李夷看了看,愣了一会,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把碗筷给收拾了,又把他母亲抱回厢房,我听见他母亲在低声咒骂。

第130节

2010-7-261:53:00

李夷把随身带的药放在屋内,对向华说道:“这次的消炎药我带了不少来了,你明天跟我出去了,再带点回来。”

向华把他母亲安顿好在屋里,在里面答应两声。然后出来,和我们向村的另一头走去。走到一个黄土墙的房子前面,稻草上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蹲着在玩耍,鼻涕吊的老长。这个黄土房子横向较长,有两个大门。

“李医生,你来啦。”向声音看去,是在乡里遇到的那个朱幺幺。

李夷说道:“是啊,听你说伯伯病情严重了,来看看。”

“润儿——”朱幺幺看着,“李夷来啦。”

没人回答,朱幺幺对李夷说道:“她肯定出去寻猪草去了……”

李夷没说什么,就往屋内走去。

我看见了那个病人,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正在床头疼的身体弓起来,嘴里爹娘的在轻声呻吟着。看见李夷进来了,想打招呼,却说不出话来,脸上噶白,汗珠留下。

“这两天越来越严重了。”朱幺幺对李夷说道:“昨天都没没有今天这么疼的厉害。”

李夷问道:“止疼药和消炎药都吃完了吗?”

向华说道:“早就完了。”

李夷不问什么了,把身上带的止疼药拿出来给那个汉子吃了。

“伯伯,你今天要跟我出去,到乡里去住院,你的病药开刀。”

“什么……”朱幺幺在旁边惊讶的说道:“这么严重了呀!要开刀住院……那里有钱……”

“伯伯的胆结石已经很严重。我上次就说了,他的病药开刀,切除胆囊。今天一定要把他送到医院去,若是穿孔,腹腔感染了,就有生命危险。”

朱幺幺一听就急慌了:“这怎么搞?这怎么搞?”

看着那汉子疼的凄惨的样子,我也觉得不忍。

李夷想给他打杜冷丁,可是杜冷丁是管制药物,虽然便宜,却带不出来。李夷想了想,对朱幺幺说道:“我看见你菜园子里种了几棵罂粟,把果子弄下来,熬了汤给伯伯先喝点,也许能管点用。

大山里的人家,种几棵罂粟稀疏平常,都是拿来当佐料用的。

李夷转头又对向华说道:“你去把面包车的司机叫来,今晚送我们走。”

向华应承着往外走去。

刚好一个年轻的妇女走进来。进门看见这个场面,连声问道:“爸爸,你是不是又开始疼的厉害啦。”她看见了李夷,脸上的表情甚为惊讶,蠕蠕的说道:“你……也来啦。”

我一看见这个年轻妇女,就觉得眼前光亮一闪,这个年轻女子太漂亮了,虽然穿的非常土气,脚上还蹬着解放鞋。可是仍旧掩盖不住她的美貌。兴山真的是出美女啊。想不到这个穷山僻壤的,还有如此姣好的女子。古时四大美女之一王昭君是兴山人,自古兴山出美人,我今天总算是见识了。

李夷沉闷的声音说着:“伯伯今天一定要出山,到医院去开刀,再晚了,送到城关医院都来不及。我看他胆结石引发的炎症已经很严重了。”

那汉子仿佛在印证李夷说的话,又忍不住高一声低一声的呻吟起来。

朱幺幺连忙说道:“那就不等了,快把大哥送医院,润儿,青青我来照顾,我现在就把你叔叔喊来,是好是歹,他明天回来给我带个口信。”

言毕,朱幺幺,匆匆的走了出去。

我的眼光离不开那个美貌女子,原来她就是李夷说的田家润,她和李夷也应该是同学。

大家都手忙脚乱的收拾起来,准备送田家润的爸爸出山。李夷把随身带的输液器具给拿出来,熟练地给他扎上针,吊了个药瓶在床头。一时急了,也来不及做皮试,估计李夷上次来,治疗过他,也知道田家润的父亲青霉素不过敏。

田家润和李夷忙碌着,相互不怎么说话。我插不上手,帮把手,反而添乱,干脆在一旁看着。

过一会,向华回来了,却苦着脸,“司机说……说了,今天不……不能出山。”

“为什么?”李夷向向华喊道。

“你知道的,我们这里的规矩,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不记得吗?”

“都什么时候了!”李夷大喊:“还信这些鬼把戏,你带我找司机去。”

说着话,李夷把向华一拉,去找司机去了。我也要跟着,李夷阻止,“风风,你留在这里,帮着照看一下。”

李夷和向华又去找医生去了。

我留在屋里,想帮田家润收拾,可又无从下手,只好帮忙看着输液瓶的药水,滴的快慢,用手去装模作样的调一下。

田家润边收拾边对我说,“你也是李夷的同事吗?”

“不是不是”我莫名的紧张,“我是他朋友。”原来美女也能给人无形的压力的。我连看都不敢看她。

田家润没意识到我的尴尬,对我说:“哦,那谢谢你啊。”

我仰起头对田家润说道:“我又帮不上什么忙,最多下力,帮着背一下伯伯。”

田家润感激的对我笑了下,我看见她两个深深的酒窝在脸颊显出来。

这酒窝太俏皮了,我不禁想着,跟整形手术做出来一样。随即我又想到一个事情,也许她脸上的酒窝还真的不是天生的。我回想起了,向华给村里妇女脸颊穿针的场面。

田家润手脚麻利的把一点衣物给收拾好了,在他父亲的床单下又掏了一个小布包出来,那里面都是零碎的小钞,只有一个50的面值包在最外面,田家润把小布包掖在腰里,我看着她掀起上衣的衣角,连忙把头往旁偏去。

李夷和向华带着面包车司机又来了,李夷还在训斥司机,把司机骂的狗血淋头。司机连声说好话,赔不是。看来当医生就是好啊,谁也不敢得罪。

李夷一进来,就招呼我们把田伯伯往田家润收拾好的一个床板上抬,要我举着输液瓶子。把田伯伯放平了,李夷和向华一前一后的把床板抬起来。往屋外送,我连忙跟着,不敢怠慢。

走到院子了,那个小女孩就哭起来,“妈妈……妈妈……”要跑过来跟着田家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