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轻轻推开她,妍贵妃抬起梨花带雨的面容,见南宫傲虽然在温柔地对她笑,但是一副急着离开的模样,又是带着如陌一起,心想,肯定不是什么正事。
南宫傲对她身后的下人道:“送你们的主子回宫。”说罢起步就走,不再理会她。
然而,刚走了不到两步,身后便传来“咚”的一声闷响,立刻有人惊叫道:“贵妃娘娘”
耐着性子转身一看,妍贵妃白着一张脸,昏倒在地。她带来的宫人惊慌失措地跑过去围在她身边摇着她的身子哭了起来。
南宫傲皱眉喝道:“还不去请御医,楞着做什么,一群废物。”说罢耐着性子回身将她抱了起来就近进了凰舞宫偏殿。
此时,被他们俩扔在一旁的眉妃正准备离去,却见南宫傲抱着妍贵妃快步走来,疑惑之余,便也留了下来。不一会,御医匆匆赶到,速度之快,叫人惊讶不已。
如陌冷眼看着这一幕,冷然的笑意带着嘲讽的味道。这御医来得倒是真快,怕是早在半路上等着了吧。
御医到了之后,也不耽误,立刻为妍贵妃诊了脉,随即面现惊喜之色,对南宫傲行跪礼道:“恭喜王上,贺喜王上,贵妃娘娘已孕有龙嗣。恐是天气太热的缘故,加之贵妃娘娘身子较为虚弱,放导致昏厥。只要善加调养,保持心情愉悦,便能平安诞下龙子。”
南宫傲一折,将眸中砰发的凌厉之气,瞬间敛了去。妍贵妃此时醒了过来,正好听到御医的话,震惊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欲从椅榻上坐起身来,南宫傲忙过去扶了她,笑着责备:“爱妃怎么如此不小心,有了身子还乱跑,万一伤了孤的儿子,孤可不饶你。好了,快回凤仪宫歇着去,孤有正事要办,晚上去你哪儿,嗯?”
妍贵妃以为自己有了身孕,南宫傲定会欢喜地送她回凤仪宫,再哄着她陪着她,却没想到他还是要带着如陌不知去何处,顿时心中更是委屈,眼泪又流了出来。
南宫傲见她又哭,心中顿时烦躁起来,面上已有了一丝不耐。扫了一眼立在一旁面色微变的眉妃,心中一动,拍了拍妍贵妃娇嫩的手臂,再帮她拭泪,用无比温柔的声音道:“哭什么,有了孩子该高兴才是,若是孤的儿子出生之后像你一样是个爱哭鬼,还怎么做我封国的太子。”
一句话惊了满屋子的人,南宫傲登上王位两年有余,嫔妃无数,得过两子,众大臣曾数次提及立太子之事,皆被南宫傲以王子年幼为由而拖延,如今妍贵妃才诊出有孕,便承诺立为太子,怎不叫人震惊!
如陌见妍贵妃怔楞后是狂喜的表情,早已停止了哭泣,扑到南宫傲的怀里,带着无比幸福的笑容。不禁露出一丝淡淡的讽笑,真是个愚蠢而可怜的女人。
妍贵妃得了这个承诺,自是兴高采烈地带着众人回了凤仪宫。眉妃带着一贯的笑容告辞离去。
南宫傲望着她们的背影,眸光骤冷,面色暗沉。
如陌笑道:“你就不担心,这孩子真的生了下来?到时,看你如何兑现承诺!”
南宫傲收了目光,又换上一脸的邪魅,肯定道:“她生不下来!”
如陌道:“这可说不好,万一…”
南宫傲打断道:“没有万一。即使她们不行,也还有孤。”他的语气决绝而冰冷。
如陌一怔,只得暗自感叹,这便是一个帝王!为了皇权的稳固,可以毫不留情地杀死自己的孩子,无一丝愧疚之色。她对着妍贵妃离去的方向,淡淡道:“都说帝王薄情,这哪里是薄情,这是无情。”
南宫傲微微一愣,望着她仿佛脱离了尘世,如九天仙子站在高处俯瞰苍生,感叹世间的悲凉。不由得心中一紧,面色瞬间转柔,不自觉的朝着她走了过去,欲伸手抚上她绝美的似不真实的面容,如陌身形微微一动,轻灵地闪了去。
南宫傲的手顿在半空,眸子瞬间暗淡了几分,望着她的目光中溢满了情愫,温柔的声音带着无边的畅想:“若有朝一日,凝儿愿意孕育孤的子嗣,孤一定封他为太子,将他当成是世间最珍贵的宝贝呵护疼爱…”
如陌打破他沉浸在幻想中的思绪,断然道:“不会有那一日。”她的孩子?!她此生注定不会有孩子,即便有朝一日,她可以拥有孩子,她也绝不会将自己的孩子困在这个阴谋密布的宫廷之中。
南宫傲听着她如此决然的话语,在这炎热的午后,整个人如同被浸入了冰冷的雪谷,寒气透顶。她拒绝得如此干脆,连一点想象的空间也不屑于留给他。垂眸掩下那一抹不易觉察的伤,思绪飘荡。
两人相对沉默了片刻,如陌方道:“你方才要带我去哪里?”
南宫傲这才猛然想起原本是要去齐云殿的,竟被那个女人给搅忘了,真是该死,不禁在心中暗咒。随后道:“跟我来。”说罢启步先走了出去,如陌稍作犹豫,便跟上了他。
齐云殿为南宫傲专属的休憩之所,位处于宏伟庄严的龙隐殿之后,是一处休闲之地。殿前一池碧叶盛着点点白色的花朵,泛着圣洁的光泽,清澈的水中浅浅游动的鱼儿,偶然的俏皮溅起的水滴在光滑的残叶,滚动着,如晶莹剔透的泪珠划过女子美丽的芙颜,带着残缺的哀伤。
诺大的殿堂,并不一般休息之地所应有的摆设,沉闷的脚步声在这空寂的大殿回响,入耳之中格外的清晰,直透人心。阳光透过紧闭的窗,层层遮挡下只剩下微弱的幽芒,为这空寂的殿堂增加了一丝诡异而悲凉的气息。
南宫傲一直走到尽头,燃了烛,如陌这才发现整个殿堂的四周墙壁皆用白色而厚实的帘子遮挡着,不留一点缝隙。南宫傲带她来这里,究竟是何用意?她不禁生出一丝好奇,那隐藏在白帘的背后到底是怎样的情景?手随心动,轻轻掀开帘子的一角,当即怔住。
而此时,南宫傲将屋里所有的白帘全部拉开,映入眼帘的是满墙悬挂的蓝衣美妇图,至少也有上百幅。同一个女子,或凭窗而立,或端庄雅坐,或抚琴吟唱,或低眸沉思,不同的姿势,不同的表情,却宣泄流转着相同的绪,欲语还休。
每一幅画像皆栩栩如生,如一个真实的女子在她面前展现的每一面。看得出,作画之人在每一幅画上都倾注了很深的感情。
如陌脱口而出:“易语”
不!不是易语!易语没有这样哀绝的表情。易语会因她生死蛊发作而心痛得想要代替她痛,会因南宫晔伤她而愤怒到恨不得立刻杀了他,但她更多的时候,是明媚而开朗的。而这画中的女子却无时无刻不在透露着她对命运的无奈与悲凉。她定是与易语有着相同面容的封国前王后,也就是南宫晔的母亲。沙仲曾说过,易语与她母亲长得很像。那么,这便是最好的证明了!
南宫傲走上前去,手轻轻抚摸着画上女子的面颊,带着浓浓的感情与怀念,幽声道:“她,是孤的母后。而这些图画,是小时候我们兄弟三人躲在窗外听母后抚琴时,晔为母后画下的。每三日一副,整整一年,画了一百多幅。”他眸中带着对往日温暖的怀念,周身散发着无法掩饰的伤感,迅速地弥漫,仅仅笼罩了整间屋子。
南宫晔竟也有如此用心的时候!如陌心中一痛,为何别人的母亲对于子女而言都是一个温暖的存在,而她却…
忽然转眸望着南宫傲,神情十分认真道:“南宫傲,这件事情,请暂时不要让易语知道!我会慢慢和她说。”
南宫傲一愣,皱眉不解道:“为何?”他与晔找了王妹十多年,如今终于找到,为何要隐瞒?
如陌低眸,沙仲之所以说易语的母亲去了很远的地方,便是想要给她留一丝希望,并且因为她的事情,易语对南宫晔恨之入骨,加之她向来提到王室便嗤之以鼻,除去因母亲不在时的悲伤,也定然一时难以接受自己的身份。但这些,她可要让南宫傲知晓?
南宫傲见她不做声,又道:“给孤一个理由。”
如陌轻叹一口气道:“因为她现在过得很好,很快乐,我不想…看到她悲伤。”
南宫傲眉头紧锁,蓦地紧紧攒住她的双臂,不悦道:“找到自己的亲人,对她而言怎会是悲伤?莫非,做孤的王妹封国的公主是一件令人非常沮丧的事情?”
如陌一愣,是呵,找到了亲人,本该是一件很令人高兴的事,然而,中间却又有如此多的因缘矛盾在里头。她张了张唇,觉得自己没有权利去替易语做决定,那么,就让她的哥哥决定好了。
于是,她缓缓开口道:“南宫傲,你的母亲…她死了!”
第七十章
如陌话音刚落,明显感觉到南宫傲身子猛地一震,如妖孽般的眸子透出一股子凌厉之气,仿佛如陌诅咒了他信奉的神明般,不敢置信。然而,当他触碰到如陌异常认真的表情时,心遽沉。抓住她双臂的手轻轻颤抖着,双眸渐渐黯淡了光泽,张开的唇,扮相才发出声音:“你…听谁说的?”
如陌道:“沙仲。”
沙仲?!南宫傲一愣,随后道:“沙仲不是疯了吗?一个疯子说的话如何能当真?”
如陌道:“他没有疯。你母亲临死前的最后一个心愿,是让你们一直以为她还活着。沙仲为了兑现与你母亲的承诺,才装疯至今。”
原来沙仲一直是装的,他竟没有看出来!这么说来,母后真的死了吗?这怎么可能!母后对他们意味着儿时所有温暖的想念,她怎么能死呢?南宫傲最后的一线希望落空,颓然放下双臂,失神的往后倒退着,一个不稳,竟跌坐在地,发出闷闷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沉重的令人窒息。
“母后…是怎么死的?”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悲痛,问得很艰难。这些年他和晔一直坚信母后还活着,如今,这噩耗来得如此突然,令他毫无防备。
如陌道:“她中了一种名为‘七日噬骨’之毒。”
七日噬骨?!他听说过,那是天下间最阴狠的剧毒,中毒之人会在痛过七日七夜之后七窍流血而死,无解。
不!他的母后怎能是这样残酷的死法!是谁这么痛恨他的母后,竟然用如此狠毒的手段,致她于死地。“是谁…是谁下的毒?我要将他碎尸万段,我要让他比中七日噬骨之毒更痛苦百倍。告诉我!究竟是谁?”
他悲愤的声音带着凛冽的寒意,双拳紧攒,直击地面,情绪异常激动,带恨的双眸之中是狂织的怒焰,似要毁灭一切般,若此时害死她母亲的凶手就在他的面前,如陌相信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其撕成千万段。
她没有立即回答,待他发泄过自己的情绪后渐渐平静下来时,方道:“不知,沙仲并未告诉如陌。”
南宫傲道:“那你可知沙仲的下落?”
如陌摇头道:“易语自辰王府密室带走沙仲后的第二日早晨,沙仲便自行离开,不知去了何处。”
南宫傲有些泄气,无尽的失望情绪笼罩在他的周围,双手撑地,目光没有焦距的在地面游移,不知该落向何处,沮丧的茫然表情,仿佛长期以来坚定的信念在一瞬间倒塌。
如陌望着眼前这个时而威严,时而邪魅,时而无情的帝王,此刻却剥落了坚硬的外壳,流露出极致脆弱的一面。由心底散发出的浓浓忧伤,充斥了整座殿堂。她缓步走过去在他面前跪坐,望着他发红的眼眶,心生不忍。在王宫中长大的人,没有父亲的疼爱,母亲便代表着一切。而那个女子,能让自己的儿子在权力的斗争面前依然保持着对至亲之人的守护,这样的母亲,定也是非同一般。因了解自己在子女心中的位置,便留下那样一个心愿。
如陌暗暗感叹。她想要安慰他,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轻轻唤道:“傲。”
南宫傲的目光渐渐移上她的脸庞,望进她的眸子,从那里,他看到了同情与悲哀。顿时,心似被什么猛地击中,颤了颤,冷声道:“不要同情我!我不需要。”
如陌一怔,他是帝王,即便是在此刻,他仍然有身为帝王的底线,不允许被同情。
南宫傲眸光在她绝美的面容上流转,若换做是晔,她的目光和表情,会是心疼而不会是同情吧?晔?沙仲?!他忽然一怔,似恍然大悟道:“这便是晔所以为的背叛的真相?!因为你了解晔对母后的感情,不愿让他知晓母后的死讯,所以才让易语将沙仲带离了密室,是不是?”
如陌眸光一闪,深藏在某一角落的如丝般的痛忽然被牵动,她深吸一口气,将头偏向一旁。
南宫傲心底一震,她的表情,她的沉默,她绝世双眸一闪而逝的伤,已经清楚无误地告诉了他答案。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的眸子,忽然笑了,笑得嘲讽而凄凉,出口的话语带着前所未有的哀伤和幽怨,道:“你爱他竟已如此之深,为保护他,宁愿被他误解,独自背负背叛的罪名。而对于我,你因顾及易语的感受,毫不犹豫的告诉我这一残酷的事实,你害怕他们知晓母后的死讯而悲伤,那么,你可曾想过,那也是我的母后,是我最爱的至亲之人,我…也会悲,也会痛!”
他悲痛的双眸不仅仅是因为他母后的死讯,更是因为如陌对他没有半点的在意,尽管他一直明了她留在他身边的原因,但他仍然会失落,会受伤,会无法接受。
如陌低了眸,她为让他先保守这个秘密,却忽视了因此将带给他的伤害。自从她进入王宫之后,这一个多月的相处,她几次利用他,而他却依然迁就和纵容着她,这对于一个帝王而言,是极其的不易。然而,她心已死,再无任何能力给予他想要的回应。歉意地开口:“傲,对…”
“不要说对不起。”她话才出口便被他打断。低沉媚惑的嗓音带着微微的自嘲,道:“你无需道歉,入宫本就不是你所愿,而你,也从未隐瞒过你留在我身边的目地,是我明知你不会对我产生感情,却仍然无法自制的爱上了你。所以,不是你的错。”她是利用了他,但她利用得如此坦然,从未有一丝一毫的遮掩。
望着南宫傲邪美的面容满是伤感,如陌一怔,这个无情的帝王终是被她伤了么?她从未想过要刻意地去伤害谁,她只是每次在面对南宫晔的时候,不由自主的便那么做了。“傲…”她刚刚唤出声,蓦地被他拥进了怀里,突然而来的撞击使她感到胸口传来一阵闷闷的生疼,微微蹙眉,抬手欲推开他,却忽然顿住,那颈间传来的温热的湿意,令她身子微微一震,南宫傲他竟然…!
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与普通人一样有着喜怒哀乐,只是他的情绪需要掩藏的更深。而此刻,他在她面前流露的软弱,是因为她给他的情伤,还是他母亲的死讯带来的冲击,又或者只是因为压抑得太久单纯的需要发泄?
在这样的脆弱面前,她抬起的双手终是不忍心将他推开,而改为拥抱住他,然后放松了僵硬的身子,将头靠在他坚实有力的肩膀。既然不能给他爱,那么她能做的,便是在他需要安慰的时候,不去推开。
南宫傲感受到怀中人儿的拥抱,以及无声的安慰,便将她圈得更紧,紧到令她险些透不过气来。
异常寂静的殿堂,充斥着极度哀伤的气息,与四周墙壁上蓝衣女子的表情融为了一体。燃烧的蜡烛,滴下了无数的红泪,落于烛台上在时间的流逝中凝固。
南宫傲渐渐平静下来,埋在她颈间的头微微抬起,在她耳边深情地唤道:“凝儿。”
她轻轻应道:“恩。”
南宫傲再次将手臂紧了紧,似要将她揉进他的骨血之中才罢休。带着卑微的乞求道:“能不能…将你的爱分一点给我,就一点,便好。”
爱?!她还有爱吗?她的爱,在另一男子身上,已全部用完。此生,再无爱可予人。她轻轻推开他,对上他带着希冀的期盼眼神,无限歉意道:“傲,我…”
“不要说。”他慌忙伸手捂住她的唇,仅仅是一个歉意的眼神,他便已明了她即将出口的话语,他,不想听!再次拥住了她的身子,魅惑的嗓音带着伤感的语调,在她耳旁道:“凝儿,不用说出来…我明白。你还记得我提出的第一个条件吧,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离开王宫。即使不爱,也要留在我身边。”
如陌心中顿感酸涩难言,缓缓闭上双目,轻声道:“我会遵守承诺。”
南宫傲唇边露出满意的微笑,道:“凝儿,谢谢你!有你陪着我,今后,我不会再寂寞。明天早朝,我会宣布立你为后,只是,并肩临朝,现在还不行,凝儿愿意多给我一些时日吗?”
如陌震惊地推开他,望着他认真的眸子,心中一片震撼!她说并肩临朝,只是为了打消他对魔宫宝藏的念想,想不到他…竟然当真了!历来王朝的统治,是不允许后宫女子的干预,别说是并肩临朝,即使只是偶尔的参政,也是不被允许的。而他,这个睿智的年轻帝王,竟然甘愿为她打破祖宗的规矩。他疯了吗?此时,她的心里,竟说不清是何种滋味。“傲,你明知…”
南宫傲不等她说完,便打断道:“我知道。”
如陌的目光在他脸上来回的巡视着,最后对上他坚定的双眸,问道:“为什么?你不怕众叛亲离?”且不说并肩临朝,单就封她为后,只怕也是阻碍重重。翌国的盘算,想必南宫傲也是清楚的,若封了她,翌国定会施压,朝中大臣也必然会反对,而南宫晔,更不必说。
南宫傲笑意愈深,捧着她柔若无骨的手,轻柔而小心翼翼的模样,唯恐一不小心便碎了般,望向她的双眸,道:“凝儿想要的,孤,倾尽江山为你拿来。纵使众叛亲离又如何?”
他如妖孽般的眸子溢满着浓浓的深情,令如陌不敢回视,连忙别开眼,望向紧闭的窗子,心中顿时乱了几分。并肩临朝,并非她想要的,她对朝政从无兴趣。
南宫傲伸手抚上她的脸庞,细细的摩擦,俊容浮上平常得邪魅笑意,勾唇道:“凝儿,可有一点感动?待孤真的众叛亲离了,凝儿可别丢下孤不管,不然,孤可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如陌拍开他的手,望着他半真半假的神色,顿觉心中如同压了一块巨石,沉重无比。明知她是利用他,为何还要自欺欺人?想到此,她残忍的开口道:“你猜辰王听说你即将立我为后的消息时,会是何种表情,是惊?是痛?还是不敢置信?你猜他可会恨你?或者更恨我!”
南宫傲的手顿时僵住,眸中划过一丝受伤的神色,沉默片刻后站了起身,走到画像前,伸手抚摸着画中人带着忧伤的脸庞,浓郁的伤感再次蔓延开来,幽声道:“凝儿,你当真如此恨他吗?你因为爱他,所以带走了沙仲,不让他知道母后的死讯。你不想他为母后的死而伤心,但是,你可曾想过,对他而言,或许,你看似的背叛带给他的伤害,远远超越了母后的死讯为他带来的悲痛。”
如陌心头一震,会吗?她带走沙仲的行为带给他的伤害会比她想要掩盖的伤害来得更加的深刻?她,竟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如今,一切已铸成,再想已无任何意义。她蓦地闭上双目,眼前便闪过他与巫临月交缠的景象、微澜残败不堪的身躯、沁贞临死前不甘的眸子以及他绝情的话语。心蓦地一紧,是心底最隐秘的伤疤被揭开的淋漓,痛到几欲窒息。
南宫傲仍然面对着画像中的女子,不曾转身。又道:“微澜被糟蹋并非晔所愿,他只是为牵制你,让微澜在那里待一阵子,吩咐了不准人动她。却不料巫临月让人扮作长风的模样假穿了晔的命令,才有了你看到的一幕。”
“巫临月?!你说微澜的死是巫临月指使的?”如陌大惊,竟然是巫临月!她想起那日巫临月“好心”的告诉她微澜的下落,原来如此!她握紧了双拳,绝美的双眸充斥着滔天的愤怒和恨意。却听南宫傲道:“是。所以,晔赐予了她与微澜同样的死法。”
如陌忽然笑了,她的笑声回荡在这空寂的殿堂,复杂而哀伤,许久才渐渐停歇,当绝世双眸恢复了清冷淡然,她冷声道:“那又如何?若不是他废了微澜的武功将她扔到军营,巫临月又怎会有机可乘?军营,那是他管辖的地方,微澜以如此不堪的方式死在了那里,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不论他以何种方式处死了巫临月,都不能抵消他应当为此承当的罪责!”
南宫傲望着她坚定而倔强的神色,叹道:“她们真的对你如此重要吗?”
如陌道:“是。她们之于我,如易语之于你。”
南宫傲一怔,竟是如亲人一般么?!若如此,那么,晔若想得到她的原谅,此生只怕是无望。静静的望着她恢复一贯淡漠的面容,张了张口,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听殿外传来一声禀报:“王上,易阁主到。”
如陌与南宫傲皆一怔,对望了一眼,身形一动,朝相反的方向掠起,只眨眼的功夫,四面墙壁的白帘已被放下,挡住了那满墙的画像。
易语不等西雷通报完便大步进了殿,带着江湖女子的豪气,没有半点的娇柔做作,娇颜上漾着明媚的笑意,无视南宫傲的存在,快步朝如陌走去,笑道:“这么急着找我来,是不是想我了?”
原本大殿里沉寂的气氛因她的笑容,也变得轻快而明朗。如陌轻笑道:“是啊,有些日子不见,想你了。”
易语眉开眼笑道:“那我以后多来陪陪你。正好残歌也回了暗阁,以后我就轻松多了。”
南宫傲自易语进殿后,目光一直落在她与母后相似的脸庞,心中有些激动,却要生生地掩藏住。如陌说的对,她现在很快乐,不应当让悲愁染上她的笑颜。并且,那是母后的心愿,他应当遵循才是。
易语环视了一周,空旷的大殿没有任何物件摆设,只四面墙壁上挂着白帘,格外显眼,不由得好奇道:“这帘子背后是什么?我瞧瞧。”说着就要去掀帘子,南宫傲心中一慌,却见如陌迅速地拉过她的手,笑道:“没什么好瞧的。这大殿修建年头久,墙壁有些脱落,没来得及修补,王上怕人看到,影响他一国之君的体面,便命人挂了帘子遮了去。”
易语哦了一声,听如陌这么一说,也就没了兴趣。看了眼南宫傲,仿佛这才发现他的存在般,却没有一般女子见到他是该有的表情,只是随口问道:“王上这些日子没欺负如陌吧?”她的语气像是朋友之间的招呼,与帝王而言是不敬,但在南宫傲听来,却只觉异常的亲切。
南宫傲笑道:“当然没有,孤怎么舍得欺负凝儿呢。凝儿,你说是不是?”他说着便望向如陌,邪魅的笑容荡漾着如春日般的温暖。
“凝儿,你叫如陌凝儿?”易语一惊,睁大了双眸。如陌的过去,这么多年来,只有她一人知晓。如今,怎会告诉一个不相干的人呢?难道如陌假戏真做了不成?不行,南宫傲是个帝王,后宫佳丽三千,他比南宫晔更不适合如陌,这回,她一定要阻止。连忙看向如陌,问道:“如陌,你跟他…”
如陌不等她说完,便轻轻摇了摇头,道:“不过是一个名字,怎么叫又有什么要紧。”
南宫傲见她二人话里有话,似乎这名字有什么来历,便蹙了眉,心知问了她们也不会说,便知趣的不去问。
易语看了看南宫傲,对如陌道:“听残歌说,他的妃子欺负你了,是哪个,我去收拾她。”
定是易语缠着残歌问宫中的事情,不然,以残歌的性子,定不会主动告诉她。如陌笑道:“我是那么好欺负的人吗?”
易语豪气的笑道:“那倒是,谁敢欺负你,我跟她拼了。”
如陌冲她笑了笑,带着一丝苦涩,黯淡了眸子。这天底下,除了他,无人能伤她。
易语见她苦笑,知她定是想到了南宫晔,心中顿时充满了愤怒,也不考虑身在何处,更不在意身边还有个南宫傲,恨恨道:“那个南宫晔,若不是你拦着,我跟残歌早就把他给杀了,为你报仇,也为微澜跟沁贞偿命。千万别让我碰到他,不谈,我真不知道我能不能忍住。”
南宫傲心中一惊,果真如如陌所言,易语竟如此恨晔!若有朝一日,他们两人碰到一起,后果…不堪设想。
如陌一怔,立刻握上易语的手,望着她的眼眸,用非常认真的表情,道:“易语,不可!你答应我,不论在何种情形下,你都不要与他动手。”
易语见她如此认真,微微一愣,随后有些生气道:“你还放不下?他如此对你,害死了微澜和沁贞,他这样的人,就该碎尸万段!你怎还能如此在意他的生死?”
如陌道:“我在乎的不是他,而是你!”
易语道:“你怕我打不过他?那我不与他硬拼就是。”
如陌知她执拗起来,也是一根筋,谁也劝不了,心中顿觉不安。若易语真的伤了他的性命,有朝一日,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无论多么恨南宫晔,也定然会十分痛苦。她怎能让易语为她而做出令自己后悔终生的举动。便无奈的叹道:“不行,你不螚伤他。易语,你就当我还放不下他,若他死了,那支撑我活下去的唯一理由便也没了。”
易语听她这么一说,顿时十分生气,立刻抽回手,背过身去。
南宫傲感激地望向如陌,尽管易语生气,但经她这么一说,她定不会再对晔动手。否则,兄妹相残,那是母后曾经说过的最不愿看到的景象,而他亦不愿看到。
如陌回他一笑,转到易语的面前,为岔开话题,半开玩笑道:“最近可去见过齐澈了?”她初入王宫,苏醒后的那一日便看出易语与齐澈之间淡淡的微妙关系。对于他们俩,如陌是期待的,所以偶尔点一点易语,以免因看不清自己的心而错过。齐澈是个不错的男子,她在魔宫时,卓长老常跟她提及他最得意的关门弟子,因此,对于齐澈的品性,她一直都很清楚。
易语明白她的意思,她也曾偷偷潜入过辰王府一两次,见到齐澈废寝忘食的研制生死蛊解药,他认真的表情给外的吸引人,令她怦然心动。但她摸不清他的心思,所以每次只在暗中观察,不曾露面。听如陌这么一问,面上不禁一红,道:“我见他做什么?”
如陌见她少有的羞恼表情,不禁莞尔一笑,道:“齐澈是个不错的男子,易语,你要好好珍惜。”
南宫傲见此,便明了易语的心思,立即道:“你喜欢齐澈?孤为你赐婚如何?”
如陌见南宫傲温柔的表情带着想要成全自己妹妹心愿的迫切,心中一动,曾经,她的哥哥有着比南宫傲更加温柔宠溺的表情,只要是她的心愿,哥哥便会毫无条件的为她达成。
易语却白了他一眼,道:“不需要。我可不想我将来的夫君娶我是因为迫不得已,我要他心甘情愿。如陌,我们走,不理他。”说罢挽了如陌便出了齐云殿。也许是因为南宫傲在她面前没有任何帝王的架子,令她完全没有把他当成是一个国家的君主来看待的意识,反倒多了些亲切感,似乎冥冥之中早已熟识了一般,若他不是她最痛恨的那个人的哥哥,或许她会愿意多与他打交道。
南宫傲望着她们渐渐消失的背影,对外叫道:“西雷。”
西雷立刻出现在面前,恭敬行了一礼。
南宫傲面色平静无波道:“明日一早,孤会宣布,一月后立如陌为后,届时,众大臣必去辰王府,你秘密跟随,若他们进得去辰王府便罢,若进不去,你便想法子将此消息透漏给长风。”
第七十一章
第二日,辰王府门前,一辆辆精致华丽的马车在夏日的阳光下,闪耀着奢华的色彩,朝服未褪的众臣在守卫进去通报的等待中,焦躁的来回走动,不时的用帕子 擦拭着额角渗出的薄汗。
今日的早朝,南宫傲宣布了将立如陌为后,引起了满朝的轰动。在众文武大臣们的反对中,他毅然的坚持着,最后一声退朝宣告了他对此事的决心。
散朝后,众大臣在陵王的建议下,一同来到了辰王府,期待着辰王能入宫劝阻王上,收回这一时心血来潮的决定。是的,对他们来讲,封如陌为后便是心血来潮 ,一时被迷惑了心智。历来的王后人选都必须是有身份的女子,而众人皆知,如陌不但没有尊贵的身份,还曾经是辰王丢弃的女人,怎配做一国之后?
在众人义正言辞的争论背后,谁又会不明白对方的心思!他们的女儿十之八九都在后宫为妃,谁都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坐上这王后的宝座,以巩固壮大自己在朝中 的地位。
辰王府内,南宫晔伫立窗前,俊美的面容,没有一丝表情。听着青彦的禀告,毫无反应。
青彦忍不住抬头去看,只能看到王爷侧容,他总觉得,这一个多月来,王爷似乎与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见他神思游移,似根本没听见 他的禀告。只得重复道:“禀王爷,各位大人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