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五十万的这火!”五十万大洋,于金先生也不是小数目了。

“王局长因何被杀?”

“这信知道,他仇家一堆。”

“会不会是因为这单军火,触怒了督军府,听说他头部中弹,一枪毙命。这样的枪法,不是寻常人能有的。”金太太沉声道。

金先生拿起玉嘴檀杆的烟枪点燃,深深的吸一口,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声节,金先生道,“只是一些半自动□□,不至于吧?”

金太太也说不好,但是,她心中有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像是被一双冰冷的眼睛注视着后背,你不知道那暗处的一双从哪里射来,但是,你能感觉到,他盯上你了!

金太太的电话刚刚挂掉,穆子儒的电话就来了。穆子儒先是向褚韶华通报了王局长的死亡,穆子儒道,“一枪击中眉心,这绝不是江湖杀手。以后你千万不要再提王胖子一句话,反正你跟他也没什么关系,就是你们之间的来往也都是他癞□□发梦逼迫你。还有,我那几把枪就算了,到岸后看情况,如果安全,你随便转手或是放着不管都没关系,千万不要直接沾上这件事,你要办也通过别人来办。”

“我知道了,大哥。”

穆子儒叮嘱褚韶华几句,然后又给闻知秋打了电话。时间尚早,闻知秋正在用早饭,钱嫂子说是穆先生电话,闻知秋起身去接,穆子儒一样先通报王局长的死亡,然后同闻知秋道,“闻先生,你不知道啊,韶华心里苦啊。你上次遇到车祸,被带到警局,韶华别提多担心,她是不放心你,才让你先搬回家。天地有眼,姓王的遭了报应。韶华胆子小,你看,你是不是去看看她,或者给她打个电话。原我该过去,偏生我手头有事,她一个女孩子家,我很不放心,就拜托你了。”

闻知秋立刻说,“这是应当的,我们原就是未婚夫妻。”

穆子儒的笑声从电话里传来,“是啊是啊,我可就等着吃你们的喜酒了。”

闻知秋也笑了,“多谢穆先生告诉我这件事。”

穆子儒笑,“哪里用这般客气,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两人寒暄几句,穆子儒便挂断电话,不打扰闻知秋去褚韶华那里了。

闻太太很长时间没见儿子如此欢喜了,闻知秋拿着电话听筒,唇角勾起,露出一个真正喜悦的微笑。闻太太忍不住问,“什么事这样高兴?”

闻知秋笑,“晚上回来再同妈你说,我现在得出去。”直接就从衣架上取了大衣要出门。

闻太太放下手里竹筷,嘴里习惯性唠叨,“再要紧的事也得吃完饭。”

“去韶华那里吃是一样的。”声音中的甜密与喜悦几乎溢出来。

“你们这又好了?”闻太太好笑。

闻知秋没再多说,拿了车钥匙便出门去了。

这是早上职员吃早饭、赶电车的时间,因这一场雪,街上行人不多,却也不少,多是在匆匆赶路。闻知秋开车向来很稳,他到褚韶华的别墅时,褚韶华正披着一件深色貂裘站在站落地窗前,玻璃窗蒙上一层寒气,模糊不清。

褚韶华只能看到院中一个男人身形快步而来,闻知秋也只看到窗前那个坚毅的身形,可是,在这一刻,不论是风雪中的闻知秋,还是温暖客厅中的褚韶华,冥冥之中都有一种彼此的感知:是他(她)。

玉嫂拉开门,闻知秋身上带着一层飘薄的雪片,褚韶华站在那里回身看他,仿佛已等他很久。闻知秋几步上前,褚韶华张开双臂,两人狠狠的拥抱在一起。

第254章 结婚之十八

杀死一个人, 当然需要武力。

但是,这其中如何合理的将这个人推至死亡,需要严谨的计算, 周密的布置,最终才能迎来满意的结果。这是属于计谋家独有的的优越感。

王局长一死,忙的是督军府与市政府, 这所有的事都与褚韶华无关。她并不是王局长什么人,哪里能管到王局长的身后事呢。她只是拿着打好的金寿星到督军府给陆老太太请安, 陆老太太笑,“好端端的, 怎么孝敬我这么贵重的东西。”

“比这还贵重的,老太太这里也是堆山填海。这是我的孝心, 还有件喜事想跟老太太说。”

“什么事?”陆老太太上了年纪, 就爱听喜事。

褚韶华笑道,“我要与闻先生结婚了。今天来, 也是给老太太送喜帖来,您去不去的,我这喜事儿得告诉您。让您高兴。”

陆老太太果然欢喜,拉着褚韶华的手说, “我就盼着哪。你在上海这些年, 一直没个依靠。先前虽说想为前头的守着, 可到底一个女人家不容易。嗯, 闻小子挺好,你在美国的时候, 他常过来,看着挺斯文,说话也和气,是个好的。”

四太太笑,“还有件喜事老太太怕不知道,闻秘书长刚升了副市长,可不是双喜临门。”

褚韶华说,“这也都是督军抬举,瞧着他还成。”

陆老太太一直就挺喜欢褚韶华,她虽是个老派人,却并不糊涂,褚韶华一看就是个好强的性子,前几年硬是出国去念书,听说拿到了国外的叫文凭的那个东西,如今也是有学问的人了。且又有出息,嫁的好,起码是个副市长,正经官老爷,二嫁给嫁给官老爷,倒也不算委屈。陆老太太很高兴,中午留褚韶华吃饭,问她喜事打算在哪里办。

褚韶华笑,“我们商量着,就在国际饭店,我娘家也不在上海,就办新式婚礼。请一请亲朋好友,热闹热闹。老太太、太太们若肯赏光,就是我娘家人一般了。”

四太太拉着她的手说,“我们一定去。说来,我这辈子,就是没个闺女。儿子再好,也不如闺女贴心。我一直都说,要是有个闺女像韶华这样,我这辈子就圆满了。韶华你不如认我做个干妈,到时在上海既有了娘家人,我也有了闺女疼。”

褚韶华何其机伶,立刻起身叫了干妈,向陆老太太改口叫了祖母。

陆老太太也挺高兴,毕竟褚韶华奉承好几年,的确挺招人喜欢。

王局长刚倒台,褚韶华就到督军府认了干妈,这效率也没谁了。然后,褚韶华又往计次长家走动两回,送了许次长两幅张先生的画作,许次长收褚韶华的礼都觉牙疼,见到褚韶华与闻知秋的结婚请柬更是啧啧两声,心说,娶这么个有心计的女子,以后知秋的日子可是好过了。

当然,在褚韶华让闻知秋把王局长的财产清单奉上时,纵许次长也不得不说,有心计的女人也是很有用处的。尤其,随之附上还有一份王局长的捐赠协议。

这年头不讲究抄家了,这份捐赠协议上的大致内容归结为一句话:待王耀宗百年之后,所有家产愿全部无偿捐献社会。

许次长对儿子感慨,“这女人要是厉害起来,真是不得了啊。”

许凤煜深以为然,“是啊,老佛爷过逝也没多少年哪。”

许次长是曾经历过老佛爷执政末期的人,当然,他那时还是毛头小子,但,许次长不得不感慨一声,“以后这天下,怕真是男女平等的年代了。”

再不能小看女人,尤其是有学识又聪明的女子。

闻知秋升任副市长,手头的事却是清闲很多,正好有时间可以准备与褚韶华的婚礼,陪褚韶华定制婚妙,还有,准备婚房,请主婚人,证婚人。

主婚人便是请的席先生,证婚人则是许次长与潘先生。

另外就是双方的亲戚朋友,两人朋友都不少,故,名单颇长。请柬的定制、书写,都是请的专业人士来办。还有婚前要签的合约,褚韶华坚持双方财务明晰,褚韶华说的清楚,“你那边事情多,还有雅英妈妈的嫁妆之类的事,不如我们独立出来,也省得以后事多。”

闻知秋从没听说过婚前先签财产协议的事,他道,“哪儿有这样的稀奇事啊。”

褚韶华说,“以前人们结婚,女方也是有嫁妆单子的。按前清律法,这就是女方的独立财产。现在不过是换个名义,都一个道理。”

闻知秋说,“这要传出去得给人笑死。”

“笑什么笑,我已经听小言说了,你族中的事可不少。族里的亲戚一个比一个难缠,我可不愿以后听他们歪缠不清。”小言,闻言,就是闻知秋向褚韶华推荐的六族叔的侄子,算起来是闻知秋的堂兄弟,小伙子机伶稳重,王局长死后就来褚韶华这边做事。结果,没几天就把族里一些糟心事同褚韶华说了。褚韶华瞪闻知秋,“以前光听你说你家祖上如何荣光了,怎么不说说你族中多少难缠的亲戚。亏得小言这孩子实在,你看什么看,还不许人说实话了。不是我说,你这都有骗婚的嫌疑。”

闻知秋把目光从小言身上收回来,闻言吐吐舌头,赶紧跑出去忙了。真不是他有意说的,褚小姐就叫着他聊了会儿天,就把他祖宗八代都聊出来了。又聊了一会儿,可不就把族里糟心事给聊了出来。

闻知秋哭笑不得,“你这都哪儿跟哪儿,我追你七年多,还骗婚哪。”

“快签。签好跟我去试婚妙,一会儿加洛林先生就过来了。要是有哪里不合适,再叫他们去改。”加洛林是位法国设计师,褚韶华请来设计婚妙的。

闻知秋一面签协议,一面说,“签不签有什么关系,反正又不会离婚。”

褚韶华哼笑两声,“我是有十二万分的诚意与闻先生共度一生的,接下来就看闻先生的诚意表现吧。”

“真个刁民。”闻知秋轻斥,心下说,反正我是死都不会离婚的。

褚韶华就是这样凡事都喜欢做在前面的性情,她对此还有另一种深情的解释,“我对闻先生的感情,只是对他个人的感情,而不是对他身份地位金钱权势的爱慕,所以,我与他结婚,只与他,与他这个人。”

两人的心思都在结婚上,警局的大清洗是张市长出面,事实上则是由督军府亲自主持的。虽然督军府不想干涉政务,但许次长向来不做则已,做则做绝。

所有的王胖子心腹悉数被抓,王胖子手里的烟馆、赌场、一应生意全部关门上缴罚款,其实,有没有褚韶华提供的那份捐款协议都没关系,官方做事向来弹性极大,一张罚单就能罚得王胖子倾家荡产。

何况,王胖子的确触督军府逆鳞,这一场清洗下来,多少人头落地。

张市长在报纸上发表声明,强烈斥责警察局规格远超规制,涉多项不法事务,市政厅与督军府携手查处,还百姓一个公道。至于张市长家的第二位长媳,张市长到底是文官,只是令长子与这位长媳离异罢了。随着王胖子的死亡,所有攀附在这棵大树上的藤蔓、鸟兽,一应俱散。

闻知秋参与了警察局事后的重组工作,不论人数还是枪支配给,完全按照规定。王胖子倒台,空出多少肥缺,自然少不了各关系户走关系塞人。闻知秋在市政厅这些年,政治经验丰富,再加上他站队机伶,督军府有意让他依副市长的身份出任警察局长,管理上海治安。

闻知秋当然没意见。

褚韶华一直保持每天早上读新闻的习惯,连续一个星期看到张市长的头条,褚韶华放下手里的咖啡,对闻知秋道,“要说嘴脸变幻之快,我就佩服张市长。”

“昨天他还问起咱们结婚的事,责怪我没有送请柬给他。”闻知秋皱眉,“我这冷板凳突然变了热灶,张市长说同僚们都等着吃咱们的喜酒。”

“老东西,不见得安什么好心。”褚韶华将报纸往桌上一拍,“你才是新任的警察局长,他一个市长倒是在报纸上大谈特谈上海治安。你看,你就在这么个边角的地方。”瞪着闻知秋,把闻知秋受采访的内容指给他看,一副很不满意的样子。

闻知秋喉咙仿佛被卡了一下,“我总不能去跟报纸说,我要一个版面。”

“你身边那个小王是不是个傻子,这种事难道叫你去跟报社说?”

“小王已经不在我身边了,我升副市,他没跟来。”

“你现在的副局长是谁?”

“陆老三。”

褚韶华:…

陆三公子就任警察副局长,这可真是,督军府是不是给王局长坐大闹怕了,干脆在警察局安排自己人。褚韶华扬眉,“你这么多年,就没培养一二心腹?”

闻知秋道,“先前倒是有几位助理,不过,在我身边几年,都给他们安排了别的部门差使。我再看看,找个合适的机伶人。”

“现在的助理不行,简直就是块木头。你先挑个可靠的调过去,你现在正是热灶,谁会不愿意?”

“不用急,现在不愁没人上门。”闻知秋笑说,“我有另一件事同你商量。”

“说,什么事?”

闻知秋合上报纸。

“先前没给同僚送请柬,是没必要,怕是请了他们也不见得来。如今我做了警察局长,结婚这样的大事,请朋友不请同僚自然不好。倘是简办,在报纸上登一则公告,谁都不请,也没人挑得毛病。现在嘛,请就都请,不然他们还得以为我心里记恨什么。”

褚韶华忍笑,打个呵欠,“你再磨唧我可就要睡着了。”

“咱们把婚礼办成慈善婚礼怎么样?”闻知秋也笑,“咱们的婚礼,报纸必然要报道的。排场太大难免令人诟病,不说别人,张市长背后就要大作文章,不如把收到的礼金都捐给慈善机构,既做了善事,也能搏个美名。”

褚韶华眼珠转动几下,双眸微眯,“这件事我来办,先在报纸上有个预热,不要事后再说,不然倒像被舆论裹挟似的。我先跟报界的几位朋友透个口风。”

闻知秋与褚韶华这一对的结合,凭谁说都是珠联璧合、强强联手。

第255章 结婚之十九

每个人都有自己和短板, 如闻知秋, 他的短板在于, 他没有一个强大的背景,也没有一个能与他在政治场中相扶持的同伴。

当然有人愿意为闻知秋效力,可是, 不如闻知秋的人需要的是闻知秋的庇护, 而那些不逊于闻知秋的人, 可能更喜欢开拓自己的疆域,这个年代,志同道合都是凤毛麟角,何况福祸相依。

没有强大背景, 政治资历却是可以慢慢累积, 而如今,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伙伴。

闻知秋还未结婚,就开始出现在报纸上,因为他即将举行的慈善婚礼。闻知秋接受了时报倪主编的独家采访。张市长的头条随着王局长一案的结束开始减少, 闻知秋召回自己的一个旧部, 这是个叫乔立的年轻人,先前在财政司任职, 闻知秋被明升暗降时, 乔立不避嫌疑过去探望, 如今闻知秋高升, 乔立在财政司并不如何得意, 闻知秋问他可愿意回来, 乔立很高兴应下。

这次闻知秋接受采访,采访稿发布前,乔立特意同《时报》倪主编沟通过,提前看过稿子,头版头条刊登出去,果然反响很不错。毕竟,现在虽然很多富户热衷慈善,但举办慈善婚礼还是头一遭。一时间,新任警察局闻局长成为报纸热门人物。

如果只是有这么一条新闻也就罢了,要命的是,闻氏夫妇深谙维持新闻热度的手法,慈善婚礼的新闻之后,闻局长又推出《我与我的未婚妻在育善堂相遇》之深情七年恋爱的深情款款系列。

褚韶华原就是上海滩热门人物,闻局长把接力棒递到她手里,褚韶华接的恰到好处。

褚韶华现在的身份是震旦大学的英文教师,这对于即将成为局长夫人是一个非常体面的职业,甚至,对于中国儒家骨子里重仕抑商的秉性,教师的工作远比褚韶华兼任的商人身份要更加体面。

而褚韶华的留学背景为她在上海文化界打下非常好的开端,褚韶华也很乐意讲一讲她与闻先生恋爱的故事,闻先生对她的影响与成全,主要是突出闻先生的伟岸与伟大。

闻太太倒是听了一些褚韶华曾与王局长交往的闲言碎语,主要说这闲话的是在上海的六族叔,闻春华也悄悄说过几句。六族叔的话,闻太太只当是放屁,至于闺女的话,闻太太语重心长,“你还没看出来,你哥就一门心思相中褚小姐了。你哥也这个年纪了,我不管他娶谁,他只要娶一个回来就行!”

“我就担心褚小姐是不是一心一意同我哥过日子。”闻春华说,“前些天她多冷淡啊,咱们过去好几回,连她的面儿都见不到。”

“女人只要成亲有了孩子,哪个不是一心一意同男人过日子。”闻太太把红漆樟木箱盖上,这位上年纪的妇人有着自己的对生活的认知,“过来跟我看看给褚小姐收拾的新房。”

闻太太的生活经验远比闻春华丰富,可是,她不能再让儿子继续光棍下去了。只要儿子肯成亲,她就愿意!

两人的婚礼热闹非常。

褚韶华请了六位伴娘,皆是上海名媛闺秀。闻知秋这边自然也不逊色,更不逊色的是褚小姐的美貌,褚韶华这种天生的美人胚子的美貌,在珠宝与化妆品的修饰下会有多美,纵是在璀璨的上海滩也是顶级中的顶级。纵以闻知秋现在的身份,来宾在见到新娘时心下也要说一句,难怪闻市长都要追求七年之久,才得佳人点头。

略了解褚韶华的不禁要再感慨一句,这样的美貌,竟还这般自立自强!

就是闻春华都对褚韶华的美貌没了脾气,心说,我哥再怎么能干,到底是个男人。

周雨很为大舅兄高兴,大舅兄不容易呀。

六族叔的脸上则有几分皮笑肉不笑。

赵表姐夫妇对于这桩婚事都极看好,想在政治场上走的长远,当然要娶一位有助力的女子为妻。闻表弟两次婚姻都不错,这一次尤其好。褚小姐虽无显赫背景,但褚小姐个人能力已足够显赫!

其实,不管内心深处什么想法,大家都是满面笑意,满嘴恭喜。受邀的金氏夫妇亦不例外,金太太在收到褚韶华与闻知秋的请柬时简直手脚冰凉,金先生跌足叹道,“这个狠毒的黑寡妇,说不得就是这娘们儿把王胖子给害了!”

金太太强压住心脏的颤抖,立刻道,“军火的事再不要提!我打电话问一问子儒。”穆子儒与褚韶华是结义兄妹,而且,三家合买军火,穆子儒要的量最少,那么,这件事的内里乾坤,穆子儒到底知不知道,知道多少呢?

金太太不得而知。

因为,不论有没有猜到,穆子儒是不可能坦诚的告诉金太太的。而穆子儒在王局长出事时就劝过金先生,立刻放弃那批军火,全都算在王胖子头上,锅叫王胖子背就是。可金氏在军火中投入颇多,金先生舍不得放松。此时此刻,不要说只是五十万的军火,便是五百万,金氏也不敢再提。

金太太沉一沉心,打电话问穆子儒给褚韶华准备的婚礼礼物。金太太怅然,“我先前并非不知褚小姐与闻局长情分,哎,当时实在却不过王胖子的面子。现在想想,实在对不住褚小姐,她也喊我嫂子呢。如今送了成亲的喜帖,可见并未把我当外人。我心里,却真是觉着对不住褚小姐。”

穆子儒道,“韶华先时特意打电话给我,说嫂子您要提及前事,就让我告诉你,她并不怪你,当时大家皆情非得已。您要不生气,只管和大哥一起过去吃杯喜酒。”

金太太略松口气,笑,“既如此,咱们旧事揭过,我定要送褚小姐闻局长一份大礼。”

金太太有些明白褚韶华的意思,金家势力主要是在租界,闻局长管的是租界外的地盘儿,褚韶华愿意相安无事。虽然损失的五十万的军火令金太太每每想到便心肝儿疼,但是,褚韶华已经认了督军府四太太为干妈,闻知秋坐上了警察局长的位子。

金先生虽是青帮第一把交椅,可对官府中人动手,并非明智之举。

所以,在闻知秋与褚韶华的喜宴上,金穆二人所代表的江湖势力也过来贺喜,颇令商政两界人士瞩目。另则,还有褚韶华代表的留学派的学者,本地文化界泰山北斗如震旦大学与圣约翰两所大学的校长也都给面子莅临参加,再有如上海红十字会、育善堂等慈善组织的会长,当然,这些人都是上海知名人物,做会长多是兼职,也被褚韶华请了来,主要是褚韶华曾有过巨大数目的捐款,而且,也曾组织过对慈善机构的捐款。

政界则以张市长为首,最后,褚韶华没想到陆老太太这样给面子,也亲自过来,凑了一回热闹。陆老太太一来,陆家女眷来了不少。再有许次长虽私下对褚韶华太过厉害颇有微辞,这次答应闻知秋做证婚人,可见对夫妇二人颇是另眼相待。

好吧,许次长得承认,没本事的他看不上,有本事的人当然会厉害,不厉害他不愿意与之相交呢。

许次长阖家出动,陆督军没有出面,派出的代表是家里长子,再有陆三许三这两位早就与褚韶华有交情的,也过来了。

可想而知,今日是何等盛事。

主婚人是金融界有名的席家老二,席肇方。证婚人一为许次长一为潘先生。

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看出闻副市怕要一飞冲天。

闻知秋敬酒时都庆幸这几年不间断的身体锻炼,不然,换个人怕要撑不下来的。闻太太一面与潘家人和穆太太交际,眼睛总是会时不时的落在儿子身上,见褚韶华随着儿子与来宾含笑说话,闻太太的心脏也渐渐安定下来,终于有了一种脚踏实地的安稳感。

对,我所期冀的就是这样,儿子的仕途上,就要有这样的一位能帮助儿子分担的媳妇。

她老了,帮不到儿子了。

先前儿子搬回家,褚韶华与王局长上了几次报纸,转眼那位王局长身死名败,儿子与褚韶华婚事继续。闻太太纵不知内情,也猜里面必有故事。

如今,一切尘埃落定了吧。

婚宴一直持续到下午,宾客起身告辞,新人将来宾一一送走。此时,褚韶华穿的已经不是早上的西式婚妙,而是一件乳白色暗绣旗袍,肩上披着色泽柔润保暖性极佳的貂毛披肩,她盘着发,身上的首饰由钻石换成白珍珠,站在闻知秋身畔,端的是郎才女貌,辉耀非常。

婚礼后,两人坐车回闻公馆。

褚韶华的嫁妆已经提前送了过来,其实就是一些家俱用器之类。闻太太都劳累的很,何况当事新婚夫妇,闻太太脸上带着笑,“到自家就随便了,你们先去歇一歇,我让钱嫂子准备了醒酒汤,一会儿给你们端上去。休息休息,不用下来。”

“妈,那我们上去换衣裳。”拉着褚韶华的手上楼。

闻太太见俩人手拉手,颇觉好笑,儿子这也一把年纪了,想是欢喜懵了,还能做出这样甜蜜的小儿女态。

褚韶华早上五点钟就起来梳妆打扮,她平时习惯高强度的工作,并不觉着累,只是酒喝的有些多,脸上泛红,眼睛发倦。褚韶华先去洗脸,把妆卸掉,换了身保暖性能高的衣物,亏得国际饭店保暖设施好,不好冬天真不适合穿婚纱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