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韶华眼睛弯起,“好,谢谢你。”
雪太大了,两人都不说话,威廉姆斯一直把褚韶华送到夏洛特家门口,自己才转身回了自己的家。
褚韶华进屋收起伞,菲丽小姐为她除去雪帽,脱了外面厚实的防雪服,在玄关处整理衣帽上的积雪。褚韶华去客厅,守着熊熊燃烧的壁炉和夏洛特一起喝暖和的热茶。
夏洛特问,“威廉怎么说?”
“威廉先生答应帮忙找一位律师,只是,约翰家族请的是奥德里奇律师,听说这位律师十分有名,”只看夏洛特瞪圆的双眼,就知道这位律师绝对是极负名声了,褚韶华说完剩下的话,“可能有许多律师不愿意做奥德里奇律师的对手。”
“约翰家族真的太过分了,他们这是成心要克拉拉判死刑了。”不待褚韶华问,夏洛特就开始说起奥德里奇律师是何等的名望了,“奥德里奇律师在整个美利坚都很有名声,他最有名的一场官司就是为工会起诉政府,那场官司以奥德里奇律师的大胜而告终,工会为全美利坚的工人争取到了合理的加班费。天哪,约翰家族竟然请了奥德里奇律师!天哪,我的上帝!”
褚韶华握住夏洛特的双手,目光在炉火的映照中似也有两团炽烈的火焰在烧,褚韶华坚定的说,“夏洛特,请坚定信心,不论是谁来打这场官司,上帝只会保佑正义的一方。我不会输掉这场官司,我一定能赢!”
夏洛特说,“克莱尔,你真是位善良的好姑娘。克拉拉的父母都不肯想办法救她,我也没有信心能真正帮到她。克莱尔,你是个好姑娘。”
“如果没有你的帮助,我也没有这许多信心。现在有你会帮我,以后,会有更多的人帮我,我们一起帮助克拉拉。”褚韶华道,“我们一定能帮助她的。”
第二天上午,威廉律师就打来电话,告诉褚韶华两位律师的联系方式,让褚韶华与这两位律师联系,这两位律师都有意接手克拉拉的官司。
其中一位叫安格斯,另一位叫亚摩斯。褚韶华先电话联系,彼此打过招呼,安格斯先道,“这桩官司,我要两千美金,可以为克拉拉免除死罪。”
褚韶华算是对白人律师的嘴脸有一定了解,褚韶华不喜欢这种当面先谈钱的人,她知道,因为奥德里奇律师的原因,波士顿极少有律师愿意接这桩官司。亚摩斯则希望能面谈,褚韶华坐巴士到亚摩斯的事务所,在看到褚韶华的时候,亚摩斯忍不住微微皱眉,揉着额角小声嘀咕一句,“哦,东方人,竟然是东方人。”随手归拢下杂乱的办公桌,亚摩斯指着桌前放着厚厚一叠文件的看不出颜色的沙发椅,“请坐,克莱尔小姐。”
褚韶华只好把那叠文件搬开,文件最下层却是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粘住,褚韶华把文件放回原处,目光落在亚摩斯皱巴巴的西装和地板上的酒瓶上,好在,亚摩斯身上闻不出酒味。褚韶华无奈,“不如我们到楼下喝杯咖啡。”
亚摩斯立刻跟褚韶华下去了,咖啡店老板见到亚摩斯就叫了起来,“亚摩斯,我绝不会再赊给你任何一杯咖啡了!除非你把先前的欠账结清!”
亚摩斯指指褚韶华,“今天是这位美丽的小姐请我喝咖啡,安迪,你放心,我马上就有工作了。”
安迪看褚韶华一眼,耸耸肩,对亚摩斯的话不置可否,问褚韶华要什么咖啡。
亚摩斯大声道,“给我一份炸鸡,谢谢。”
安迪看向褚韶华,褚韶华点头,微笑道,“再给亚摩斯先生一杯白兰地。”
亚摩斯顿时两眼放光,不过,他仍是对褚韶华道,“您是位善解人意的小姐,不过,我们今天谈的是工作,我不能喝酒。这杯酒我帮您记着,以后您再请我吧。克莱尔小姐,我应该没有记错你的名字吧。”
“你的记性一流。”褚韶华已经习惯白人随处可见的恭维与赞美。亚摩斯拒绝了白兰地,那么,这件工作还有可谈性。
炸鸡咖啡很快端上来,亚摩斯道,“我能先吃东西吗?”
“可以。”
他大口吃着炸鸡,咖啡喝过一杯又要一杯,褚韶华并不介意亚摩斯的失礼,西方人的性情一向与东方人不同。何况,亚摩斯已经先征询过褚韶华的意见。待喝第三杯咖啡的时候,亚摩斯方开口。“我在报纸上看到了这桩妻子杀死丈夫的案子,听威廉说,这位杀死丈夫的女士,克拉拉女士,长期遭受丈夫的暴力。这件官司,哪怕是奥德里奇接手,想为克拉拉女士免除死罪也并非不可能。但是,想令这位女士无罪释放,我想像不出有这样的可能。这是杀人案件,小姐。”
褚韶华喝口咖啡,“我对案情非常了解,克拉拉被约翰打伤的就诊记录,以及她被约翰严重殴打的报警记录,我都已经拿到。只要你肯听从我的命令,我的智慧加上你的专业才能,我有信心打败那位传奇的奥务里奇律师。”
“只是,我看你对东方人似乎不太信任,我不想与种族歧视者合作。我需要的是一件百分百听从我命令的律师,而不是歧视我的律师。”褚韶华坦诚的说。
“哦,天哪。”亚摩斯揉揉自己的一头乱发,于是,头发愈发篷乱,他道,“我有自己的职业道德,小姐。我永远不会歧视我的雇主,你应该知道我穷到连咖啡都喝不起。天哪,我下个月房租再付不出就只能流落街头了,小姐,我怎么可能歧视你。你是上帝派来拯救我的天使,我怎么可能歧视你。克莱尔小姐,你千万不要误会。我并不是那种狭隘的蠢货,我是威廉的朋友。”
褚韶华问,“你需要多少律师费?”
“你负责这场案件的所有花费,负责我事务所的房租,我的衣食住行就可以。如果这场官司输掉,我也不能继续生活在波士顿了。”亚摩斯道,“我比你更了解奥德里奇的心胸狭隘,他不会放过与他做对的人。”
褚韶华道,“我有个条件。”
“请说。”
“戒掉酒。在为我服务期间,不准沾任何一滴与酒精有关的东西。”
亚摩斯顿时一副抓心挠肝的模样,他道,“刚刚你还要请我喝酒!”
“如果你接受那杯白兰地,我们不会有现在的这些交谈。”褚韶华坦然自己的试探之心。
亚摩斯无语,原来刚刚只是试探,或者说是考验!
天哪,东方人都是这么的,不可思议的,来考查别人吗?
两人喝过咖啡,褚韶华先带亚摩斯去理发店,将他一头篷乱的长发剪短,修剪出个短而整齐的卷发发型,昨天刚整理过青胡茬重新剃光。然后,褚韶华和亚摩斯回事务所,让亚摩斯整理事务所,褚韶华把亚摩斯那些不知多少天没洗的衣服装在一个皱巴巴的手提包,给他留下一百美金的支票,就先回家了。
临走时,褚韶华看向亚摩斯道,“希望你能亲手整理好自己的事务所,就像你亲手整理好自己的事业人生。”
亚摩斯在褚韶华离去后小声嘀咕,“简直跟寄宿学校时的舍监一样的口气。”因为刚收了褚韶华的支票,亚摩斯还是老老实实的整理起事务所。
为了让亚摩斯能穿戴的像个上等人,褚韶华把亚摩斯的衣服送到洗衣房,连带亚摩斯楼下的咖啡店的欠账,褚韶华在下楼时就帮他还清了。
褚韶华对亚摩斯的关怀一丝不苟,对帕布森道,“亚摩斯没有助理,不介意的话,可以帮亚摩斯处理克拉拉官司的事。”
把帕布森放在亚摩斯身边,如果亚摩斯有什么不妥,也可以及时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
第198章 远航之无题
亚摩斯正式成为克拉拉的代理律师。
尽管褚韶华对美利坚的法律只是表面上的了解, 对于这个国家的司法系统是如何操作, 褚韶华并不十分明了。但,这并不影响褚韶华对官司做出安排。
在亚摩斯成为克拉拉的代理律师之后, 褚韶华要求亚摩斯定期的去见克拉拉, 并告诉克拉拉关于自己的后续计划征询克拉拉的意见。亚摩斯道,“现在约翰家族利用报纸舆论大肆渲染你的罪行,克拉拉,这对你不利。所以,克莱尔小姐的意思, 我们会请报纸对你在婚姻期间受的欺负做报道, 你介意你的经历被很多人知道吗?”
克拉拉的气色比上一次见面要好上许多,她摇了摇头, “我不介意,克莱尔小姐的一切作法, 我都同意。我与约翰刚结婚的时候, 他第一次打我的时候,我就是怕别人知道,不敢出门,也不敢和其他人说。后来,他打我越来越厉害。我不怕人知道, 也不怕人说, 我经历过这样的恶魔。我希望有和我同样经历的女性看到我的遭遇后, 能大胆的说出来, 也许, 她们能得到比我多的帮助。”
亚摩斯道,“第一步,我们会让公众知道,你是受害的一方。而约翰,是那个披着人皮的恶魔!你为了保护自己杀死恶魔,所以,你没有错,更没有罪!”
亚摩斯尽力模仿着褚韶华的口气,褚韶华天有就有一种,我所言者即为真理的气场。
褚韶华坚信,信心不会凭空出现,这是一种需要通过努力才能获得的品质。所以,她会将自己的计划一步步的告诉克拉拉,同时鼓励克拉拉,她们要一起努力,这样才能重建克拉拉的信心,并让克拉拉明白,她是没有罪的!
从警局离开后,褚韶华、亚摩斯、帕布森、夏洛特一起围坐在壁炉前商量对策。
褚韶华把近半月来所有的报纸都找了出来,对大家道,“这些天的报纸,大家都看到了。舆论清一色的偏向约翰,报纸对克拉拉的实际处境视而不见,这非常的不合情理。记者应该是客观的,理性的存在,而不是如今偏颇一个有着严重家暴倾向的男人。这里面,一定有约翰家族的手笔。我们要做的第一步,就是从舆论打开缺口,必须找到一家愿意客观报道这件案情的报纸,这样对克拉拉得到公正的审判非常重要。”
亚摩斯指出销量最大的《波士顿报》,说,“据我所知,《波士顿报》的老板就是约翰的叔叔,另外,约翰家族在波士顿非常显赫,这件事情并不容易。但是,我们应该试一试。像克莱尔说的,舆论会误导读者。”
夏洛特道,“《波士顿女性报》的主编维多丽娅是我的朋友,我可以试一试。”
褚韶华道,“《波士顿女性》报那里就交给夏洛特,亚摩斯、帕布森,你们有没有办法查一查这几份报纸的销量。我需要知道他们的销售情况。”
亚摩斯道,“我去查销量,明天就可以给你具体数字。可是,知道销量能有什么用呢?我觉着我们应该跟这几家老板挨个谈一谈,总会有一家愿意报道客观事实。”
褚韶华道,“第二名的敌人永远是第一名,而敌人的敌人,或许可以成为朋友。”
几人都是聪明人,很快明白褚韶华的意思。亚摩斯却有些悲观,亚摩斯说,“在这片土地上,唯一的朋友只有美金。”
“对于我,朋友比美金要珍贵的多。”褚韶华认真道,“高贵的品性也是。”
看着褚韶华,尽管亚摩斯相信,只有像褚韶华这样年轻的孩子才会说出这样的话,他蓝灰色的眼睛里仍是忍不住流露出笑意,说,“我明天就把销售数据给你。”
亚摩斯担忧不是没有道理,波士顿排名前三的报纸都是约翰家族所属,排名第四的《波士顿女性报》也有约翰家族的控股,而夏洛特不能凭友情说服她那位在《波士顿女性报》做主编的女性朋友。
褚韶华想从舆论做突破口的计划遇到阻碍,她并不如何担心,就是在上海,报纸舆论也是掌握在当权者手里。克拉拉的娘家如果足够显赫,不会坐视她被约翰虐待多年。而褚韶华能顺遂的接手克拉拉的官司,自始至终就没有指望过从克拉拉的娘家得到任何帮助。
她从未打算依靠任何人。
褚韶华从来都是被依靠的那一个。
不过,她不会拒绝朋友的意见。
容臻对褚韶华帮助克拉拉打官司的事非常不解,尽管她也亲眼见到克拉拉被约翰打的情形。容臻捧着一杯温暖甜蜜的热可可,说,“在这里打官司非常贵,和有钱人打官司更是一种长期消耗。这里的有钱人打官司一般会有两种状况,一种是请名律师,一举将官司打赢。还有一种是慢慢打,因为美国的律师费非常贵,有钱人耗的起,经济差的一方很可能官司还没打赢就要破产了。或者还没破产,最后打下来发现”
褚韶华看向容臻,以为容臻会劝她罢手。容臻却是说,“克拉拉的处境当然很值得同情,我是没钱,我有钱也会捐你一些。真是个王八蛋,那么打女人!死也是活该!那什么,以后补课费就算了,省下钱付律师费吧。”
“你钱够用吗?”褚韶华问,知道容臻也不是富户。
容臻说,“我在波士顿好几年,人头熟,无非就是多打几份工。”
“你们学校有报纸么?”
“当然有,有校报。”
“能不能请你们学校的记者来采访这起案件?”褚韶华问。
容臻想了想,说,“这倒是没问题,我在报社办公室做过兼职,我现在就回去帮你问问,尽量叫他们过来做个采访。只是我们校报的流通范围就是学校内,拢共也只有千数人可以看到,这还是乐观的情况下。”
“没关系,波士顿别的不多,学校最多。”褚韶华乐观的说,“我想从学校开始,打开约翰家族对舆论的封锁。你别去打工了,你跟我干吧,我付你工资。”
“你现在还能付出我的工资?”
褚韶华抿口热可可,问容臻,“我听说杨丘挺有钱的,是不是真的?”
容臻:…褚韶华这是准备去借钱么。
容臻愈发疑惑,问她,“你再有正义感,也不是为了别人的事搞到自己破产的圣人哪?”
“以前有人说我见识太浅,视野太窄。”褚韶华说,“来美国后,遍地都是歧视。白人自以为是最高贵人种,他们看不起黑人,更看不起东方人。可是,黑人在这里有着与白人同等的权利,东方人却是被彻底排挤,美国的国会甚至出台正式的法案来排挤华人。你觉着是什么原因呢?”
“我们的国家太弱了。”容臻道。
“我还不了解国家层面的事,听说自前清就一直打败仗,现在如何,我并不清楚。我对我国的人有一点自己的想法。”褚韶华说,“我们东方人在智慧上,并不比西方差,甚至在历史上,也足够悠久出众。在美国,有着最聪明的来美求学的华人,也有着最精明的来美经商的商人,还有最能吃苦耐劳的普通人,可我们,在这里,却比黑人还不如。我思考过原因,也从一些别的人那里得到过一些他们对东方人的印象。我做了一点自己的总结。我们的国人,太过独善其身,视中庸为一种精神。可以说,我们太精明了。我们从不做傻事,更不做笨事,我们只做有益有利的事。我们常常视小聪明为大智慧。我们这个古老的民族,终于沦为二等民族。”
“所以,我就要在这里做这样一件事,我一定会帮克拉拉打赢官司,这既是出于人道主义的同情,也是想告诉这里的白人,东方人是有热血的民族。”“
“而且,我想借助这件事,让公众更能关心女性在婚姻中的地位,女性在社会中应该有着与男人一样的平等的权利。哪怕现在的平等只是表面上的平等,可如果连表面上的平等都没有,何时能有实质的男女平权呢?”褚韶华的眼睛如同波士顿的天空一般澄净,声音仿佛查尔斯河的河水一般缓缓流淌过容臻的心扉,“虽然我不是美国人,我现在做的事,用我国的俗语得说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可我们都是女人,阿臻,在一百年前,如我们这样的女性,怎么能想像得到出国留学呢?可现在,女性留学的虽少,但已经有了。来到美国,我思考了很多。现在不是以前那个国家与国家来往很少的年代了。相反,世界成为一个被多次提及的词语,哪怕这件事现在受益的是美国女性,但以后呢?思想是没有国界的,不论哪里的思想先开出花,可能一阵风吹过,就会有种子飘落到更多的土地。”
作者有话要说:ps:午安!
第199章 远航之蛊惑人心的天才
褚韶华当然不会破产。
她在上海这两年也有一些存款, 只是买上海的房子花去了大半, 但到美国留学,除了船票是闻知秋给的, 其他都是褚韶华自己的花费。
克拉拉的官司比褚韶华想像的更难, 眼下,褚韶华完全可以支撑,毕竟,亚摩斯提出的律师费并不高,而亚摩斯是相当有能力的一位律师。
褚韶华把容臻聘用到自己的队伍中, 开始马不停蹄的邀请更多学校或是小报纸来了解克拉拉案件的内情。褚韶华面临的一笔极大开销在于, 她不满意于舆论被约翰家族把持,褚韶华希望能有一份自己的报纸。亚摩斯称褚韶华这种想法是在大白天说梦话。
做一份报纸的花费是巨大的,褚韶华现在的钱必需用在克拉拉官司的各项支出。一千美金对于美国人也不是小数目, 但是,如果用于投入与约翰家族对抗的官司来说,这些钱并不宽裕。
在这样的关头, 褚韶华想做一份报纸。
连夏洛特都劝她不如暂时缓一缓, 褚韶华说,“现在没有主流的报纸给克拉拉官司一个客观的报道,我们如果做一份报纸, 借助这次事件, 可以很快的打开局面。而且, 只要把报纸做出名声, 就不愁广告收入, 有商业收入,我们可以持续性的投入到这场官司之中。我们都知道,官司不会太快结束。”
亚摩斯理智的问她,“小姐,做报纸的美金从哪里来?”
褚韶华说,“我在上海有房产,可以暂时抵押出去。我也可以说服朋友们暂时捐助我一些,如果他们不愿意捐助,借给我也可以。”
亚摩斯不客气评价她的办法,“上海远在东方之国,抵押需要时间。”之后,亚摩斯话音一转,“如果你能借到钱,或者搞到捐款,我可以帮助你成立一家报社。”
“这里的法律允许东方人拥有报社吗?”
“美国并不禁止华人经商,我会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把这件事办好,前提是你能酬来钱。”亚摩斯专业的说。
夏洛特对于亚摩斯对褚韶华的百依百顺简直没有办法。
褚韶华自信非常,“那你可以开始着手这件事了。”
因为容臻曾在校报办公室兼职,算是团队中对报纸最有经验的一个人了。褚韶华请容臻负责招聘报社所需要的人员,用褚韶华的话说,最好全部请兼职,把活儿办了就行。对报纸,褚韶华的要求并不高,能办到韦尔斯利校报的水准就可以了。
褚韶华前期的一千美金迅速花完,她从银行里取出两千美金算是预备资金,打电话请杨丘喝咖啡。
亚摩斯事务所自己泡的咖啡,现在褚韶华要节约每一分钱,她已经很久没去过咖啡店了。褚韶华把煮好的咖啡递给杨丘,笑道,“我是刚刚学的煮咖啡,你尝尝味道如何?咖啡豆是夏威夷可的。”
杨丘不吝赞美,“很香醇。”
褚韶华两只闪亮的大眼睛盯着杨丘,杨丘给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自然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刚要问,“韶华,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就听褚韶华问他,“我听说你很有钱,家里是大户。”
杨丘好悬没叫咖啡呛着,手一哆嗦放下乳白色的咖啡杯,改问褚韶华,“你是要打劫我?”
这话自然是玩笑,褚韶华正色道,“不是打劫,想找你借点钱。”
褚韶华住的街区比杨丘的公寓都要高级,而且,看褚韶华平日里的穿戴,并不像经济窘迫的。杨丘问,“你是有什么困难吗?说出来,我可以替你想办法。”
褚韶华就将克拉拉的事说了,褚韶华道,“我已经拍电报回去,让我在国内的代理人尽快出手我在上海的房产。我在上海还有一些朋友,我也有电报给他们,希望他们能借我一些钱。我这里有三千美金,但是,报纸的前期投入怕是不小,毕竟,一开始很难赢利。但只要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就有办法让报纸进入赢利期。难的是这一个月的前期投入,我必需保证有足够的资金支持。听说你有钱,就想先找你周转些个,待我上海的钱到了,就能还你。”
“钱不成问题!”杨丘直接问褚韶华,“你要多少?”
“五千美金。”
杨丘立刻给褚韶华开了支票,褚韶华接过支票,笑逐颜开,“真是太谢谢你了,杨丘。待我们的报社办成,你是最大的功臣。”又补充一句,“等我钱到了就先还你,一定不欠你太久。”
“还钱并不急,你先办报社吧。”水晶镜片后,杨丘的眼神透出严肃,“我们华人在美国处处受排挤,克拉拉事件的影响力很大。我倒不知道里面还有家暴的内情,只是,近来报纸的导向都是在说那个受害者约翰的无辜,我还没有看到有同情克拉拉的报道。这样统一性的报道,肯定是有人主导了报纸舆论,你想从中翻盘并不容易。不过,一旦翻盘,克拉拉的案子必有转机。钱你先拿着,如果不够再跟我说。如果能在波士顿建立一份能由咱们华人主导的报纸,就是五万美金也是值得的。”
褚韶华道,“这份报纸,我想叫它《正义报》。”
“好名字。”
“我的主张是,摒弃人种偏见,主张女性平等的权利。”褚韶华有些不同意见,她将支票放到杨丘面前,“这可能不是一份只属于华人的报纸,杨丘。我希望它现在是波士顿的报纸,以后是世界性的报纸。它属于黄种人、白种人和黑人,所有的人种。”
杨丘笑,“以前不知道你还是位理想主义者。”
“这是理想主义吗?半个世纪前,黑人还是奴隶,如今黑人与白人在法律上是平等的。我们华人难道会永远被西方社会排挤?我不认为这个时间会很长,我们终会找回自己失去的尊严与地位。我不歧视任何人种,人种的平等才是以后世界的主流。”褚韶华说。
“对此,我没有意见。我由衷希望你能成功,你是华人,也是我的朋友。”杨丘将支票放回到褚韶华手里,“这个不算借,算我支持你的事业。”
“那不行,这么多钱,我欠你人情欠大了。”褚韶华笑,“我请你吃咕咾肉意面。”
“从没听说过有这种意面?”
“我新发明的。”
褚韶华把支票交给布帕森入账,同时把自己早就写好的欠条给杨丘,一定要杨丘收着。褚韶华如果不在家的话,多是在餐厅用餐,如今竟然挽袖自己做,并不是她突然爱上烧饭,委实是经济原因所致。如果不是杨丘借她钱,她可能真要破产了,也不知道上海的朋友们有没有收到她的信。
上海那里的情形未知,褚韶华印刷出了第一期的《正义报》。
大家商量后,就以“一个女人杀死丈夫的真相”为题,大幅刊登克拉拉被打的照片,然后,以一种曲折、引人泪目的文笔,书写克拉拉悲惨的家暴生活,以及克拉拉提出离婚被约翰砍七刀的事,褚韶华最后写道:
克拉拉一次又一次的报警,从最初的头破血流到胳膊断折、身中七刀,警察无动于衷的用家庭矛盾来覆盖这起暴力的真相。如果丈夫殴打妻子是家族矛盾,如果丈夫打断妻子的胳膊是家庭矛盾,如果丈夫亲手将匕首扎进妻子的身体是家庭矛盾,那么,婚姻真的能带给女性所保护吗?陌生的男人殴打陌生的女人一定会被带到警局接受询问,陌生的男人打断陌生女人的胳膊,这已经是刑事案件;陌生的男人用刀捅伤陌生的女人,那么,他便有杀人的嫌疑。婚姻成为施暴者的保护伞,女性在婚姻中受到的保护不如陌生人。克拉拉并不是要杀死她的丈夫,她生为一个人,想要争取活下去的权利,这有什么错呢?
如果有错,也是那位在婚姻七年间不间断施暴的男人的错。是那些一直认定为家庭内部矛盾,不肯施予援手的警员的错,而不是克拉拉错!
她在这桩错误的婚姻中受尽伤害,她是一位凄苦的受害者,如今却要在警局里接受这不公的审问。这绝不是上帝的旨意。
如果你是一位女性,请为女性发声。
如果你是一位男性,那么,请为正义发声。
这个星期天的下午,我们将在公共公园的帕克曼举行集会,为女性世界争取婚姻安全的权利,为克拉拉的悲惨遭遇争取公平与正义。
褚韶华简直是无师自通集会讲演蛊惑人心这一套,波士顿没有大销量的报纸肯刊登克拉拉遭受家暴的真相,褚韶华便自己印了数万份,雇人在波士顿咖啡店、餐厅、饭店、宾馆、酒店、以及人口密集的地方免费发放。
当然,这份文稿是褚韶华集合了亚摩斯、帕布森、夏洛特、容臻,以及管家先生、菲利小姐的智慧一起完成的。
褚韶华第一次读完后,菲丽小姐都哭了,抽抽咽咽的说克拉拉小姐太可怜。这样褚韶华才确定最终文稿,正式刊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