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清歌,”他指着山林,“里面有兔子,我听到声音了,去抓吧”
我没说话,怀以悲愤的心情站了起来,然后进林子去抓了兔子。抓兔子的时候,我大概明白了些什么。
虽然苏域对我的心态改变了,但是他那欺男霸女的性格估计不会有太大的改变,也就是说,对于我的生活质量来说,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他还是他,我还是我,我被欺压的状态,估计不会出现什么太大的变化。
想通了这一点,苏域是个男人这件事,似乎也就好接受了很多。我提着兔子回去,他去把兔子杀了烤好,然后她坐在一边守着柴火,我就靠在她的大腿睡在了火堆边上。
我问一个问题,他回答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要装女人?”
“因为父皇曾经怀疑我血统不纯,但是他很喜欢母妃,所以当时就决定,如果我是个皇子,便杀了我;如果我是个公主,倒还可以留下。所以出生之后,母妃就一直对外宣称我是公主。”
“她……”我有些迟疑,“她还算是个好母亲吧那为什么后来对你这么不好?”
“因为她要我变强。”他扔了一截柴进火堆里,慢慢道,“我已经是这样尴尬的出身,身份瞒不了一辈子的,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本来我是想,先在你这里混个军功,你发现我有才,便会重用我,等你当上皇帝后,为我编造一个身份,宣称太子妃去世,然后让我去当个将军就好。”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说?”
“信不过。”他回答的很直接,“你要是不合作,直接对外宣称我是个男的,那我回不回北禇都是死。”
“那你现在信得过了吗?”我有些疑惑,“为什么现在就能说了呢?”
“因为……”他迟疑了片刻,用手慢慢抚上了我的头发,有些疑惑道,“我喜欢你吧……”
“一开始的时候只是觉得你软弱,就想欺负你。后来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觉得习惯你在身边了。我看你不开心的时候就开心,看你委屈也开心,看你想生气不敢生气的时候开心,看你心疼钱的样子也开心。”
“反正,看到我过得不好,你就开心了是吧……”我依稀明白了他的思维。

他很贱的笑了笑 然后突然变了脸色:“但是,看到你对谢清运好的时候,我就很不开心。我连杀了他的想法都有!那时候我就慢慢意识到了我对你的感情。只是我觉得我不能喜欢一个男人,而且还是一个不喜欢我的男人,所以我就想,我得离你远一点,或者干脆让你死了比较好。”
听到这话,我不由得背上一凉。他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顺着我的头发,继续道:“我一直接到木大泱的消息,情报网也会每天给我送信,你们第一时间被围攻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可是我告诉自己,我得放开你,你会毁了我。我的人生不需要那么多柔情,母后告诉过我,做人不能心软,心软就会软弱,软弱就是无能。我已经在年少的时候遇见过那么一个人,一直在我心里,我不需要再加你,所以我一直没有增派援兵,几个时辰,我一直在不远处不断收着探子的消息。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却感觉越来越难过。”
“等等!”我忍不住打断了他:“你不觉得你的行为很不理智吗?你的计划是靠我给你个管职,结果现在想要弄死我,你不觉得很功亏一篑吗?”
“我想换个身份,还有其他方法。但对于我来说,喜欢上你比让你死了我要重新找个换身份的方法,影响要大得更多。”
“好吧……”我点了点头,“那你为什么改主意来救我了呢?”
“我要控制去救你的冲动,所以我翻看你给我的信消磨时间,然后我看到你写给我的那封信——你问我是不是那个玉玉,我心里面突然给了自己一个救你的理由。我想,你果然是上天注定给我的那个人,一而再再而三相遇,可能就是为了让我去拥有。你不喜欢我又怎么样呢?我喜欢你就够了。我喜欢你,你总会喜欢我。
“于是我来了。到山下的时候看见木大泱,他身上已经中了好多箭,全身伤痕累累,却还在拼命往外冲。
“他看见我,给我开了路,带我找到你,然后让我带给陈芳一句话,他很喜欢她,是真心想娶她。我听着这句话,看着满山大火,心里面突然头一次这么安定。
“清歌,”他低下头,认真的看着我,“那时候我觉得,如果和你一起死在那里,似乎也不是什么太遗憾的事情。”
我没说话,枕着他的大腿,打量着他这样陌生而熟悉的面容。
我听着这个男人和我说这么温情的话,心里面萦绕了我无法理解的情绪。似乎是欣喜,又似乎是惶恐。我静静地瞧着他,好久,终于问:“你喜欢我,可我是个男人,你还喜欢我吗?”
他便笑了,星光和火光落满了他黑曜石一般的眼,他说:“叶清歌,我喜欢你,与身份无关。哪怕你是个男人又怎么样呢?我喜欢的只是你,叶清歌。”
说着,他低下头来,发丝垂在我的面颊上,他底下起来:“你呢?喜不喜欢我?”
我正想回答,然而他却不等我的答案,就低头将我的话淹没在了唇齿之间。
我睁大了眼,惊得不敢动弹,他似乎也很紧张,抬起手来,遮住了我的眼睛。我感觉他温柔而笨拙地追寻着什么,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顶,感觉脑中一片空白,只留下了那么一句话:叶清歌,苏域喜欢你。
我活二十年,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喜欢。
当然,也不能这么说。许多达官贵人送上来的侍妾对我说过喜欢,想要攀高枝的宫女对我说过喜欢,想要入主东宫的一些贵族女子也会在花会上给我一株花表达喜欢,可是却从未有过一个人的喜欢,能这么动听,这么认真,好像一颗石子儿扔进了湖里,让我的心一直泛着涟漪,一路上忍不住打量他。
我总是这么偷瞄他,让他终于忍不住了,冷冷瞟了我一眼:”你的眼抽了?“
“没有。”我立刻摇头。
“那你看什么?”
“我......”我迅速思索出了一个好答案,“我觉得你挺帅。”
“这个,”他的口吻明显好了很多,脸上露出了自得的表情,“不用你说,老子也知道自己比谢清运帅了不止一点点。”
“你为什么总是要提他”我有些抑郁,“我并没有喜欢他。”
“你每次见到他眼睛就直了。”
“有吗?”我努力回想了一下,感觉自己并没有这么做过。
“你每次见到他还都要和他套近乎,拉拉扯扯,没有一点礼义廉耻之心......”
“我想了一下,”我忐忑地提醒,“我和他好像没有做过什么不顾礼义廉耻的事情。”
“呵呵,“苏域脸上露出了阴冷的表情,“你还和我说,在你生死关头,只想起了他,没想起我。”
我我无言以对:“......”
苏域:“而且,你还为他让人打了我五十一大板,八十巴掌。”
我更是无语:“......”
“怎么,“苏域挑眉,“你都忘记了?”
我:“我看到援兵了。”
“少岔开话题,援军,什么?!哪儿来的援军?!”苏域猛地回头,果然看到不远处穿着大宣军装的士兵正在沿岸四处搜索着,大喊着我们的名字。苏域立刻拉着我躲进了草丛中,静静看了片刻之后,他终于确定道:“是我的人,走吧。”
说着,他便准备出去。出去之前,他突然想起什么来:“叶清歌,把你的外套给我。”
我看了一眼他平坦的胸,又看了一眼我自己的胸,片刻后,我果断把外套脱给了他 。
我的胸本来就小,还绑得很紧,里面穿了金蚕护甲和护心镜,哪怕只穿一件衣服,别说看,摸都摸不出来什么。
这样一想,我不由得又放心,又悲伤。
苏域迅速套上了我的外衣,虽然有些小,只能勉强遮住个大概,但已经足够他遮住胸了。接着他将头发都拨到了前面,然后伸出手,大大咧咧道:“来,背着我出去吧。等到军营,赶紧让他们上一大盘包子。”
说着,他想了想:“馒头也行。”
我忍不住嘴角一抽,看着他魁梧的身躯:“我感觉我背不动你......”
“你是男人吗?”他有些不耐烦。我站在原地不动,我好想说,我还真不是男人......
但是我忍住了,认真提醒他:“我背不了很久的。”
“没事,”他咧嘴笑道,“你要让我掉下来了,我就立刻打死你。我死了,你当然要陪葬。”
我突然觉得自己全身充满了力量。
于是我蹲下身,让他爬了上来。他整个人都贴到了我身上,娇羞地将脸埋在了我肩窝,我艰难地抱住了他的大腿,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问他:“苏域,你这么重,这么大只,就没人怀疑过你吗?”
“哎呦,人家只被你一个人背过啦,其他人哪里知道人家这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好身材嘛!”他换成了女声,又嗲又娇羞地说着在背上掐了我一把。我瞬间涌上一种把他打死在这里同归于尽的冲动,但我忍住了,我再次深吸了一口气,抱紧了他的腿就冲出去。
我准备好了很多台词,但我刚冲出去,一个士兵立刻就懂事地扑到在了我脚下,用他的高呼阻止了我所有台词。
“殿下,我们找你找得好苦啊”
“殿下,你没受伤吧?!快传御医,传御医!”
“殿下要昏倒了吧?快拿担架,拿担架!”
“殿下,你不要抛下我们,呜呜呜呜呜......”
说着,那个话多得要命的士兵抬起头来,露出了小桃子满是眼泪的脸。我忍不住愣了愣。
“小桃子,”我反应过来,夸赞他,“你的演技真是太好了,居然都哭出眼泪了。”
“殿下,”小桃子继续哭,“奴才磕到膝盖了。”
好想把他拖下去杖毙......他和我对话的时候,旁边的士兵已经拥了上来,有人意图碰苏域帮我分担,虽然我的确很想让人分担苏域的体重,但是当苏域的手掐着我的腰的时候,我立刻明白这是一个不能实现的梦想。
我将对苏域的愤怒转移到那个意图接手苏域的士兵身上,死死瞪着他,活生生用目光将那个士兵逼退三尺。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那个士兵立刻跪在地上,我含着痛出来的眼泪,悲愤道:“吾的太子妃,谁碰吾砍了谁,都给吾滚开!吾要亲自将太子妃背回去!”
说完,我感觉到了周边都投来了“太子果然是爷们儿”的赞赏目光,我艰难地背着苏域,带着一群士兵,一瘸一拐地走在河岸上。
好几次我都差点把苏域弄掉下去,但是每每想到他要打死我的警告,我不知哪里来的力量,立刻又把他抬了上来。
其实我也知道,不管怎么样,此时此刻,我都不能将这样的他交给别人。我是他现在唯一能依靠的人,我必须要保护他。
走了一半的路,我明显感觉到自己已经力竭,每走一步,都是这么艰难。我看到了不远处的官道,那里有马车,我艰难地移动着,汗珠大颗大颗地从额头落下来,我看到苏域捏紧的拳头,喘着粗气,安抚他:“马上就要到了。”
“我......”
“你别说话。”我开口,打断了他的话,“苏域,我知道,其实你现在比我还害怕,如果害怕,就不要冒险。”
“我可以的,”我喘着粗气,慢慢挪移,不断重复,“相信我,我可以的。”
他没有再说话,紧捏的拳头慢慢松开,然后环住了我的脖颈。我走了许久,终于走到了马车边上,同周边人道:“跪下,低头!”

所有人立刻跪下来,低下了头。苏域趁这个机会,立刻冲进马车,顺便将我也一把拉了进去。进了马车之后,我终于放下心来,让外面开始准备启程,然后我整个人躺了下去歇息。
苏域静静坐在一边,好久,终于询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
“没有。”我很肯定地回答他,“苏域,每个人都有害怕的时候,软弱的时候,需要人给他依偎的时候,不管是男还是女。我想了很久,苏域,你说你我是盟友,如果你没用,我就会抛下你,可是我现在明白,就像我已经没用,你不会抛下我一样,你没用,我却也不会抛下你。”
说着,我转过头去看他:“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出卖你你和我既然绑定了夫妻这个名号那么便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给你的许诺不会改变,而且,如今你既然是个男子,你辅佐我,待他日我荣登帝位,我便许你一个新的人生。”
“新的人生?”他喃喃出声,似乎想到了什么,“那你呢?”
我呢?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能告诉他。
我不能告诉他,我只能守在那个位置上,一如我这二十多年所做的那样,用一个又一个谎言,遮掩我本身这个最大的谎言,直到------我死去的那天。那时候我会让小桃子一把火烧了我的尸体不让任何人发现这个秘密。
那个是女子的叶清歌不会存在,永远不曾。
“你会有新的皇后吧?”他喃喃道,“我走了你会有后宫,再娶一个女人,你和她还会有孩子,我就成了你的臣子,远远观望。”
说着说着,他就笑了。他伸手握住我的手,嘴角微微勾起,慢慢道:“放心吧,你想都不要想。”
“你身边除了我,”他冷笑出声来,“不管男人女人,全都要砍了拖出去喂狗。”
“叶清歌,”他同我五指相扣,温柔道,“不会再有今天了。”
“早晚有一天,我会成为强者,像今天这样的事,不会再有了。”
“我会保护你,”他喃喃自语,“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不会再让人伤害你,再让你难过。清歌,”他转头看我,“然后,我们两个人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很久很久,我终于回答他:“苏域,有的时候,我的许诺并不重要。”
“很重要。”他固执。我睁开眼睛,直起身来,认真地看着他。
“好吧,”我叹息出声来,“如果你一定要一个许诺,那我只能告诉你,你我之间,只能是盟友。我不骗你,”我看到他变了的脸色,慢慢道:“我不会喜欢你。”
也不能喜欢你。
一个本身就是谎言要一直生活在谎言里的叶清歌,不能喜欢任何人。
因为一旦她走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她胆小,她懦弱,她和你不一样。
苏域。
然而这些心事我都无从诉说,我只能静静瞧着他,收敛住我自己所有的情绪。我想,人的一生是很漫长的,所有的爱或者恨都是可以被时间掩藏,我只要能活得长一点,再长一点,那么在这中间,我所有遇到的爱过的人都可以忘记,恨过的人都可以掩埋。
所以活着之于我,太重要了。
也许苏域早就因战场打磨看惯了生死,又或许他太自信自己的能力,所以能如此坦然地告诉我这个秘密。除了这个身份,他的一生光辉坦荡,而我除了这个身份,一无所有。
因而我只能说我不喜欢他。
不喜欢任何人。
可是喜欢与不喜欢,我却从来无法从心底得知。
他没有说话,很久之后,他却笑了一下。
“叶清歌,这些年,你一定过得很不好,看到你不好,”说着,他笑弯了眉眼,“我就开心了。”
“你......”我有那么一些气恼,然而他却又道,“因为这样,我就有机会,用一生去抹平你的伤心了。”
“你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我都会守在你身边的。如果你不喜欢任何人,那你喜欢你自己就好。只是,如果你喜欢了人,”他瞧着忽然飘起又落下的车窗帘外的风景,满脸认真,:“只能是我。否则......”他说着,转头对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你只能去死。”
我感觉有一股凉意瞬间在心上升腾起来,他却是漫不经心地闭上了眼睛。
当天回去,我将他抱回营帐,立刻叫人拿了一盘包子来。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吃完了一盘剩下两个,然后将那两个包子塞进了胸口。
我突然觉得有点内伤......然而他还摸了摸那两个包子,啧啧出声:“这包子有点小啊......”
“苏域,”我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你那胸是什么材料?”
“哦,有点复杂,”他想了下,“是找神技师沈堰做的,外面是仿制的人皮,里面是鱼鳔弄的水囊,然后加上一些奇奇怪怪的材料,只要不仔细摸......都还能蒙混一下。”
一听这话,我回想起来,不由得询问:“那我一开始的确是打爆了你的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