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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子冈闻言,终于松了口气,悬着的心又重新地落回到了肚子里。他就说嘛,老板在两千多年的岁月中,不知道用过多少那蘅芜香了,没见那香罐中就只剩下那么一点点香粉了吗?这次自然也和以前那么多次一样,没有什么区别。老板还如平日般微笑着,把手中的茶杯送到嘴边,入口冰凉的茶水却让他的眉心一皱。
默默的把冷涩的茶水咽下喉咙,老板无奈的笑了笑。
原来他虽然不能再感受到伤痛与否,但依然能分辨温暖还是冰冷…
扶苏从大门口的地毯下方摸出了备用钥匙,打开了公寓的大门。在开门的那一刹那,扶苏忍不住用手摸了摸被脸上半边刘海挡住的烧伤位置,指尖下接触到的都是凹凸不平的触感。他并不是一个在意外表的人,但此时也不禁想到若是胡亥看到他这个陌生人,会不会认出他来。
其实扶苏一点都不喜欢自己这个幼弟,自小就被父皇别有用心的宠坏了,长大之后又篡夺了他的皇位,虽然都是赵高教唆造成的,但他因此而死是不能更改的事实。只是他现在连复辟秦朝的执着都放下了,对这个血脉相连的弟弟又有什么不可以原谅的呢?
毕竟,已经是两千多年过去了,不是吗?连记忆中的那个大秦都已经灰飞烟灭,又有什么可以证明他们曾经存在过?
只有寥寥数人矣。
公寓里面一片寂静,扶苏已经闻到了一股许久没有人居住的霉味,他试着开了开门口的灯开关,灯却没有亮。应该是很久没有交电费,被掐断了供电。扶苏皱了皱眉,发现屋中的灰尘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客厅的窗户并没有关紧,靠着窗户的地板又被雨淋过泡涨了的痕迹,也是这屋中这股霉味的来源。
看起来,胡亥已有好几个月都没有回来过了。
扶苏走到桌边,上面还有燃了一半就被熄灭的月麒香香篆,但吸引他注意力的,却是桌上有一块方块形状的痕迹,这里与旁边落灰的薄厚程度完全不一样,就像是原来有什么东西放在这里,之后又被人拿走了。
屋里没有任何字条或者其他信息,柜子里的衣服都在,没有被人收拾过的痕迹,甚至连床上的被子都没有叠起来。门口胡亥出门经常带的黑伞少了一把,整个房间就像是主人只是随意的出了趟门,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一样。
扶苏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胡亥不用手机,他不知道如何去联系对方。只有这种时候,他才会觉得现代社会的各种通讯手段有多么先进,若是换了古代,几个月没有音讯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又怎么会觉得一时之间联系不到这么难熬?也不知道胡亥这一年来是怎么过的…想到这里,扶苏不禁对自己的不告而别有了些歉疚。
正在这时,扶苏听到了扑棱棱的展翼声,循声看去,就见小赤鸟从客厅窗户的缝隙钻了进来。扶苏立刻迎上前去问道:“鸣鸿,你的主人呢?”
鸣鸿歪着头看着突然出现在家里的陌生人,并没有冲上去啄两口。它急忙挥舞着翅膀在屋里绕了一圈,没有看到主人的影子,不禁焦急地哀鸣起来。
扶苏一见鸣鸿这样的反应,心下一沉,胡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居然连鸣鸿都没带走?
胡亥压根不知道在千里之外,有人还在为他的安危担忧着,他现在正站在一间质朴古意的庭院中,仰头凝望着璀璨的星空。
一件狐皮大氅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肩头,胡亥收回目光落在了立于他身后半步的男子身上,赤红色的眼瞳中依然闪烁着不可思议的神色。
拘谨地半弓着腰,永远的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跟在他的身后,从不妄言,总是把他放在心尖上伺候,最后还是因为误会而被他亲手杀掉的那个人。
已经很久远的记忆依然十分鲜明,那是因为胡亥永远都不会忘记当他得知自己是误会了孙朔时,赵高那一脸淡然的解释。
哈,说什么那是给他上的第二节课,教会他如何分辨忠诚还是奸诈…
是的,他又怎么会忘记,他随后的所有内侍全部都叫着和这个人一样的名字,是因为他生怕自己会忘掉所犯过的错误…
“孙朔…”胡亥闷闷的唤道,却知道眼前的人并不是真正活着的,而是因为魂魄依附在了那枚铜权之上,又被赵高所捡到,用傀儡之术做出的一个人形傀儡。
“臣在。”孙朔低低的应道,声音在夜色之下听起来有些虚无缥缈。
“赵高他…究竟想做什么?”胡亥终于忍耐不住的询问道。当时赵高出现在他面前,对他来说简直就像是一场噩梦,对赵高深入骨髓的恐惧让他下意识的就跟着走了,毫无反抗。
呵,他也知道史书上的那些人都是怎么写赵高的,认为他昏庸荒诞,居然胆敢在朝堂上指着一只鹿,说那是一匹骏马。
可也就是这样看似有伤大雅的一个把戏,就让赵高轻易的分辨出朝堂上是哪些人是服从他的,哪些人是口是心非的,哪些人是坚决不低头的。这样直白简单大胆的试探手段,更是衬得后世那些拐弯抹角磨磨唧唧的党争都弱爆了!
也由此可见此人的心机和手段究竟是有多么恐怖。
所以当胡亥等同于被软禁在这一处偏僻的山间宅院里时,就更是噤若寒蝉,即使又孙朔在身旁伺候的舒舒服服,他也日夜提心吊胆,终于忍不住在此时问出了口。
当然,他问这些问题的时候,也是觉得孙朔其实并不知道答案,他只是想找个人聊聊天而已。
结果没想到沉吟了片刻,居然开口说道:“主人他应该是另有图谋。”
胡亥听到本应是自己内侍的孙朔,竟那么自然的叫着赵高“主人”,当下怒极反笑:"哦?你都知道什么?说来听听。”
”应该是和一个叫‘哑舍’的店有关。“冬夜寒冷,孙朔虽然只是一介傀儡,但依旧拥有着人类的习惯。一阵寒风袭来,他拢着袖筒,缩着肩膀建议到:“小公子,我们还是进屋说吧。”
不用,我披着大氅,你又不怕冷,做什么进屋?我想在外面站会儿。“胡亥冷哼道。有孙朔在身旁,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秦朝的倨傲的小公子,就是不想别人舒服,”你继续说,这跟哑舍那家店有什么关系?‘难道是赵高发现了老板的身份?胡亥心下一惊。想到下落不明的皇兄,更是焦急了起来。
孙朔见自家小公子并不想回屋,也没有再劝,而是微微向前又迈了半步,巧妙地挡住了夜风吹来的方向,之后才低头缓缓说道:“这要从哑舍的历史说起。”
“历史?哑舍不就是那个老板建起来的古董店吗?还有什么历史?”胡亥抬手顺了顺自己被夜风吹得四散的银发,随意的掖在了大氅的帽子里。
“非也,事实上,从甘上卿的师父起,就已经开始收集古董了。相传那道长所在的门派,就是喜好收罗天地间遗留的上古神器。而在炎帝黄帝尧舜禹的传奇年代过后,天地灵气消弭,遗留在世间的神器会对凡人产生巨大的影响,所以便在中原各处建立了数个宝库,把这些神器都一一封印在其中。当然,神器也只是占了一小部分,许多像我这样被依附了魂魄或者自己滋生了灵智的器物,也属于需要被封印的范畴。”孙朔说着,语气和声调都如往昔般温和平静,就连说到自己的时候,也没有丝毫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