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很清楚,此地曾经被下过空前未有的巨大诅咒。

丹龙。

昔时,我们的师父黄鹤不是曾这样告诉过我们吗?他说,此地底下有个被诅咒了的大结界。

是千年之前秦始皇命人所下的咒。

师父曾对我们说:“总有一天,要和大唐帝国决战之时,务必使用此咒。”

在这布满强大咒力的结界中,我们不是曾经造俑、埋俑,将强大咒力移至陶俑身上吗?当时,我们所埋下的东西,形似于此地下沉睡的无数兵俑。

我心想,若唤醒我们所埋下的陶俑,破土而出,然后下咒,此事一定会传到你的耳里。

而且,到底是谁干了此事,丹龙啊,即使此世间无人知道,你也应该很清楚。

因我下咒而死之人,若都是与五十年前那事件有关,你也该心里有数了。

刘云樵宅邸会发生怪事,就是因其家人与马嵬驿之事有关。

所以,你来到了这里…

只是,意想不到的人也闯入此地。

那就是在场的空海。

来自倭国、不空转世之人。

据说,不空圆寂之目,正是空海出生之时。

换句话说,今晚正与五十年前,我们在此聚首情景相似。

来,喝酒!空海啊。

不,是不空!丹龙啊。

杨玉环啊。

李白啊。

高力士啊。

玄宗啊。

虽然许多人都死了,我们却还活着。

我们活着,然后在此华清宫聚首。

来,喝酒吧!今天晚上,是我们五十年久别重逢的盛宴哪——

白龙并未擦拭眼泪。

满溢的泪水沿着皱纹,从两颊滑落,濡湿了袖口。

“白龙,你到底期望着什么——”丹翁问。

“期望?”

自龙含泪望向丹翁。

“啊,你在说什么?丹龙,你怎么会问我这种话呢?”

“…”

“你应该懂吧。不说你也应该懂吧——”

“…”

“我们在此相逢,是为了解决五十年前那件事。”

“解决?”

“你明明懂,啊,丹龙,你明明知道的,为何还要问?为何明知故问?是你死还是我亡?我们终将决一胜负。”

“…”

“幸存的一方,杀掉杨玉环,再割喉自尽,那就结束了。”白龙说。

一片寂静。

丹翁、空海及白乐天、杨玉环,谁都没有开口。

“我活够了。”白龙喃喃自语。

“哀伤够了…”

低沉、干枯的声音。

“恨,也恨够了…”

篝火熊熊燃烧的铁笼中,火星爆裂四散。

花朵香气消融在黑暗夜气之中。

杨玉环抬头仰望明月。

一片沉静中,惟有白龙的声音响起。

“剩下的,我只想做个了断…”

自龙说出这些话之时——最先察觉异样的是空海和丹翁。

空海和丹翁同时转头望向水池方向。

白龙随即也察觉到了。

“咦。”

“咦。”

空海和丹翁望向池塘。

月光在池面上熠耀闪动。

并非来自风的吹摇。

不是风,而是其他东西,在水面上掀起细微涟漪。

“空海,怎么了?”

随着空海的视线,逸势望向水池方向。

白乐天同样盯着池面看。

丽香也一样。

只有杨玉环还尽自仰望着月亮。

喵…

至此为止,始终安静旁立的黑猫,突然发出尖锐叫声。

啪喳…

啪喳…

微弱水声传来。

像是某物跃入水中所发出的声音。

月光下——水池彼岸草丛中,不知何物在蠢动着。

数量不是一、二只。

是难以计数的动静——数量庞大的某物。

令人生厌的刺耳声音,随风遥遥传来。

湿漉漉的。

像是小虫子。

这样的东西,不止数十、数百或数干,蠕动出声。

若是个别发声,绝对微弱得听不见,由于数量庞大,遂成为有迹可寻的声音了。

令人不由得寒毛直竖的迹象。

声音自彼岸逐渐接近水池,然后——跃入。

啪喳…

啪喳…

不全然是跳入水中的声音。

爬行似的,宛如蛇行入水之时——跃入池中的东西,慢慢自彼岸泅游而来。

愈来愈近了。

水面上形成道道波纹,月光随着不停晃动。

“是、是什么?”逸势支起腿来。

“不知道。”空海响应。

他也支起了单膝。

“丹翁大师、白龙大师,你们施展了什么吗?”空海如此问道。

“不。”

“这不是我们的咒术。”

丹翁和白龙答道。

波纹愈来愈靠近。

终于——波纹来到了这一边。

滑溜溜,滑溜溜的。

某物依次爬上岸来。

湿漉沾粘的声音响起,继之,这些东西在此岸现起身来。

强烈的腐臭,传至空海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