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何而来?”

那兵俑追问子英。

众人怡悦地举杯畅饮。

酒杯内映照着月光,众人宛如饮下月光般地喝着酒。

美酒来自胡国。

是葡萄酒。

“哎,这回让我来弹琴吧。”

丹翁心血来潮,伸手取来月琴,轻挑慢捻地弹了起来。

他所拨动的琴弦,在月光下流泻出异国旋律,那是空海和逸势均不曾聆听过的妙音。

弹奏终了,又斟满酒杯,一饮而尽。过了一会,又伸手取琴。

有时,逸势吹笙应和。

或者白乐天弹奏琵琶,为月琴助阵。

“今晚真是醉人哪。”

丹翁将月琴搁在绒毯上,说道。

“是的。”空海颔首同意。

丹翁握住酒杯的手,向点头的空海伸去。

“空海,来,喝酒吧——”

“是。”

空海兴冲冲地伸手取酒,斟满丹翁的空杯。

仿佛极其甘美一般,丹翁举杯细细啜饮。

“你也喝一杯。”

丹翁手拿酒瓶迎向空海,这回换空海接受斟酒。

酒,果然香醇甘美。

“这主意真好。”丹翁开口。

“我没料到,又能在华清官如此举杯畅饮。”

声音里充满了感慨。

丹翁的眼眸在游移巡动,像是寻觅让他怀念的东西。

盛宴。

穿着华丽服饰的宫女。

熙熙攘攘的人群。

过往的荣华繁景,已不再映人眼帘。

昔日在此走动的身影,也不复见了。

如今只剩——

“我一个人了…”

丹翁用苍老衰弱的声音,自言自语般说着。

像是要聆听已完全消融在大气之中的音乐一般,丹翁闭上了双眼。

“丹翁大师…”

出声叫唤的是逸势。

“什么事?”

“督鲁治咒师会来吗?”

“喔——”

丹翁睁开双眼。

“你是说,白龙吗?”

丹翁动了动嘴唇。

“你刚刚说什么?”逸势问道。

“你是说,白龙吗?”

“啊——”

“换句话说——”

“督鲁治咒师就是白龙。”

“什么?”

“白龙这名字,你该听过吧。”

“是的。”

“过去拜师黄鹤门下的我们,就是丹龙和白龙。”

“我听过。”

“白龙是督鲁治咒师,丹龙,就是丹翁我。”

“啊!”

逸势惊呼出声。

“空海…”丹翁对空海说。

“是。”

“你看到长汤内那些东西了吧?”

“看到了。”空海点点头。

“我也看到了。”

数量庞大的无头狗尸——还有蛇、虫的尸骸。

“那,你应该明白吧?”

“——”

“来不来都不是问题。因为督鲁治咒师——白龙现在人就在华清宫。”

“是。”空海点点头。

“不过,没想到会是华清官——”

“——”

“连我也没察觉到。不过,仔细想想便可明白。除了华清宫,别无他处了。可是,空海啊,来自倭国的你,居然也会想到这里。”

“不。”空海摇头。

“最先察觉此事的,并非我,而是乐天先生。”

白乐天摇摇手,不同意空海的话。

“不,我什么也没察觉到。别说察觉了,此事攸关大唐王朝的秘密,我想都没想过。我只是——”

说毕,白乐天闭上嘴。咬了咬嘴唇,又开口:“我只是想,如果来这儿,或许能获得作诗灵感。察觉此事的,应该是空海先生——”

“不,要是没听到乐天先生提起华清宫的话,我也不会想到。”

空海响应。

丹翁饶富兴味地望向白乐天,问道:“作诗?”

“是的。”

“你打算要写什么呢?”

白乐天又咬了咬嘴唇,缄默了片刻。

过一会儿,他继续解释:“我想写玄宗和贵妃两人的故事——”

“是吗?”丹翁一边点头,一边问:“那,来到这儿,能得到什么灵感呢?”

“玄宗和贵妃两人,到底怀抱何种心情,在这儿共度时光等等的事——”

“——”

“我在想,两人到底过得幸不幸福?”

“那,来到这儿之后,你明白此事了吗?”

“不!”

抬起头,白乐天高声响应。

“不…”

这次,变成微弱的自语了。

“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该如何把两人的故事写成诗,我什么都不明白。”

白乐天睁大眼睛瞪视着丹翁。

“丹翁大师。”白乐天郑重其事地说道。

“什么事?”

“请您告诉我。贵妃在华清宫过得幸福吗?您应该知道的。他们两人在这儿过得幸福吗?他们在华清宫是如何共度的?”

白乐天这样发问时,一瞬间,丹翁似乎痛苦地皱起眉来。

“啊,白乐天大人。你问的是关于人心的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