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眼圆睁,嘴巴张大,那男人已死了。

喉咙开裂,似乎是被利刃所割裂。

开裂之处,涌出大量鲜血。

一息尚存的男子也一样。

喉咙裂开了。

不过,似乎微息尚存,自唇边发出勉强可听闻的嘶哑声音。

每一发声,喉咙裂口便会泄出空气,成为湿润声响。

喉咙开口,血沫汩汩冒出。

阿里很想大叫一声逃离现场,最后却胆颤心惊地坐了下来问道:

“你怎么了?”

“被、被杀了。喉、喉咙…”

终于说出话了,声音极其微弱,仿佛嗫嗫自语似的。

“是谁干的?”

“那、那个家伙。”

“那个家伙?”

“对。我看到了,我——”

“看到?看到了什么?”

“那个。”

“哪个?”

“狗。”

“狗?”

“很多狗被埋在土里——”

“在哪里?”

“土里,那个男的那里。”

“那男的是谁?”阿里问道。

“咿…”仿若悲鸣的声音,从男子唇边流泻而出:

“狗被埋在土里,只有头露出地面。我们全都看见了…”

“什么?”

“所以,那男子就把我们…”

喉咙伤口一边冒着血泡,那男子一边和阿里说话。

他声音嘶哑,话也断断续续,几乎听不懂,无法明白其意思。而且,时间也不长。话还没全部说完,那男子便死了。

即使如此,阿里试着拼凑那男子留下的只字片语,以便了解他的意思,事件来龙去脉大致如下:

男子与其同伙,之前便一直担心着。

每天,大量收集狗、蛇、虫,究竟做何打算?

自己的雇主,到底想干什么呢?

怎么说也觉得毛骨悚然。

雇主是名女人。

两人则是来自外地的游民。

在家乡混不到饭吃,才想到京城找工作,好歹也碰碰运气。

新天子刚登基,忙乱中一定有许多地方需要人手。

来到长安后,却找不到事做。不到十天,仅有的一点点钱也已用尽,只好席地呆坐在东市一隅。正感前途茫然之际,那女人主动向他们打招呼。

“你们俩,肚子饿了吧!”

一抬头,是一名看起来三十岁不到的女人。

虽然一身唐装打扮,仔细看却是眼眸碧绿。

像是混有异国血统的杂种。

“我有份好差事。你们嘴巴牢靠吗?”

“当然。”男子立刻说道。

“我想也是。才刚来京城,应该没有熟人吧?”

听到这番话,男子点头称是。

“您为什么如此清楚啊?”

“看样子就知道。没有熟识的人,便不会到处说些多余的话。”

“正是。”

“如何?这活儿做不做?”

“我们什么都做,到底是什么活儿?”

“从某处会运来狗、鸟、蛇、虫。我要你们点收这些东西,再运往别处。”

“别处?哪里呢?”

“愿意做的话,我就告诉你们。怎么样?”

女人开出的工资,为数不少。

“可是,这活儿绝不能对任何人透露。譬如,东西要运往哪里啦,这么做是为什么啦,都不准问。而且,即使你们问了我也不会说。如果不能遵守约定,就得不到活儿啦。”

“我们做!既然能拿这么多钱,我们当然愿意做。”男子说道。

“听好——如果违反约定,你们可要倒大霉!”

总之,想要工作赚钱的两人,完全答应了。

地点是崇德坊。

在崇德坊一处不与他宅接邻的废宅,两人事先备妥陶瓮、拉车,便会有人带来虫、狗或蛇等。

点收那些东西,付过钱,两人再运送到崇德坊其他宅邸。

抵达目的地时,已是大半夜。

上述那名女人出来,要他们将运来的东西放置一旁,然后再将空瓮拉回旧宅,并在该处睡觉。翌日午后,陆续又有人交来虫、蛇等物。

交货的人,偶尔有汉人,不过大多是碧眼胡人。

在不断重复的过程之中,他们开始担心起来。

昨夜——也就是男子对阿里诉说此事的前一晚。

那宅邸到底在进行什么事呢?最后,两人决定一探究竟。

他们一向从正门进去,由于听到狗吠声等自后宅传来,猜测可能正在进行什么事,两人缴交狗、虫之后,便沿着宅邸的围墙,悄悄地绕到后面。

果然不出所料,绕到后面,狗吠声愈来愈大。

吼叫声、狂吠声甚至呻吟哀号声。

正巧围墙外侧耸立好几棵老槐树。

两人于是决定爬到树上好好窥视一番。

他们攀上树干、手抓树梢,其高度,正好可以望见围墙内侧。

两人在围墙上露出头。

提心吊胆地窥视着。

结果,从围墙内院,他们看到了怪异的景象。

庭院里摆着大铁笼,正燃烧着木柴,一片火光往上冲。

火焰映照出某些东西——

那是狗的头颅。

从地面上冒出无数颗狗头颅。很多狗被埋在地下,只剩头颅露出地面。

大约有三、四十头吧。

狗还没死。活生生的。

正龇牙咧嘴地呻吟、吼叫。

“啊、啊…”

男子禁不住要叫出来,随即将声音咽下。

方才碰见的女人,正站在火焰旁。

低头俯视着狗群。

女人右手握着弯形大刀。

“看、你看…”男子小声对同伙说道:

“狗、狗的前面…”

每只狗的前面,都放置了某种东西。

在狗鼻子之前有一红黑色块状物。

“是肉吗?”

仔细看,似乎是生肉。

而且,那肉与其说是块状物,似乎更像是某种图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