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因为猫。”
“猫?”
“我们一伙因为没钱,正在酒楼前徘徊时,忽然来了一只黑猫。”
“唔…”
“那只猫,叼着装酒的葫芦过来。把酒放在我们跟前——”
“喝吧!猫这样说。”
“我们吓了一大跳。猫怎么会说人话呢?其中一人拿起葫芦旋开一看,里头满满都是酒。”
于是,汉子们在猫眼前把酒喝了个精光。
喝完后,那只猫问道:“想不想多喝一些呢?”
“当然想啊!”
汉子们说毕,猫回答:“不再给酒了,就给银子吧!有个可赚钱的工作。若真想喝酒,拿到报酬后再去买酒。”
“因此,那只猫就教我们如何去到那屋子。说完正事,猫一溜烟不见了。于是我们依照那只猫所指示,找到了那屋子。所以才——”
“就在那屋子里见到那女人?”空海问。
“是、是的。”
“那女人说了些什么?”
“就是您方才听到那些。那女人说,西明寺的空海和橘逸势,正在前往马嵬驿的路上,可能会对杨贵妃的坟墓不利,一发现状况就给他们一点教训。”
就算断手断脚也无妨。让他们放明白些——
“明白些什么?”
“总之,她说,让你们明白杨贵妃的事少插手为妙…”
“她是不是也说,视状况就算要对方的命也可以?”
逸势追问,汉子点头。
那汉子好像还有什么话要对逸势说,空海却先开口了。
“在那屋子里,只见到那女人吗?”
“是的。”
“没有其他人?”
“没有。”
“有其他人在屋内的迹象吗?”
“不像独自过活。我们进去的是很普通的房间,不过里头的房间却有些奇怪。”
“怎么个怪法?”
“因为我急着方便,随意抓了个方向,就往里头乱闯,问那女人茅厕是不是往这边走时,那女人慌忙追过来,说不是——”
“然后呢?”
“那时,我瞄到里头的房间。房内有个香炉般的东西,布置得像是胡人的祭坛。”
“喔?”
“还有个巨大无比的俑。”
“俑?!”
“是,正是俑。”
所谓“俑”,就是木偶。
也有以陶土——也就是泥——烧制捏塑而成。替代殉死者,与王侯公卿或皇帝的尸体,一起埋葬在坟墓里。
“是个巨大无比的陶俑。比我们还要高大许多。那是个兵俑,因为穿着战袍。”
汉子不太流畅地说出这些话。
大猴的手指一直用力扼按他的喉头和下颚,以致他只能边喘边说。
每逢那汉子支吾其词,大猴立刻使力加压。
汉子也就不得不再继续说下去。
整个讯问过程都是这样。
空海接着又询问了一阵子,汉子嘴里却已经吐露不出更新的事情来了。
“可以了,大猴,把他放开。”空海说。
“可以了吗?与其事后留下一堆麻烦,不如就把这三个家伙给埋在这里?”
大猴直截了当地说。
汉子一听,立刻发出含混不清的哀鸣。
“不,不用了。”
空海摇摇头,对汉子说:
“你听好。你们都被那女人骗了。其实我们是奉皇上密旨而来。方才听了你的一番话,感觉很有趣。因此,我就不追究了。今晚的事,千万别对别人提起。更何况,我们根本什么也没做。只是偶然在这里碰上你而已。你若要提今晚的事,也只能说,我们什么都没做。知道吗?”
“知、知道了。”
汉子结结巴巴应声。
空海以眼神示意,大猴终于松开手。
汉子慌忙拾起掉落的剑,踢了倒在地上的同伙各一脚。
另外两名汉子,这才总算苏醒过来。
虽然脸上挂了重彩,手脚幸而无恙。
汉子们一边呻吟一边爬起来。
三个人动作缓慢、狼狈地离开此地。
“那么——”
空海低声说道,
“我们继续我们的工作吧!”
说毕,看了白乐天一眼。
“如何呢?白兄。若是改变心意,现在回去也无妨,或者在这里等我们也可以。不过,若心意未改,那就一同前往吧。”
“当然一同前往。既然来到此地,岂有回头的道理。只是,稍后可否请将详情说给我听呢?”
白乐天脸上稍稍泛红地说道。
“当然可以。白兄,能说的事一定都说给你听。”空海说。
六
点上灯火了。
持着熊熊火把的大猴走在前头,一行人开始在槐树林子里攀爬。
槐树新芽的香味溶解在夜气之中,每次呼吸,就是一阵扑鼻芳香。
虽然看得见隐藏树林间的月亮,但一走进林子,若没有灯火还是举步维艰。
这才点燃了事前准备好的火把。
大猴后面是空海,接着是逸势,最后才是白乐天。
“喂,空海。”
逸势从后方向空海搭话。
“怎么了?”
“照这样继续走下去,我总觉得,好像陷入一个深渊,感觉愈走愈深。”
“没错。已经陷进去了。”空海说。
“去你的。空海,我可不是为了想听你说这种话才这样说的。我想听你对我说:没那回事,不必担心。”
逸势这番话,让空海开心地笑了出来。
“我实在很羡慕你的个性。”
逸势以铁锹当拐杖往上爬。
走在前头的大猴,突然停住脚步。
“怎么了?”
空海喊道。
“蟾蜍…”
大猴身子闪到一旁。
空海站到他身边。
确实是蟾蜍。
倾圮的梯道上,有只用后肢直立的蟾蜍,睁着暴突的双眼,瞪视着空海一行人。
这只蟾蜍,在大猴手中火把映照下,看得出满身疙瘩,以及浮现斑点的黄色腹部。
红色火焰,将其腹部和背部映照得晶晶亮亮。
而且,那蟾蜍,一副出征士兵般的打扮。
头戴一顶小钢盔,身披铠甲。腰部还悬挂着一把剑。
看着看着,那蟾蜍当下竟拔出了腰剑。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蟾蜍发出高而细的叫声。
“前往贵妃的坟墓——”空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