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前往的云樵宅邸,会在那里碰到妖怪——”
“嗯。”
“那妖怪必定会说得天花乱坠。但是,绝对不可答腔。”
“为何?”
“不可相信妖怪所言。全当它是假的。”
“何故?”
“若是照实回答妖怪所说的话,不知不觉间就会中咒而被附身。”
“因此,得把妖怪的话都当成假的——”
“对。”
“明白了。当成假的即可。”逸势答道。
空海瞥了一下逸势,又说:
“不。逸势!我的说法不妥当,不必认真地把妖怪的话都当成假的——”
“什么?”
“怎么说呢?总之,若是认真地把妖怪的话都当成假的,对妖怪而言,如同完全相信它一般——”
“咦?”
“若是你全然当成假的,也可以将计就计,让你中咒。”
“是你说要把它当成假的呀!空海。”
“嗯——该如何呢?”
“这句话应该是我说的。”
“总之,妖怪也可能说真话。不,或许真话比较多。因此,一不留神就全信了,可是它突然说了假话,你也会因为前头说的全是真的,连假话也相信了——”
“…”
“比如说吧,有人去调查你的族谱,知道父亲是何人、母亲是何人,两人出身何地——”
“嗯。”
“但那人与你初次见面。”
“嗯。”
“那人突然如此道出:逸势先生,令尊何许人、令堂是何许人,对否?——”
“嗯。”
“两人出身何处,令尊某某云云。其实,告诉你的这些事,都是经过调查得知的——”
“嗯。”
“你必定大为惊讶。”
“是呀。”
“之后,那人开始说假话。追溯到你所不详的远祖家谱,说古代你的祖先是统治着某处的某氏——”
“嗯。”
“如此一来,常人都会必信无疑——”
“我明白你的意思,空海。不过,也有不明白之处。”
“何处不明白呢?”
“既是如此,我该怎么办呢?”
“说的也是。”
“既不可相信,也不可当它是假的…真叫人左右为难——”
“把妖怪所说的,全当作一阵风即可——”
“风?”
“嗯。当作一阵风,非假也非真。风就是风——”
“好,明白。当作一阵风即可。”
“你办得到吗?”
“大概办得到。”
“方才所说的事,千万记住!不可回答妖怪的话。妖怪就由我一人来对付——”
“明白了。不过,若碰到非答不可时——简单说就是妖怪问我时——又当如何呢?若是一直不回答、不回答,照你的说法,可也行不通啊——”
“正是。”
“此时应当如何?”
“有个好计谋。若是万不得已、非答不可时,就如此说。”
“如何说?”
“该如何呢?空海——”空海模仿逸势的语气说道。
“好。明白。”逸势回答。
“喔!那好像就是刘云樵的宅邸。”空海说道。
空海和逸势,伫立在刘宅前。
四周环绕着围墙,正面有个门。门扉半掩着。
仰头一看,门檐上好像有片乌云,朦胧地蟠踞着。
从门缝里看到的庭院、枯草及新长的野草,到处蔓生着。
“总觉得不是什么令人心安的宅邸,空海——”逸势低声嘟囔着。
逸势也敏锐地感觉这宅邸一股不寻常的气氛。
“要不要在此等着?”空海说道。
“不。既来之,则安之。我也要进去。”逸势说道。
“好。”
“嗯。”
空海用手将门推开。
“走吧!”
于是,空海和逸势就这样踏进了刘云樵的宅邸。
庭院里杂草丛生。
当中有一半是枯草,另一半则是从枯草之间蔓生出来的青草。
高大的槐树、木犀树伫立其间。
房舍的阴凉处,可以见到宛如柳树及夹竹桃的植物。
虽然,春日的阳光灿烂地往下照射,阳光的温度却好似传不到地面。空气中有种凉飕飕的感觉。
灿烂的阳光,在屋顶的稍高处就变了个样子了,就是这种变样的阳光照落在地上。
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轻轻抚过肌肤。
怪的是,这风宛如带有刺刺的触感。
“这样的屋舍,不像有人住。”逸势说道。
“有人住啦。”空海答道。
“啊?”逸势转向空海。
“你看那里。”
空海以视线示意某处。逸势转头望过去。
高大的槐树下,有个女人无声无息伫立着。年约三十上下,是个皮肤白晳的女人。
“有个女人…”逸势边吞口水边说道。
伫立在杂草当中的女人,头微微倾着,嫣然带笑。黑色的头发,盘得高高的。
“过去吧!”
空海说着,就踏着悠然的脚步,往草上走去。逸势跟随其后。
走到女人面前时,逸势差点惊叫出来。
“看!你看!空海——”逸势用手肘碰一下空海。
逸势想说什么,空海早已了然于胸。
有一只猫,卧在女人的头上,以绿色的瞳孔,凝视着空海和逸势。
看起来好像盘得高高的头发,原来是这只黑猫。
“久候大驾。”女人红唇带着微笑。
仔细一看,脸上涂着白粉、双颊上抹着腮红。看来是费不少功夫,好好打扮了一番。
逸势感到非常惊讶,立刻猛吞口水,告诉自己:不,不要被骗!
——所谓久候大驾,没有的事。逸势要自己如此认为。
“真是失礼。”空海从容说道。
“因为昨夜才知道你们今日要来的事,光是打扮就花了很多时间,所以没能准备丰盛的酒菜——”女人说道。
“请不必如此费心。是我们不请自来的。”
空海说完此话,女人又露出微笑。
其间,女人头上那只猫,一语未发。只是默默注视着空海和逸势。
“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