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看来活得好好的,甚至比享尽富贵荣华的夏侯烨活得更滋润?

一时之间,我脑子里涌进了无数可能,却使我的思想更为混乱,我看着夏侯烨嘴角鲜血流得更多,却是缓缓地坐了起身,虚弱地推着封了拔步床的铁栅栏,朝那越离越远的沙滩方向呼喊:“母后,父皇…”

风吹起,将渔船的帆鼓得哗哗作响,两岸青山倒退,却是离那沙滩越来越远了。

而流沙月,神志显然被这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惊酲,将半个身子从铁栅栏之中拔了出来,看清了身后站着的延清长公主,脸上惧色一闪而逝。

可他刚才的突然间走火入魔,显然也吓坏了延清长公主,使她竟不敢再次下手了。

却是和颜悦色地道:“月儿,你我之间虽发生了如许多的误会,但我们现如今总算是乘同一条船,是一条绳上拴着的两只蚱蜢,如今跑得你,也走不了我,不如我们暂且将恩怨放下,共同商议下一步要怎么做?”

流沙月原就是识相之人,当然不会把她的话当真,但如今形势,她既然已经摆了求和之态,他怎会反对?

两人竟是各怀鬼胎地和谐了起来。

渔船越离越远,楼船烧尽的灰烬乘着东风吹了过来,三三两两落在船上,夏侯烨失魂落魄地望了那只剩余炽的地方,却是久久不能动弹。

延清长公主走过来,望着他,道:“不愧是我的外孙,身为九五之尊,武功却是不错,身上中了断魂针,却依旧把我点的穴给冲开了。”

他却倚在栅栏之上,目光散乱,仿佛没有听见过。

我看了他的样子,暗暗担心,可我身上既无内力,浑身依旧动弹不得,只能将眼珠转向他那边,担心地看了他。

却听延清长公主又是一笑:“你倒是挺关心他的。”

她从铁栅栏之中伸手进来,在我身上连点,我便能动了,忙移过去扶了夏侯烨道:“别担心,他们武功高强,这两人既是能走得出来,他们想必也能走出来的。”

听了我的话,夏侯烨这才缓缓转过身来,却是望了我半响,忽然间将我抱住…我感觉到他的身子微微颤抖,手脚冰凉,他的脸埋于我的脖颈之间,却是有泪滴下…我心中一酸,不自觉地反手环抱了他,轻声道:“有我呢。”

我不明白自己为何自然而然就说出了这话,仿佛一切皆是顺理成章,在这一刻,在这世上,我与他成了唯一能相互依靠相偎依之人。

就算是四周围强敌环伺,只要我和他在一起,便什么都能解决。

这一刻,国仇家恨离我那么远,几乎象天边那抹白云,被风一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夏侯烨,你放开她!”

忽然之间,我看见流沙月提了宝剑,穿过了铁栅栏,向他的背部刺来,忙将他死命一堆,那宝剑擦着他的胳膊而过,划破了他的衣服,可幸而没有受伤。

可夏侯烨受的刺激太大,却是呆呆的,仿佛没有察觉到刚刚的危险,只斜躺在床板上不动。

流沙月却是挥剑又欲再刺,此时,延清长公主却手里长链一挥,链条缠绕,一下子就将流沙月手中的剑给缠住了,她道:“你做什么?”

流沙月用力想夺回宝剑,却始终不得,向延清长公主大叫:“你说过的,只要我帮你,她会是我的妻子,你告诉过我的,在中朝皇宫,你会保护她,可现在怎么样?现在怎么样?”

他脸上又现了刚刚那种疯狂之色,虽还无青筋影现,可却有崩溃的迹象,延清长公主见了,心底恐怕也有些害怕,于是柔声道:“月儿,干娘的话怎么不是真的,可现如今我们尚在中朝境内,还未出得边关,留着这个最重要的人质,自是能帮到我们,等安全了,干娘定会为你们举行婚礼…”

我气极,大声地道:“就凭你?你不知道我的禀性么…‘奶娘’,除非我愿意,没有人能操控我的意愿。”

她淡淡地望了我一眼,却是一声轻笑:“是么,六公主殿下,对你的禀性,我可知道得清楚得很,比如说,如果我将刀架在了夏侯烨的脖子上,你会答应一切的。”

我看着她,头上银丝处处,珠翠垂垂,身上虽有水迹未干,却依旧高贵华雅,端丽无比,连嘴角的浅笑,都控制得恰到好处,这才是她的真面目,那个温暖亲切的奶娘不过是暂时蒙于她身上的一层皮而已。

急风 第二百零五章 联盟

我忽起想起那名少妇对她的称呼,又联想起刚刚夏侯烨对那对中年人的称呼,于是冷笑道:“对自己的外孙,你也下得去手?对自己的女儿,也能设下爆炸陷阱,你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她脸上神色未动,眼眸却有瞬间的迷茫,转眼之间却容色坚定起来:“皇室之中,如讲亲情,我早就死了十次百次了。”

“难怪你要如此对待流沙月。”

她冷声一笑:“六公主的手段,我知道得清楚得很,你不用挑拨离间了,没有了我,他能成什么气候?”

流沙月垂了头站着,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见他双手握于身体两侧,拳头泛了白色。

这两人现在不过是暂时的联盟,一旦脱离了险境,只怕无外人挑动,他们也会再拼个你死我活。

虽是逆水,但最难走的地方已经过了,再加上有顺风鼓帆,桅杆虽倒了一个,但另两个仍是运作如常,渔船倒行驶得很快,只是船内的食物被流沙月丢进了河里,没有了食物,他们只好商量看到下一个码头,归风镇码头暂停,补充了水与食物。换陆路而行。

在此期间,夏侯烨却依旧不言不语,独坐于铁笼一角,无论我怎么问他,怎么和他说话,他都不答。

直至我道:“他们倾尽了全力来救你,却死得不明不白,你如果还这样,岂不让他们黄泉路上都伤心?”

他缓缓地抬起头来,微风拂动他鬓边一缕碎发,划过了他雪白的容颜,眼眸却无焦聚一般望向远处,道:“你知道么,我曾恨过她,当我得知真相的时候更是恨她,恨她为什么这么狠心,恨她这么做理由…竟是为了陪养我的自保能力,她说我少时,天性使然,对任何人都不设防,只有让我遭受了最深的背叛,我才有了防人之心,她的方法很好,当那一晚,我亲耳听到,亲眼看到她处死梅妃,并告诉她,我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亲娘是谁的时候,她平日所有的和善亲切都变了质,她的关怀体贴,温柔善意,瞧在我的眼里,全成了别有用心…直至那一场宫廷大火,他们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包括她的七侍卫,我这才明白,为了摆脱这皇位,他们将自己的儿子锤炼成了无情的帝王,我明白了真相,可我更恨她,为什么她不象其它的母亲…因此,我四处征战,所为的,不过是找到她,想亲口问她…其实,这一次,我每日便在希望与失望中度过,我想看看,如果我当真入了险境,她会不会来救我,直至我看到了那个荷包,‘一蓑风雨任平生’,我终知道,他们来了…”

听了他的话,我忽想起一个不可能的可能:“如此说来,到处搜寻你下落的人,却是外紧内松?”

他抬起眼眸,却是扯了扯嘴角:“你说呢?朕的大内侍卫,金吾卫,当真连一艘楼船上面的异常都查不出来?”

我看了看他,他说话依旧是有气无力,嘴角血迹未拭,却使我感觉,这个当真是一只沉睡中的狮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便会虎啸山林。

难为我刚刚还担心他。

这几日发生之事,已让我眼花燎乱,原以为是自己设计周全的计划,到头来不过是别人案头上的小小的一节。

我不由缩了缩身子,靠向了另一头的栅栏,却不想被他一把拉了过来,抱在怀里,道:“朕很累,让我靠靠你。”

他的话,低低沉沉,如风吹过洞萧,和风自鸣,又如酥炸过的糯米卷子,咬在嘴里,却将你的舌头牙齿都沾住了,但那丝丝甜甜的味道,却直渗入心底。

如果他说别的,我肯定会将他一掌柜开…被人目光炯炯,咬牙切齿地望着,他的怀抱,可不是一个好地方。

可他这么说,我却伸不出手去推他,只得任由他抱着,却听他在我耳边低声道:“我体内的断魂针,已逼出了二根了,可否告诉我,还有几根在?”

我一惊,心中生了懊恼,没有想到他的心思转向了那上面,只得附在他耳边道:“共八根。”

他低声轻笑:“为何我听你的语气,仿佛有些失望呢,你喜欢我这样?”

他的手环上我的腰,轻轻一抚,将我贴得与他更近,我血往上涌,却感觉他的气息喷吐在我的耳廊之上,使得那里传来阵阵酥麻温暖,虽见到流沙月在不远处冷冷地注视这边,却也贪婪着他的怀抱,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淡淡芝兰之味,是那么的好闻。

第二百零六章 断魂

他低声在我耳边道:“今夜我会想办法逼出其他六根断魂针,你可得掩护我。”

“要怎么掩护?”

他一笑:“到时你便知道了。要将他气走,可少不了你…”

我抬头向他望去,却见她的眼神不经意地扫过我的身子,眼里热力灼灼,我忽想到了一种可能,气得使劲捶了他一拳,低声道:“你除了想那些,还会什么?”

他确实极诧异地望了我:“想哪些?我不过想着夜晚等他独自看守时骂他几句龟儿子,你想到哪里去了?”

我大窘,恨声道:“才刚刚经了那样的大事,你就胡说八道起来…”

他脸上很明显的闪过一丝黯然,却道:“她说过,无论什么时候,笑一笑便过去了。”

我感觉有些后悔,忙道:“对不起,我刚刚还权威你呢,现在又…”

他便附于我的耳边笑道:“那今晚,咱们就按你想的来气他?”

我听见了自己的牙齿在咯咯作响,手底下使劲,狠狠地掐在了他的腰上,终使他低哼了出声,可那声音,听在我的耳里,却是绵润低沉,竟让我想起了我们情到浓处之时…

我们的神情,看在流沙月的眼里,却只怕是打情骂俏,刺眼之极,他提了剑刚向我们这边走了两步,他面前却是人影一闪,延清长公主拦住了他,冷冷地道:“你既看不下去,便回舱休息,晚上再来看守,如果你真做出什么,坏了我们的大事,可别怪不顾母子之情,下手无情!”

流沙月握剑的手在颤抖,我几乎认为他会控制不住了,可他却缓缓的松开了握剑的手,弯腰向延清长公主行礼:“干娘,那儿子先下船舱了,等一会儿再来接您的班。”

延清长公主点了点头,却重在船头侧身而坐,闭目养神,望也不望我们这边。

我忽有所感的想夏侯晔望去,果见他嘴角微露了笑意,條地明白,他是故意在两人面前演的这场戏,不由暗暗生佩,他在一言一行,谈笑嫣然之间,便将那两人拆开了,如此一来,他要逼出体内的断魂针便方便了许多。

可我还是不太相信他能逼出体内的断魂针,那针细若毫毛,在血液肌肉中运行几乎让人感觉不到,但若一使内力,全身便会疼痛无比,他要怎样,才逼出那针?

我以询问的眼光望着他,却看见他粲然一笑:“只有痛苦,才能让我感觉到那针的位置,我如果发出声音,这个时候,便只有你能帮我掩饰了。”

我一怔,望向了他,此时暮色低垂,残余的软红绡帐被风吹拂,半遮半掩,将他的脸衬得明明暗暗,他眼里却戏谑之色尽显,我忽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要用另一种声音来掩饰这种声音。

“你,你…不要…”我和他虽然什么都做过了,但在那女人的监视之下假扮这事,却使我感觉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他轻笑一声,低声道:“就是这样子了。”

第二百零七章 软红纱

拔步床有些木板床檐已被流沙月击碎了,但软红纱依旧垂落,挡住了外边的视线,晚风吹拂,揭起半边纱帐,我看得清楚,那延清长公主确实背对着我们坐着了。

忽地,他发出一声低喘,手抚上了小腹,脸上露了痛苦之色,我低声道:“在那儿?”

他恩了一声:“那里有一根,是我昨晚逼到阴都穴的,刚才一动,又随血液窜行了。”

阴都穴是气血往外之处,从这里自是可以逼出那针来,可它的旁边就是石关穴,是一个重穴,稍不留神,如将那针逼进了石关,却会伤及五脏六腑,引至重伤,我顾不了其它,忙又身体挡住了延清长公主的视线,低声道:“你快快进行吧。”

他又是一声低喘,却道:“你若不出声,瞒不了她的。”

我的脸陡然涨得通红,可见了他痛苦扭曲的神色,却怎么也说不出反对的话来,只得低低地‘恩’了一声,他道:“声音太小了。”

我恼羞成怒,大声地道:“你…”刚说完,却看见延清长公主转过身来,向我们这边走了过来,脸有疑色。

夏侯烨运气逼住处腹部血液,确实嘻嘻笑了一声:“锦儿,舒服么?”

他脸上虽神色痛苦,可语气却平常,更含了一丝平日里的戏谐,使人听了,如春日满园,情意动时。

我又恩了一声,却是羞恼地道:“皇上,你做什么?”

果然,那延清长公主便迟疑着停了脚步,却在不远处冷声道:“夏侯烨,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如此,无异如禽兽。”

他却又是一笑:“长公主殿下,俗话说得好,天与地合,云雨交融,是顺其自然之事,长公主自己将一切都加利用,自是享受不到如此乐趣的…”

他的话正戳中她的心思,她气得浑身发抖,提剑便向我们走了过来。

我看见夏侯烨的脸色变得极为苍白,眉梢挂满了汗珠,忽地,他大力抓住了我的手腕,使我呼痛出声,却是他不能控制自己的力量了么?

他却努力保持了自己声音的平稳:“锦儿,我们乃是夫妻,就是给人看见了我们正行之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更何况名义上,这人还有我的长辈呢,她早年荣华,老年孤苦,圣人有云,万事以孝为先,虽则她不在乎这个孝字,但是,她既想看,便由得她了。”

他虽是语气之中含了笑意说的,可我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发抖,嘴角更是有血丝露出,如果这时被延清长公主发现,那么,不但会功败垂成,而且会走火入魔,我顾不得了许多,一下子拉开了自己衫裙的腰带,扯下了外衫,往外一扔,用极娇弱的声音颤颤轻唤:“皇上…”

第二百零八章 柔靡

粉红色的纱衣飘在了她的脚下,可让她想象得出帐子里的柔靡暧昧,终使她停住了脚步,却一跺脚,道了一声:“无耻荒唐!”

便转身重又走到船头坐下,这一次,却是坐得更远了。

此时,我这感觉到身体裸露于外的皮肤被风一吹,阵阵发凉,环保了自己坐着,他除下外衫披在我的身上,指尖接触到了我的皮肤,却是滚烫滚烫。

看来,内力依旧在他体内乱窜,我有些后悔,为什么好选不选,选择的是这么霸道的暗器?

此时,他却吐了一口鲜血出来,手指上拈了一根银针,我刚松了一口气,却听他道:“我们真是天设地造的一对儿,连狼狈为奸都配合得这么好!”

说完,他眼光往我全身上下这么一扫,我气不打一处来,道:“臣妾哪敢和你称一对儿,皇上是茶壶,可茶盏却多着呢!”

他低声道:“可我,却只愿和你做一对儿。”

我想反唇相讥,可他却定定地望了我,眼眸如夏日里最深的夜色,要把人深深地吸了进去,使我无言作答,竟是说不出下面的话来:那后宫众多佳丽呢?

他的目光竟使我有了一丝期盼,真能如他所说么?我不由想起了他的父母,不用言语,他们之间的缱绻情深,是任何人都不能比较的,我忽然间有了一个想法,也许正因为为了不在他们之间插入其它人,他们才放弃了江山?

作为一个皇帝,需要协调的关系太多,后宫便是朝廷,所以,先皇才放弃了吧?

我想起刚刚那位相貌英俊的中年人,在那少妇不停地说话之事,他却之时默默地看着,视线却没有半分移开过,他也曾是叱咤风云的九五之尊,如今却除却了满身多的富贵荣华,独守这简单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