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端木蓉与曹杜卿已斗在了一处,端木蓉虽身负武功,师从名师,但到底养尊处优多年,隔不了一会儿,便见身形滞涩,行动渐缓,她带来的紫衣内侍个个武功不错,但怎敌得过以侦缉为生的曹杜卿。隔不了一会儿,便又有几名内侍丢了性命。
她恐是知道今日如若闯不出去,便终会不得善了,于是拼了命的往窗棂之处攻了去,到底是曾经上过战场的人,居然让她凭着一股悍勇,攻到了窗户之旁,可也仅能如此而已。
正值此时,流沙月却是带了两个人蒙面而下,迷烟瞬间充满了整个屋子,等得曹杜卿看得清楚屋内情形时,端木蓉已不见了踪影。
曹玉润惊慌失措地道:“怎么办?怎么办?她逃掉了…”
曹杜卿冷生道:“她逃不掉的!”
我却是转身一把扯掉夏侯烨嘴里的布条,扬声笑道:“玉姐姐,皇上在这儿呢,你说谁逃掉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凶芒
面前的樟木板墙壁一下子被推倒,我看得清楚,曹玉润愕然转头,望着我们,嘴唇颤抖,浑身开始哆嗦。
曹杜卿却是脸色变得铁青,眼内凶芒一闪。
他不同他的妹妹,对夏侯烨尚有情意,却是一个什么都做得出的野心家,如今形式,他怕是已起杀心。
但我们选择了他,来从事这个计划,看中的,不就是他不管不顾狠得下心的性格?
“曹大人不必派人追了,即有人帮助,那端木蓉只怕是走得远了,与林总管,孙大人一会合…啧啧啧,曹大人还是想想,怎么善后的好…”我笑道。
曹杜卿却是膝盖一软,便跪下了:“皇上,臣该死,臣该死…”
“你当还知道自己该死?”夏侯烨道:“别以为朕闭了一只眼,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轻声一笑:“曹大人怕的人,应该是我们才对吧,曹大人理应分得清好坏才好!”
曹杜卿却是一下子站了起来,欲往前冲:“皇上,臣来护驾,你这个妖妃,今日落于我的手里,你还跑得了吗?”
“哦?落于你的手里?曹大人会否想过,你救了皇上,会怎么样?他会放过你们曹家与南越勾结,以恶物乱后宫之事?如此大罪,可是要抄家灭九族的,如果你没放端木蓉走倒罢了,但既然她走了,又岂会善罢甘休?如果皇上把你们曹家放在眼里,也不会让一名南越孤女妃位列于玉姐姐之上了。”
曹杜卿原就是一个野心家,更是见风使舵的好手,此种人惯会利用机会,被我一说,脸上果然现了犹豫之色。
玉妃却是最了解她哥哥的,惊慌道:“哥,你别听她的,快救皇上,此等时候是你立功的大好机会,皇上…你原谅我们…”
夏侯烨叹道:“如果你们能将功赎罪…”
我却是笑道:“知道为什么我不叫人堵了你的嘴了吗?就是想让他们看看,你的金口玉言,能不能当真!你能置华姐姐于不顾?能置孙长忠与林必顺不顾?皇上,曹家只是皇上的一个曹家,皇上如若坏了规矩,那在哪里可得方圆?”
夏侯烨缓缓转过头来,我感觉到了他眼里的愤怒与无可奈何,想必他也知道曹杜卿的性格。
此人如果不做则已,一做便什么都做得出。
“依锦娘娘的话,曹某能有什么法子求生呢?”曹杜卿终问道。
我一笑:“曹大人是否知道,中朝这个天下,是怎么来的?中朝原不被称为中朝,称为周朝,这个天下原也不姓夏侯…”
这一段前朝历史,他当然知晓,却是愕然地盯大了眼睛,可慌色过后,眼里却现出如野兽一般的光芒来。
“有一些机会,一甘失却,便永不能再得到!”我轻声道,“曹大人,你说呢?”
曹杜卿连连后退:“不,不,不行,廷尉有孙长忠为天下侦缉,大内有林必顺为总管,边境的将领全是他的亲信,不,不行…”
我笑道:“如若他们都忙得分不出身来,曹大人会否有机会?”
“你说什么?”他眼里光芒熄灭后再启,“你是说…?”
“就请曹大人派属下以侦缉皇上下落的名义,送我们去临桑,如此依赖,皇上下落不明,他的忠臣名将全都到满天下的找寻他的下落,而曹大人便可暗自操纵,逐一除去反抗宿敌,随后,如若玉姐姐有孕,便可挟天下以号令天下…曹大人难道没有本事将中朝的历史再改写一次?”我淡淡说完。
急风第一百四十八章 痛苦
却引得夏侯烨哈哈大笑:“改朕的天下,就如此简单…?”
我走至他的身边,暗晴使劲,拉了那结一下,毛细针便在经络之中来回磨擦,使他浑身痛疼无比,后面的话就不能再说下去,可他虽是强自撑着,可怎瞒得过精明的曹杜卿,他的疲弱样子,不出意外地落在了曹杜卿的眼里,我明显看到,他眼里光芒大盛…无敌于天下的夏侯烨,也不过如此!
至尊的天下之主,也不过如此!
只要他心里有了这种想法,便够了,再加上他心底早已经曾在的野心,望着那至尊宝座之时隐隐的想法,足以令一个人瞬间做出改变,更何况,他的身边现在无人给他参谋,没人劝止,到如今情况,他妹妹的意见便已再不能抑制他的野心。
夏侯烨自是也知道了事已不可挽回,却是再没有劝阻,反而侧头望了我,沉默不语,我偶一回头,却是看清屋内的多枝青台灯照射下,他的眼晖深如古井幽潭,仿佛要将人深深地吸入。
我没有看见他此许的慌乱与失措,反倒想不由自主地避开他的眼神,不禁暗暗地骂自己,为什么到了此种地步,他已然是我的阶下囚了,我却全没有胜利者的无所顾忌?
不,我不能让他占心理上的优势。
“哥,你要做什么?”曹玉润脸上现了慌意,“哥,你别乱来,父亲不会答应你这么做的,哥…”
曹杜卿道:“妹妹,已经太迟了,为了帮你,我们曹家已然犯下了大罪,这是要诛九族的,为了曹家,妹妹,你别执迷了。”
曹玉润急步上前,拉住了他,他却是一伸手,在她脖子上砍了一刀,使她软倒千地,再转头对我:“锦娘娘,皇上,那么臣便送你们出关。”
我侧过头为夏侯烨整了整冕服的领子,低声道:“皇上,由您的臣子亲自送您出关,您应该放心了吧?”
他却是一低头,下巴便磨到了我的手背之上:“锦儿,朕倒是很期待这一路的好景良时…”
我只觉手背一热,那股微有些刺痒的热力便由手臂向四肢扩散,使我气不打一处来,候地缩回了手,要强忍着才不一巴掌击了过去。
此时,荣婷却是竭力地叫了出声:“皇上,臣妾的孩儿不是臣妾自己弄没的,是他们,是他们…”
我候地一动,望向夏侯烨,却见他听了这话,眼眸却是冷酷之极,甚至,我还看清了他嘴角隐隐的笑意。
忽地,一个想法浸入我的脑内,曹家,当真就能毫无察觉地送了那么些恶物入宫?还是困为,有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不敢想下去,这个人,连自己的后代子嗣都可以毫不在平,何况其它,我能用什么来彻底地打击他?
急风第一百四十九章 希望
自小身处深宫,教会了我,无论什么事,不能将希望放于一人身上,就比如曹杜卿,如果没有流沙月使端木蓉逃亡在外,使得曹杜卿如有刺在脊,不得不反,那么,他便会有万一的希望,便不会照我们的计划行事。
但又不能让端木蓉知道皇上在曹杜卿之处,甚至于她发布消息的时间,也要控制得恰恰好…这每一步的算计,每一步的控制,如以往一样,略有疏忽,便会满盘皆输,尤如在刀尖上跳舞。
可终我一生,从小到大,每时每刻,何尝不都是在刀尖上跳舞?
曹杜卿没有亲自送我们,这也在我的意科之中,皇城局势瞬息万变,他又怎么舍得这已没了皇上的皇城?
有曹家遍及全国的商号,以及遍及全国的力量,孙长忠的侦骑再厉害,林必顺的大内高手武功再高,又怎么能找到我们的踪迹?
待到端木蓉将曹杜卿叛国的消息传了出去,引起孙长忠等的怀疑,等到他们证实之时,想必曹杜卿已有了和他们对抗的力量,中朝的局势便会乱上一阵子了,他们疲于奔命之间,我们或已经到达了临桑城。
我没有太大的野心,也未曾想过夺回西夷江山,但,身为西夷的公主,这里是我的家,如没有了家,我便如端木蓉,荣婷一样,尤如孤女,落得和她们一样的下场,我一向善于自保,自不愿自己和她们一样。
因而,我永远不是一个会为了一个男人抛弃所有的女子。
为防有人跟踪,我们先转道水运,沿运河而下,过了富饶繁华之处,再转马车行走。
而乘座的,却是由战船退役转为商船的二层楼船,九桅十二帆,巨大无匹,曹家富甲天下,三年前便拍下朝廷废弃退役的楼船,加以改造,去除内里武器炮台之后,改造为商船,自此,曹家的楼船在运河上乘风破浪之际,便也成了运河之上官府不敢轻易测查的商船。
我们转换身份,成为曹杜卿的手下,趁着楼船押运一些南方商货往北方的时机,混进其中,沿运河北上。
而夏侯烨则被易容成一名病入骨盲的书生,被两人搀扶着上了楼船。
至于荣婷,上了楼船之后,她便苦求我要我使她呆在夏候烨的身边服侍,我想着此行机密,夏侯烨身上的禁制使他行动不便,而找,却是不可能再去给他端茶递水的,再说两人在一处,监视起来也方便一些,荣婷此人我知道得较为清楚,自是玩不出仟么妖蛾子的。
这是上了楼船的第一晚,来到这船上,离目地地更是近了一步,我便有些放心了。
远处传来几声乌鸦的啼叫,今日是一个漫天寒霜的日于,连窗根上都结了薄薄一层白色,冷风吹来,不由身上感到了阵阵寒意,不由用双手环住了自己,却是感觉有温暖棉柔之物从肩头而落,包裹了找,却是感觉身上寒意顿消。
急风第一百五十章 寒露
回过头,却是流沙月脸上含了微微的笑意望了我:“深寒夜露的,怎么站在舱外?”
月亮从云层之中钻了出来,将清辉撒于他的肩头,明晖细翦,碎鬓眉好…使我感觉,这世上,总算还有我一位亲人。
“我们会救回奶娘的。”他低声道。
我想起那个时侯,她胳膊尤流着血,她花白的头发半垂半落,却是道:“你错了,孙大人,和公主比起来,老奴的命值得了什么?…你用老奴来威迫公主,当真是老奴的耻辱!”
可我却不能救她,甚至还让流沙月射出了那箭,使对方不能用她要胁。
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
“流哥哥,我对不起她…”我低声道。
“阿锦,事已至此,我们不得不如此。”
只有他才能理解我的痛苦与无奈,就如年少之时,只有我们俩能在西夷王宫相依为命。
鼻端隐隐桐花蜜香,却是他手里端了一个细瓷盘子,上面放了几个金黄色的糕点。
他含笑将糕点递于我的手里,道:“阿锦,我的手艺不奸,也不知道这桐花蜜糕合不合你的口味?”
金黄色的桐花蜜糕堆成山形放于碟盘之上,灿灿的金色衬着细白的瓷器,光是看了,便使人馋涎欲滴。
“你还记得?”我接过那个瓷碟,却是不敢抬头,怕一抬头,眼泪就从眼眶倾下。
“每年这个日子,辰妃娘娘总是会亲自动平为你制最爱吃的桐花蜜糕,我的手艺,自是没有辰妃娘娘的好…等回到杜青山,我在为你补办十六岁生辰。”
他还记得,一直记得…
我掂起一片糕点放入嘴里,只觉那糕点在嘴里慢慢融化,竟像要将舌头都要化开,美味无比,更难得的是,有母妃以前制的糕点的味道。
他不知道化了多少心思在这糕点之上,就如以前,每次我被王宫里的兄弟姐妹欺辱,想尽了办法来唤我的,也只有他而已。
河面偶尔有从水面跳起的银鱼,溅起星星点点的水花,落于水面,涟漪便慢慢地散开,船声喑乃,岸边传来一两声鸦鸣,虽身处于碧波荡漾之中,我却是感觉岁月静奸,只想时光就此停止。
忽地,却有人声从舱尾传了过来,有碟碗摔碎之声,尖利的叫声,一瞬间便打破了这里的平静。
“流先生,小姐,病人不肯吃饭,在发脾气…”隔了良久,有侍卫匆匆来报。
我望向流沙月,他却是紧皱了眉头,向我微微点头,道:“他已经两天滴水未蘸,我们想尽了办法,他也不愿进食,想来…”
“不是派荣娘去侍候他了吗?”我道。
“没有用,荣婷和他在同一个船舱,她怎么劝解也没用。”
说起荣婷之时,我看清了他眼里弥漫起来的哀伤,在进行这个计划之时,我早就知道,必有变数,但万想不到,变数却是她,她将利刃插进了自己表哥的胸膛…虽是看惯了宫廷之间的背叛,但她还是深深地伤了他的心吧?
“我去看看…”虽然我实不愿意在见到他,我伯我看见了他,压抑巳久的恨意便会瞬间释放。
急风第一百五十一章 怜悯
“如果你不愿意看到他,便算了,总会想到办法让他吃东西的。”
“流哥哥,你以为他还能影响到我么?现在的他,于我来说,不过是一个工具而已,我们要想办法将这个工具利用到尽,不是吗?”
他点了点头,眼里却是如秋火悠悠,怜悯之意尽显。
沿着雕花的船栏向前,还没走近,就听到船舱里传来碟子摔碎之声,有重物跌倒之声,荣婷抽泣着道:“皇上,您吃一点儿吧,臣妾求您了。”
“你们不是都想朕死吗?朕就死给你们看…”他在船舱里有气无力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