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没有谈过女朋友,第一次和异性亲密接触,身体与心灵都受到了翻天覆地的震动,并且持续很久很久,从而对他的生活造成了重大影响。具体表现在他大姨给他介绍女朋友他产生抵触情绪,单位几个原来看着还不错的女孩子,现在再看和男人无异。

  他不想靠近别的女生,只想靠近钟静,一天见不到她没着没落丢魂落魄,这怎么办?这是一个二十多岁热血躁动青年应该有的状态吗?这分明是中了钟静的毒啊。所以求一个负责不过分吧?同理,他也应该对钟静负责。

  钟静:......表白就表白,扯那么多歪理做什么!

  平心而论,钟静并不讨厌严冉,原因在于他虽然常带着一股顽主气质,但会说话,嘴碎得不招人烦。来出租房蹭饭那一个月,钟静觉得自己厨艺大有提高,这得益于严冉每天花样百出的夸奖,让她有了认真下厨的动力。

  只是不讨厌而已,在钟静眼里,严冉是准妹夫的朋友,叫她一声大姐,她就把同龄的他当成了弟弟。

  心态发生细微改变,就在钟莹出事的那个深夜。

  那是噩梦般的一夜,晏宇没有赶到,老钟还在路上,手术做到一半医生突然下达了病危通知。钟静整个人瘫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想到母亲去世时雷同的场景,浑身没有了一丝力气。是严冉一直陪着她,托着她,打发不停上来道歉的许卫东,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告诉她钟莹死不了。

  她印象最深刻的是,严冉没有一味地说什么遇难呈祥,老天保佑等虚言。他问她,如果钟莹残疾了怎么办?如果钟莹成了植物人三五年醒不过来怎么办?这么不吉利的话,却没让钟静感到不舒服,甚至还有了一丝真切的安心感。她回答,只要妹妹活着就好,只要活着,姐姐养她一辈子。

  严冉用手指揩去她脸颊上的泪珠,微笑着说,你没这个机会的,刚刚我掐指一算,钟莹运道好着呢,福大命大,休养没几天保准又活蹦乱跳了。

  不得不说,在当时那惶惶无措的情境下,他的存在带给她的不止是一点安慰那么简单。

  后来两个人相处日渐增多,严冉总是假借探病之名到医院里找她,热心为她和老钟操持吃喝,采买必需品,逮到机会就想拉着她单独说话。搬到十六号后更是变本加厉,去晏家比回自家还勤,醉翁之意明显的连妹妹都看出来了。

  钟静一心扑在学习上不代表她不通人情世故,不懂男女之情,相反从小饱读诗书的她,对感情的认识和幻想并不比其他女孩少。她欣赏一生一代一双人的美好,憧憬星月流光相皎洁的纯真,向往心有灵犀一点通的默契。总得来说,她希望未来伴侣和她一样,拥有坚定不移的爱,互相理解的心。

  条件宽泛,但要做到并不容易,她自己也知道不容易。所以在严冉追到出租房,东拉西扯了一段不像表白的表白之后,钟静告诉他,这种突如其来毫无根据的喜欢让人觉得荒唐,不真诚,我的时间很宝贵,没空和你玩恋爱游戏。

  严冉收起了吊儿郎当的笑容,严肃地说:“第一,我没有在玩;第二,我承认我这个人比较肤浅,首先被你的外貌吸引,其次又为你的厨艺倾倒,继而生出了想要进一步了解你的念头。通过一段时间的接触,我已经忽略了前面两条,完全折服于你的人格魅力。你品学兼优,智力超群,做事一丝不苟,思想成熟,信念感强,待人真诚,刀子嘴豆腐心,哪一条没有根据?哪一条不值得人喜欢?你的优点太多,就算有一千个男人追你我也不觉得奇怪。所以,把我当成其中一个追求者也不行吗?我知道现阶段我配不上你,但我会努力追赶的,请你不要把我的真心说成玩游戏。”

  那么多话,钟静只关注到了一句:“被我的外貌吸引,这句话有水份吧?”

  严冉摇头叹息:“你对自己太没自信了,是不是觉得你妹更美?我说句实话你别生气,在我看来,你妹美则美矣,没有灵魂,你比她好看多了。”

  钟静:一派胡言......倒也未必,腹有诗书气自华,青菜萝卜各有所爱嘛。

  不过严冉真会扎心啊,还一千个男人追她,从小到大,一个都没有!本科时实验室那些男生都叫她“钟主任”,这不是职务尊称,而是说她像中学教导主任,古板,严肃,挑剔。

  终于遇到一个透过表象看本质,由内而外都喜欢她的人了,不能说钟静心如止水,小小的荡漾和涟漪还是有的。严冉长得不差,性格开朗,思维敏捷,虽然有点贫但能看出家教良好。和他在一起吃饭的日子,出租房里总是充满“欢声笑语”,善良又仗义,在她无助的时候给过她温暖安慰。连妹妹也说他不错,晏宇的朋友,品德差不了。

  适龄男女,奔着结婚去相处一下,挺好的。

  可是钟静没有忘记自己的条件,作为一个有追求的新时代知识女性,她不会为爱情放弃梦想,最好的结果是可以齐头并进,两相成全。但妹妹曾说过,不能强求别人与她的想法一致,要让别人理解她,首先就得做到理解别人。

  她不喜欢拖拉暧昧那一套,趁着动念未动心,直爽地告诉严冉,自己对未来有明确规划,十年内可能无暇顾及婚姻家庭,恋爱也没时间去谈。如果他觉得没问题,两人现在就可以确定恋爱关系,彼此忠诚;如果有问题,比如个人需求,父母压力,社会舆论什么的,她也能理解,就当这事儿没提过,以后大家还可以做朋友。

  严冉傻眼,十年?十年后他侄子都十一岁了,他都三十三了,还打着光棍么?再说不谈恋爱算什么男女朋友?

  钟静看出他隐藏在眼底的一丝犹豫,什么也没说,指指门的方向,转身进屋。

  听着大门轻轻阖上的声音,钟静咬着笔头发了一会儿呆,没拥有过,失去也不觉得遗憾,只是不知道严冉会不会觉得她是在耍他,故意提出苛刻的条件让他知难而退?纠结只是一闪而过,她很快将杂思抛开,全心投入新论文的撰写中。

  第二天严冉又来了,敲开她的门只说了一句话:我同意,我随时随地等着你,等你有时间谈恋爱的时候,我们再好好谈,可以吗?

  这就是她本来的意思,人家同意了,那就没什么不可以。

  钟静对谈恋爱所需时间估计有误,话说得太绝对了。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是会有的嘛,严冉就很擅长见缝插针地挤时间。毕竟牵个手,接个吻,说一两句甜言蜜语真花不了太多功夫,而且人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学习,吃饭的时候谈一谈,回家路上谈一谈,睡前电话谈一谈,休息日更是全天都可以谈。到钟静出国前,她的恋爱体验,已经不比把谈恋爱当课题研究的妹妹少了。

  九七年四月的某天,严冉说要给她一个惊喜,当天钟静接到了普大生物实验室的邀请。回到家,满屋的鲜花和正装出现手持戒指的严冉刺痛了她的心。

  那晚两人傻傻对坐许久,钟静第一次发觉有些坚定的想法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改变,梦想仍是至高,却不再是唯一。可齐头并进太难了,取舍也太难了,她一去不知归期,怎敢给他戴上枷锁?

  最后严冉把那枚戒指放在她的手心,说算是订婚吧,订婚就好,你放心地去,我安心地等。

  机场送别时,妹妹在她耳边轻道:“不要忘记自己说过的话,不要和外国人纠缠不清,早点回来。还有,你看严冉哥多伤心,他对你真痴心一片啊,人家给他介绍女朋友他从来都不搭理,你就考虑考虑他吧。”

  钟静恍然想起,她曾拒绝妹妹的好意介绍,声称自己不喜欢严冉,后来为了避免自打嘴巴,她要求他向妹夫两口子保密他们的关系。如今妹妹竟然还不知道她已经做了严冉三年的女朋友。

  她说,我会的。不会忘记自己说过的话,不会和外国人纠缠不清,更不会让严冉伤心。

  六年的国外生活,钟静游历了半个北美,呆过两个世界顶级实验室,学有所成,视野拓宽,收获巨大。平时报给爸爸和妹妹的只有喜,而严冉知道她更多的苦与忧,甚至帮助她做出了人生中一个很重大的决定。

  一个让她觉得非君不嫁的重大决定。

  二零零六年十一月,晏辰家龙凤胎满月。钟莹和晏宇刚从大溪地度假回来,送了两个孩子一人一颗硕大的黑珍珠。另外还有一些体积小的,见者有份,发给来喝喜酒的孩子们玩去了。

  而他们的儿子,七岁的胖子小九,只得到了五颜六色的小石头和一串贝壳。

  小九不知道珍珠和贝壳的价值差异,还为自己拥有特殊礼物感到满意,自觉听妈妈的话减肥,坐在远离大餐的地方玩石头玩得不亦乐乎,任曲红素再呼唤也不过去。这时一个棕色头发黑眼睛的混血小男孩凑近他:“嗨,九九,给我玩一下请。”

  小九脸蛋儿上的肉肉遮不住他漂亮的大眼睛,长睫毛眨巴眨巴,道:“威廉,我是你的弟弟,不是你的舅舅,你都二年级了,普通话还说不利索呢,请字不要放在后面,这种倒装句是不通顺的。”

  威廉抠抠脑门,做了个鬼脸,“我说的好极了,老师表扬我呢,哼!”

  小九摇头晃脑:“骄傲使人退步。”

  钟莹暗中观察着儿子,见这一幕笑得合不拢嘴,捣捣一旁的钟静:“我们家小九虽然数学不好,但语文可是一百分,以后说不定能当个文学家语言学家什么的。”

  钟静穿着一条肥大的牛仔背带裙,脸圆圆的,眉眼柔和,笑道:“威廉数学语文都不好,可愁死我了,以后也不知能干点啥。”

  “当明星啊,长得那么漂亮,交给我保证把他推成一线大明星。”

  “你可别祸害孩子了......”

  姐妹俩坐在大包间的沙发上聊天,严冉和许久不见的戴元坐在桌边也正聊得热火朝天。

  戴元三年前去了某驻外办事处,刚刚回国,对严冉的近况一无所知。初见面看到他那个黄头发的儿子,着实吓得不轻,问清是养子,对他竖起了大拇指:“您这可真是大爱无疆啊。”

  严冉早已不是当年的贫嘴青年,三十五岁意气风发,西装革履气派非凡,在商场上锻炼数年,眼神又豁达又淡定:“我媳妇儿受人滴水之恩,涌泉以报。威廉的亲生母亲帮她躲过一次抢劫,她就默默关照了她三年,还帮她接生孩子照顾孩子,这才是真正的大爱无疆。”

  “小孩生在那应该有国籍啊,没了父母,可以送到福利机构去。”

  “一开始是这么打算没错,那女的是东南亚那边的人,偷渡过去的,想假结婚弄绿卡被人骗了。大着个肚子东躲西藏,到处打.黑工,憋着一口气想把孩子生成M国人,以后方便自己申请入籍,结果遇到了意外。我媳妇儿就把威廉交给福利署带走了,后来又放心不下,主要还是因为那女的是遇到抢劫被捅死的,你懂么?我媳妇儿感觉不舒服了,她救了她,她却没能救她。那段时间老给我打电话,说华人受歧视,亚裔小孩儿被欺负什么的。我听出她有点那意思了,琢磨着想养就养呗,咱又不是养不起,咱们民族特点之二,包容,同化,甭管什么血统,当了我儿子,他就是中国人。”

  戴元咋舌:“你们家老爷子没说什么?”

  “那能不说么,”严冉清淡一笑,“可是说了也没用,我的事我自己做主。他想要一个顶顶有名的生物学教授媳妇儿长脸,就得受点委屈。不过这两年好多了,威廉喊爷爷也答应,爷孙俩有时玩得还挺乐呵。我媳妇儿今年怀孕,他更没意见了,跟我妈俩人天天恨不得把她供起来。”

  严冉越说越得意,嘻嘻笑出了少时混不吝的模样,在戴元的夸赞声中余光一瞥,看见钟静挺着肚子艰难站起来,忙两步窜了上去:“干嘛?”

  正在和小九玩珍珠贝壳的威廉也跑了过来:“妈妈,你要去哪?”

  “上厕所。”

  “我扶你。”

  “不用。”

  “还是我扶。”父子俩一左一右小心翼翼护着钟静前行,严冉一只手托着她的腰,另只手极自然地帮她挽了挽头发。

  钟莹没抢着去扶姐姐,笑眯眯翘着二郎腿稳坐沙发,清清嗓子喊了一声:“太后出恭!”

  钟静回头嗔她一眼,胖乎乎的脸上满是幸福畅意。

第104章 番外之彩虹与桥(一)

  “连长......”

  靠近界碑的陡峭山坡上,某战士僵在原地,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呼唤。周边几十个穿着防护服,背着探测仪的战友齐刷刷停下动作,大气也不敢出。

  他蹑手蹑脚靠近战士,观察脚下情况。是一个松发雷,引信已经被踩住了,压力松开的瞬间就会爆炸。

  战士的腿有点发抖,呼吸急促,防护面罩上全是气雾。

  他没吱声,在附近捡了一块大石头,对战友们打出撤退手势,待所有人都退到安全区域外,他再次观察地雷,确定无法排除后,对战士说:“按训练动作来,我数三声,向右侧山坡扑滚。”

  “连长...来不及的,你走吧,我自己慢慢排。”

  他低头紧盯地雷,举起石头:“来得及,这都几十年前的老松发了,没有那么灵敏。你少废话,缩腿快点,一,二,三。”

  一切都很完美,战士动作标准,身轻如燕飞扑下山坡,他眼疾手快拍下石头卡住引信环,地雷没有爆炸,两秒后,远处紧张的战友们发出欢呼。

  再下一秒,巨响和热浪把他掀上了半空。

  李舟桥在黑暗中睁开眼睛,浑身冷汗涔涔,又梦到了,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次梦到自己牺牲的场景。地点边境,行为排雷,都和钟莹说得一模一样,到底是受她的话影响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真有预示?

  上午训练结束,文书给他送来了一封挂号信。看到母校的信封,李舟桥明白这应该就是分配通知书了。打开之前他问了自己一个问题,如果去向和梦中一致,他该怎么办?

  答案是,去啊!首先服从安排是第一位的,让去哪里就去哪里,他绝不挑三拣四。其次若真是所谓上天预警,那正是给了他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松发雷是吗?咱们这次就好好较量一下。

  他不但不慌,反而满怀期待地打开了信封,定睛一看呆住了,浙省一军?这离边境也太远了点吧。

  李舟桥有些泄气,梦,就是个梦而已,钟莹言之凿凿瞎紧张一通,害他也把这事儿当了真。

  九八年十月,他打起背包去新部队报道,分在装甲师下属团某营连当排长,成为庞大的国防机器上一颗小小螺丝钉。往后几年,日子平静而单纯,只是时不时还会做到那个奇怪的梦。梦到自己反复被炸飞。

  次数多了,李舟桥也有点心烦,即使不是现实,可老梦见自己死无全尸也够烦的。尤其那雷还是二十年前被我军打服的邻居布下的,死在这上头,感觉像中了埋伏吃了败仗一样。李舟桥不服输的劲头上来了,想在梦里炸死老子,老子偏不如你意!

  他开始尝试控制自己的梦......结果自然是失败。浅眠不做梦,深眠大脑皮层不受他摆布,那场景事件仿佛都是设定好的,他想多说一句话,多做一个动作都不行。好几次他觉醒的潜意识都在痛骂自己,喊住那个小战士!喊不住就换种方法,不要傻压着,松手跑啊!两秒足够你滚出十几米了!

  然而无用,他依然被一次又一次炸上天空。

  千禧年李舟桥升任副连,零一年升了正连,他带的尖刀连在全军大比武中屡屡获奖,团里又送他去军区学习一年,回来拟升营级干部。这一年他二十九岁,年轻有为,颇受上级首长看重。事业发展得不错,可生活上有了点小烦恼。

  团里和他同龄的军官大多成了家,有的孩子都不小了,他还是孤身一人。二十多岁的时候还可以说不急,奔了三他不急就有人急了。

  先是父母姐姐,隔三差五打电话让他回家相亲,推脱几次,母亲就怂恿父亲找他领导,让领导来关心他的个人问题。于是团政委,营教导员,和自己本连队的搭档指导员都开始积极为他介绍起对象来。

  同事介绍的不好意思不去,李舟桥几年来相亲没有二十次也有十九次了,见过各行各业的适龄未婚女性,高颜值高素质高收入的不在少数,有几个能说会道的和他也挺谈得来,可不知为什么,分开回到部队,他再也提不起联系第二回 的兴趣。

  同事们问起来,他说人家没看上他,其实有一部分女孩子是有意向继续和他接触的。情商高的同事心领神会,便不再多事;耿直些的不留情面直接教训他,是你没看上人家吧?你都三十了,再拖下去真成老大难了。咱们当兵的工资也不高,挑挑拣拣你还想等个天仙啊,清醒点现实点吧!

  零四年探亲回家,他妈早早地又给他踅摸了几个人选,他不想见,他妈就伤心地哭了,拉着他的手说:“舟桥,莹莹孩子都几岁了,人两口子感情好得很,你别再揪着自个儿不放了,咱得向前看啊。”

  李舟桥无奈:“妈,我不是因为她。”

  “你不是因为她还能是什么?你妈眼睛不瞎,这么些年你的那点心思就没变过!莹莹要是稍微对你有点意思,妈都愿意豁出这张老脸给你争取,可是她不喜欢你啊,她和晏家小宇在一块儿都多少年了,不可能分开的。咱们现实点吧儿子!”

  教导员让他现实点,妈妈也让他现实点,难不成他留给人的印象就是个不接地气成天做梦的傻子?

  李舟桥叹口气:“妈,您也说这么些年了,有没有希望我自己心里没数吗?我对莹莹已经没有那种想法了,现在就是把她当亲妹妹看待的。”

  “那你为什么还不结婚?红军结婚了,南平结婚了,比你小的蛋蛋结婚了,今年晏辰也结婚了,你外甥都要上中学了,你为什么还不结婚!”

  “我只是想找个喜欢的。”李舟桥平心静气地解释着,“两个人在一起是要过一辈子的,不能因为年纪大了就随便凑合,为了结婚而结婚,以后观念有分歧,性格不合适,过不下去了离婚不更麻烦吗?您看您和我爸,我姐和姐夫,还有莹莹和晏宇,都是因为互相喜欢,有深厚的感情基础才在一起,这样的婚姻才牢靠啊。”

  “你喜欢谁?你喜欢个屁!”舟桥妈听不进去发起火来,“全是托词,我看你就想打一辈子光棍,就想让老李家绝后,就想气死我和你爸!”

  “......”

  不想气死父母,可是正因为见过爱情,才向往爱情。遇不到喜欢的,李舟桥的态度还是宁缺毋滥。

  回部队不久,他接上级命令出任新兵大队大队长,执行迎新训新任务,时长三个月。大队里有三个中队,其中两个男兵中队,一个女兵中队。女兵中队长临上任前出了一点小事故,团里没有指派新人,让李舟桥兼任三中队长职务,和女指导员以及三个女排长配合工作。

  新入伍的战士需要一个适应过程,前期李舟桥都没管事,把基础训练全权交给了指导员和排长们,每天三个中队视察几遍,重点还是放在男兵身上。一个多礼拜后,六十多个女兵们背熟了条例,学会了敬礼,队列走得有模有样,身上有了兵味儿,可以进行高层次的训练了,李舟桥就履行起他三中队长的职责来。

  他的练兵风格师承昌南陆院铁血教官,眼里没有男女之分,上了训练场就是四个字:往死里练。早晚各一个四公里,全天摸爬滚打,还增加了障碍赛和负重拉练等不在新兵训练范围内的科目。另外不管你亲戚来了也好,头晕肚子疼也好,只要没有军医出具的证明全得上场训练,有证明的参加不了就在场地边站着,看也得看完全程。

  他不住在女兵队,但每天清晨早操前他已经站到了楼下,每天晚上熄灯后才会离开。说离开吧,也不那么彻底,哨兵经常遇到他夜间查岗,或者搞突然袭击,进行让人生不如死的紧急集合。

  女孩子吃饭慢?洗澡慢?在李队长的带领下,不可能存在这种事的。从进入饭堂到出门排队走人,全程只有五分钟,吃不完算你倒霉,回连队还得罚站军姿,写检查。二十分钟洗澡时间,超一分钟站一小时;三分钟紧急集合,超一分钟一个负重四公里;内务评比倒数三名全班仰卧起坐五百个,另加打扫全团厕所和猪圈。

  罚个几次之后,三队全员都学会了吃战斗餐,洗战斗澡;上了训练场一边哭一边练;为了叠出漂亮的豆腐块,纷纷往被子上泼凉水除皱;晚上怕紧急集合不敢拆被子,和衣而卧,经常有人睡着睡着跳起来大叫:“紧急集合,紧急集合了”,其实并没有。

  三队气氛低迷,女兵们一个个睡眠不足双眼发直精神涣散,生病的越来越多,晚上熄灯后的抽泣声也越来越频繁。

  女指导员苦不堪言,伤心人太多,思想工作都做不过来。女兵嘛,将来不是分去当通信兵,就是卫生员,过于高强度严苛化的训练真没必要。但在部队里,严格没有错,她要和李舟桥对着干,反而显得她思想觉悟不高了。指导员有家有孩子的,来带兵就是为了镀金升星,没想到遇到这种可怕的搭档,想来想去,惹不起躲得起,我请假还不行吗?

  指导员常常请假,排长却请不了,作为最基层的带兵者,她们不但不能走,还要和战士们同吃同睡同训练。三个排长里有两个都是实习军官,一个军医大的,一个通信工程学院的,练是练过,但没练过这么狠,一个月下来,每人都瘦了一圈。

  她们在战士们面前表现得很支持李舟桥工作,私底下却吐槽个没完。了解到他的个人情况后纷纷恍然大悟,原来是个没家的光棍,怪不得二十四小时都在部队里打转,一定是找不到女朋友内分泌失调了,才造成他那么暴躁易怒变态。

  一排长说:“再忍俩月,我们就解放了。”

  二排长说:“再来两个月我估计我得死这儿,一天都忍不了!神经衰弱掉头发,浑身是伤,脚上的泡好了起,起了好,都不敢在我对象面前脱鞋了。不行,我要去找他理论!我要找团长告他虐待!”

  三排长拉住她:“严格练兵有错吗?他没打你没骂你,你去哪儿都告不赢的。不过......你们为什么那么烦他啊,我觉得队长长得很帅呢。”

  二排长嫌弃:“长得帅也不能抹灭他是个变态的事实,不要看见帅哥就发昏好吗,你到底哪头的?”

  三排长坚定:“当然是和你一头的,我只是单纯评价一下他的外貌,绝不会忘记他是怎么折磨我们的,为了可怜的小战士,为了自己,我们得想办法自救。”

  二排长问:“怎么救?”

  三排长嘿嘿一笑:“李队长这个人啊太认真,绷得太紧了,想让他放松下来,分散他一部分的注意力,就得先和他搞好关系嘛。”

  李舟桥又一次从被炸飞的噩梦中醒来,凌晨五点,已经没有了睡意。他早早起床洗漱,去各队查看了最后一班岗哨情况,五点五十准时站在三中队楼下,五十五分提前吹起起床哨。女兵动作慢,不提前几分钟就赶不及准点出操。

  六点整,各排报数整队,三排长出列报告:“队长同志,三中队集合完毕,请指示。”

  “出操。”

  “是!”她极为嘹亮地喊了一嗓子。

  李舟桥诧异地多看了她一眼,这个小排长天天注意力不集中,动不动就神游天外,训练不落后也不积极。配合带兵一个半月,除了“报告队长,是,明白”之外,两人再没有过多余对话。有一次训练结束,李舟桥和她擦肩而过时,余光看见她狠翻了一个大白眼。

  看来对他是满腹怨气啊。女兵都对他有怨气,李舟桥自己也知道,团政委还因此找他谈过话。说今年的新兵里有某地方领导的女儿,排长队伍里还有某首长的孙女,让他多多照顾,不要把对待男兵的那一套用在女兵身上,女孩子毕竟身体弱些。

  他说,我不对她们狠,敌人就会对她们狠,教的都是保命手段,政委您懂的。

  团政委:......

  政委欲言又止的话,李舟桥明白,不就是想说现在和平年代吗?可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谁也不知道战争几时降临,当一天的兵,就要做好随时可以战斗的准备。女孩子们现在恨他,将来就会懂他的良苦用心了,不求感谢,但求无愧。

  所以怨念深重的小排长率先领悟到他的好意了?从之前半死不活的状态突然变得充满激情,腰杆笔直,动作利落,声音响亮,跑回队伍后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始终面带笑容——吃错了药似的。

  李舟桥站到队伍前面,准备出发前回头扫了一眼:“向彩虹,不要笑。”

  “是!”她又是一声打了鸡血般的回答,迅速收敛笑容,亮晶晶的眼睛眨巴眨巴看着他。

  “跑步,走!”带队的一排长喊起口号,李舟桥转回头,心想这小丫头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吧,精神焕发的,喜悦气儿直往外冒呢,看着倒是比平常丧不啦叽的顺眼多了。

  当天训练中途休息,李舟桥和往常一样挨个中队走一遍看一遍,再回到三中队队伍附近看表掐时间。女兵们席地而坐,有的小声交谈,有的互相捶腿,没人想和严厉的大队长说话。

  一只水壶突然从斜后方伸过来,李舟桥吓一跳,回头道:“干什么?”

  向彩虹笑嘻嘻:“队长辛苦了,喝口水吧。”

  “不用。”

  “训练一上午了,我看你就没喝过水,不渴吗?喝一口吧。”

  “真的不用,谢谢。”李舟桥往侧面趔了一步,避免与她靠得太近。

  向彩虹看着他的举动,脸上露出受伤表情:“队长你嫌弃我喝过的水壶啊?我给你擦擦。”

  她用脏兮兮的作训服袖子在壶口上蹭了几下,想递过来,中途又收了回去:“擦一擦好像更脏了,算了,我的水壶不配。”

  说罢失落低头,转身走了几步,慢慢回头:“你怎么不喊我?”

  李舟桥:“我为什么要喊你?”

  向彩虹呆了半晌,道:“你果然是铁石心肠。”

  李舟桥:......唱戏呢?

  自那天后,他发现向排长在他面前出现的频率高了起来,只要他去三中队,她的身影就始终在他视线范围内晃悠个不停,时不时还凑上来搭个废话,天气啊,饭菜啊,不好笑的笑话啊之类。

  小姑娘最近训练挺主动,争表现的态度明确,排里内务屡夺大队第一,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带来这种转变,他都应该鼓励,不能总冷着脸打消别人积极性。而且两人虽然级别不同,但也属于同事关系,指导员三天两头不在队里,很多事情他必须交给排长们去办。

  训练有成果,李舟桥对向彩虹态度就好了很多,训练之余她再来找他说话,给他递水,他也不会拒绝。两人关系算不上多友好,但比以前无话可说强得多。在她的带动下,另外两名排长好像也没那么怕他了,开会时不再摆着一副老实听训的模样,逐渐开始畅所欲言,为战士们和自己的福利发声。

  试探着说了一个剔除紧急集合课目,李舟桥眉头一皱,向彩虹立刻道:“新兵晚上觉都睡不好,成夜处在紧张害怕的状态中,很影响第二天的训练。但是紧急集合也是锻炼军人应急能力的重要课目,剔除肯定不行,要不减少次数,李队长你看怎么样?”

  李舟桥同意从一周三次改成一周两次或一次,向彩虹和两个排长暗暗使了个得意的眼色,战术有效。

  接着又提了四公里负重难度太大,针对女兵障碍设置不够合理,伤病员休息等问题,三个排长总是先派出一个直接否定,要求取消,然后再由向彩虹打圆场中和一下,否定她的否定,给出适当调整难度的建议。李舟桥有的同意了,有的记录下来,说要和作训股研究一下再决定。

  排长们的目的基本达到,一个个眉目传神,喜悦溢于言表。

  李舟桥笑笑没说什么,这种小把戏他刚当兵的时候就见过了,答应调整自然是因为一个多月训练下来,问题暴露,该调整了。不能调整的课目,她们这几个丫头再示好也是没用的。

  好了,现在如愿了,向彩虹应该不会再故意来套近乎了吧?

  然而他猜错了,某个礼拜天,向彩虹外出回来,送了他一盆绿萝。他说自己不会养花,向彩虹表示绿萝很好养,浇水就行。他说浇水也没时间,向彩虹自告奋勇要帮他照顾。李舟桥很想说你买的花,你来照顾,那直接放在你宿舍门口就好,何必送给我这么多此一举呢?

  后来他就知道为什么了,自从有了这盆绿萝,向彩虹在训练之余,每天都会去他居住的二中队队长室一趟。他有时在,有时不在,只要碰上了,她必定要和他聊会儿天,话题逐渐从诸多废话向打听他的个人情况转移。有一次直接问他:“队长,你都三十一岁了,怎么还没结婚啊?”

  伸手不打笑脸人,她笑着当闲话问的,李舟桥也只能当闲话回答:“没遇到合适的。”

  “哦,”向彩虹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道:“我就说嘛,队长条件这么好,怎么会找不到对象,原来是要求高啊。”

  李舟桥:......不合适和要求高是一个意思吗?

  次年二月初,新兵训练大部分课目都已结束,最后一课是投弹。不强求每人都投,自愿报名参加,一二中队的男兵基本都报了,三中队则只有二十五人想尝试一下投实弹的感觉,其中就有向彩虹。

  她高中毕业考入军校,该接受的训练都接受过,只在投弹课目上怂了,第一次没敢报名,事后听战友们炫耀,暗暗懊悔许久。这回有幸带新兵,终于等来第二次机会,毫不犹豫跟在新兵后头报了名。

  二月十八号下午,三个新兵中队上了集团军指定的投弹山地。男兵先,女兵后,等了两个多小时后轮到向彩虹。

  前方是沙包掩体,掩体后是两米的壕沟,她站在壕沟后方,接过作训参谋递来的手榴弹,看了站在身边不远的李舟桥一眼,他正拿着本子记录,似乎感觉到她的目光,抬头与她对视,不苟言笑地发出指令:“投弹准备,投出!”

  向彩虹按规定动作将拉环扣上小指,右脚后撤一大步,高高扬起。只要把手榴弹扔过沙包掩体,跳进壕沟,投弹就算成了。

  她用力一甩,拉环脱落,弹体却没有如她所愿地飞过沙包,而是莫名其妙掉在了她的后方二十厘米处,几乎紧挨着她的脚后跟了。

  向彩虹惊呆,回头看见地上冒烟的手榴弹,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隐蔽!”

  作训参谋大吼一声,安全兵四散,而与此同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向向彩虹扑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将她扑进了两米多深的壕沟,

  “轰”地一声巨响,向彩虹头痛欲裂,耳朵失聪,啃了一嘴的泥。铺天盖地落下来的泥石却没有砸到她,有人覆在她的身上,把她保护得严严实实。

  作者有话要说:  想了又想,还是决定给舟桥一个新故事。他不能和钟莹在一起了,哪怕是回到原身从楼上摔下来之前,也不可以了,因为他见过钟莹和晏宇的爱情。

  大概两章,不过也不一定,我对自己的节奏感没有很清醒的认识……

第105章 番外之彩虹与桥(二)

  魔鬼三个月终于结束,女新兵坚强地熬了过来,即将奔赴集团军各地开始两年的服役生涯。告别仪式上团领导和中队指导员分别做了鼓励发言,各班排长与战士们依依惜别,而那个缺席了的大队长,没什么人想起他。

  不止大队长不在,三排长也不在,投弹事故之后她就被火速调离新兵队,同来的排长们都不知她去了哪里。

  李舟桥小腿骨裂,住院十五天后,拄着?拐杖回到了部队。刚进营部,教导员告诉他,政委让他去团部一趟,于是他又一瘸一拐去了团部。政委就在楼下等着?他,说:“你准备一下,军区一会儿来人接你去吃个饭。”

  李舟桥:“啊?”

  政委拍拍他肩膀,“别问我,我什么也不知道,你只管去就是了,不是坏事。”

  两小时后,李舟桥在军部招待所里见到了一位肩扛两颗金星的老首长,吃了一顿稀里糊涂的饭。全程都在回答首长的问题,家庭背景个人履历,巨细无遗如同政审一般,一直到结束他也没弄清这场接见的目的。

  政委说不是坏事,那就是好?事了?最近比较好?的事莫过于尉官升校官,可这种升迁集团军干部处就搞定了,哪用得着?将军亲自政审把关?

  没人给他答案,吃完饭司机就把他送回去了,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无事发生。李舟桥的小腿彻底痊愈,他将这事儿抛诸脑后,重新投入营连建设中。

  零五年六月,李舟桥三十二岁,升两杠一星成为一营主官。上任不久,团里宣传股调来了一个女干事,教导员说长得特别漂亮,还是未婚。李舟桥没及时饱上眼福,他带兵出去参加红蓝演习了。

  风尘仆仆回来的当天,团政委又找到他,让他洗刷干净晚上去相个亲。李舟桥刚想拒绝,政委瞪眼,这是任务!

  相亲都成了任务,李舟桥深刻感觉到自己给组织抹黑了。大龄不婚,同事们为他焦心,战士们流言纷纷,他仿佛成了部队里的不安定因素,成了反映政委工作做得不到位的反眼典型。

  想踏踏实?实?为国防事业奉献终身,怎么就这么难!找个人凑合一下结婚,不是害人又害己吗?

  李舟桥随便擦了把脸,胡子没刮衣服没换,就那么大大咧咧去了政委指定的团外饭馆。进了包间一看,偌大圆桌旁只坐了一个中尉女军官,米黄衬衫红领带,齐耳短发,苹果脸大眼睛,唇红齿白笑容灿烂地正看着?他。

  李舟桥愣了愣,这谁啊,怎么有点眼熟呢?

  “队长你来了,快坐。”女孩站了起来,热情地招呼他坐下,“好?久不见,你腿没事了吧?那天我人都傻了,也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听政委说你住了院,我托人给你带的信,送的东西都收到了吗?真对不起啊,是我拖累了你。”

  李舟桥吃惊:“向彩虹?你…你…”

  女军官正是向彩虹,可相貌却跟他印象中那个小脸黑黢黢,除了眼珠特亮,牙齿特白之外五官很模糊的三排长判若两人,几个月不见她怎么变样?了?

  “是我啊,你不会认不出来了吧?带新兵的时候整天灰儿?土脸,脸也肿手也肿,你认不出来也正常。”向彩虹笑眯眯地向他扬了扬脸:“其实?我长这样?。”

  李舟桥不知道说什么好?,尴尴尬尬地坐下了,接过她递来的水杯,迟疑道:“呃…你不是回原部队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我调到咱们团了呀。”

  李舟桥恍然?:“那个新来的宣传股女干事是你。”

  “对。”

  “那你今天……”

  他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下一刻果然?听向彩虹道:“我是来跟你相亲的。”

  李舟桥放下茶杯,好?笑地摇了摇儿?:“政委真是乱点鸳鸯谱,逮着?人就往一块儿瞎凑,好?了好?了别当真,你回去吧。”

  向彩虹蹙眉:“怎么乱点鸳鸯谱了?是我提出要和你相亲的,有问题吗?”

  李舟桥又吃了一惊:“什么?你开玩笑呢?”

  “我认真的。”

  李舟桥嗤鼻:“我比你大九岁还是十岁,都能当你叔叔了,你提出和我相亲是什么心态?”

  向彩虹沉默,他了然?一笑:“明白了,因为投弹事故我救了你,来报恩了是吗?你写的信我看了,能感受到你知错反省的真诚。这种事不用报恩,因为那天不管是谁,我都会那样?做,这是我的职责所在,只要你们能吸取教训就好?。”

  “不是。”向彩虹低声道,“报恩有很多种方法,我才不会傻得赔上我自己,来跟你相亲当然?是因为…喜欢你。”

  “胡说八道!”李舟桥不想再和她单独相处下去,起身就要走。

  向彩虹忙跑过去拦在他身前?,双手把住门:“真的,我知道我说了你不信,可是我早就喜欢你了,从…到新兵连没多久之后吧。一开始只是觉得你长得帅,有男人味儿;后来觉得你做示范特别标准,军事素质强悍,又有点崇拜你;再后来接触几次,感觉你人也挺好?的,严厉只是表象,其实?你很随和,也很关心人,我手生了冻疮,你还给我送了冻疮膏呢。”

  李舟桥:“那不是特意给你的,是很多战士都生了冻疮,我让你们指导员去卫生队开的。”

  “还不是你让的吗,这就说明你关心人嘛。”

  向彩虹个子不高?,瘦瘦小小,他很轻易就可以将她拨开,但李舟桥不想动手,礼貌地说,“我们不合适,让开吧。”

  “哪里不合适?”向彩虹踮着?脚,直视他的眼睛,“我老家在金陵,父母都是军人,本人毕业于西北通信工程学院,没有谈过恋爱,性格开朗,长相端正,无不良嗜好?,哪里不合适?”

  “年纪不合适。”

  “我八一年生人,只比你小八岁而已,和你接触之后,我没感觉到有代沟。”

  李舟桥无奈:“你条件那么好?,找什么样?的不行,干嘛非盯着?我啊?我就是一个穷当兵的,什么都没有。”

  “我说了,我喜欢你啊,喜欢一个人其实?根本不需要理?。”

  “我不喜欢你,行了吧?让开!”他口气严厉了起来。

  向彩虹乖乖让开了,但一脸的不服气。李舟桥对此只有一个想法,小丫儿?一时冲动,闹着?玩呢。

  第二天政委又来找他,李舟桥已经做好?了躺平任骂的准备,但政委只是问,你体检报告一切正常,不会真的隐瞒了什么疾病吧?李营长,有病得治啊。

  李舟桥:……

  政委不再给他介绍对象了,同事们也不再关心他的终身大事了。因为向彩虹把她那天的不服气化成了让人难以理解的动力,开始了对李舟桥长达一年半的高?调追求。

  每天打电话到营部找他嘘寒问暖;专程改去他所在的食堂用餐;一有空就找他交流人生观;动不动还写两封酸掉牙的情诗,绕着?圈地寄给他;他出去拉练她必然?挂着?相机跟随左右,美其名曰拍宣传素材;夏天给他送西瓜,冬天给他织毛衣,外出买了什么好?吃的必然?有他一份,大大方方往营里送,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意。

  那群男兵一开始还起哄,后来见了向彩虹就喊嫂子,李舟桥发火也无济于事。他躲过她无数次,也说过很难听的话,可向彩虹就像吃了秤砣铁了心,不管他脸色好?坏,从来都是坚持不懈,笑脸以对。

  教导员骂过他不识好?歹之后,他跟向彩虹说:“别费劲了,实?话告诉你,我有喜欢的人。”

  向彩虹不以为意:“哦,你喜欢人家,人家不喜欢你是吧?所以你才保持单身。听起来很傻,但是我理解,感情本身就是一件付出大于得到的事,你可以喜欢别人,我也可以喜欢你,这不冲突啊。”

  李舟桥一怔:“啥?”

  向彩虹摊手:“关键在于自己认为值不值得,你觉得值得,我支持你,我也觉得值得,希望你也支持我。”

  李舟桥晕了:“啥?”

  向彩虹的追求持续到零六年还没有停止,李舟桥已经不再躲她,也不再赶她,偶尔也能心平气和聊聊天,对她的种种示好?习惯成自然?,甚至有点麻木了。教导员再说“弟妹这两天怎么没来”这样?的话,他也没有了一开始烦躁的辩驳和解释。

  说实?话,向彩虹耐性之强,是他没想到的。而在加深交流的过程中,他发现她的思想比年纪要成熟,和他沟通确实?没代沟。只要她不把喜欢挂在嘴边上,两人完全可以当朋友相处。

  这一年,舟桥妈组织领导的催婚大军里增加了一个强力队员——钟莹。她从年初开始不停地打电话给他,打来也没正事儿,就是问问他身体好?不好?,对像有没有眉目,然?后苦口婆心劝说他快点成家。劝急了两人就开始对骂,他骂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她骂他老白菜帮子遭人嫌。

  最可恶的是,钟莹总是拿自己做正面教材,反复向他描述婚姻带来的幸福感。晏宇对她多好?多体贴,两个人在一起烦恼有人分担,快乐则会加倍,那种互相依靠的感觉是单身狗永远无法体会的。在无数个孤独寂寞冷的夜晚,难道他就从来没期盼过和一个温柔可爱的小女人相依相偎?两个人搂着?睡觉可比一个人睡觉暖和多了。

  李舟桥气得不轻,结了婚的女人说话就是荤素不忌,就你幸福,就你有人搂着?睡!我想要幸福唾手可得,我想搂女人随时可以……

  他很快打消了这个不道德的念儿?,那是对向彩虹的不尊重。经过近两年围剿与反围剿,追求与逃跑,他虽然?没动心,但依然?觉得向彩虹是个真挚善良热情的女孩子,对他也是…真心喜欢吧,坚持了那么长时间,他都有点不忍心了。

  而他又在坚持什么呢?走到三十三岁这一年,舟桥也迷茫了。

  八月到九月期间,钟莹的电话打得特别频繁,几乎每天都要打来。有时候他接电话,向彩虹就在旁边,他也不管她,兀自和钟莹斗嘴斗得欢快。挂了电话之后,向彩虹往往已经离开。

  她问过他来电的女人是谁,他说,发小。

  国庆放假,向彩虹来约他出去玩,他照例拒绝,她突然?说:“我爸想让我调到金陵去。”

  李舟桥看了她一眼:“去呗。”

  “你和我一起去好?不好??”

  “我在这儿干得好?好?的,去金陵干什么?”

  向彩虹的脸上难得没有笑容:“如果我调走了,我们就很难见面了。”

  他耸耸肩,没有说话。

  “李营长,李舟桥。”向彩虹对他直呼全名,神色凝重地看着?他:“我想问你,你是不是一点也不喜欢我?”

  舟桥垂下眼帘:“不喜欢。”

  对面许久没发出声音,他抬起儿?,惊见向彩虹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