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宇轻轻拍她的背,一副云淡风轻,天塌下来有他顶着的模样。钟莹茶不下去了,撅着嘴道:“明天三十五度高温,所有室外活动我都不参加,而且这段时间老是外出都晒黑了,我想睡觉,连睡三天。”

  “好,那你就在学校乖乖待着,不要乱跑,想吃什么打传呼给我,我给你送来。记住,不要单独应别人的约。”

  钟莹眨巴眼:“什么?”

  晏宇刮她鼻子:“不跟我出去玩,你还想跟别人出去?”

  钟莹呵呵,所谓的别人不就是苏许二人嘛。尤其是苏小柔这个身弱胆小没主见的家伙,再次沦为变态工具人的可能性很大。这段时间她热心张罗着苏小柔的终身大事,晏宇怕她好感过甚,没有直说,用委婉的方式提醒她,不要太相信苏小柔。

  好的,她已经知道她妈年轻时是个傻子了。

  傻妈一连三天都没联系她,星期四一大早打了传呼,可是钟莹把呼机调了静音,懒觉睡得正香,没有看到。中午起床后吓了一跳,三十多条信息,从只有电话号码到“见留言请回电”,再到“钟莹你在哪儿,请给我回电话”,“我是苏小柔,请回电话”,还有“我是苏小柔,求你回个电话。”

  求她回电话?发生了什么天塌地陷紫金锤的事需要求人回电话?她有爸,有叔,不管是被人绑架还是遭人勒索,都求不着钟莹。

  有事你就留言啊,八百块小汉显可不是闹着玩儿,能留五十多个字呢,有什么羞羞的话是我VIP寻呼台小姐不能听的?

  钟莹悠闲地洗漱,吃饭,整理物品,给李舟桥写信,看书听音乐做瑜伽。整个下午,传呼机像得了羊角风一样,隔十分钟就振动一次,她只看不回,把没有新意的留言一一删除。有钱你就使劲发,打电话五毛钱一分钟,这一天下来好几十没了,反正她不心疼。

  直到四点多钟,“晏宇在哪”四个字映入眼帘。紧接着,信息几乎以一分钟一条的频率呼入,全是苏家的号码,迅速把那条信息给顶没了。

  钟莹心想,盖帖呢?以为我没看到?终于露出真面目了!你丫根本就不是苏小柔!

  站在磁卡电话前,她看着传呼机,瞅准一条信息刚进来的空儿,迅速拨了过去。从早上到下午催得像失火,她回电了,回铃音却响了很长时间。钟莹微笑等待着,干嘛呢?忙着揪苏小柔过来通话呢?

  果然,电话接起,那边正是苏小柔的声音:“喂,钟莹,你怎么才回电话呀?”

  “嗯,刚睡醒,什么事儿?”

  “都下午了还睡觉,你在哪呢?”

  “我男朋友家。”

  知道九十年代初打电话可以谎报定位吗?这会儿固定电话没有来电显示,不到接通那一刻,你都不知道对方是人是鬼。

  苏小柔重复了她的话,而后突然尖叫了一声。

  钟莹皱皱眉头:“小柔姐,你怎么了?”

  “没...没事,晏宇在吗?”

  钟莹沉默,而后蓦然放大了声音:“你有病啊?老问我男朋友在不在干嘛?别特么整天盯着你不该盯的人,惹急了我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啪地挂掉了电话,她有点担心苏小柔的现状,刚才那一声分明是呼痛,苏燕云个贱人还敢打她不成?

  不过两人同在苏家,她应该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钟莹感觉很像是她听到不想听的话,掐了苏小柔一把泄愤。

  说心疼吧,有那么点儿,但不多。明明坦白就可以解决的事,她偏要藏着掖着受人威胁,犯到恐怖堂妹手里纯属她自找的!

  苏燕云那么疯狂地打传呼只有一个可能,她的狗腿子找不到晏宇了。一个想法在钟莹心里慢慢成型,早些时候她只是有所怀疑,经过今日,她几乎可以确定了。

  随即又和晏宇通了一个电话,把此事告诉他,他依然淡定:“放心,苏小柔不会有事的,昨天的虾尾好不好吃,今天还要吗?”

  “......好吃,老赵也喜欢吃。”

  “那六点半去北门口等严冉,我今晚要出去一趟,回家可能挺迟,就不打电话了。”

  他们这几天都没见面,每晚六点晏宇会托“顺路”的严冉给她送些吃的喝的。年轻的严总为兄弟跑腿跑得怨声载道,见到钟莹就说自己不顺路,在家舒舒服服躺着被支使出来给别人的女朋友买东西送东西,还要垫钱,晏宇简直没人性。

  谁让你住得近呢,谁让你有破车呢,谁让你兄弟这两天在抓贼呢。

  周五傍晚,晏宇去学校接钟莹上班,告诉她事情已经解决。盯梢的男子周二周三连续两天在军区大院和家属院出入口徘徊,被警卫连哨兵抓去审了一通,说他有特务嫌疑,吓得他竹筒倒豆子把自己祖宗八代都交代了。

  此人是文育路上一个拾荒老头的儿子,平日游手好闲,基本靠啃老为生。一个多月前有人找他干个好活儿,盯梢一个大学生。主要工作就是跟着,看他每天去了哪儿,和谁在一起,做了什么,吃了什么,晚上有没有夜不归宿。跟满一个月给五百块钱,提供传呼机,过程中产生的额外花费全由雇主承担,如果能听到晏宇和别人的对话,还会加钱。

  又不让他干违法乱纪的事,只是跟着就行,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这人毫不犹豫就接了。一开始神经绷得紧,怕被发现,还有点偷摸躲藏的意思,跟了几次突然想明白,他不偷不抢的干嘛怕人发现?发现了也不能把他怎么着。

  渐渐地就放开了自己,这一个月来一半时间他都过得很舒心。只要晏宇外出约会,他就远远缀在后头,一同吃吃喝喝玩玩好不快活,偶尔还有热闹看——比如许卫东挨打什么的。另一半时间就有些沉闷难熬了,晏宇若在家或者学校呆一整天,他也只能在外面守一整天,早八点到晚十点,工作时间相当长。

  他不是不想开小差,可是据说他的雇主是个很精明的人,提供传呼机给他的原因就是为了随时随地得到晏宇的消息。有时候一天打一个,有时候一天打多个,回电必须详细说出晏宇此时的穿着,位置,同伴,正在做的事。有一次晏宇穿的是蓝衬衫,他口误说成了白衬衫,雇主就在电话里大发雷霆,连续说了十几个“蓝的”来给他加深印象,并且扣了他十块钱。

  他后来反应过来有些不解,雇主自己也在盯着晏宇?那还叫他做这种事干嘛?可是他没有问,因为雇主给他的那些工资和奖金,他一年也挣不来。双重盯梢,或许是在抽查他的工作态度吧。

  上个礼拜天,晏宇出图书馆打辆车走了,他拦车没拦着,人消失不见。雇主一听很着急,让他去西餐厅看看,结果晏宇没在那儿,他女朋友也没在。于是雇主再次生气,声称要扣他五十块钱,并要他发誓再也不能出现类似情况。

  这周连着三天,晏宇都没出大院,他被抓到之后,传呼机快被雇主打炸。

  警卫连长都听傻了,他以为只是帮晏宇一个小忙,没想到还真审出了大阴谋。雇佣不明真相的无知群众,盯梢本军区前司令员的孙子,了解他的日常生活和兴趣爱好,下一步恐怕就是接近,示好,收买,套取我军机密了吧......虽然晏宇只是个学生,但跟他熟悉的人,可以自由进出大院,这是妥妥的特务渗透手段啊!

  等到二流子供出那位雇主,连长还没来得及震惊,晏宇便说,涉及到部委领导,应当转国安和纪委。

  晏宇姑父接手,昨晚就带人去了雇主的家。当着对方父母,伯父,堂姐的面宣布了她的“重大特务嫌疑”,直接拎回局里审查去了。

  所以说,遇事不要自以为是的私干蛮干,不要仗着有几分姿色...不是,智商,就跟犯罪分子搞斗智斗勇那一套,何必呢?我们国家的安全机构可不是吃素的,有困难找警察,有特务找国安啊!

  怪不得今天只收到一个传呼,钟莹看着那烦人的号码没有回罢了,应该是苏小柔打来的吧,分享威胁解除的快乐?还是为自己的软弱跟她道个歉?

  到了餐厅她拨出电话,苏小柔在那头哭得又是直抽抽:“钟莹...对不起,我不知道...不知道我堂妹是特务。”

  “......”她要是特务,你第一个被策反。

  “我...快吓死了,你不知道她房间多可怕,有好多晏宇的照片,还有水瓶,杯子,头发什么的...好可怕,她是不是想杀了晏宇?我错了,我为虎作伥,助纣为虐,还怕她威胁,帮她去找你们。我错了...如果她被定性了,我们全家都要受到牵连,呜呜,我爸还不让我在二叔二婶面前说,怎么办啊?”

  “......”

  不知道昨天晚上苏燕云看见晏宇以证人身份出现在审讯室会是什么心情。晏宇说她一五一十招供了自己的动机,包括在她家里找到的一些东西,照片,日记等,都指向一个很无聊的原因,就不说给钟莹听了。待审查清楚,排除特务嫌疑,不出意外的话三五天释放。

  这次给她一个深刻的教训,苏家也会引起重视,以后苏燕云应该不会再敢靠近他们了。

  她从来也没靠近过,总是在暗戳戳地进行迷惑行为l钟莹想到自己之前的推断,不相信晏宇会看不出来这已经不仅仅是暗恋了,其中明显还有异常。

  苏燕云上辈子真的是他初恋吗?钟莹感觉自己又搞错了,她那毛病,可不像是一朝一夕被激发出来的。而且后世为什么没有她的存在?哪怕死了也不该被所有亲戚遗忘啊,除非......她成了家族之耻,众人羞于提起!

  “宇哥,能不能让公家机关给她做个精神鉴定?”她很严肃地道,“这不是单纯的恋慕痴迷,这是一种扭曲的占有欲掌控欲,以及妄想症,我怀疑她有精神分裂。”

  “我跟姑父说一声吧,但是如果她没有违法行为,就不能强制做精神鉴定,得要她本人和监护人同意才可以。”

  “她爸堂堂发展司领导干部,肯定不会同意的,那她放出来岂不是又......”钟莹皱着眉头嘀咕,突然脑中精光一闪,想到了一件被她差点忽略过去的事。

  “宇哥,你上次说邱文涛的爸爸是哪个单位的?”

  “发改委。”

  钟莹用力拍了下手:“发改委隶属发展司,干部宿舍不都是在文育路那一片儿吗?”

第74章 初恋威胁解除

  苏燕云家所在的福全胡同,是旧时候的名字,现在很多人都管它叫发一胡同,管旁边的甜井胡同叫发二胡同。送她回家那晚,钟莹从方牌上看到的小字,正是发展司干部宿舍的分片标示。

  非常巧,邱文涛家就住在发二胡同,和苏燕云家相距不到五十米。

  邱文涛至今不肯供出幕后指使,但他恶意针对陌生学妹,做出种种匪夷所思行为的理由又过于牵强,钟莹大胆猜测,他宁愿揽下罪名也不愿出卖的,莫非是心上人?

  给邱家的时间已经够多,可邱父快把邱文涛打成残疾了,还是没能逼出那个名字。派出所民警上门要带走儿子时,他伤心且无奈,父子俩的前程,邱家的未来,竟然比不上一个外人?这糊涂儿子不要也罢!

  公安机关的审讯手段自然比老父亲要专业文明的多,不打不骂,亮出证据,邱文涛没怎么挣扎就在花钱收买他人造谣,男扮女装潜入女生宿舍,恶意毁坏钟莹财物的笔录上签字画押。

  民警又问起第一桩手法雷同的入室盗窃案是不是他干的,他先矢口否认,被要求采集指纹也无所畏惧的样子。盗窃数额较大,不属于民事调解范畴,一旦罪名坐实,百分百要入刑,不是他做的,确实不能承认。

  可是当民警问他认不认识苏燕云时,邱文涛突然缩回了按向指纹印台的手,说:不认识,那件事也是我干的。

  不冤枉一个好人,不放过一个坏人,你说是你干的就是了?手都伸到一半了哪还能让你缩回去!

  经过指纹比对,邱文涛不是入室盗窃的实施者,苏燕云才是。她的指纹和民警第一次从钟莹枕头上提取的证据完全吻合。

  具体的审讯笔录钟莹没有看到,但她可以把经过猜得大差不离。就在汇演之后不久,苏燕云便经常出入人大校园,暗中窥视她的动态,在邱文涛帮助下开始了对她一系列的报复行为。砸水瓶,踩被子尚不解恨,摸清她的宿舍位置直接进去搞破坏,并指使邱文涛在校园中散布谣言,败坏她的名声。

  动机,嫉妒咯。那晚钟莹和晏宇当众拥抱亲吻,她看似平静无常,实则已经犯病了。

  真正的精神分裂犯起病来都是不管不顾六亲不认的。苏燕云只在钟莹的物品上泄愤,没有实施人身伤害;跟踪晏宇但不靠近,找不到人私下里暴跳如雷,疯狂骚扰别人,却也没敢给晏宇打一个传呼。而且她学业优秀,是同级学生中第一个被导师挑进实验室的佼佼者。这一切都说明在大部分时间里,她的理智占据上风,明白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更明白要想得到已经有了女朋友的晏宇,就不能暴露半点疯狂的属性。

  这让钟莹觉得她大概还不到分裂的程度,应该是有些功能性精神障碍,例如幻觉,妄想,情绪难以自控等等。

  如果不是导师请客那晚她被酒精控制,露出恐怖的女鬼表情,钟莹也不会往精神疾病上想。正常的坏女人想挖墙脚早就动手了,要么伤害她,要么勾引晏宇,要么制造误会离间两人,哪有像她这样只敢当个偷窥狂,私底下搞点鸡零狗碎的小动作,却丝毫动摇不了人家感情基础的做法呢?

  这世上没有看一眼就满足了的爱情,除非她通过幻想,把自己加入了晏宇的日常生活中。第一次目睹晏宇亲吻钟莹,她深受刺激,后来就无视了,也不报复钟莹了,那是因为她把自己代入了进去。

  有病,但年轻,及早发现及早治疗,是有康复希望的。

  苏燕云对晏宇这般强烈的爱恋从何而来?满打满算两个人相处了几个月而已,可是听说她的房间里搜出了上百张晏宇各个时期的照片和一些没有标柱,但疑似是他的私人物品。苏小柔说她在作法,钟莹却认为,这俩人的渊源可能不止她看到的那么浅显。

  晏宇对此的回答是,她说她初中就认识我了,可是我不认识她。

  初中就认识他,喜欢他,为了他拼命考进华大,为了他争取进入实验室,终于走到了他身边,和他说上了话,以后不用再靠幻想来慰藉内心了。

  钟莹推翻了之前对初恋的疑问,如果没有她,就凭苏燕云的深情和执着,即使有点心理疾病,也未必不能成为初恋。她把病掩饰得很好,乖巧又文静,在长久相处中慢慢俘获了晏宇的心。他们相恋,度过一段幸福时光,认定彼此做此生唯一。但两人相处不可能没有矛盾摩擦,也许晏宇想深造苏燕云想逼婚,也许晏宇和别的异性来往触动了苏燕云那根异常的神经,她开始发病,而后越来越严重,已经到了无法正常生活的程度,晏宇备受折磨又倍感伤心,无奈将她送去治疗。

  几年后,苏燕云死于精神病院,晏宇痛失所爱,情锁半生,直到遇见了她的外甥女许思莹。

  这是钟莹能想到的最符合上辈子状况的推论,苏燕云怎么死的她管不着,反正以晏宇的专情,初恋不死他应当不会另娶,哪怕只是守着一个精神病人。

  当然其中还有很多疑点,比如苏家对待女儿的态度,生了病而已,又不是罪大恶极,至于连祖坟都进不去吗?二外公一家当没这个人,苏小柔也从未提过她有个堂妹的事实。最可疑的是,晏宇似乎跟苏家二房没什么来往,钟莹记得表舅有一次想让晏宇投资项目,还是通过她牵线搭桥的。那可是他初恋的亲弟弟,生疏如此?

  发现点蛛丝马迹就想往上辈子套,钟莹的初衷是找到初恋,灭掉初恋,使晏宇全身心只属于她一个人,此时愿望基本达成,可是心里并不舒服。她终于体会到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感觉,别说前女友了,就连他上辈子喜欢过别人都接受不了。

  想问晏宇喜不喜欢苏燕云那种长相的女孩,念头一闪即逝,这不是废话吗?他这辈子一定不喜欢,上辈子一定喜欢。糟了个心的!

  算了,不要再纠结了,苏燕云彻底没戏,她不能再为当过替身而耿耿于怀,要好好抓住晏宇的心和钱包,努力过好这一生啊。

  暑假前一个月风波不断,后一个月风平浪静。期待的事情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这也更让钟莹相信初恋威胁解除后,命运开始全方位地发生改变了。

  刘诚君归队前向父母及苏父坦白,自己和苏小柔有缘无份,产生不了爱情的火花。长辈唏嘘不已,却也不能强求。两家人和和气气坐在一起吃了一顿饭,苏父就要带着苏小柔返回建溪。

  或许是被苏燕云的事情吓到,或许是感情基础薄弱,长时间不联系就放下了,苏小柔临走给钟莹打电话都没有提起许卫东。只跟她说了对不起,认识她很高兴,她决定听爸爸的话到小学当老师,希望钟莹晏宇有机会去建溪玩。

  听那意思是以后不会再来北城了,钟莹差点没流下热泪,一世母女缘尽,今生你我都不再重蹈覆辙,就各自安好吧。

  她走后不久,消失了大半个月的许卫东终于现身,到西餐厅吃饭时钟莹险些没认出来。人瘦了一圈,皮肤黝黑,脸蛋粗糙,说话有气无力,点起菜来都没有气吞山河的魄力了。

  他说他被爷爷带到老家种田去了,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干得比驴多,顶着大太阳插秧,整整干了十天,中暑好几回。老头子就捧个茶壶坐在遮阳篷下监工,旁边还有人给他打扇子......

  钟莹肆无忌惮地放声嘲笑,许爷这招高,自己管不了就交给他爹,老太爷手里没有掰不回来的歪脖子树。将来要继承家业的长孙,成天打架泡妞挥霍无度,不修理怎么行?

  许卫东问她见没见过苏小柔,刚放出来就给她打传呼也没回,去她二叔家门口等人也没等到,他这些天大哥大传呼机全被没收,小柔一定很着急了吧?

  钟莹说没觉得她着急,次次出来玩她都挺开心的嘛,现在已经跟她爸回建溪去了,听说以后也不来了呢。

  许卫东脸色黑黢黢的,看不出是阴是阳。沉默了一会儿耸耸肩,说回就回吧,反正他也只是拿她当一乐儿。

  钟莹怒唾他一脸口水,果然是24K纯人渣!

  暑假的最后一周,他又来了西餐厅,带着四五个朋友,其中一个女的挽着他的胳膊。他故意选了一个离钢琴最近的位置,在她表演时,又故意去搂那女人的肩膀。钟莹漠然看过一眼,没有反应。

  中场休息,他推开女人拦住钟莹,问她是不是撮合过苏小柔和刘诚君。

  钟莹嗤笑,人家本来就是相亲对象,用得着撮合?一起出去玩过几次罢了。问这话什么意思,你还惦记“乐儿”呢?

  许卫东表示去他大爷的,北城什么漂亮妞儿没有啊,他才不会惦记那朝三暮四的乡下姑娘。

  钟莹说这样想才符合你许大少的身份,今晚你带的那个就比苏小柔漂亮多了。

  许卫东疑惑地问她,你不恨像你爸一样招蜂引蝶的男人了?

  钟莹笑笑,我已经决定跟他脱离父女关系了。

  九月十号,她带着一份完美的实践报告和六千一百九十五块钱返回学校,买了很多零食,迎接她的舍友们陆续归来。这些钱里有她最后一周的工资一百九十五,另六千是苏家和邱家给她的财物损失以及精神赔偿。

  钟莹没有把盗窃的罪名栽赃到苏燕云身上,她向公安机关说明五百块钱后来在某条裤子口袋里找到了,苏燕云仅需要对她搞破坏的行为负责就好。苏邱两家的父母参加了调解,一家赔偿她三千元钱,她签下谅解书,两人被拘留五天释放。

  法律责任到此为止,可此事带来的后果却是惊涛骇浪。人大毫不留情地开除了邱文涛,华大对苏燕云进行劝退,开学第一课两个学校不约而同选择了普法。不久后邱父被双规,苏家主动带着苏燕云去专业机构做了精神鉴定。

  鉴定结果不得而知,但钟莹相信苏燕云以后的日子不会那么自由了。女儿不是特务,却干了许多常理之外,甚至有些丢人的事情,二外公担心着自家的名声之余,也应该好好找找深层次的原因。

  钟莹从小穷鬼一跃成为小富婆,算上老钟给的钱,和边挣边花结余下来的工资,她手头有将近八千块,都快成万元户了。

  钱一多,她贪图享受的心就开始蠢蠢欲动。

  拿到赔偿后,钟莹交给晏宇一千块钱:“六月份你给我买东西的钱,还给你。”

  晏宇侧目:“跟我算这么清?”

  钟莹嘻嘻:“小钱不计较,大钱一定要算清,只有一种情况下,女生可以名正言顺理所当然花男生的钱。”

  “什么情况?”

  “成为法律认可的夫妻。”

  两个人在行知楼后面的银杏林里溜达,晏宇见四下无人,一把将她搂到怀里,低声道:“那你现在嫁给我?”

  钟莹哈哈笑:“你懂不懂法?现在怎么嫁,对着天地拜天地啊?”

  晏宇揉她脑袋:“你要是愿意,明年五月你满二十周岁,我们就去打结婚证。”

  愿意,她怎么会不愿意,可是她觉得这只是晏宇的冲动之言,压根没考虑过现实因素。

  “别胡说了,学还没上完,结婚算怎么回事儿?让你爸妈知道,还以为我迫不及待想嫁人,向你逼婚了呢。”

  “大学生结婚的并不少见,”晏宇竟然认真考虑起这件事来,越考虑越觉得靠谱,“结婚了不影响继续求学,我们还可以住在一起,互相照顾。”

  钟莹翻白眼:“你主要就是想住在一起吧?成一个家哪那么容易,从无到有需要很多钱的。”

  “我有钱啊。”

  有多少?够买房子吗?够请保姆吗?够我一个月去四趟美容院换季大扫货吗?他所谓的有钱和钟莹理解的根本不是一个层次,于是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别说这个了,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这学期住宿费我已经交了,下学期我想出去租房子住。”

  “租房子,为什么?”

  “因为我东西太多了,以后还会越来越多,宿舍不够放,我也不想一趟一趟往你家搬。”

  “可是在外面住不安全。”

  “租个好点的,新建楼房什么的,有保安看门的那种。”

  晏宇拧着眉头想了一阵,忽然笑了:“我给你看门怎么样?”

第75章 报酬两万元

  租房的想法不是一时兴起,早在大学报到前她就动此邪念,无奈家庭贫困,被迫放弃。

  住宿舍的好处当然有,上课吃饭方便,舍友们好相处,平时带个饭,点个名,收个衣裳都一句话的事儿,每天晚上跟一帮小女生胡吹海侃也挺有意思。但是,她毕竟不是小女生,更多的时候她需要安静,需要独处空间,需要偶尔在灯光下检视自己的身体,不想洗完澡还要包裹严密,也不想再摸着黑给臀部涂保养品。

  是的,就是这么肤浅的理由。天知道她已经多久没能仔细观察过臀中肌的走向了!

  大一不让外宿,有钱也出不去。大二原则上也是不允许的,但任何规定只要一加“原则上”前缀,基本就是有商量的余地。

  上学期她先打算做铺垫,说服辅导员,找合适的房子,租下来添置生活用品,慢慢转移行李;下学期一开学申请交上去,她就自由了。

  和晏宇商量是想让他的朋友平时帮忙留意一下,她没有租过房,三十年前三十年后都对行情一无所知,和房东打交道还是需要老北城从旁协助。

  钟莹不愿意同居,不仅仅因为同居有害贞操,还因为她租房的目的就是为了让真实的自己出来放放风。连见识过她半幅真面目的舍友们都想无情甩开了,和晏宇这尊大神住一起她还有活路么?

  可以抽烟喝酒烫头吗?可以光着身子走来走去吗?可以对他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吗?可以听重金属音乐,画暗黑风的画,不打扫卫生乱扔东西吗?

  说不定他还想吃她做的饭呢,天方夜谭!

  就算领了结婚证,也不一定要住在一起啊。没钱买大房子干脆就不要买,各住各家,平时吃食堂,周末喜相逢出去撮一顿,找个环境好的宾馆开展一下夫妻感情交流活动。不会因为柴米油盐鸡毛蒜皮的小事发生矛盾,快快乐乐的把婚内恋爱谈下去,一直到他发财为止,多好。

  晏宇没进入积累财富阶段之前,钟莹都不打算和他住在一起,她不想破坏自己的人设,从而影响到他赚钱的心情。

  可是晏宇看不到她内心OS,而且被她的计划激发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热情,对租房的事比她还上心。接下来的一个月,他只要有空就会拖着严冉在人大附近看房,看到合适的再拖着钟莹去看。甚至十分荒唐地做出了一个优劣对比表,从地段,安全,楼层,设施,租金,包括房东的性别年龄等多个方面进行对比。每次约会,谈论租房事宜已经成为一个固定话题。

  即使他表示是逗钟莹玩儿的,不会真的同居,只会偶尔去看看她而已。可是钟莹仍然萌生退意,他说这话时眼睛里闪烁着期待兴奋的光芒,想必“偶尔”的频率不会低。

  情到浓时,他就过夜了,第二天就不走了,第三天食髓知味又来了,钟莹有什么办法?永远不要指望一个看似稳重的小伙子在这种事上能保持稳重,那些什么禁欲高冷风的年轻男人迷得了小姑娘,骗不了老阿姨。

  不喜欢你自然禁得了欲,晏宇在华大还有个古早土气的“冰山王子”称号呢,没人知道私底下他因为不能得逞,发出过多少隐忍,痛苦,暴躁,甚至哀求的声音。

  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钟莹连续组织了多次寝室联谊活动。带着舍友们和他的同学吃了几顿饭,爬了一次山,还去水库搞了一回露营。结果最想找对象的严蕾和众男生们都玩成了哥们儿,最害羞腼腆不善言辞的彭娟却有了一个追求者——游戏大佬高敦奇。

  第一次单独约她出去,还是通过钟莹转达的,彭娟拒绝了。她没有明说,但钟莹感觉她约莫是对大高的外形不太满意。

  要是没有晏宇站在一旁,对比也不至于那么惨烈,可大高偏偏就喜欢跟他黏在一起。上下铺三年,共同语言特别多,尤其两人谈论起计算机未来发展趋势的时候,都神采飞扬,眼睛晶亮。不过晏宇给人的感觉是科技青年有志向,国家发展有希望;大高给人的感觉是现在学好计算机,将来干个山寨厂。

  他对彭娟一见钟情,约饭被拒毫不气馁,很快又写来一封热情洋溢的信。彭娟看完小脸涨得通红,揉巴揉巴就想往废纸篓里扔,被钟莹拦住。

  “娟,你要是相信我的眼光,就给他个机会,试着处处。”

  彭娟还没说话,严蕾先叫起来:“哎呀,高学长长得不好看啊,那眼睛小得跟绿豆似的,我们娟儿这么水灵,太不相配了。”

  钟莹啧啧:“你看你这以貌取人的浅薄嘴脸,男人要长那么好看干嘛?有能力有本事才是第一位的。高学长那通身气派一看就非池中之物,将来必定大有作为。”

  严蕾挽住彭娟:“娟儿,谈个恋爱嘛又不是结婚,当然要找好看的谈。别听钟莹的,她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钟莹:......感觉自己再卖力撮合,只会起到反效果了,大高自求多福吧。

  帮助同学脱单的使命感没能让晏宇的租房热情消退太多,能遏制他的只有导师和工作。十月底他出差了,跟钟莹说了城市的名字,再未透露其他,归期不定,又是一个保密任务。

  在电脑还没有普及的今天,一些精尖单位已经开始尝试着摆脱繁琐的人工作业,利用信息技术推动很多科研领域的变革,促进社会走上初级智能化的道路。晏宇赶上了好时候,他们这一批学习计算机技术的大学生,将来会在被电子信息覆盖的所有行业里成为专家,权威,或者创业界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大高是靠开发游戏发家,晏宇是怎么赚得第一桶金的呢?他手里有那么多专利,那么多项目,那么多产品,不知道哪一样才是他的登天梯。

  钟莹暗暗下定决心,只要晏宇动了创业的念头,她一定全力支持,保证人设不倒,二十四小时扮演好贤内助的角色,劝他坚持梦想。不要跟晏副军长那老思想老脑筋闹别扭,搬出来耳不听为净,前期再苦再累有她陪着,大不了她出去卖艺赚钱养他一段时间就是。

  等到产品开发上市,票子滚滚而来的时候,她的所有付出都会得到回报,嗯...千亿倍的那种回报。

  老天似乎感知到了她想赚钱供养大佬的坚定信念,晏宇刚走不久,两桩赚钱的活儿主动找上门来,一个是拍电影,一个是拍广告。

  巧得是,她跟这两个工作都是在威蓝西餐厅结下的缘分。电影导演八月份在那儿发现的她,当时递了一张名片,让她有空去参加试镜,城影厂最近好几部戏都需要演员,钟莹拒绝了,导演也没有强求。哪知隔了两个月,他又找来学校,说目前有部青春校园片其中一个角色非常适合她,真诚希望她能去试镜,片酬可观。

  钟莹再次拒绝,导演让她好好考虑考虑,又留下一张名片。大佬的女人不缺钱,不露脸,她没什么好考虑的。

  而拍广告的事就很有意思了,前来与她洽谈的公司负责人竟然是许卫东。见面就很霸总地说:“我爸要找你拍我们家口服液的广告,一万块,干不干!”

  钟莹惊奇:“不少钱啊,你爸为什么会找我拍?”

  许卫东也很懵:“我怎么知道?公司都定好了一个电影学院的女学生,他临时说要换你,说你长得更符合产品特点。”

  “产品特点是什么?”

  “喝了就变美啊,”许卫东打量她一眼,“你......还凑合吧。对了,你认识我爸?”

  “不认识,就在西餐厅见过一面。”

  “是啊,他连你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弹琴的女孩儿,”许卫东眯眼:“这老头子,不会动什么歪心眼了吧?”

  钟莹:......

  恒安的这个女性口服液很长寿,从九十年代热卖到二零一零年前后,代言人始终是一个叫莫兰的女演员。年轻时说喝了祛痘祛斑美白,中年时说喝了它可以推迟更年期。具体效果怎样,钟莹不喝也不知道,反正市场反响挺好。

  命运轨迹已经改变,苏小柔都脱离了许卫东的魔掌,她抢掉别人的固定财路也毫无压力。但这个广告要在电视里播放,头像还得印在瓶身上,一万块好像不太值啊,钟莹犹豫了。

  “可以只拍背面吗?”

  许卫东瞪眼:“宣传美容功效的口服液,拍背面?”

  “那可以戴口罩吗?”

  “不可以。”

  “戴墨镜呢?”

  “不行!”

  “只露侧脸?”

  “想都别想,一万块买你个侧脸,你当你是裴兴奴啊!”

  “裴兴奴是谁?”

  “甭管是谁,拍广告必须露正脸。”

  钟莹抱歉地摊手:“对不起,那我没法拍了,我们家宇哥不喜欢我抛头露面。”

  许卫东半晌才说出话来:“你可......真够三从四德的。”

  本以为这事儿就此不了了之,没曾想过了几天许卫东又打电话告诉她,许董事长居然同意模特只露侧脸。他存心试探,故意说钟莹开价两万,许董事长只是略加思考,仍然同意了!

  因此他确定他家老头子真的对钟莹起了歪心,表示自己当时非常愤怒,二话不说就帮她推了。还嘱咐她,如果老头子来找她,赶紧躲得远远的给他打电话,他来教训这个为老不尊的爹!

  钟莹:......

  许爷对她有好感的原因是那首陋巷之春的曲子吧,歌词温暖,积极,乐观,一定在某些难熬的日子里给过他安慰,让他铭记在心。听到年轻的小姑娘弹起,留下深刻印象也是人之常情。

  许爷是个正派人,才不像他儿子那样满脑子废料。

  果然一个礼拜后,恒安医药公司的人再次接触钟莹,这回没有许卫东的事了,派了两个女同志来请她前去试镜。通过的话可以只拍背面和侧脸,同时买断固定肖像在此产品上的使用权十年,报酬两万元。

  这才是生意人,好感归好感,价值要榨干。对于十年来说,两万块一点也不多。

  钟莹自己说出去的话,反口好像是耍着人家玩一样。满电影学院的漂亮姑娘,小有知名度的演员,谁也不会推拒许氏的广告邀请,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女生哪里值得许爷一请再请?钟莹心有戚戚,不禁又联想到跨越时空的玄学亲情,毕竟是自家爷爷,自家产品,少给点钱她也该支持的。

  签了合同后,钟莹早出晚归三天拍完广告,揣着一本存折回到学校。在此过程中,她没见到老许董事长,也没见到小许经理。或者许卫东根本不知道这事儿,许爷防着他捣乱呢。

  有趣的是,给恒安拍广告的那个导演,和请她拍电影的是同一个人。遵照金主指示拍完之后,他问了钟莹和许家是什么关系。

  在满屏的“某某猪饲料,三月增膘四月肥”,“某某电风扇,用了都说好”的大白话广告天下里,恒安女性口服液敢用这种蒙太奇手法拍摄,广告词还只有一句,不得不说是个很冒险的创新。

  听说本子是这个姑娘改的,广告词也是她想的,得到的报酬还比他高得多,怪不得不愿意拍电影了。许家这简直是在给她送钱花呢,肯定有关系!

  什么关系?没有关系,管他信不信。

  这件事儿钟莹谁也没告诉,翘课两天请假一天只说自己去看望生病的亲戚去了。看着存折上的数字,她心情舒畅,声称挣了点小钱,先请舍友出去吃了一顿好的,周末愉快地逛起街来,就开始控制不住扫货的冲动了。

  十一月底,钟莹看着自己被塞爆的床底,严蕾被塞爆的床底,和被塞爆的空上铺,以及刚开完舍长会议回来的赵月兰的愠怒脸,讪讪而笑:“给我三天,我一定让宿舍恢复原样。”

  她火速联系严冉,问他和晏宇最后一次去看的那套亲戚家的房子有没有租掉,她现在想租。严冉说是五楼啊,晏宇不是不想租顶楼吗?爬楼梯够累的。

  钟莹说我租不是他租,现在就要!

第76章 女朋友想念你

  严冉亲戚家的这套房子坐落在离人大南门十五分钟步程的魏村路上,靠理工大学更近,是某个单位的福利房。房龄仅三年,所有人是亲戚的儿子,因为还没结婚,父母家有房,他本人又调往外地工作去了,故此房并未住过人。

  一室半一厅,一厨一卫,房里大白墙水泥地,吊着一根孤零零的电灯泡,什么都没有,月租金一百二,最低半年起付。房东大妈说,她儿子这房可是有卫生间的,上厕所不用下楼,邻居家出租都要一百五呢。

  所谓卫生间就是一个蹲便,一个水龙头,同样的水泥地,简陋至极。但大妈说得对,毕竟是独卫,总比第二天还要端着痰盂下楼倒洗要方便得多。

  在当下大学生一学期平均三四百元生活费的情况下,一百二的月租金足以令普通学生望而却步。还好钟莹不是普通学生,是万元户。

  她爽快付了半年租金,手写了两张粗糙的租房协议,除了金额和时间,几乎没对双方做什么约束。大妈也没提押金的事,高高兴兴收钱给钥匙,还夸严冉给她找了个好租客,钟莹一看就是个干净利落的小姑娘。

  她只提了一个要求,退租时,房子得和现在的状况一样。钟莹答应了,毛坯房好恢复啊,装了什么全砸掉就是。

  送走大妈,严冉惋惜地对钟莹说:“太着急了,我给你打眼色你也没看着,这栋楼就没几个租房的,再跟她磨几天,一百保准能拿下。”

  钟莹摇摇头:“有我在,我们宿舍内务评比从来没拿过优良。再等下去就要上倒数榜了,到时候我不租房也得被舍长轰出来。”

  严冉不敢置信:“你那么不爱干净?”

  钟莹呵呵:“这跟爱干净无关,宿舍总不能变成我一个人的库房。”

  严冉听得半懂不懂:“行吧,租都租了,你哪天要搬行李我给你跑一趟,床啊桌子什么的还是等晏宇回来再置办吧,你俩再一块儿去办张液化气证,买点锅碗瓢盆,日子就过起来了。以后我们哥几个也能来蹭个饭。”

  钟莹啼笑皆非:“严哥你想哪儿去了?这是我租的房子,我一个人住,男的来蹭饭我可不接待。”

  “你不和晏宇一块儿住?”

  钟莹露出嫌恶脸:“我和他只是男女朋友,又没结婚,凭什么一块儿住,你思想这么随便的吗?流氓啊简直是!”

  “......”严冉无语,拍拍后脑勺,“嘿,那他激动得跟快结婚了似的,敢情你没打算带他玩儿啊。”

  玩不玩的以后再说,当务之急是得避免自己成为集体生活反面典型。租好房子后钟莹开始打包行李,计算数量和所需人力,考虑到劳务市场人员复杂,就只租了一辆小皮卡,然后经赵月兰介绍,雇了她所在组织里两个身强力壮的男学生帮她搬东西。

  三天之内,租房内堆了一地蛇皮袋,而宿舍焕然一新,空间宽敞得让舍友们都不习惯了。同时她们对钟莹的行为很不理解,用不到的寄回家去就好,特意租个房子来放,未免太奢侈了。

  钟莹笑而不语,付出总会有回报的。不在今天也必然在未来的某一天,她喝过的牛奶,切过的芦荟,抹过的百雀羚,练过的瑜伽,还有压抑过的本性,磨练过的演技,都会以金钱的方式,连本带利收获回来。

  租个房子放东西对万元户来说不算什么,如果可以,钟莹就想把它当成仓库使用,然后挑一个更大更舒适的来居住。再租辆带驾汽车,每天接送她上下学,再雇个阿姨,做饭洗衣打扫卫生全包......呃,现阶段只能先想想了。

  十二月,晏宇没有回来。钟莹对出租房进行了一些改造,铺了地板,贴了瓷砖,装了洗手池和马桶,还买了一台最新款的美飞电热水器。在卧室旁边那个不足十平方米的小房间里装了一圈铁架子,用来挂衣服。

  一月上旬,晏宇还没有回来,出租房里又添置了沙发,书桌,衣柜和一张双人床。

  为什么是双人床,她质问赵月兰,赵月兰说,要么给你换两张单人的?

  这些事她都没操心,全是赵月兰帮她办的。钟莹特意找的她,透露了自己下学期想搬出宿舍的意愿,房子也不是租来放东西,她要去住的。赵月兰并没很惊讶,毕竟大一岁,又经常在外打工,想问题比另三个女孩全面点,早就看出钟莹租房的目的不单纯。

  她问钟莹安全能保障吗?钟莹表示有晏宇呢,赵月兰笑了,说就知道你俩迟早要同居,可是务必小心点啊,别耽误了学业。钟莹听出她的弦外之音,不知说什么好,一旦搬出去,她的名声就彻底系在晏宇身上了,将来再说两人是纯洁的,只会遭人白眼。

  男朋友不在,钟莹又太懒,只愿意出钱,不愿意监工,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嘛,让别人挣钱不如让舍友挣。要求清清楚楚,费用明明白白,该雇人雇人,给她的辛苦费少不了。赵月兰也没推拒,更不觉得替同学干活有损颜面,跑得甚是带劲,一个月就对“装修”的概念有了初步了解。

  要放寒假了,晏宇依然没有回来。钟莹给他打过两个传呼,他也没有回,小汉显更是毫无动静,最近连许卫东都销声匿迹了。她去华大找了几个相熟的学长问情况,他们也不知详情,只说经学校批准的工作肯定安全,晏宇该回来时自然就回来了。

  学期最后一天,钟莹买了些礼物托晏辰带给晏奶奶,然后和钟静一起坐上了返乡的火车。

  老钟接到两个女儿十分高兴,后座上带一个,大杠上带一个,各自再抱一个行李包,父女三人跟玩杂技似的回到了家。

  时隔一年,大院还是老样子,家里也还是老样子,老钟倒稍微有些变化,发福了点。

  钟莹眼里的“稍微有变化”,在钟静看来却是翻天覆地的程度。她一遍一遍在家中四处溜达着,审视着,一言不发,眼神越来越凌厉。

  当晚相安无事,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钟莹还在睡懒觉,就听见院子里闹腾起来了。

  她披着衣服走出房门,见钟静泪流满面疯了似地往大门冲去,老钟死死拉住她:“静静,你听爸说,听爸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