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你眼里就是个忙到女朋友有事也不管的人?”

  非得诚恳认错不行了,钟莹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我错了,学校里每天都有各种纠纷,我真没把这件事想得很严重,但是听你一说我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有人正在针对我展开一场有计划有目的的攻击行为,现在遭遇的这些可能只是个开始,如果不能及时制止解决,后果不堪设想。是我太天真,我以为凭我的聪明才智可以揪出幕后黑手终极恶人,但忘记了这其中我自己也要担一定的风险。所以......”

  她双手握住他的手:“宇哥,我害怕,你帮我。”

  晏宇:......害怕得很浮于表面,以为我看不出来?聪明是没错,自以为是就不好了。

  他眼波不动,被握住的手轻轻上抬:“许卫东......”

  “他对我没意思,我对他更没意思,”钟莹也严肃起来,“宇哥,借摄像机是我思虑不周,我马上就去还给他。请你不要怀疑我和他的关系,这对我来说是莫大侮辱。我这一辈子喜欢狗,喜欢猪,都不可能喜欢许卫东。”

  晏宇:......听着不是很舒服。

  “所以你和这种人打架纯属浪费力气,打他你手不疼吗?竟然还弄伤了自己,不行,这口气我咽不下去,我们一起去找他对质,让他当面挑拨离间,我看他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

  晏宇:好像又舒服点了。

  “好好回去上你的课,姓邱的事情我帮你解决。”

  钟莹犹豫片刻:“暂时不报案的好,我还是觉得他背后有人。”

  “你不要管了。”

  钟莹想陪晏宇一下午,可他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把她送回学校匆匆离开。他一走,钟莹立即满脸阴云地给许卫东打了个电话。

  一接通,那边传来一串歇斯底里的京骂,周围还有些男性吵吵闹闹的声音。

  钟莹拿着话筒,在他歇气的时候森然开口道:“我尽朋友本分给你报个信,以免闹大了你家老头子护不住你。”

  “放屁!老子今天不弄死他......”

  “许卫东,北城不是你许家的,你平时横惯了,挑事儿的时候都不打听打听别人的背景。我告诉你,晏宇的爷爷以前是北城军区司令员,他爸现任十三集团军副军长,他姑父是国安的,姑姑是能源委的,他家住军区家属院3号楼,不知道3号意味着什么回去问问你爸,看看你家能不能惹得起。”

  那边突然哑了火。

  钟莹平静地继续道:“兄弟摇来了,就这么让人回去你也没面子,不如帮我干点活儿吧,打谁不是打嘛。反正你总归要给辛苦费的,不用太亏了。”

  “我特么...我特么...”许卫东一口老血涌上来,硬往下咽,“钟莹,你还护着他,你知不知道我今天看到什么了?你知不知道你的男朋友背着你干了什么好事!”

  “你别挑拨了,我相信他。”

  “相信个屁,那女的叫什么名字我都打听出来了,苏燕云!大一的妞,你问问姓晏的中午和她干什么了!”

  钟莹突然也哑了火。

第60章 心态不健康

  光天化日大中午的,晏宇和苏燕云能干什么?真有猫腻也不会让许卫东撞见了。

  钟莹相信晏宇现阶段心里只有她一个人,和其他异性接触不过是碍于学习工作上的必要交流。说不准他与别人说话吃饭只是玩笑,有些人是避不开的,比如尹芬,比如苏燕云。

  钟莹的信任源于对自身的自信,以及把握男女关系精髓的方法。正如她和关玲说过的肺腑之言,有劲别朝女孩身上使,或者换种通用说法,别朝情敌身上使。对象如果太有魅力的话,情敌打得完吗?你只需要把心思用在一个人身上,他自然会为了你刀枪不入。

  喜欢晏宇的多了去了,只要知情懂礼,明白别人东西不能碰的道理,她才懒得为暗恋者生闲气。苏燕云的竭力掩饰她看在眼里,但她不动,她也不会动。好人与坏人的区别就在于,好人只会想,不会做。一旦做了,那钟莹定要除魔卫道的。

  听到二人中午单独用餐时,她尚觉得无所谓,同在实验室,吃饭时间同步也正常;听到辣椒酱时,她略有不虞,小苏这是想走润物无声路线,用接地气的献殷勤来拉近和晏宇的距离?再等听到下一句话,钟莹心态有点炸了。

  “那妞过来拉架,我推了她一把,姓晏的上来给我一拳,把人拽他身后去了。我气得呀,问他还记不记得谁是他女朋友,骂那女的给你提鞋都不配,他特么二话不说又跟我干起来了!你还护呢,你以为他是为了你跟我打架?他就是在给别人出头。那女的拉架都快拉到他怀里去了,搂着他哭,他推都没推,一个劲儿跟我犯呛,我X他大爷的,有背景怎么了,老子不怕他!”

  沉默着听完,钟莹压抑住情绪道:“谢谢你替我打抱不平,不过我不希望你再和他起冲突,不是护着他,是为你好。我自己的事自己会解决,不管我和晏宇怎么样,始终是拿你当朋友看的,听我的,别再找他了。”

  许卫东恨恨地喘粗气:“拿我当朋友就是每次都叫我让步?”

  “我请你吃饭。”

  “不稀罕!”

  “要不你回家问问你爸,这架能不能打,仇能不能结,老爷子要说可以,我帮你向晏宇约架。打他一顿不是大问题,怕只怕他跟家长告状,半个北城都不得安宁。许家有麻烦就不说了,你的那些社会人儿兄弟一个也跑不了。”

  “......你刚说你要打谁?”

  挂了电话,钟莹心情沉重,还有这么一出,真是让人意外。

  质疑,生气,要求他远离苏燕云,统统不能做,她甚至不能表现出知道了这件事儿。

  许卫东一面之词,或许是经过他加工夸张过的版本呢,不足以全信。就算晏宇真如他所说保护了苏燕云,那也只是一种绅士行为,她没有理由让两人拉开距离。

  要知道,女生不带指向性的醋劲是可爱的,一旦具体到人,吃醋和无理取闹的界限就容易混淆。

  晏宇本来把小苏当成普通学妹,对她毫无想法,可钟莹若明确将她摆在情敌的位置上,跟晏宇抱怨或闹腾,他俩的普通关系就会转变成尴尬关系。晏宇看到小苏就会冒出“钟莹说这女孩对我有意思”的念头,这时候小苏只要稍用绿茶技术,展露自己的无辜和委屈,晏宇的歉意便会生发。

  男人对女人产生抱歉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有抱歉就有宽容,有宽容一颗心就裂了缝。与此同时产生的,还有对女朋友吃飞醋的不满。不满之后是厌烦,厌烦之后是崩裂。

  她不怕苏燕云作妖,只怕晏宇无知无觉地受到命运牵引。所以,得稳住,适当给苏燕云一点刺激,逼人挂相,她最拿手了。

  第二天礼拜六,中午下课后,人大所有同学都从广播里听到了一段道歉发言。道歉对象是经管工商系的钟莹,内容是两个没有透露姓名的女生,针对前段时间在公众场合对她做出的不实污蔑进行反省,并致以诚挚歉意。结尾处还对钟莹做了一番吹捧,说她人美心善,撤销诉状,给了二人改过自新的机会,表示今后一定会遵纪守法谨言慎行。请广大同学以两人为诫,爱护同窗,珍惜声誉,勿以恶小而为之。

  学生哗然,他们从道歉里听出了重点,钟莹对待流言的态度竟然是诉诸法律!真是一个合情合理但又出人意料的做法。

  了解内情的,诸如舍友,李家印等人都觉得很解气,恶人就该这样治,看你们以后还敢不敢乱嚼舌头。而那些徘徊在吵得过就吵,吵不过就打,打不过就认倒霉阶段的同学则觉得,道歉者肯定是编造了什么天理难容的谣言才会被告上法庭的,他们平时背后说人几句闲话够不上那级别吧?

  总之,钟莹的大名随着广播的扩散又在校园里掀起一波议论,但是议论中再未出现有关她个人作风方面的臆测,那些一度说的天花乱坠,仿佛亲眼目睹过她私生活混乱的人,都闭了嘴。

  作为张露马秀凤配合钓鱼的交换,钟莹答应二人在道歉声明中隐去姓名。她们十分感激,她们的辅导员也很满意,和钟莹的辅导员说她识大体。大学生培养出来不容易,因此毁了前程太可惜。

  放过了她俩,钟莹可没打算放过邱文涛。听到广播的他一定也松了一口气吧,两个见钱眼开又胆小怕事的家伙没敢把他供出来,钟莹果然只是吓唬吓唬她们,此事到此为止。她在明,他仍在暗,又可以愉快地搞事了。

  周末放假一天半,钟莹没有去找晏宇,只通了一个电话,他说那件事已经交给朋友办了,让她不要乱跑,不要落单,进出都须和同学结伴。另外不要联系许卫东,他下个礼拜闲下来会帮她导出摄像资料,再和她一起去还摄像机。

  钟莹自然满口答应,但不联系是不可能的,她还要向社会人儿通报邱文涛的行踪呢。

  礼拜天晚上,邱文涛在外吃饭与人发生口角,被三个大汉爆揍一顿,鼻青脸肿去报了警。可是这会儿没有即报即出的幺幺零,等他找到派出所把事件陈述清楚,那伙人早跑没影了。

  伤势多集中在脸上,双眼乌青,面颊肿胀,鼻血横流,可骨头没断,无擦伤挫伤创伤,连轻微伤都算不上。民警让他回去休息,有线索了再通知他来认人。邱文涛知道,就是几个偶遇的陌生人,无仇无怨无处查起,警察说套话而已。

  他郁闷着自己的倒霉,被同学扶着一瘸一拐返校时,在北门附近巧遇钟莹和三个女孩。两人互不相识,本不该有接触,可是邱文涛多看了钟莹一眼,钟莹也无意间瞄到了他的脸,当即夸张地浑身一激灵,指着他的脸叫道:“妈呀,猪头!”

  几个女孩噗嗤笑出声,他的同学也嘬着腮帮子忍笑,邱文涛努力睁大眼睛,愤怒道:“同学,你懂不懂什么叫礼貌!”

  钟莹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原来是个人,对不起,天太黑没看清,我以为见着妖怪了呢。哇这位同学,你脸都肿成猪头了,不去医院啊?”

  因为眼睛肿得太厉害,邱文涛的眼神很难判断,但钟莹确定他盯了自己一会儿,便自动脑补出阴鸷,凶狠,恶毒,欲将她凌迟于当场的状态来。

  礼拜一,钟莹上课前在宿舍正对门的窗户上挂了个塑料洗漱篮,篮子里装了些换洗的小衣,下课回来取下,下午再挂上去。礼拜二重复了这个动作。

  就在礼拜二的中午,303宿舍再次遭遇不明人士入侵。钟莹的损失比上次还要惨重,衣服被剪烂,鞋子泡水,被子枕头划烂,棉絮飘了一屋子的。

  舍友们大崩溃,即使她们的床铺和个人物品都完好无损,仍然吵嚷得整个东二楼都翻了天。赵月兰直接去找宿管阿姨,称她看门不尽其责敷衍了事,把女学生安全置于危地。

  保卫处来了,辅导员来了,系主任也来了,彻查整栋楼,同时报警。这次没有丢钱,可是衣服鞋子被子也是钱买的。

  所有人都知道有人在跟钟莹过不去,广播道歉的震慑没有起到效果,把系主任气得不轻:“我们学校不会有这样胆大妄为气焰嚣张的学生,一定是社会上的人潜入校园作案。”

  辅导员正在安慰伤心抽泣的钟莹,听到这话不敢苟同:“主任的意思是钟莹和社会人有来往?我不这么认为。上次和这次,此人都是选在钟莹上课的时间搞破坏,显然对她的作息和行动轨迹十分了解,甚至知道钟莹睡哪张床,用哪个柜子,哪些物品是她的,手段简单幼稚,就是进行纯粹的泄愤行为,这很明显是熟人作案。一个不熟悉校园环境,宿舍环境的外人,恐怕办不到吧?”

  系主任:“......同学之间怎么会针对到这种地步?我当系主任十年闻所未闻,这可不是小打小闹了,简直深仇大恨啊!钟莹你想一想最近得罪了什么......”

  “主任!”辅导员打断他,“钟同学是受害者,无论她是否与人发生过矛盾,是否得罪过人,都不是被损害的理由。学校有老师有领导,如果感觉受到了欺凌或不公对待,完全可以向学校反映,偷偷摸摸实施报复说明什么?说明这个作案同学的心态不健康!”

  钟莹星星眼看着辅导员,好老师,以后我一定支持您工作,让我无偿替学校卖脸我也同意。

  严蕾在一旁嘀咕:“哪有什么深仇大恨,就是我们钟莹长得漂亮,遭人嫉妒了。”

  系主任:......

  警察来了后又是一番勘查提取,学校人太多,一个个查验指纹不现实,钟莹又说不出可能的嫌疑人,只好例行公事,把程序走完,先并案再说。

  待所有人都走了之后,钟莹取下窗户上的洗漱篮,取出藏在里面已经没电了的摄像机,换了套电池。倒进看过之后,第一时间给晏宇打了电话,要求他快些来,有重要事情要告诉他。

  晏宇说,他也有事情要告诉她。

  四十分钟后两人见面,就近找了一家卖汽水冰沙的小店坐下。钟莹伸出手摸摸他嘴角:“好了,不疼了吧?淤青都看不出来了。”

  “嗯,小苏给我带了一个金盏草药膏,擦两次就消了。”

  “......”

  钟莹很想泰然一笑,嘴角却怎么也咧不开,只能故作平静道:“哦,你跟她说你打架了?”

  “当时她也在场。”晏宇似乎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是不是学校发生什么事了?”

  胸口闷闷的,钟莹忽然产生了一种索然无味感。她自己也很奇怪,不是怀疑吃醋酸溜溜,也不是绷紧神经燃起斗志,而是索然无味。就像许大小姐每次宿醉醒来,看着华丽的吊灯,感觉人生了无意趣一样。

  望得到尽头的生活,有什么意思?努力也改不了的结局,又有什么意思?

  “莹莹?”晏宇见她眉梢眼角突然消沉,一脸冷漠的表情似曾相识,心里一慌,紧张地抓住了她的手,“怎么了?”

  那真切的紧张被钟莹捕捉到,胸口的闷气便如来时一样快速地散去了。她在胡思乱想什么玩意儿!晏宇是属于她的,怎么可能索然无味呢?与人斗,与命斗,其乐无穷啊!

  她皱了皱鼻子:“我在想,要吃什么口味的冰沙。”

  从袋子里拿出摄影机,忽略晏宇嫌弃的眼神,硬怼到他面前:“不是还没还嘛,不用白不用,你看看我录到了什么?”

  录像超过两个小时,只看了三十分钟,晏宇就怒火盈面:“这小子是想尝尝牢饭了。”

  “我原以为有两拨人针对我,现在看来,全是他一个人干的,上一次肯定也是他。就是动机不明,我想把录像交给公安,让他们去撬他的嘴。”

  晏宇思忖片刻:“他的行为判不了很重,何况不存在盗窃,最多拘留赔偿。你上次说他背后有人,是发现了什么吗?”

  “我只是觉得一个男生这样针对我不对劲,我以前都不认识他,根本没矛盾。”

  “我也觉得很奇怪,无理由攻击是不成立的,除非他有精神病,所以他一定有动机。但是把他交到公安手里,他未必会说真话,不是刑事案件,公安不会深究到底。想让他坦白,只能用别的方法。”

  “什么?”

  “邱文涛的父亲邱志勇,是发改委经调局的一个主任,今年拟升副局长,这个人不是很干净。”

  钟莹惊呆:“宇哥你让你朋友查什么了?怎么查到人家家里去了?”

  晏宇不以为意:“我是让我朋友查他的底,看看近一年来他是否和你有过交集,至于他父亲,顺手的事。”

  “所以呢?这和他针对我的动机有什么关系?”

  “公安撬不出来,可以让他爸撬啊,邱文涛的事是小事,他爸的可是大事。”

  “......”你朋友不是你那位在国安当领导的姑父吧?

  钟莹飞快地拉椅子移到他旁边,一把抱住他,什么苏燕云苏燕雨的,都给我死开!敢挡我荣华富贵只手遮天称霸北城,我必须嫩死你!

第61章 我发现你不开心

  晏宇问钟莹想要什么样的处理结果。她想了半晌,小心翼翼说:“他品行不端,手段卑鄙,我觉得和这样的人做同学很恐怖,嗯...让他离开人大会不会过分了一点?”

  “不过分,不但要开除,该承担的法律责任也不能少,还要在他档案里记上一笔。这种人不给教训不长记性。”

  “嗯!”钟莹喜滋滋地望着他,就喜欢听他用平淡的口气,说断人前程的狠话,帅!一开始真是想岔了,有男朋友不用不是傻子吗?何必亲自下场,搞什么成熟独立,她就不是独立的料。

  那天晚上,晏宇把她送回学校,在校门口摸了摸她脑袋,说:“莹莹,不要因为这些事不开心,交给我,我会处理好的。”

  钟莹笑笑没说话,他观察力还挺敏锐,一闪而过的郁闷都被发现了。可她并不是因为邱文涛不开心啊,真正的原因憋出内伤也不能说出来。

  离放暑假还有十天时间,邱文涛暗中观察着东二楼的动静。校领导连夜开会,宿管换了两个,安全告示贴得满校园都是,警察来来去去,然而一无所获。

  钟莹又戴起了她的帽子口罩,低调且沉默地穿梭在宿舍,食堂,教学楼,每天总有两三个同学陪在身边,看起来很沉郁的样子。

  那些伤风败俗的衣服都剪烂了,描眉画眼的工具都毁完了,床也没法睡,这两天日子不好过吧?

  盯着她身上的彩虹针织短袖衫,邱文涛尚未消肿的脸露出一丝狞笑,新衣服啊?从里到外从铺到盖买全套可得不少钱呢,慢慢买吧,放假回来咱们接着玩。

  若叫钟莹知道他此时所想,定然送他个白眼加冷嗤,老娘愿意跟舍友挤挤,愿意忍几天不换造型,可是男朋友忍不了啊!礼拜三就带着她去扫货,现在每天睡着新床单,抱着新枕头,盖着新被子,穿着新衣服新鞋,擦着新保养品,别提多舒坦了。

  你日子不好过,你全家日子都不好过!这可不是气话,是真不好过哟,晏宇花的钱很快会连本带利讨回来的。

  邱文涛被他爹一个传呼呼回了家,进门就劈头盖脸挨了一顿胖揍,并遭遇质问:“说,你在学校都干了什么好事!”

  旧痕未愈又添新伤,邱文涛顶着猪头坐在沙发上,和他爹妈共同观看了两段录像,木雕泥塑似的,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你可真有能耐,花钱收买同学,戴假发潜入女生宿舍,这东西要是落在公安手里,你知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他爹老脸青紫,气急败坏,“赶紧把指使你的人说出来,这么大的事你背不起,人家说了,只要你说实话,就不报案不追究。”

  “不追究?只是不追究我吗?”邱文涛愣愣地说。

  他妈气得捶他:“不追究你还不够?我就说孩子平时老实巴交,根本不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肯定是受了别人的撺掇,太坏了太坏了,这是要毁了你呀!快点说,到底是谁?”

  邱文涛低头沉默片刻,道:“没谁,就是看不惯那个女孩,她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有男朋友还勾三搭四,我就想给她一点教训。”

  “关你什么事啊!”他妈又连捶他几拳,“你又不是她男朋友,别人勾上天跟你也没关系!”

  他爸从茶几上摸了一根烟,喘着粗气道:“邱文涛,你最好给我说实话,我告诉你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如果你为了所谓的哥们儿义气,包庇真正指使你的人,不仅仅是害你自己,也是害了你老子我!”

  邱文涛惶惑不明,以为父亲的意思是他出事家里跟着丢脸,嗫嚅道:“真的没有什么指使的人,我可以赔她的东西,向她道歉,如果她还不依不饶,那我...我休学就是。”

  “啪!”

  一个大耳刮子扇过去,邱妈尖叫,邱文涛翻倒在沙发上,嘴角流出血来。

  离放暑假还有七天,钟静到人大来找钟莹,问她车票买好没有,钟莹说她不回家了,要留校勤工俭学。放寒假的时候老钟就鼓励她多参加社会实践,生活费太少,她也想攒点零花钱。

  “什么工作?是你自己找的,还是学校提供的?”

  “西餐厅服务员,团委给的选项之一。我觉得这个比较轻松,其他的都太累了。”

  钟静一听立即阻止:“你换个选项吧,就你这样的还能去当服务员,一个月工资不够你赔的。”

  “我为什么要赔?”

  “砸盘子砸碗砸酒杯啊。”

  “......”钟莹撇嘴,“你以为我是去伺候人啊?”

  “不然呢?”

  “凭什么你打工就可以去制药厂当研究员,你妹妹就只能端盘子?我好歹也是学管理的大学生。”

  “不端盘子你去西餐厅做啥?做饭啊?呵呵呵。”

  听着她的嘲笑,钟莹不高兴:“迎宾不可以吗?我长这么漂亮,老板要把我供起来的。”

  “真有出息。”钟静嗔她一眼,“随便你吧,愿意干就是好事,跟爸说了吗?我也不回去了,他一个人在家,肯定盼着我俩…”

  钟莹忿忿脸:“噢,我说你怎么突然想起还有个妹妹的存在了,原来是打着让我去跟爸说的主意。没门儿,自己说自己的,反正我寒假回去陪了他一个月呢,爸要怨也怨不到我头上。”

  钟静叹了口气:“我不是不想回,确实有特殊情况。我参加了夏令营,这关系到开学后我能不能拿到保研资格,接下来还要准备笔试面试,这个暑假会非常忙。”

  钟莹挑了挑眉:“前段时间我也听晏宇哥哥说了读研的事,他怎么没说要参加夏令营呢?”

  钟静阴阳怪气:“他是直研,跟我们不一样,学校怕他出国啊,当宝贝似的哄着。”

  钟莹不厚道地笑了:“早就说了晏宇哥哥优秀,以后肯定能走上人生巅峰。等他发了大财,我就是富豪太太了呢,哎呀,我眼光真好。”

  “肤浅!”钟静拧她耳朵,“你处朋友是冲着人家发大财去的?晏宇要是将来发不了财,你还跟他在一块儿吗?”

  “在一块儿啊。”钟莹笑呵呵地躲闪,“因为他一定会发财。

  “发不了呢?他也许想做科研,想端铁饭碗呢?”

  “没有这种选项,一定发!必须发!”

  说一句“发不了也在一块儿”能死?钟静一直认为晏宇长得好麻烦多,担心妹妹和他在一起受伤害,此时却突然替晏宇担心起来。也不知他对未来有什么规划,如果不是奔着发财的方向走,以钟莹这个虚荣肤浅的性子,不会干出嫌贫爱富抛弃人家的事吧?

  姐妹俩长谈一下午,钟静引经据典地教育妹妹要脚踏实地,钟莹歪在床上昏昏欲睡,附和得很不走心。

  聊到傍晚,两人一块去吃饭,又一起给老钟打了电话。听说姐妹俩都不回家,老钟并无特别反应,只叮嘱她俩互相照应,外出打工注意安全什么的。

  钟莹理直气壮接过电话:“打工需要钱,爸爸给我汇一点。”

  老钟:“打工不是挣钱的吗,需要哪门子钱?”

  钟莹捂着话筒压低声音:“封口费。我姐保研的关键夏令营,爸不想让她一怒之下放弃了冲回家吧?”

  老钟:“......要多少?”

  钟静觉得很奇怪,爸爸似乎一点失落感都没有,满口答应,还乐呵呵的。平时在家真的不孤独,真的有在想念她们吗?

  钟莹搂着她肩膀送她出去:“爸这是想让我们安心做自己的事,不愿给我们添麻烦,宁愿一个人在家忍受孤独。再说了,大男人哪有把惦念挂在嘴边上的。”

  钟静唏嘘:“我以前真的误解爸爸了,他供我们两个也不容易。唉,转眼六年过去了,如果有合适的......”

  钟莹望天,假装没听见。信不信老钟要是得知钟静松了口风,第二天就能去把证领了。为了防止亲爹变后爹,她才不会让后妈那么容易进门,需要考查考验的方面多着呢。

  离暑假还有四天,晏宇传来消息,邱文涛打死不肯供认幕后指使,一口咬定是自己对钟莹不满,搞了两回恶作剧。钟莹上火:“他把那些行为称之为恶作剧?而且也不是两回,是三回啊,没证据的他就不认是吗?”

  “别急。”晏宇在电话里说,“邱志勇也不信,要我们给点时间,先让他审着吧,他自己做过的事自己有数,只会比我们更着急。”

  钟莹宽心:“嗯,等他儿子招了,他还能升副局长吗?”

  晏宇轻笑:“恐怕不能了,保不保得住公职都成问题。”

  没想到查邱文涛还查出一条蛀虫来,这就叫不作不死。惹谁不好,敢惹大佬女朋友,他年轻三十岁照样玩你没商量。

  “你带好摄像机,四十分钟后到上次那个音乐餐吧见,我约了许卫东。”

  “啊?”钟莹呆了呆,“还摄像机还要挑场合啊?”

  “有点别的事。”

  挂了电话,钟莹火速打给许卫东,“我不是让你别去找晏宇吗,怎么又和他见面了?”

  许卫东在那边一肚子气:“是他找我好不好?几天打了五六个电话骚扰我!”

  “......”钟莹突然想到,晏宇还真有许卫东的大哥大号码,就是上次喝醉酒留在他传呼机里的。

  “找你干嘛?约架?”

  “他要是敢约架就好了,打来就问我是不是那天打架之后找过你,我说找了又怎么样?他就开始约我见面,要谈谈。我说除了打架没话跟他谈,他天天打电话烦我,我要不去他还以为我怕了他呢,今天就去看看他想出什么幺蛾子!”

  晏宇要和许卫东谈谈,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毕竟冤家宜解不宜结嘛,可是带上她做什么?

  “我也去。”

  “你别去,省得等会儿我下手狠了溅你一身血。”

  钟莹无语,是你的血吧?

  “他让我也去。”

  “嗯?什么意思,跟我宣示主权来了?真以为人人都稀罕你呢,我特么看你就烦,受得着刺激么?”

  “我看你更烦。”

  四十分钟在钟莹的理解里就是一个小时,甚至更多,但因为是晏宇,她愿意加快些打扮自己的速度。她惯常迟到,而晏宇向来准时,已经在厢座等她,并且为她点了果汁和爆米花。

  店里没人,服务员缩在一角打盹儿,弹吉他的中年男人也不在,音响里播放着加州旅馆那漫长而经典的前奏。

  “你约他几点?”

  晏宇看看表:“两点半,现在已经三点十分了。”

  “他会不会不来?”

  “不来明天再约。”

  “到底什么事啊?”钟莹转着杯子忐忑不安,“你们不会又要打架吧?”

  晏宇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她坐过来,单手揽住她:“不打,有些事情想当面说清楚。我觉得我说,你未必会信。”

  钟莹愣怔,似乎有点明白了:“你是说那天打架的事?你不是跟我说的很清楚了么,我没什么不信的。”

  晏宇摩挲着她的肩膀,偏头看她的眼睛:“可是你心里藏着不舒服。”

  “我...没什么不舒服啊。”

  圈过她脖子,晏宇笑着捏了捏她鼻尖:“你给我看录像那天,我就发现你不开心,当时以为是学校那些事,回去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对,大概是许卫东和你说了什么吧。怪我没有说清前因,那天他看见我和小苏,误认为我们两人在单独吃饭,说了些不中听的,才发生了冲突。其实大高他们就在后面打菜,只不过打起架来,他也不在意我和谁吃饭了。”

  钟莹没想到他不止观察力敏锐,总结复盘能力也很强,居然分析出她不开心另有原因。

  “我知道你天天都是和组员一起吃饭的,他造谣我怎么会信嘛。”

  “是啊,我认为你不会信,但你的不高兴我也感觉到了,所以我想,他可能还和你说了些别的,一些让你不知道怎么开口问我的事情。是......关于小苏吗?”

  “不是。”钟莹心里一突,顿都没打火速否认,装作懵然的样子:“有小苏什么事儿?”

  晏宇皱起眉头,不是?许卫东在电话里还口口声声嚷着他和小苏有奸情呢,不是这个还能因为什么呢?看来约许卫东约对了,今天势必要对质一下,有什么质疑冲他来好了,背地里挑拨他和他女朋友的关系算什么男人!

  “那你为什么不高兴?”

  “你想太多了,我没有不高......”

  话音未落,门口的风铃响了两声。许卫东穿着一件粉红短袖衬衫,白西裤,腰上系着一条带有硕大Logo的奢侈品牌皮带,头发梳得溜光水滑,左手拿着大哥大,腋下夹个黑皮包,右手搂着一个穿浅绿连衣裙的长发女孩,大摇大摆走进来,扫了晏宇钟莹一眼。

  “热死了,怎么不开空调啊?”

  服务员惊醒:“欢迎光临,对不起先生,我们店没有安装空调,要不我给你把吊扇调大档?”

  许卫东哼一声,径直向两人走去,边走边举起大哥大指指窗户外面,下巴一扬:“有什么废话快点说,我兄弟都等着我呢。”

  晏宇往外一看,好家伙,四五辆轿车,七八辆摩托,一群打赤膊带纹身的男人或蹲或站,虎视眈眈盯着他们所在位置,个个凶神恶煞。

  他嗤笑一声:“这么大阵仗,怕我打你?”

  许卫东瞪眼:“我怕你大爷!”

  这时,旁边突然传来抽泣的声音,两人目光集中,皆大吃一惊。晏宇赶紧摸摸钟莹的头:“怎么了?哭什么?”

  许卫东也有点傻:“这不还没动手呢嘛。”

  钟莹却不看他俩,眼睛直直盯着前方,泪珠控制不住扑簌簌地掉,起身颤抖着伸出手:“你好,我叫钟莹。”

  几人静了一瞬,许卫东捣捣旁边的女孩:“傻站着干嘛,人家跟你问好呢,握手啊。”

  绿裙姑娘不知所措和她握了握:“你...你好,我叫苏小柔。”

  不是说飞行员叔叔还没放假吗?许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和许卫东认识……不,都搂上了,这是不是也太快了一点,苏家名门闺秀的矜持呢?

  钟莹伤心不已,头晕目眩。

第62章 你终于想起来了

  一瞬间的情感冲击过后,对莫名失态总要有个解释,钟莹表示吊扇风太大,她有沙眼,迎风流泪。

  所有人:……

  晏宇扶住她,问她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钟莹说不用,兀自盯着苏小柔不停打量,把对方打量得浑身不自在,感觉这姑娘的目光有种说不出的热切和…贪婪?

  而许卫东有了上次经验,则觉得钟莹眼中充满敌意,很担心她又想起她爸要犯病,警惕地挡在了苏小柔身前。

  只有晏宇看出了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虽然奇怪,但他确信没有看错,因为五四那天,晏辰整晚都在用这种眼神看着钟莹,他体会颇深。

  钟莹是在恨,恨自己过于死板的以飞行员叔叔为信号,认为他放假了许妈才会来相亲,想不到她提前来了,没能阻止她与许卫东的相遇。同时也在感慨,钱真是个好东西,养尊处优一辈子的苏小柔,到四五十岁仍眉眼精致,皮肤光滑,生了三个孩子身材不走形,五官和二十多岁时几乎没什么差别,只是气质上这种略显局促的少女感,被贵妇范儿取代了。

  是妈妈呀!

  或许是孩子天性里对母亲的依恋,或许是钟莹重生也没有妈,她看到苏小柔,心脏酸麻,一幕幕往事涌上心头。这个从来没喂过她奶,没换过尿布,喜欢给她扎小辫儿,教她唱儿歌背唐诗,最爱让她在朋友面前表演节目,凭心而论更疼爱弟弟,半辈子都陷在许卫东魔咒里出不来的女人,是她妈妈呀。

  身为贵妇,她不需要操心孩子的吃喝拉撒,只要每天亲亲抱抱举高高培养一下亲子感情就好,和许卫东一样。不能说许妈不爱她,只是她最爱许卫东,其次才是三个孩子。但她也是尽到了母亲责任的,尤其在教育方面。

  许妈上过师范,虽然没正经工作几天,但学过的东西忘不了,充分应用在三个孩子身上。钟莹可以自豪地说她两岁认字,三岁会背几十首唐诗,四岁就会一百以内进位加减法吗?放在21世纪来看可能不算什么,聪明小孩多得是,但九十年代她真是给许家老两口小两口争了不少脸呢。

  等二弟长到会说话会走路的时候,许妈就转移了教育对象,心思更多地放在了儿子身上。这也不能怪她,钟莹要学的东西贯穿中西,专业性渐强,她力不从心了。

  整个童年少年时期,母女俩的关系算不上亲密,因为钟莹每天都很忙。第一次感觉到母女同心,是私生妹的到来,第二次是段美莲的出现。随着她的长大懂事,许妈找到了绝佳的倾诉对象,那些不足以外人道的悲伤心事,在女儿面前可以毫无顾忌地说出来,即使痛哭失态,也不会遭到嘲笑。

  让钟莹真正感受到浓烈母爱的,是许卫东要把她嫁给晏宇时。许妈疯了一样地撕扯他,质问他:害了我一辈子,还要害女儿?破产就破产,大不了你跟我回建溪去,我养你一家子,绝不允许你把女儿嫁给他!

  许卫东当时说了一句很搞笑的话,他说:晏宇和我不一样......

  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许妈又说了什么,钟莹想不起来了,只记得那时她眼神悲恸,抱着她哭得很大声。虽然最后她还是被许卫东说服了,但钟莹永远记得她曾为女儿歇斯底里,痛彻心扉的模样。

  所以,她得到了复生的机会,也回报给母亲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吧,人间种马,卫东不值。

  晏宇此时已没有了对质的心思,他才不相信什么迎风流泪,钟莹突然的哭泣一定有原因,而且十有八九是和许卫东带来的这个女孩儿有关。

  认识?可苏小柔的表情分明一片茫然啊。

  他蹙了蹙眉,苏小柔这个名字很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他摸摸钟莹的额头,低声问:“是小苏的堂姐,你在建溪见过的?”

  钟莹猛然反应过来,她曾在晏宇面前提过苏小柔,还谎称自己去过建溪...也不算说谎,上辈子的确去过,没想到他记性这么好。

  既然相识,套近乎的方法就要变一变了。

  “小柔姐,真的是你啊,你还记得我吗?”她假装沙眼,揉来揉去,被晏宇拉下手的时候,不露痕迹地接上自我介绍后的一句话。

  苏小柔:“啊?”

  钟莹抱歉道:“刚才是不是吓着你了,我乍一见你进来也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认错了呢。瞪着眼睛想看仔细点,沙眼不就犯了嘛。”

  苏小柔:“呃...”

  许卫东惊奇:“你俩认识?”

  “认识啊,小柔姐不是建溪人吗?我们去年见过的,在林珠饭店一起吃的饭。当时还有外...苏伯伯和我舅舅,他俩是老朋友,那饭店就在你家附近对吧?”

  许卫东看苏小柔:“这么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