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非说对“噶布喇”这个人有多深的感情,倒也不至于。但“外祖父”是象征着疼爱胤礽的一个符号,在胤礽心中,是一颗能照亮他的星星。
当他决定和这个时代的既定历史对抗时,茫茫天地无边无际,就只有他一个人在黑夜中踽踽独行。
这时候,每一个对他抱有纯粹善意的人,都是黑暗天空中熠熠发光的星子。
星子的光芒可能不够照亮前路,也不能温暖在夜里行走的路人,但它至少可以让路人惶恐时孤单时仰头看见,成为路人的心理安慰。
否则伸手皆是黑暗,连眼睛是睁着是闭着都不知道,那人还活着或者还死着,也是不知道了。
胤礽曾经很喜欢一位先哲的话,愿所有年轻人都成为照亮黑暗的烛火,成为自己的光。
当他在梦中见过第二世的父母,决定尝试着在这个时代发光时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勇敢无畏,他得抬头看到天空中还有星星,才有勇气继续走下去。
现在胤礽的天空中少了一颗星星,他的世界又暗淡了一分。
胤礽抱紧膝盖。
他作为穿越者在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作为太子在这个世界几乎举目皆敌。
就算是现在对他很好的阿玛和兄弟,将来也不一定能抗得过权力的诱惑。
在外祖父和赫舍里家心中,或许家族家人的重要性也很重。但因为他们与自己绑定,所以对自己的真心反而没有什么杂质。
他们都盼着自己好。自己好了,他们才会好。
正如外祖父所说的,只要太子还好好活着,赫舍里家就算现在败落了,将来有了有能耐的子弟又能很快起复。
胤礽擦了擦眼泪。
所以他现在不能继续悲伤下去,要好好地往前走,尽快地往前走,才能庇佑赫舍里家。
可是真的好累啊。
胤礽不认为自己是什么聪明人。他现在拼尽全力绞尽脑汁,将自己记忆中每一个可以改变历史的时间节点拿出来反复琢磨推敲,在不引起康熙和其他人怀疑的前提下,悄悄引导整个大清朝廷的政务走向。
他让康熙对外国感兴趣;
他让台湾马上成为大清海军第一个基地;
他让治理黄河的靳辅、陈潢免去了名声被毁、抱憾而终的下场;
他让索额图和明珠没有在康熙早年就内讧消耗国力,让汉臣们暂时摈弃互相攻讦携手并行;
他还让康熙更改了剃发令,替史可法建了庙,杜绝了好几场未来可能发生的文字狱……他在这么小的年龄,就已经做了这么多的事。
可这些事,在浩瀚的历史面前,都可能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胤礽在用这些小事不断敲击着历史惯性的车轮,寻找着可能改变历史方向的办法。
然后他发现,要串起这些事,他的智慧谋略都不够,甚至现在能做到的事,随着他年龄增长,将越来越无能为力。
康熙会放心小孩子对他政务指手画脚,但绝对不会听从一个逐渐长大的太子的话。
他无可奈何。
唯一破局的方法,就是以自己为棋子,自己手持利剑踏入棋盘中。
这样的后果,大概就是不但这太子不能继续当下去,可能连得个有温泉的大庄子当圈禁地都难了吧。
咸安宫是你唯一的归宿,请。
胤礽又擦了擦眼泪。
外祖父这颗星星的黯淡,让他想到了太多太多悲观的事,更让他深刻的感受到了自己有多孤独和无助。
其实躺平了就好了,可他都到了这个时代了,不甘心。
以前他还可以对外祖父哭一哭,对将死的外祖父说自己想改变大清,想实现抱负。
现在他连说话的人都没了。他和任何人说这些话,都只会害了别人。
胤礽把脸埋在膝盖上,肩膀微微颤抖,浑身都在颤抖,也不知道是哭的,还是怕的。
这时候,一个人坐在了他身旁,轻轻地叹了口气。
胤礽抬头。
和他一样坐在台阶上的是索额图。
索额图现在老了十岁似的,花白的胡子都打了结,看上去很久没有处理过了。
他是传统的老满洲贵族,所以剃发令改变之后,他仍旧把脑门剃得噌亮。现在噌亮的脑门上全是乱糟糟的短发茬,看上去就像是荒野里的杂草。
索额图的袍子也皱巴巴的,身上没有任何装饰物。他坐在这里的时候,不像个朝中大官,倒像是沿街要饭的老乞丐。
很难想象,索额图会因为噶布喇的去世颓废成这样。
在外面,许多人都说索额图和噶布喇不合。他们都说噶布喇作为嫡长子认为索额图抢了他的风头,索额图作为厉害的庶子看不起无能的嫡子哥哥。
“叔外祖父。”胤礽自己眼泪还挂着,却不忘安慰索额图,“别哭了,外祖父会难过。”
索额图毫无形象的用袖子擦了擦鼻涕和眼泪,哽咽道:“他要难过,就从墓地里钻出来骂我啊。他从小就爱骂我,自己还生着病都要从病床上爬起来骂我,现在怎么不爬起来了?”
胤礽含着泪失笑:“外祖父真的从墓里爬出来,你就该害怕了。”
“我怕什么?我从来没有怕过他!”索额图低吼道,“我那个阿玛,你知道吧?”
胤礽道:“知道,索尼大人。”
索额图道:“我阿玛,他特别看不起我,特别讨厌我!”
胤礽道:“啊?还有这事?”
索额图道:“我是庶子!我娘刚生下我不久就犯错死了。”
胤礽道:“……对不起。”虽然不该他道歉,还是先道歉吧。
索额图擦了擦眼泪,道:“你道什么歉?和你没关系。我亲娘……唉,不提她了。我是被额娘带大的,阿玛特别讨厌我。他每次吼我,额娘就护着我,大哥也护着我,弟弟们也护着我。”
胤礽道:“你们感情真好。”看出来了,索额图护着几个弟弟的时候,就跟护着亲儿子一样。
索额图吸吸鼻子:“阿玛他从来懒得教我,都是大哥教我。阿玛也从来懒得骂我,都是大哥骂我。”
胤礽道:“外祖父还会骂人啊。”
索额图道:“骂啊,还打呢。那么粗的荆条,就往我手掌心上抽。”
胤礽“嘶”地倒吸一口气:“那好疼啊。”
索额图点头:“疼啊。背不出书就骂,写不完字就骂。骂了后,我没哭他先哭,说他身体差,承担不了赫舍里的荣耀,护不住弟弟们,我是老二,我也不学谁学,让弟弟们保护哥哥吗?结果我挨了打,还要哄他不哭。可不可怕?”
胤礽使劲点头:“可怕,可怕极了。”没想到外祖父还做过这样的事。
索额图捡了好几件以前噶布喇教导他的事说,越说越伤心。
他作为有罪的侍妾的孩子,即使在襁褓中就被赫舍里家的主母带在身边,待遇和嫡子没差别,但在索尼眼中,有罪的侍妾之子就是低贱。
索尼倒是不至于折腾他,何况还有索尼的夫人护着,但无视是肯定的。
长兄如父。索尼无视索额图的时候,索额图的教育谁来看着?那自然只有噶布喇这个当大哥的了。
噶布喇精力有限,管不住所有弟弟,就把最聪明的索额图带在身边教导,告诉索额图,自己体弱肯定活不长,以后弟弟们就只能靠索额图照顾,索额图要争气。
索额图在朝堂中的资源,一直是赫舍里家嫡长子的资源。
否则他一个获罪的侍妾的儿子,哪有机会展现自己的才干?他能成为康熙的玩伴,就可见赫舍里家对他的看重。
嫡长子的噶布喇成为完全的隐形人,索额图成为赫舍里家唯一的代言人。
这些都是噶布喇和索尼力争之后,为索额图争取来的。
否则索尼如此厌恶索额图,就算噶布喇病弱,他也会率先照顾其余孩子。
可噶布喇说,家里就索额图最聪明。赫舍里家就只有索额图这一个能人。
“可是我真的聪明吗?”索额图说着说着,又嚎啕大哭,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大哥病重时又骂我,说我太嚣张,我当时已经听不进去了。我说大哥老在家待着,懂什么朝堂的事。我后悔啊,我为什么当时要顶撞大哥!”
索额图呜呜呜大哭,胤礽哭不下去了。
他站起来给哭得直打嗝的索额图顺背:“叔外祖父别伤心了,你现在不是听了外祖父的话了吗?外祖父肯定很欣慰,一定不生气了。”
索额图大哭:“我希望他生气啊,以后没有他对我生气,我又糊涂了怎么办?”
胤礽安抚道:“别担心别担心,还有常泰舅舅,还有保成我。”
……
大树树干后面,康熙摸了摸自己新剃的板寸小鞭子新发型:“索额图居然是噶布喇带大的?!我居然不知道这件事!你知道吗,常泰?”
常泰道:“知道一些。”
康熙不高兴了:“你知道,我居然不知道?”
常泰无奈:“皇上,谁会把自家怎么教育的事到处说?赫舍里还未分家的时候臣已经知事,当然知道。”
康熙道:“好吧,有道理。但是索额图居然是噶布喇教导出来的?!”
常泰:“……”有那么值得惊讶吗?
康熙道:“噶布喇还打索额图的手心!”
常泰:“……”教导的时候不听话,不打手心打哪里
康熙道:“索额图长大后还搞叛逆,不肯听噶布喇的话!”
康熙清了清嗓子,学舌道:“大哥你老在家待着,懂什么朝堂!”
常泰:“……”皇上您够了。
康熙摸摸下巴:“没想到索额图在噶布喇面前,就像个儿子。”
常泰:“……”皇上您一边偷看一边说叔父坏话,太不符合礼仪了吧?
常泰开始担心,康熙会把乖巧懂礼的太子教坏。
“索额图真没用,一大把年纪了,居然还让这么小的太子安慰他。”康熙又道,“你说他是不是没用?”
常泰:“……”我怎么说?我怎么能说叔父的坏话?叔父都那么伤心了,皇上您能不能别太过分?
常泰斟酌了一会儿词句,道:“至少叔父这么一哭嚎,太子殿下终于不哭了。”
康熙愣住了:“对啊。难道索额图是早就聊到了此事,故意的?”索额图心机果然深沉。
常泰道:“不,以叔父好面子的性格,他在太子面前毫无形象的哭诉,大概是悲伤得失去理智,才会这样做。”
康熙松了口气:“嗯,他现在看来很没脑子,误打误撞。”
常泰:“……”他怀疑皇帝对他叔父的意见很大。
康熙的确对索额图意见很大。即使索额图现在已经改了,他一时半会儿还改变不了对索额图积累的恶感。
索额图哭着倾诉过之后,理智终于回笼,特别不好意思。
他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弥补。道歉?说谢谢?都好丢脸。
最终,索额图只能以自己哭晕了为借口匆匆离开。
离开前,他看到康熙注视他的目光特别奇怪。
康熙道:“索额图,你还是节哀吧。一大把年纪了,别哭出个好歹。我还要带你去边境呢,你这身体还去不去了?我只带明珠去啰?”
“去,当然去!老臣的身体好得很!”索额图被康熙这么一激,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就像是一只马上要上斗技场的大公鸡。
康熙对胤礽得意道:“看,这才是安慰他的正确办法。”
胤礽:“……明白了,下次儿子请明珠来安慰叔外祖父。”
常泰:“……”完了。太子已经学坏了。


第74章 (10w营养液加更)
安慰了哭得惊天动地的索额图之后,胤礽的悲伤害怕情绪就调动不起来了。
他第二世本来就被父母疼爱成了一个随遇而安的性子,什么来都来了去都去了就是他的口头禅。
事情都到这一步了,担心害怕也没用。哭丧着脸踽踽独行也是踽踽独行,吃着火锅唱着歌踽踽独行还是踽踽独行,为什么不接着奏乐接着舞?
胤礽脸一抹,心里虽然还是深藏悲伤,但不哭了。
康熙好奇:“怎么不难过了?”
胤礽道:“难过,但是现在一哭就想起叔外祖父那张脸,和外祖父教育叔外祖父的趣事,便哭不出来了。”
康熙把胤礽抱怀里颠了颠,大笑道:“索额图还是有点用。”
胤礽道:“叔外祖父的用还是蛮多的。听说他现在会好几门外语了。”
康熙叹气:“索额图的脑子还是很好用的。”
不然他不会对索额图那么生气。谁会对一个愚蠢的人生气?
胤礽又道:“明珠大人也会好几门外语。听容若说,明珠大人最近在研究国际条约。”
康熙道:“国际条约?就是那些国家打仗停战签订的条约?”
胤礽点头。
康熙失笑:“明珠大概已经做好和罗斯国谈判的准备了。”
胤礽道:“可惜西伯利亚冰原太广阔,不要打到罗斯国老巢,让他们赔款。”
康熙道:“抓他们的人,让他们付赎金吧。不付赎金就让他们在黑龙江当苦力开垦田地。”
胤礽抱住康熙道:“阿玛,以后我去黑龙江种田吧。那里土地可肥沃了,一直荒废着多可惜。”
“想都别想。”康熙道,“你怎么老想往外跑?”
胤礽道:“阿玛不也老不想待在宫中?”
康熙觉得胤礽说得很有道理,于是这个冬季,他带着胤禔、胤礽以及太皇太后去了小汤山行宫。
皇太后今年没跟着去,她要照顾五阿哥。
妃嫔中康熙只带了佟皇贵妃。他还记着佟皇贵妃迫切地想给他生孩子的事,虽然努力了一年没效果,但还是想再努力一下。
康熙对佟皇贵妃这么好,佟皇贵妃却仿佛压力很大了。
胤礽看着佟皇贵妃好不容易长了点肉的脸又开始消瘦,心中不由叹气。
佟皇贵妃心思太重了,他担心佟皇贵妃会和第一世一样早逝。
不过小汤山的温泉还是很养人的,单独陪驾也让佟皇贵妃更加舒心。只在小汤山行宫住了几日,佟皇贵妃的精神气就养了回来。
在行宫中没有其他人,康熙第一次让胤礽叫佟皇贵妃“皇贵妃母”,以前他都是让胤礽直呼宫中嫔妃的份位。
胤礽这一声“妃母”,让没孩子的佟皇贵妃感动得热泪盈眶,搞得胤礽怪不好意思。
毕竟其他兄弟们在佟皇贵妃面前都是叫的“妃母”,佟皇贵妃应该习惯了才是。
但太子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不同,他这一声“妃母”的重量在佟皇贵妃心中显然也不同。胤礽这一声“皇贵妃母”,让佟皇贵妃有一种自己已经成为康熙的妻子,而胤礽是她继子的感觉。
现在她、康熙、胤礽就是寻常人家的一家人。
康熙让胤礽叫了佟皇贵妃“妃母”后,便开始纵容佟皇贵妃亲近胤礽。以前他都防着太子和其他妃嫔相处,佟皇贵妃抚育过康熙大半儿子,但从未照顾过胤礽。就连钮钴禄皇后,康熙也不给她接触太子的机会。
但现在,康熙放松了一丝对胤礽几乎偏执的保护。
康熙在行宫里也有做不完的政事。这时候,佟皇贵妃就会和太皇太后、胤礽一起四处游玩。
太皇太后乏了之后,就会将胤礽的手塞在佟皇贵妃手中,让佟皇贵妃好好照顾胤礽。
胤礽和佟皇贵妃就像是亲母子一样,他们一起泡温泉(古人泡温泉都会穿上衣服),一起去温泉的田地里摘反季节的蔬菜瓜果,他们还会亲手处理好这些蔬菜瓜果,端给康熙和太皇太后吃。
佟皇贵妃会给胤礽唱满洲和汉族的小调,胤礽会给佟皇贵妃讲故事,还会给佟皇贵妃弹钢琴。他们会凑在一副画纸前,你一笔我一笔给行宫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进来的小猫画画。
佟皇贵妃太渴望一个孩子。但康熙让她养其他女人的孩子时,她从未萌生过母爱。但胤礽却与众不同。
胤礽的亲生母亲已经去世,胤礽还是皇帝的嫡子。所以当这个孩子叫他一声妃母时,佟皇贵妃第一次有了当母亲的感觉。
何况乖巧懂事嘴甜才华横溢还长得超级可爱的圆嘟嘟小太子,有谁会不喜欢?
佟皇贵妃以前嘴里说着嫉妒太子,嫉妒仁孝皇后,但总是大把大把的往胤礽兜里塞金子银子铜板。那时候的她,其实已经很喜欢太子了。
虽然胤礽不喜欢佟国维一家,但对佟皇贵妃印象不错。
佟皇贵妃性子是真的好,否则康熙也不会老让她带孩子。而且佟皇贵妃不仅会识文断字,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都较为精通,若放在宫外,定也是有才女之名。康熙还经常和佟皇贵妃说一些政务上的事,虽然佟皇贵妃从不搭话、不会干政,但听多了朝堂的事,眼界变得宽广许多。
再者,胤礽自从回到清朝后,就没感受过纯粹的母爱。佟皇贵妃一腔母爱砸下来,胤礽是个你对我三分好,我至少会还你三分的人,也乐得配合。
太皇太后见逐渐变得成熟的胤礽又变回了小儿神态,笑得合不拢嘴,让佟皇贵妃和胤礽独自相处的时间更多了。
康熙对佟皇贵妃是真的有几分爱意在。虽然现在佟皇贵妃只是个皇贵妃,但当康熙年老之后,肯定会晋佟皇贵妃为皇后。
所以,佟皇贵妃就是胤礽未来的嫡母皇太后,也是宫里活着的唯一皇太后。让胤礽提前和佟皇贵妃处好关系,有利于胤礽以后的皇宫和谐。
太皇太后想,康熙肯定意识到了这一点,才让胤礽和佟皇贵妃亲密相处。
而且经过这一年的努力,康熙还意识到了一件悲伤的事。佟皇贵妃,估计是真的很难生出孩子了。
既然表妹生不出孩子,那就把朕的宝贝儿子分她一半吧。反正她将是宝贝儿子的继母,也没差。
康熙现在日子过得舒心,逐渐变得慷慨。
当佟皇贵妃和太子一起端着他们俩亲自制作的瓜果美食送给他时,康熙感慨,自己的决定真是太正确了。
他以为自己分出去了一半儿子,但现在事实告诉他,他不但没有失去一半儿子,还得到了更多。
原来有些东西分出去一半之后,能得到一个半甚至两个。
康熙每日在娇妻幼子中乐呵呵,心宽体胖,腰带都宽了一圈。
佟皇贵妃在胤礽耳边悄悄道:“表哥腰间都有赘肉了。”
胤礽双手捂住嘴,眼睛瞪得特别圆:“什么!阿玛要变成胖子了!”
然后两人在康熙莫名其妙的眼神中交换了一个“你知我知”的微笑,一起欢快地离开了康熙的视线。
康熙摸摸脑袋。
嗯,小鞭子在头顶摸着不舒服,下次试着在后脑勺留小鞭子好了。
可以留头发之后开始折腾发型的康熙,完全和大阿哥一个样。
他们真不愧是亲父子。
胤禔也来到了小汤山行宫,但他并没有机会和太子弟弟一起玩。
康熙专门为他空出了一间单独的房子,让教书的师傅就住在他隔壁,还亲自为他写了劝学的牌匾。
胤禔看着劝学的牌匾,非常敏锐地问道:“汗阿玛,儿子最近没惹着你吧?”
康熙本以为胤禔会诚惶诚恐毕恭毕敬地感恩戴德,哪知道胤禔开口又是想气死他的话。
康熙指着牌匾道:“汗阿玛专门给你写劝学的牌匾,你还不乐意?!”
胤禔已经不是以前看着康熙就跟老鼠看着猫的大阿哥了,他现在摸清了康熙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头铁,越来越耿直:“来行宫还要读书,不乐意。”
“滚!”康熙抄起一卷书砸向胤禔。
胤禔把书捡起来:“那儿子滚了?去找弟弟玩了?”
“不准!”康熙咬牙切齿,“朕会每天亲自过问你功课!”
胤禔叹气:“行吧。”只要汗阿玛不折腾弟弟就行。
外祖父去世之后,胤礽一直提不起精神,身体也又不太好了。胤禔看着着急无比,康熙还仍旧带着胤礽去什么经筵听课。
胤禔对康熙抱怨过几次,康熙却拿“太子必须勤学”搪塞他。
还好汗阿玛对弟弟不算太苛刻,知道快到新年了给弟弟放假。胤禔摸摸脑袋,干脆的领了“罚”。
其实胤禔知道自己怎么又被罚了。他最近功课拉得有点多,考试有一门没及格,哈哈哈。
康熙看着胤禔就有气,让他赶紧闭门读书。
他这次带着胤禔来小汤山行宫打扰他与佟皇贵妃、胤礽过一家三口的小日子,就是因为胤禔居然有一门课不及格。
胤禔算数课没及格。
康熙看到卷子震惊极了。他丢不起这个脸,让教书师傅偷偷把胤禔的分属改了,让胤禔刚刚及格。
胤禔好歹是他大儿子,怎么能考试不及格!他爱新觉罗家没有考试不及格的孩子!
可怜的大阿哥伴读夸岱,因为胤禔考试不及格的事,被康熙打了手板心。
现在夸岱在家中自己折腾补课攻略,试图等新年之后重新上课时,帮胤禔提高算数成绩。
夸岱都这么痛苦了,鄂伦岱还天天找夸岱出去玩。夸岱不出门,他就把夸岱的书本笔墨藏起来,把夸岱气得想骂人。
可惜夸岱是个好孩子,他不会骂人,只能瘪着嘴被鄂伦岱领着到处跑,和鄂伦岱在大学里的那些同学们一起玩。
鄂伦岱把夸岱带出门的时候,也把法海捎带上了。法海也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不肯出门,被在家中地位越来越高的鄂伦岱强行镇压。
佟国纲见鄂伦岱越来越有出息,和鄂伦岱没有以前那么剑拔弩张;法海的额娘更是不断叮嘱法海,要好好和哥哥处好关系。
法海心里委屈极了。
“别操心补课的事,你哥我的同学帮你忙。”鄂伦岱逗够了弟弟后,告诉弟弟好消息,“他们会帮你制定一份提高大阿哥成绩的补课提纲。”
夸岱疑惑:“为什么他们要帮我。”
鄂伦岱道:“因为他们都是大阿哥党的成员。”
夸岱沉默了一会儿,道:“他们认识大阿哥吗?”
鄂伦岱道:“不认识。”
夸岱叹气:“他们认识大阿哥之后,肯定不会成为大阿哥党。”
鄂伦岱哈哈大笑。
他揉搓了几下弟弟的脑袋后,道:“管他们呢。反正咱们先利用利用。宫中皇子争夺的事你不用操心,皇上心里门清。”
夸岱闷声道:“皇子争夺?是指众位皇子争夺太子吗?”
鄂伦岱点头:“没错,是指众位皇子争夺太子。”
兄弟二人交换了一个心有灵犀的眼神,然后同时笑出声。
他们俩说的争夺太子,可和大阿哥党口中的争夺太子不一样哦。
“阿嚏。”胤禔打了个喷嚏,面前一张刚写好的大字毁了。
“阿嚏。”胤礽打了个喷嚏,给大阿哥送来的瓜果差点掉地上。
胤禔把毁掉的字揉成团丢地上,屁股往旁边挪了一点:“你怎么来了?汗阿玛不是不让你来吗?”
胤礽挤到胤禔身边坐下:“汗阿玛不让我来,我也能偷偷来。皇贵妃母帮我守着汗阿玛。”
胤禔道:“你私下也开始叫皇贵妃妃母了啊。”
胤礽点头:“皇贵妃母人不错。”
胤禔咬了一口胤礽带过来的果子,没说话。
他不认可胤礽的话。胤禔认为太子弟弟从小没有母亲,才会被其他女人稍稍一示好就笼络过去。
佟皇贵妃现在看着对太子弟弟是不错,但现在佟皇贵妃没儿女呢。等佟皇贵妃有儿女后,肯定会为自己的儿女考虑。到时候太子弟弟不知道会有多伤心。
胤禔在心里抱怨康熙,就知道拿太子弟弟来讨好喜欢的女人,根本不顾太子弟弟的心情。
自家的傻弟弟他可明白了,如果佟皇贵妃以后冷待他,傻弟弟肯定会哭。傻弟弟身体弱,一哭又得生病。
胤禔认为,康熙以前杜绝宫中其他妃嫔过于亲近太子是正确的行为。哪怕他额娘也在其中。
弟弟实在是太傻,需要多护着。
不过傻弟弟已经被佟皇贵妃笼络去,胤禔就不说扫人兴致的话了。如果佟皇贵妃能保持对太子弟弟的照顾自然很好。如果不能保持,他和其他弟弟们联合起来,就算汗阿玛再宠爱佟皇贵妃,他们也不会让太子弟弟吃亏。
“你喜欢就多处处吧。我反正不喜欢佟家。”胤禔顿了顿,补充道,“不喜欢佟国维那家。佟国纲家除了佟国纲之外的人都还行。”
胤礽好奇:“哥哥为什么不喜欢佟国维那家?他们得罪你了?告诉弟弟,弟弟帮你出气!”
胤禔吐出果仁,拿帕子擦了擦嘴:“我需要你帮我出气?除了汗阿玛让我受的气,嗯,这个你也没办法,其他人敢让我受气,我当场就会还回来。”
“说的也是。”胤礽点头。自家大哥是仇不过夜的人。
胤禔道:“我不喜欢佟国维一家。他们的表情总给我一阵很古怪的感觉。”
胤禔思索了一会儿,道:“就是那种,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胤礽道:“他们敢对大哥不安好心?”
胤禔道:“对我不安好心的人多得是。对你也是。谁让咱俩是皇子。他们倒不是对我不安好心,是对所有人都那副……嗯,看上去很虚伪的表情。我也说不清,你就当直觉吧。我直觉一向很准。你可以亲近佟皇贵妃,但不要轻信佟国维一家。”
胤礽道:“我才不会。与他们亲近,不如找夸岱玩。”
说到这个替他受过的伴读,胤禔有点心虚。
他摸了摸鼻子,道:“夸岱是挺好玩,呆呆愣愣,反应迟钝,神经大条,给他开玩笑后,他要过半个时辰才回过神。”
胤礽道:“大哥喜欢夸岱,我就也喜欢夸岱。等回宫后,我多送点东西给他。”
胤礽是给胤禔台阶下。夸岱替胤禔挨了打,胤禔想送东西又不好意思,犹豫到现在东西都没送出去。
胤禔点头:“好。我们再一起去他家玩。好久没见到鄂伦岱了,听说他在大学也是一霸?”
有胤礽陪着,胤禔就不在乎面子了。
胤礽道:“听说鄂伦岱功课也不错,容若特别生气。”
胤禔好奇:“为什么鄂伦岱功课好,容若会生气?”
胤礽凑胤禔耳边道:“因为啊,容若最讨厌明明是天才却荒废学习的人了。”
胤禔摸下巴:“有意思。”他坏心眼冒出来了。
胤礽和胤禔对视着坏笑。他们都有点想去大学里看看,煽风点火当乐子人的冲动。
嗯,就像是康熙经常撩拨明珠和索额图一样。
打起来!打起来!
胤礽和胤禔说到佟皇贵妃和佟国维,佟皇贵妃正好见到了佟国维。
作为后宫妃嫔,佟皇贵妃召见家人也只是召见家中女眷,佟国维除非皇帝特许,无法进入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