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每日能兑换的金银币库存有限,他们有时候赶不上兑换。
这时候,银行工作人员拿出一叠纸钞。
金银币不够?没关系,你可以用纸钞。咱们的纸钞能和金银币随时兑换,上面有防伪标志和皇上的玉玺印,伪造是要灭满门的。
“这就和你们那钱庄的银票一样,存多少金银才有多少纸钞。之后你交税什么的,也能用纸钞。若你担心纸钞的价值,先拿这个买东西,待出京的时候早早来排队,把纸钞兑换成金银币不就得了。”
外地商队领队觉得很有道理。
他暂时用纸钞应急,待离京的时候兑换成金银币,不就能避免损失了?
当有一个商队为了应急,尝试了一次纸钞之后,后来来京城的商队,进程后第一件事就是兑换金银币和纸钞,成了惯例。
银行印刷了许多小册子,每个客户都分发小册子,教他们如何辨别金银币和纸钞的真假。
说书先生们也多了一项新业务,就是拿着纸钞和金银币,教看官们辨别真伪。
戏园子里看见这风向,竟也编排了许多真假货币的戏文,一边教看戏的人如何辨别真伪,一边不断上演伪造货币的人被砍头的故事。
北京大学中的学子们在胤礽的要求下,也拿着小册子穿街走巷,去京城各个阴暗贫困的角落,立个摊子讲解新的钱币,以免穷人们受骗。
一段时间后,北京大学的“大学生”们,在民间声望大涨。
民间有人言,这些“大学生”们学识渊博,才是真正的国之栋梁。不像是考科举的那些腐儒们,除了“之乎者也”,半点打不出一个屁。让腐儒们治国,肯定不如“大学生”们。
“大学生们也是会读书,他们除了读经书,还要知道那什么自然科学,还要知道山川河流,知道怎么让老百姓赚钱,大学生当然比只读经书的书生强。”
“我听说大学生们还会学如何打仗,他们各个都是文武双全呢。”
“上次来我摊子买饼的举人,扳着手指头数了半天数不清该给多少铜子。正在吃饼的大学生一抹嘴,一口说出了该给多少数。”
“大学生比学生中多了一个大字,肯定就说明更厉害。”……
现在是康熙三十三年,正好有科举会试和殿试举办,全国最优秀的书生们齐聚京城。
参加科举会试的学子,都自诩为除了已经在朝廷做官的文人们之外最厉害的书生。
许多学子都不是第一次参加会试。他们以前来京城的时候,总会有普通老百姓跑来沾染他们的文曲星气息,对他们十分敬仰。
但今年情况却不同了。老百姓们总嫌弃他们,一会儿说他们不识数,一会儿说他们连东西南北都搞不明白,还有人嫌弃他们太文弱。
“不如大学生”的话,他们听了无数次。
他们当然知道京中有一个“北京大学”,是皇帝专门培养勋贵官宦子弟的地方,现在已经和大清的国子监合并。
这个官学和以往朝代只是勋贵子弟用来混日子的官学不一样,据说国中的新思潮,都是从大学里开始。皇上和太子也更重视大学生,在大学中拥有好成绩,比科举得官容易多了。
这个时代消息闭塞,即使听到大学的传闻,学子们也不一定相信。
他们心中不忿,正好大学“开放日”,只要是应试举子皆可以预约参观,他们自然立刻拿着户籍和考试凭证,进大学参观大学生们的学习。
高其倬就是其中之一。
高其倬今年十八岁就能参加会试,可谓是妥妥的青年才俊。
他本也是官宦子弟,只是其父早逝,家道中落。兄长为了供他读书已经放弃科举,补了荫缺。他现在带着全家人的希望来到京城,一直谨小慎微,以防科举过程中出现意外。
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千防万防,只是去大学参观,居然能撞上这等离奇的事。
事情是这样的。
据之前参观的人说,大学中能让人开眼的地方太多了,去了之后基本要逛整整一日。
但大学里的伙食费太贵,最好自带水和干粮省钱。大学门口也有卖干粮和水的,性价比很高,可以带钱在门口买了东西带进去。
高其倬父亲早逝,被叔辈资助长大,生活非常节俭,自然是揣了铜子来大学门口找吃的带进去。
高其倬是辽宁铁岭人,他那地的人都长得较为高大,且很能吃,高其倬也不例外。
他揣着铜子逛了半晌,想找一个自己兜里铜子能买的可够吃一天的铺子。
他逛来逛去,越逛越偏远,突然听到一声惨叫。
按照理智而言,天子脚下,出现欺负人的惨事,高其倬肯定是不能凑上去的。因为这里一根竿子砸下来,都能砸到好几个达官贵人。
但高其倬这不是没回过神吗?还以为自己仍旧在铁岭呢,顺手捡起围墙边半边青砖,就冲进了发出惨叫的小巷子里。
小巷子中,几个人高马大、腰间系着黄带子的人,正被两个瘦弱的人追着揍。
见有人来了,那几个人高马大的人嚎叫:“赶紧叫人来救……啊!满保!你只是红带子!我是黄带子!你居然敢揍……哎哟,哎哟,爷,满保您是爷,是我的觉罗大爷!别朝着脸揍啊!”
另一瘦弱青年道:“满保,别揍了,有人来了,快走!”
满保满脸阴鸷地瞪向高其倬。
高其倬听到“黄带子”“红带子”的称呼后,才意识到自己不该贸然行事。
他赶紧把手中青砖往旁边一丢,道:“我什么都没看见。”
说完,他准备转身就跑。
这时候,从巷口另一端冲出来一队拎着棍子的人。
“快跑!”
两个瘦弱青年立刻放开地上的人,朝高其倬跑来。
其中那个叫满保的青年一个踉跄,差点摔地上,高其倬条件反射的扶了一把。
“给老爷我揍死前面三个人!”
三个?高其倬一愣,然后调头就跑。
怎么把他也算上了!
三个人都是大长腿,跑得飞快。后面家仆们挥舞着棒子使劲追。
两边小贩张开大伞遮住炉灶;正在吃路边摊的客人们离大路远的捂着碗,离大路近的捧着碗一边吃一边往旁边走。
显然,大学中的勋贵官宦子弟们年轻气盛,打架之事很常见,这附近的人已经很习惯。
遭了无妄之灾的高其倬不认识路,只能跟着前面两个瘦弱青年跑。
但不知道是不是他最近实在是太倒霉了,眼见着就要和后面人拉开距离,居然被一辆马车挡住了去路。
那马车见到有一队拎着棍子的人冲过来,居然没有驱车离开,而是停了下来,死死堵住了路。
一只戴着金镶玉扳指的瘦削手掌伸出车窗外,将车窗帘子往上抬了一点,然后收了回去。
“哟嘿!”
一个少年郎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然后一溜的少年郎、小男孩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足足有八个。
差点撞马车上的高其倬震惊无比。
这小小的一驾马车,中间怎么塞了这么多人?
他停下后才发现,面前装饰很不起眼的朴素马车一点都不小,居然是四匹马拉的。
跑在他前面的两位瘦削青年稍稍愣了一下,就想往旁边跑。
这群少年郎中个头最大的两个人一脚踹向那两人的膝盖窝,拽住对方手臂,将人按在了地上。
“跑什么?”
“冲撞了我哥的车架,还想跑?哎哟,这不是法海吗?”
法海一脸绝望。
旁边瘦削青年看了法海一眼,又看了这群笑嘻嘻地冲向了持棍家仆们的少年郎一眼,脸上表情也逐渐绝望。
就剩高其倬傻傻地站在那里,与整个闹腾的气氛格格不入。
少年郎们已经冲到了他身后,有的人从腰间抽出鞭子,有的人直接用刀鞘,把那群色厉内荏的家仆们揍得呼天喊地,不断嚎叫“我们是XX贝勒、贝子、王府家的人”,试图吓跑这群武艺高强的少年郎。
但这群少年郎笑得更欢快了。
“王府?爷揍的就是王府的人!”
“除了直亲王府的人,哪个王府我不敢揍?”
“直亲王府不是更敢揍吗?要是直亲王府的人,咱们揍他们是救他们。”
“有意思,居然有人胆敢在大学门口打架斗殴,都给爷去牢里蹲着!”
一听到牢里,高其倬绝望了。
他是来考科举的啊!要是他被抓紧了牢里,会试怎么办?!
高其倬想要逃跑,但一队穿戴整齐的卫兵急匆匆跑来围住了这里,他根本没法跑。
就当高其倬绝望之时,马车上传来一个俊朗温柔的声音:“马车前的三人就不用抓了。三弟,四弟,把他们三人押上后面的马车,你们俩问问是怎么回事。”
“好嘞二哥。”两人松开被他们压在地上的人,“自己走,还让爷请你们吗?”
法海苦着脸道:“能不能别告诉我大哥?”
胤祉笑道:“你猜?”
胤禛板着脸道:“马上要会试,你不待在家里好好看书,跑出来打架斗殴?你是不是要气得鄂伦岱从安南战场上写家书回来骂你?你丢脸不?还有你……”
胤禛的视线移到瘦削青年的红色腰带上:“你是觉罗?”
那人点头,嘴唇翕动,不知道该如何行礼。
“罢了,先上马车。”胤禛又看向高其倬,“你怎么和他们混一起?你的穿着,是进京赶考的学子吧?”
高其倬连忙道:“小人听见有人呼救,急急跑去救人,然后就被一群家仆追赶。小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见这一群少年郎的马车、对王府家仆和红带子觉罗的态度、以及周围卫兵领队毕恭毕敬的模样,就知道这群人绝对是惹不起的达官贵人,立刻用了最谦卑的自称。
“真的?”胤禛看向法海。
法海闷声道:“是真的。他是被我和满保连累。”
满保也点头。
高其倬松了一口气。看来那个叫法海和满保的瘦削青年人还不错,至少知道把他这个无辜者摘出来。
他正想告辞,胤祉却道:“好了好了,等上车了慢慢说。你也来。”
高其倬:“……”我也可以不来吗!不是误会已经澄清了吗!
法海和满保埋着头跟着胤祉和胤禛上马车。高其倬看了一眼周围的卫兵,也满心惊恐地跟着上了马车。
他很后悔,他真的非常后悔。为什么他会听见呼救声就会条件反射地冲了出去?
他哥说,他这个习惯迟早会害死他。
看吧,他就算不被害死,这次科举可能也完蛋了。
希望只耽误这一次科举,他还能参加下一次科举。可别革了他举人的身份啊!
高其倬满心绝望。
法海和满保也很绝望。
满保也担心自己这次科举完蛋,甚至以后都没办法走仕途。
他想着家中辛苦操劳、用针线活和觉罗微薄的补助养活他们兄弟三人、现在眼睛已经有些看不清的母亲,忍不住攥紧了双拳。
但对方辱及他的母亲,就算再来一次,他也怎么都忍不了这口气。
法海的绝望倒是和科举、仕途无关。
他就只是绝望难得打一次架,居然被太子和一众阿哥们逮个正着。
他平时的严肃正经书生形象,难道就要这么毁坏吗?
毁坏就罢了,如果太子殿下将这事告诉大哥怎么办?法海对鄂伦岱感官十分复杂,又不服气又敬佩,还有很多不满。所以他宁愿这次进士不考,也不愿意鄂伦岱写信来训斥他。
但若是这次进士他考不了,鄂伦岱也会发现吧?
法海抱住脑袋:“诚贝勒殿下,雍贝勒殿下,求支个招,要怎么做,您们才不会把这件事告诉我大哥?”
诚贝勒,雍贝勒?
满保深深呼了一口气,露出“果然如此”的绝望表情。
他只在大学读书的时候远远看到过宫中的阿哥,对阿哥们的相貌记不真切,只是从这群人的嚣张态度勉强推测出他们的身份。
他究竟倒霉到什么地步,才会在会试前被人堵着殴打,还遇上了阿哥们?
最可怕的是,他最敬仰的太子殿下不会也在吧?!
即使满保已经听面前的诚贝勒和雍贝勒说出“二哥”这个称呼,他也抱着侥幸(自欺欺人)。
只有高其倬还在那傻着。
诚贝勒?雍贝勒?那是谁?
康熙封皇子又不像后世那样,要在电视新闻上轮播无数次。身在铁岭的高其倬,并没有听过诚贝勒和雍贝勒这个称谓。
其实若是在京中有门路的人,一来到京城,第一时间就是打听京中有哪些不好惹的人,好避开麻烦。
但无奈高其倬是一个父亲早逝的贫寒学子,他没有门路、也没有钱打听。
第223章
胤礽主导了大学开放日,让学子们了解的大学的好,为开办下一个大学做准备。
他带着弟弟们来观摩大学开放日的效果,一来就遇到打架斗殴,气得脸都黑了。
胤礽带着一众弟弟和三个打架斗殴当事人来到直亲王府——直亲王府已经完全成为太子带崽“窝点”,康熙还拨了许多宫人去直亲王府伺候太子和一众皇子。
胤礽坐在上首处,一众阿哥们按照单双数左右分列坐着,就像是山寨头目开会似的。大堂正中间放着三张凳子,三个可怜的书生缩着肩膀,就像是被山寨头目审问的小喽啰。
胤礽用杯盖拂开茶叶,喝了一口茶后,才慢悠悠道:“你们仨知错了吗?”
第一次和敬仰的人说话居然是这种情况,满保脸色灰败道:“我应该逃跑,不应该还手。”
知道自己今日的丑事一定会被皇子们告知鄂伦岱,法海两眼无光道:“我应该先拉着满保逃跑,事后再算账,而不是冲上去和人打架。”
高其倬就算晕头转向进入了直亲王府,仍旧不知道自己面前的人是谁。因为他进直亲王府的时候,根本没有机会把头探出车窗看牌匾。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遇到这等离奇的事,欲哭无泪:“我、我……我不该忘记这里是京城,不能随便冲出去。”
胤礽把茶杯放在桌子上,道:“六弟,告诉他们,他们错在哪。”
胤祚笑着道:“那群人因想要抢满保家的地,堵住满保,还辱及满保的母亲,不还手不可能。法海讲义气,和满保同进退也是性情中人。至于这位姓高的书生,听见有人呼救就大胆去救人,更不算错。”
三人抬头看向六阿哥,眼中闪烁着希冀的微光。
胤祚接着道:“但他们的时机确实不对,做法也不对。就算忍不下这口气,他们也可以有更聪明的做法。比如法海,你忘记你是汗阿玛的表弟了吗?你忘记你大哥有多护短吗?你忘记你老师是纳兰性德了吗?你亮出你的身份,谁敢揍你吗?借势懂不懂?你学着纨绔子弟打架,怎么不学着纨绔子弟以势压人?”
法海嘴唇翕动。他就是不喜欢以势压人,想要凭借自己出人头地啊。
胤祚又道:“满保,你旁边就是大学。无论你翻墙进入大学求助,还是到人来人往的街上慷慨激昂地描述你受辱的事,然后说你宁愿被罚,也要揍这群辱你母亲的人。就算你当着众人的面打架,也不会被惩罚,说不得还会得到奖赏。你也有能借助的势,懂吗?”
满保使劲点头,脸色更灰败。我真蠢,真的,虚长这么多岁数。
“至于高书生,你唯一的错确实是忘记京城中,你没本事也没能耐救人,只会连累自身。但你这性格我倒是很欣赏。”胤祚对胤礽道,“太子哥哥,这种傻子真不常见啊。”
胤礽微妙地感觉自己被骂了。
因为他这第三世,就是见义勇为牺牲搞出来的。
他打量着因为见义勇为而差点把会试资格给弄没的书生,总觉得这人名字有些耳熟。
胤礽问道:“你是何籍贯?”
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太子哥哥……这四个字一直在高其倬耳边立体环绕。
已经完全傻掉的高其倬条件反射回答:“小人……小人籍贯铁岭。”
胤礽点了点头,籍贯对上了:“你家中有何亲戚?父母和兄弟如何?”
高其倬黯然道:“小人父亲早逝,母亲也已经离世,只有一位兄长。”
胤礽道:“你是汉军旗?”
高其倬虽不知太子殿下为何知道,点头回答道:“是的,小人是汉军镶黄旗。”
胤礽疑惑。
汉军镶黄旗和家中次子对上了,但这父亲对不上啊。
康熙三十三年时,还未大婚的胤礽和康熙关系还不错。殿试时,康熙手把手教导胤礽如何选择进士,殿试排名胤礽也有参与,所以胤礽对这一榜进士有记忆。
第二世时,胤礽又无意识的关注康雍乾三朝有政声的官员,记住了不少有能耐的大臣。
所以他一听高其倬这个名字就觉得很耳熟。
开了记忆力挂的胤礽,很快就从记忆深处挖出一个同名的人。
高其倬,雍正朝和乾隆朝的封疆大吏,其主要成就是改土归流和奏请开海禁。
他的妻子同样青史留名,原配为纳兰性德的女儿,继室为被誉为“八旗闺秀文学之首”的蔡琬。
在康熙和雍正两朝,高家都出了许多能人,深受康熙和雍正信任。
不过这个高家和乾隆的慧贤皇贵妃高佳氏不是一个家族。康熙和雍正信任的高家为汉军镶黄旗,乾隆的宠妃原本是内务府包衣。
高其倬其父曾任四川布政使,是高官之后,生活并不拮据。眼前这人,一身布袍洗得发白,显然家境贫寒。
倒是其堂兄,著名画家高其佩父亲早逝,很像面前的高其倬所叙述身世。
胤礽再次细问,终于明白了这历史在哪里拐了弯。
原本历史中,河道总督靳辅与于成龙在治理黄河一事上起了冲突,后被御史郭琇诬告罢官,之后郁郁而终。于成龙代替靳辅治河。
高其倬其父高阴爵便是受了于成龙赏识,起复补湖北德安府同知,然后一路做到四川布政使。
这一世,胤礽力保靳辅,靳辅活得好好的,挽着袖子要在黄河干一辈子。和靳辅一同治河的陈潢也当了大官,两好兄弟准备一同为黄河奋斗终生。
康熙现在手头钱很宽裕,又有大清皇家科学院作为后盾,对两人治河支持力度巨大,效果也很显著。
按照现在的架势,陈潢可能还差点,但靳辅死后得个谥号是稳稳的了。
于成龙没有管理治河,高阴爵没能得到于成龙举荐,就这么在小官位置上蹉跎,在一次下乡视察的时候感染了风寒去世了。
胤礽看着忐忑不安的高其倬,心中滋味复杂。
此刻他才真切的意识到,自己扇起的蝴蝶翅膀已经改变了多少人的人生。
他也真切的意识到,历史说不定真的有惯性存在。
高其倬虽没有了一个当大官的父亲,但他却出现在了自己面前,结实了法海和满保。只要他这次能如历史中一样金榜题名,未来前程仍旧远大。
胤礽看着面前这三个年轻人。
不提法海。觉罗满保也是雍正朝著名封疆大吏。他是觉罗家难得的进士,却以武建功立业,整顿海军,在大清沿海建立了一千多个炮台、一百多处军寨,是满臣中难得有远见的人。
道光时海战时依托的快要烂掉的炮台和军寨,很多都是满保建的。
从雍正到道光都多少年了,在满保后,竟再无一个盯着海岸防线的将领。
不过后世人对满保的印象并不在于他的功绩,而是他和康熙、雍正的送芒果和荔枝的废话奏折往来,成了网络当红段子,让人误解他只是一个没什么能耐的庸臣。
其实仔细想一想,满保能和康熙、雍正在奏折中说废话,就证明他确实有能耐、够受宠。
法海今年二十三周岁,满保今年二十一周岁,高其倬今年十八周岁,都特别年轻。
进士登科很难,许多人考到四五十岁才能如愿以偿。他们在如此年龄就已经金榜题名,可见他们的天才。
胤礽知道今年进士登科的人中有这三个能干人,早就想好了怎么用他们。谁知道这三人现在居然都是愣头青,还不如他最小的弟弟。
小十四现在在吃糖一时上和胤禛斗智斗勇,看得胤礽叹为观止,总觉得这个狡猾的小十四如果能取代原本历史中的十四爷,说不准能打败四爷上位呢。
当然,前提是他别遇到这辈子的四哥。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你四哥还是你四哥。小十四现在肚子上的泡泡肉都快掉没了。
“事已至此,肯定有很多人弹劾你们。特别是你,法海,盯着你家、你哥的人特别多,能弄掉你的会试资格,对打击目前只有鄂伦岱一人撑着的佟家特别有效。”胤礽道,“孤虽能帮你们,但孤希望你们能自己扭转此次局面。”
法海听着太子说佟家只有鄂伦岱一人撑着,心里十分不高兴,却无力反驳。
因为这是事实。
以前的佟半朝,因佟皇贵妃的失宠、佟国维的流放、他父亲的辞世,即使他们仍旧是当朝外戚,也已经有日落西山的颓势。
现在整个佟家,只有鄂伦岱勉力支撑,才不至于树倒猢狲散。
他能考上进士,鄂伦岱就不再是孤军奋战。
鄂伦岱在外立下军功,他在朝中为官替鄂伦岱帮衬,佟家的日子会好过许多。
他理智上明白,心里却别扭极了。
因为父亲曾经看重他远远超过鄂伦岱,因为他曾经瞧不起鄂伦岱,因为他在额娘一事上和鄂伦岱永远无法达成一致意见。
地位的颠倒,让法海无所适从。更令他难堪的是,他其实心中也逐渐仰慕和心疼这位大哥,感激大哥为他和夸岱两个弟弟撑起一片天,让他们俩生活和佟家落败之前无二。
所以法海特别怕麻烦鄂伦岱,特别怕鄂伦岱训斥他,特别怕拖鄂伦岱的后腿。
现在他听太子说,他一时冲动,可能会连累鄂伦岱之后,整个人都萎靡不振了。
满保看向法海。他了解法海的家庭情况,虽然羡慕法海没了父亲还有一个能依靠的哥哥,但他也能理解嫡庶有别,理解法海心中的难堪。
只有高其倬还在茫然。
我是谁,我在哪,听说上首处坐着的是太子殿下,我该怎么办。
胤禟对胤禌交头接耳:“那是个傻大个!”
胤禌点头:“和哥哥一样的傻大个。”
胤禟:“?”
他抬起手就想揍胤禌的脑袋,被胤祺隔着胤祐瞪了一眼,愤愤不平收回手。
胤禌挤眉弄眼。你揍啊,你揍啊,你当着五哥揍我啊。
胤祐往椅子背靠了一点。
他隔在这三个眉来眼去的兄弟中间,简直太尴尬了。
胤礽手指轻轻敲了一下桌面,让众人回神:“既然已经闹大,那就闹得更大,让那些想弹劾你们的人骑虎难下。满保,如果你不顾及这次会试,你会如何做?”
满保想了想,道:“我会先去宗人府告状,然后提着刀去他们王府门口,要求一个说法。”
胤礽道:“法海,如果你不在乎被鄂伦岱知道,你会如何帮满保?”
法海小声道:“我会向报纸投稿,将此事前因后果说出来,然后让友人将此事传播开来,并请求长辈和师长弹劾那一家人。”
胤礽又问道:“高其倬,你若不是在京城,遇到了今日之事,会如何做?”
高其倬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语气犹疑道:“我、我会与同窗一起向官府递状子,然后与同窗们一起上街宣扬此事,争取支持。”
胤礽淡淡道:“那你们就去做。最坏结果不过是三年后再会试。孤能承诺保住你们的举人功名。至于你们能不能参加这次会试,就看你们能闹得多大,卷进多少人。”
三人震惊地看着胤礽。
胤礽又道:“小九、小十、小十一,你们虽已经开始做些政务,但对人情世故仍旧不算太了解,不如哥哥们经历得多,你们三人分别跟着法海、满保、高其倬,隐藏身份和他们一同处理此事。他们三人分别对应宗室、满族勋贵和汉军旗,你们自己选择接触哪一方。”
胤禟、胤俄和胤禌立刻道:“是,太子哥哥。”
胤礽又道:“小十二、小十三,这次你们俩去观察汉人对此事的看法,争取想办法把汉人也卷进来。”
小胤祹和小胤祥立刻道:“是,太子哥哥!”
胤礽道:“你们几人就在旁边帮衬着,当他们闹出收拾不了的烂摊子,就你们去收拾。”
几个大一点的阿哥叹气:“好,太子二哥。”
成吧,他们已经长大,该为太子哥哥分摊为弟弟们收拾烂摊子的责任了。
所以这些事不该汗阿玛来做吗!汗阿玛怎么就知道当甩手掌柜?!
康熙得知此事后,笑呵呵问道:“保成,你想做什么?进一步整治宗室和觉罗?”
胤礽道:“整治宗室和觉罗,让他们更老实一点只是表面。儿子想闹出大动静,让所有人都将视线集中在这上面,咱们好把新大学建起来。”
康熙摸了摸自己刚修剪好的美须,道:“朝中的大臣的脑子都只有一根筋,顾着这头就顾不上那头,确实,用宗室中的矛盾转移他们的视线,便于我们行事。”
于是康熙和胤礽就非常无良地把这一场烂摊子丢给其他皇子们,他们俩开始筹办新的大学。
新大学的雏形是翰林院。
进士登科之后,大多不能立刻做官。名次高的进翰林院等补缺;名次低的就回家候着,或者外出从知县做起。
进翰林院当编修或者庶吉士之后,除了为皇帝起草诏书、陪皇帝读书之类的工作外,还要继续读书,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考试,优秀者能授官,连续不合格会被清退。
所有翰林院,就相当于进士再教育机构。科举学的只是四书五经,进士们要在翰林院中学会如何做官,再择优任职。
进士进了翰林院之后,除了一甲和有背景之人,差不多都要五六年才有机会补实缺,相当于再上五六年的学。
翰林院建立的初衷是好的,可能弥补进士们只知道书本知识,不知如何做官的弊端。但明后期起,翰林院也只考些经史子集,考试也基本相当于第二次科举,基本成了进士们混日子的地方。
官学成为大学之后效果良好,胤礽就想开办第二所大学。这一所大学就是改革翰林院,让进士登科之后,进入翰林大学再教育,不浪费那五六年的时间,多学些更实用的知识。
现在有本事也有远见的大臣已经在自学,大清是时候举办正规的官员再教育大学。那些已经在朝为官的大臣们也能在休沐和夜晚去大学上课,和后世的电视大学函授夜班一样。
官员就应该活到老学到老,不是进士登科当了官就能一辈子高枕无忧。你不学,胤礽就办个大学逼官员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