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钥匙插进孔里,转动了几圈,松开之后,宝石青鸟从匣子中缓缓升起,翩翩起舞,轻灵的声音叮咚响起。
“八音盒……”胤礽眉眼间露出复杂的神色,“《秦风·无衣》。”
“青鸟殷勤为探看”。八音盒用示爱的青鸟演奏一首《秦风·无衣》,真是太怪异了。
只能说,李彤不愧是工科女吗?这可真“直女”啊。
李彤从小就爱研究钟表机械。进了科学院之后,她对钟表的机械原理研究的更加透彻,并总结出几条钟摆原理。
胤礽并听不懂那是什么原理公式,但看莱布尼兹很激动的模样,那些公式一定会进后世高考或者高数课本吧。
八音盒的原理和钟表差不多,最初出现就是伴随着装饰钟表,称“八音钟”。
不过大清传统使用的是五音十二律,所以这个八音盒应该叫五音盒了。
李彤把五音盒做出来,并不是令人惊讶的事。令胤礽惊讶的是,李彤居然将五音盒混在救命药和防身道具中一起送来。
他低头看着腰间的荷包。
比起这个常见的荷包,五音盒可能才是李彤真正想送给自己的东西。
大清出嫁女都会绣荷包,但现在能做出五音盒送给未婚夫的,只有李彤。
“太子,什么声音?”曹寅直接撩开帘门进来。
他今日来太子帐篷里守夜。
门口侍卫没有拦住他,就证明太子在帐篷里做的事不需要瞒着他,他就直接进来了。
“五音盒。”胤礽对曹寅招招手,“太子妃送给我的礼物。”
“啊?”曹寅惊讶极了。
进了帐篷之后,他就听出音乐的旋律,正是在出征前乐师经常会演奏演唱的《秦风·无衣》。
没想到,这旋律居然是从小盒子中传出来的。
曹寅仔细观察小盒子,虽不懂其中机械原理,也看出一些门道。
五音盒就像是钟表一样自动转动,金属小锤子划过高低厚薄不一的金属片,奏出了音乐。
虽五音盒音色单调,节奏平缓,没有乐师演奏的曲子有感情。但在安静的夜晚聆听五音盒,却有一种别样静谧的气氛,令人心情平静。
“太子妃真厉害。”曹寅狠狠的酸了。他也想要。
之前策棱炫耀荷包,他一点都不羡慕。他也是有媳妇给绣荷包的已婚人士。
但太子妃送的五音盒,他是真的羡慕无比了。
曹寅抓耳挠腮,想问能不能送他一个五音盒,但又不好意思。
这可是太子妃送给太子的礼物啊!
“五音盒和钟表一样,之后肯定是会拿出来贩卖。你准备好银子等着买就成。”胤礽吊足了曹寅的胃口,才道。
曹寅喜笑颜开:“银子管够!这五音盒能奏多首乐曲吗?”
胤礽道:“盒子再大一些,应该可以多收录几支乐曲,轮换着听。不过不能随意切换。”
曹寅道:“能多收录几支乐曲就好,最好能定做。嘿嘿,其实不能多收录也没关系,臣多买几个。”
曹寅继续看着五音盒,很想上手抚摸。但胤礽在旁边虎视眈眈,他手刚伸出来,胤礽就作势要打。
曹寅只好讪讪地听到五音盒发条转动结束,依依不舍道:“能再听一次吗?”
胤礽把五音盒收起来:“不能。明天要早起行军,赶紧睡。”
曹寅见胤礽居然把五音盒放到了枕头旁,表情一言难尽。
“太子殿下,我不会半夜偷太子妃送给你的礼物。”
“孤不信你。你的眼睛都绿了。”
曹寅很委屈。因为一个五音盒,他居然被太子怀疑忠诚了。
曹寅第二天行军的时候抱怨,所有人都不安慰曹寅,只想看太子妃送给太子的五音盒。
胤礽却以在马背上可能摔坏为由,到了第二日夜里扎营的时候,才打开五音盒。
一群大老爷们里三层外三层围在五音盒周围,双手托腮,听着五音盒发出的空灵的乐曲,露出了平静的微笑。
在太子坐镇的军中,他们不敢召来歌舞,一边打仗还一边接着奏乐接着舞,五音盒的音乐声聊以慰藉他们无聊的生活。
胤礽若有所思。
军队战斗力和思想要跟上,或许文艺生活也少不了。
但他刚生出点念头,就无奈掐灭。
连八旗军队他都管不了,还替什么文艺建设和思想建设。
何况现在的底层士兵在将领眼中根本就是草芥。他若提升底层士兵福利,加强底层士兵思想建设,且不说这巨大的耗费在朝堂上通不过,就是通过了,将领也会将其搞砸,底层士兵们也不会领情。
在粮饷尚不能保证完全到达底层士兵手中的封建时代,有那个精力和钱,还不如先保证士兵们吃足饷再说。
只有保证了生存,才能提其他,否则就是空中楼阁,不过是自我感动。
至于急需娱乐的将领……他们自己会找乐子,不需要胤礽替他们担心。就算胤礽替他们担心了,他们也会自己找乐子。
胤礽到达胤禔的大营时,走了足足十日。
他若是随康熙出行,估计五日就到了。但带着士兵,却要走足足十日,可见行军有多麻烦,八旗士兵的耐力有多弱。
胤礽所率领的军队进军速度还算快的。
胤礽刚到,胤禔先给了胤礽一个拥抱,然后抱怨道:“幸亏我早早驻守在这里,否则噶尔丹现在已经渡河,兵锋估计都快压到京城了。你最晚出发,居然最早到,谁敢信?”
胤礽十分疑惑:“左路军和右路军还没来?”
胤禔耸肩摊手:“只派了信使来。裕亲王说他那后勤没到,将士们拖拖拉拉不肯走;恭亲王的信更好笑,说他迷路了。”
胤礽:“……他迷路了,信使怎么到了?”
胤禔道:“一些人迷路了,一些人没迷路。”
胤礽按压着太阳穴:“那就让没迷路的先来!他们怎么能让大哥你独自面对大军?!如果不是中路军装备精良,又早早修筑了堡垒,你们怎么敌得过噶尔丹数倍于你们的兵力?!”
胤禔冷漠道:“大概他们也知道我们新军装备精良,还有堡垒依靠,所以就懒散了吧。”
胤礽深呼吸了几下,道:“你把禁军整编一下,补充中路军的人手。禁军中也有从东北历练过的熟手,那些人都给你。我督战不需要带太多人。”
胤禔点头。
他毫不顾忌地把军队的事交给了胤礽的一半,让胤礽帮忙整理后勤。
中路军名义上的另一位将军董鄂·费扬古探头看了一眼,又缩头回去,当好他实质上的副将。
胤礽清点伤亡的时候,神色更加难看。
中路军虽说是大清目前教育、装备、训练都最为优良的军队,是康熙和胤礽心目中的“中央军”。但中路军中的将士也是人,是人就会死。
即使中路军尽可能的减少了伤亡,在噶尔丹数倍于中路军的不断骚扰下,伤亡仍旧触目惊心,已经损失近两成兵力。
胤礽甚至怀疑,这就是左路军和右路军进军缓慢的原因。
他们知道中路军只忠于皇帝,所以故意晚到,削弱中路军的实力。
裕亲王和恭亲王肯定不会这么做。但八旗军队各自为主,旗主的军权还未完全削减,裕亲王和恭亲王不一定能好好控制军队。
“不用想太多,他们还不敢做这么明显。”胤禔看出了胤礽的担忧,安慰道,“他们只是单纯废物,才来得这么慢。”
胤礽抬起头:“有多废物?”
胤禔道:“裕亲王出发的时候,本是急行军,结果才急行军一日,八旗士兵就叫苦不迭。他信中说,后勤未到只是借口,实际原因是,八旗将士拖着大量辎重,单纯跑不快。”
胤礽道:“恭亲王那里也是单纯跑不快?”
胤禔点头:“不,他真的迷路了。”
胤礽:“……”
他再次按压太阳穴,把火气压下去。
胤礽想起了前世第一次征伐噶尔丹的事。
第一世中,康熙早就觉察到了噶尔丹的动静,并早早做出了应对措施。
他先派索额图和罗斯国签订合约,让罗斯国不准再给噶尔丹提供武器;又派人去找噶尔丹的大侄子,联合噶尔丹的大侄子骚扰噶尔丹的后路;还写信给某大喇嘛,说噶尔丹已经是穷途末路,让某大喇嘛别再暗暗帮助噶尔丹。
做完这一切后,康熙就派兵遣将,要围剿噶尔丹。为了能成功围剿噶尔丹,康熙提前了许久调动军队,同时写信给噶尔丹伪装求和,说自己只是派人勘定新的边界。
康熙做足了万全准备,却抵不过八旗军队的懒散拖沓——大部分八旗军队居然在集合前二十天、甚至十天前才拔营。等第一支八旗军队到达的时候,噶尔丹已经在河对岸休息了七八日了。
原本的围剿,变成了噶尔丹以逸待劳,导致清军和噶尔丹第一次交锋大败。
胤礽揉了揉许久太阳穴,才将心中火气压下去:“八旗制度必须改。八旗军队还有战斗力吗?!”
胤禔叹了口气,帮胤礽按压头部穴位:“有。八旗再不行,比噶尔丹还是行一点。别皱眉了。听说弟媳送给你一个稀奇玩意儿?给哥哥我玩玩?”
胤礽白了胤禔一眼:“说正事呢。”
胤禔道:“可以边听边说正事。听说那个叫五音盒的东西演奏的音乐挺好听。你回去让弟媳给哥也做几个。”
“嗯。”胤礽还是把五音盒拿出来,让胤禔听音乐。
听着五音盒传出的音乐,胤礽的心情终于平静下来。
音乐的确有调解心情的作用。
“我派人传命,不管那些跑不动、迷路的人。左路军和右路军能来多少来多少。”胤礽道,“收到信的一日内没人到,就追究裕亲王和恭亲王的责任。”
胤禔道:“哥支持你。虽然裕亲王和恭亲王很冤枉,但在战场上,无能就是最大的罪责之一。”
胤礽点头。
他想,或许裕亲王和恭亲王正等他的命令。
事实的确如此。
裕亲王和恭亲王刚一接到胤礽命令,就下令全队整编,立刻快速前往集合地点,若不能按时到达中,斩其领队。
“太子带着禁军比我们后出发都到了,你们掂量掂量自己的脑袋!”
当听到太子都到达之后,懒懒散散的八旗将士终于怕了,赶紧死命往前跑。
虽然到达的军队队列十分混乱,不像是一个大国的军队,就像是从哪跑出来的杂牌土匪军队一样,好歹人都到了。
当将领到达时,胤礽立刻将中路军的伤亡甩给这些将领:“这些因为你们晚到而牺牲的人,有许多都是勋贵子弟。孤会一一写信给他们的家族,告诉他们因为救援迟迟未到而战死。”
众将领骇然。
“太子殿下……”老好人裕亲王想打圆场,让气氛不至于那么尴尬。
胤禔打断裕亲王,懒洋洋道:“你写什么信?哪用这么麻烦。老三手中有报纸,把救援迟迟未到的事刊登在报纸上,给所有人看。哦,对了,把救援迟迟未到的原因也写上,什么下雨了不想走,什么今天黑得早所以得早点扎营,还有走错路的,把物资忘到上一个营地的……”
胤禔扫视了众人一眼:“本王恨不得生在皇玛法时啊。以八旗现在的战斗力都能横推前明,若是本王生在那个时代,估计只需要几个月就能平定中原,这还要算上赶路的时间,哪需要等那么久?”
论阴阳怪气,胤礽远远不如胤禔。
胤禔一阵话后,将领们脸色如打翻了调色盘一样,精彩极了。
他们纷纷跪地求处罚,还说要立刻卸甲返京。
胤礽不可能让他们卸甲返京。
这群人明面上是认罪,实际上是威胁呢。
阵前换将是大忌。他们有恃无恐。
不过胤礽虽然不敢阵前换将,却敢阵前抢夺他们的兵员和辎重。
胤礽背着手道:“既然你们知错,那就戴罪立功。直亲王。”
胤禔笑着半跪在地上:“臣在。”
胤礽道:“你重新整编军队。现在八旗军队乱糟糟的像什么样子?看上去是像能打仗的吗?趁着噶尔丹挂起了两日的免战牌,你好好帮帮他们。”
胤禔笑道:“臣遵命。”
胤礽道:“你们旅途劳累,直亲王帮你们整顿军队,你们有意见吗?”
一群戴罪立功的人能有什么意见?他们先主动交出兵权说要卸甲回京认罪,现在胤礽顺着杆子往上爬,没有解除他们的兵权,只是让直亲王帮忙整顿,他们于情于理都无法反对。
而且他们也不相信胤禔真的能整顿他们手下的兵。
虽直亲王“吹”得厉害,什么灭国之功,但没有亲眼看到的人,总是不会相信的。
在他们看来,直亲王连亲都还没成,嘴上无毛办事不牢。打仗是需要经验的事,直亲王才多大?
当他们发现,自己的士兵居然少了一小半,剩下的人满脸遗憾,捶胸顿足为什么没有好好训练,没被直亲王选中时,他们都懵了。
他们想破头都想不明白,为何直亲王能把他们手下底层军官和士兵全部“骗”走。
当他们听了士兵的话,就更不明白了。
胤禔只说了一句话,“我直亲王不吃你们的饷,带你们立功”,这群人就信了?
这空话自己也能说啊!
士兵们都沉默不语。
你也知道这是空话啊?
但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和中路军的人聊过了。
直亲王的中路军都是按时按量发够了粮饷,而且从来不吞没士兵的战功。直亲王还身先士卒,自己的战功比谁都多。
直亲王是皇帝的亲儿子,有很大的封国,不屑于抢夺他们的粮饷和功劳。他们当然愿意跟随直亲王征战。
无论他们再懒散不想战斗,上了战场都很危险。
既然都危险,为何他们不跟着一个可能能让他们立功劳,让家里人日子更好过的将领?
何况,就算没立下功劳,他们死前能吃顿饱饭也不错。
可惜,这些将领不懂。


第187章
胤禔本想随意招点人,补充兵源的同时,顺便落一落八旗将领的面子。
没想到,八旗军队差点全跟他跑了。
胤禔挠了挠头,很想问,我只是承诺不克扣你们的粮饷,这种条件都能招到底层士兵就罢了,一切底层军官宁愿不要官职也要跟着他跑,让他分外不明白。
胤礽一边看账本,一边道:“有什么不明白的?朝廷看似给旗兵了许多优待,但这些优待有多少落在了旗兵的口袋里?他们只是想吃饱肚子,再为家里攒一点钱而已。”
旗民贫困从康熙朝就开始了。
即使康熙朝让旗民去屯田,但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因为旗民屯田的收入,也要被大小旗主层层剥削。
他们皇子就是剥削阶层。
胤礽点了点账本的一处,道:“若彻查贪污粮饷之事,除了大哥之外的其他将领都会被抓一遍。但也不能不抓,先记下来,砍一两个贪污粮饷最厉害的,杀鸡儆猴。”
胤禔看着那几个名字,心里火气极大,抽刀砍掉桌子一个角。
胤礽眼皮都不抬一下,继续道:“把新军分散,能领兵的就领兵,兵领熟了,这些兵就给他们。”
新军本来就是培养中层军官的地方。他们都有领兵的本事。
死了那么多人,胤礽很心疼。但这一批从血与火的洗礼中走出来的青年人,会更加的坚韧可靠,成为八旗改制后军队的中坚力量。
忠君爱国的思想可以从他们起开始培养。
这些都是后话,当务之急,是让这些人迅速把胤禔“吞吃”的士兵消化成中路军的力量。
噶尔丹虽挂起了免战牌等后勤补给,但见大清这边兵力集结,他肯定会有动作。
“保成,你说噶尔丹会怎么进攻?”胤禔发泄完后,把刀往旁边一丢,问道。
胤礽道:“他会跑。”
胤禔怒道:“我还没报仇呢,他就要跑?!”
胤礽点头:“他现在和策妄阿拉布坦和好,有了退路,自然不会和大清死拼。”
胤禔道:“我们追?”
胤礽道:“此战肯定是要长途打到准噶尔去。若不打到准噶尔王帐,此战就没有意义。但以八旗军队目前的战斗力,我很担心。”
胤礽翻开各位将领刚送上来的兵丁名册,向胤禔介绍:“我们虽名义上召集了十万大军,但这是加上后勤人员和辅助士兵,再加上出征的勋贵宗亲都会将最健壮的勇士编为护卫队,这些护卫队只管护卫他们,不会出战,所以我们能用的只有五万兵力,甚至更少。”
胤禔叹了一口气:“汗阿玛提前了这么久调动军队,怎么还是这么一副鬼样子。”
胤礽道:“至少盛京和科尔沁的兵已经到了北方,可以阻拦他们。”
胤礽心里说,原本历史中比现在更荒唐。
一征噶尔丹名义上是胜了,其实是大败。只是因为噶尔丹退兵了,且路上遇到瘟疫,死了比战死的更多的人,他皇帝老爹才宣布获胜。
当时大清与噶尔丹第一次交锋的□□会河之战,大清败了。
后康熙派十万大军围剿噶尔丹,常宁所部与噶尔丹交战,又败了。
最后是一征噶尔丹的乌兰布通决战,噶尔丹摆出骆城战术,福全不认识,让清军扛着火炮往前冲,结果也是大败。
但噶尔丹后援被切断,弹药不足。福全靠着大清的强大补给,硬生生用几倍的伤亡把噶尔丹的弹药耗尽,佟国纲就死于这场战斗。
大清这时候冲上去就可以赢了,但噶尔丹派人假意求和,福全就准了,噶尔丹便跑了。
而到噶尔丹跑了的时候,科尔沁和盛京的兵因为路途遥远,还未到达预定会和地点,根本没有参加战斗。
无论从过程还是结果,大清都损失惨重。但康熙也只能捏着鼻子说“大胜”。
这一世还好,盛京的兵和科尔沁的兵提前出发,又给他们选了个离他们比较近的地方伏击,他们已经到地点,可以参战。
胤礽想起康熙当时心里的憋屈,不由扶额。
他再次怀疑,第一世的汗阿玛记了他二十年,根本不是记他什么面无忧色,而是一想起他,就想起了第一次征讨噶尔丹的屈辱。他当年完完全全被迁怒了。
“盛京的兵经常和罗斯国打仗,战斗力还在。科尔沁的兵能打吗?”胤禔跨坐在椅子上,看着地图愁眉苦脸,“我信不过那群蒙古八旗。”
胤禔可是记得,以前蒙古勇士们在他手底下是如何不堪一击。
胤礽道:“他们担任的是伏击逃兵的任务。以逸待劳,又是追击残兵,士气和状态都强于噶尔丹的兵,就算留不住噶尔丹,也能尽可能的消灭噶尔丹的兵。”
胤礽的语调逐渐冷酷:“他们要跑,大哥你就提前跑。”
胤禔挑眉:“我跑哪去?”
胤礽点了点博尔塔拉河:“这里。”
胤禔失笑:“这也跑得太远了。”
胤礽道:“康亲王杰书已经在归化城等着了。大哥可与杰书汇合。”
历史上康亲王杰书也驻扎在归化城,即后世呼和浩特。
当时康熙信心十足,以为一定能合围成功,逼迫噶尔丹西逃。结果结局……
杰书被坑得厉害,成为一支孤军。若不是噶尔丹是北逃而不是西逃,撤退路上又遇到瘟疫,杰书这一支孤军肯定会被噶尔丹吞掉。
不过胤礽根据现在准噶尔的局势,罗斯国不会在明面上支持噶尔丹,断定噶尔丹肯定是西逃。那么杰书这一支军队,就能真正发挥拦截的作用。
“理藩院尚书阿尔尼所领轻装部队已经侦察到了策妄阿拉布坦所领部队动向。大哥不需要全歼他们,只要能与策妄阿拉布坦交战,我们的战略任务就完成了。”
阿尔尼就是原本历史上在□□会河之战中被噶尔丹大败的清军将领。
他也是被拖拖拉拉的八旗军队坑了。说好的合围,他与噶尔丹交战了,八旗部队才刚出发。
其实阿尔尼所领的轻装队伍中,有两千人的精锐侦察兵,是蒙古八旗中最擅长长度跋涉打探情报的勇士。他们的战斗力比满洲八旗普通士兵强。
现在胤礽物尽其用,让阿尔尼避战,尽力发挥侦察兵的作用。
胤禔摸了摸下巴多日未刮的胡茬:“只要和策那啥交战,就能证明准噶尔分列的两部首领都与大清作乱。大清进军准噶尔便师出有名了。”
胤礽道:“不仅如此。策妄阿拉布坦虽有几万部众,但能作战的人不超过五千。以大哥的实力,肯定能斩获至少百人首级。他损失惨重后,就会知道大清不好惹,不会再与噶尔丹联合起来攻打大清。策妄阿拉布坦是个能屈能伸,且城府极深的人。他一定会再次与大清为敌,所以这一次反而不一定与大清为敌。”
胤禔嗤笑:“因为他还没有统一准噶尔。等噶尔丹死了,他统一了准噶尔,就回来骚扰大清了。你想假意求和,其实是稳住他之后,攻打准噶尔?”
胤礽点头:“不仅攻打,我要覆灭整个准噶尔部族。”
听着胤礽冷酷的话,胤禔拍了拍胤礽的肩膀:“覆灭准噶尔部族的事我来下命令,我来做。”
对于蒙古部族而言,必须把他们贵族血脉完全杀掉,把妇孺全部遣散到各地,才能完全断绝他们东山再起。
这是很血腥残酷的事。胤禔不想让胤礽为难。
胤礽拍了拍胤禔放在他肩膀上的手,道:“我怎么能老让大哥你出风头?偶尔我也想有一个灭国之功。”
胤禔见胤礽主意已定,叹气道:“成。你做什么哥都支持你。但你不要勉强自己。”
胤礽点头。
身为大清太子,有些残忍的事,他必须做。
在现代中,两国交战不伤平民、不杀俘虏。但在封建时代的战争不可能。
为了把准噶尔完全纳入版图,两个准噶尔汗的部族,有的会被打散送给其他部族,有的会成为消耗品,就像是秦始皇派六国百姓修长城一样。
就是疲民,就是想让他们累死。
胤礽闭上眼睛。睁开眼睛后,他轻轻敲了一下桌面:“大哥,让他们来大帐开会。”
胤禔再次拍了拍胤礽的肩膀:“好。”
大帐之中,胤礽已经堆好沙盘,挂起地图,直接下达命令。
有将领想要反驳,说年轻的太子纸上谈兵。
但直亲王手按在刀上,谁露出不满的神色,就用眼神在对方脖子山比划,他们只好暂时住嘴。
待太子说得越来越详细时,他们脸上的惊骇之色越来越浓厚。
太子已经说到千里、几千里之外的布置,而且听太子所言,这些布置已经安排妥当,就等着噶尔丹西逃。
常宁道:“太子,你确定?”
胤礽摆了摆手,他身后一个蒙古八旗的士兵上前:“阿尔尼的兵。你向众王众将领讲述你获得的情报。”
待汇报完之后,胤礽又叫来杰书的兵、科尔沁的兵、盛京的兵。
“有什么惊讶?你们中也有跟随过太子和本王出访欧罗巴之人。太子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本事,你们第一次见到?”胤禔不悦道,“不要用你们浅薄的见识来揣度太子的本事。皇父把军队指挥权交给了太子,你们只需要听令便是。”
常宁率先道:“是。臣听令。太子殿下请下令!”
福全也道:“论打仗,我不行,太子您说怎么打,臣就怎么打。”
太子的两位叔王公开表态支持太子,其他人分量不够,也只能听令。
令人惊讶的是,中路军的将领,比如有“百胜将军”之称的董鄂·费扬古也点头如捣蒜,似乎对太子信任极了。
有人私下偷偷问费扬古:“你又没跟随太子出海过,你知道太子厉害?”
费扬古白了对方一眼,道:“太子在东北预料到了罗斯国的突袭,屯田蚕食罗斯国的领地就是太子下的命令;让军队驻扎在□□会河等待噶尔丹,也是太子下的命令。”
那人惊讶极了:“太子真的有运筹帷幄的本事?”
费扬古道:“太子在朝中不是做出了更多令人惊讶的事吗?一个运筹帷幄算什么?”
那人仔细想想,好像也是。
连太子带大的小阿哥们,都各个鬼精鬼精,好像是官场里的老油子。
费扬古道:“听太子的,准没错。”
他就算不听太子的,也要听直亲王的。
和直亲王合力打的这几场仗,让费扬古感叹后浪快被拍死在沙滩上了。
直亲王的勇猛先不说,战斗直觉是真的强悍,几乎不需要思考,就能本能选择最适合的作战。
连直亲王都对太子赞不绝口,费扬古还有什么好考虑的?
总之,即使他单独出战也绝对是名将,但当咸鱼躺平求大佬带真香。
胤礽陆续将命令传下,唯独漏了对直亲王的命令。
但大家看见突然不见踪影的直亲王,就知道直亲王有隐秘任务在身。
中路军现在归费扬古所管。费扬古刚想当咸鱼,就挑大梁了,分外无奈。
其他部队也在胤礽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进入作战状态。
胤礽本就对他们没多少信心,他们只需要把炮火运用好,尽可能的杀伤噶尔丹的有生力量,将噶尔丹逼退就成。
现在清军武器远胜于噶尔丹,若是连逼退都做不到,胤礽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在噶尔丹收起免战牌的时候,胤礽看到了熟悉的骆驼城,松了一口气。
噶尔丹果然还是如历史中一样,选择了骆驼城战术。
骆驼城战术就是让绑了腿的骆驼围成一圈,噶尔丹的士兵在骆驼城中可守可供,将两军对垒变成了一方阵地战,取得地形优势。
就算这些骆驼被打死了,那些死掉的肉山,也能极大程度的缓解火铳和炮弹的威力。
但这是基于以前的老旧火器。
胤礽站在高高的山梁上,看到骆驼城之后,对福全道:“裕亲王,猛火油准备妥当了吗?”
福全眼露佩服:“猛火油罐子和投石机都已经准备妥当。”
这奇奇怪怪的战术他闻所未闻,太子居然也已经提前猜到了。
胤礽道:“八旗士兵战斗力不如噶尔丹,肉搏冲杀会陷入劣势。传孤的命令,只与噶尔丹对射,没孤的命令,不准出击。”
福全领命退下。
胤礽道:“恭亲王。”
常宁眼睛发光:“臣在!臣要做什么?!”
胤礽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你领一支队伍,前往喀尔喀……等等,你会看地图吗?会看指南针吗?不会又迷路吧?”
胤礽几连反问,听得常宁尴尬无比:“这……迷路的不是臣领的那只队伍啊!太子殿下相信臣。”
胤礽犹豫了一下,道:“好吧,孤相信你一次。去地图上这个地点,青壮都杀了,妇孺你可以自己留着,也可以送给其他人,孤不管,财物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