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冰看了看她,很想冷嘲热讽一句“别人也都没有你这般娇生惯养生活十几年,你为什么就走得”,又顾及莫北在旁,只是收敛
眼神淡淡地笑了笑。
睡觉前韩菁为远足打包,莫北敲门进来,很温柔地笑:“东西收拾好了?”
“没什么要带的,老师说要轻车简从。”小公主说得很认真,指了指柜子上的书包,“还有食物和水明天早晨要去学校领。”
莫北扫了扫绣着“菁”字的天蓝色书包,说:“记得穿棉袜。”
见韩菁乖巧点头,摸了摸她的脸颊,又说:“你打算穿哪件衣服呢?明天很热,我刚刚查了查,要三十度呢。”
“学校要求明天统一穿校服的。”
“鞋子呢?”
“前两天刚送到的那双远足鞋子。”
莫北点点头,又说:“什么不带都可以,记得要带手机。不舒服的时候要给我打电话。”
“手帕带了吗?”
“要涂防晒霜。”
“不要逞强,收容车没什么大不了。”
“路上节省体力,不要说笑,走路要匀速。”
“要多喝水。累得吃不下东西也要吃,否则没力气。学校的水能喝惯吗?要不要在家里拿一些?”
“……”
莫北越说越多,韩菁的眼神渐渐诡异。直到莫北也觉察到有点儿异常,终于停下,韩菁的眼睛弯起来,踮起脚抱住他的脖子,笑
眯眯地瞧着他:“好啰嗦的小叔叔。你是不是对我明天去远足特别特别不放心啊?”
莫北掐住她的腰,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亲:“有点儿。”
韩菁蹭下拖鞋,两只莹润洁白的脚蹬在莫北的拖鞋上,她个小人轻,又被莫北半提着,即便是这样的姿势莫北也不会觉得有多重
。
两人都刚刚洗完澡,沐浴露的香气淡淡地萦绕四周。莫北很配合她,稍稍弯下腰,还低了头,韩菁可以看清楚他一根根长长的弯
弯的眼睫毛,微微笑就会十分煽情的眼睫毛。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近距离又长时间地观察,韩菁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拨弄,又张开手掌去遮。莫北的睫毛在她的手心轻轻地拂过
,一下一下,就像是温柔的湖水碧波荡漾。
韩菁松开手,嘴唇弯成一个十分愉悦的弧度,侧脸凑近他,右眼一眨:“老师和校长还有两辆救护车都跟着,只是去远足,又不
是去拼命,你放心吧。”
莫北展开一个笑容,两根手指捏起她的脸颊,使劲揉了揉:“哟。我家菁菁什么时候知道安慰人了?”
“你的意思就是在说我以前刁蛮任性不懂事,只懂得制造麻烦不懂得处理问题是不是?”
“不敢。菁菁在长辈那里比我还要吃得开。”莫北抿唇笑,贴近她的额头,“只不过如今在我面前好像变得越来越懂事了。”
“那是好事还是坏事?”
莫北摸了摸她的头,还是温柔如水的笑容:“女大十八变,很正常。变成哪样都是我的菁菁。”
即使韩菁对第二天的远足做了百分之二百的预防以及百分之二百的夸大想象,但她从小经受的苦头太少,所以当她亲身实践了六
分之一路程时,还是发现自己远远低估了这次远足的痛苦。
天气燥热,又背了四瓶水和面包,又一直在小跑,过了没一小时她就已经出现耳鸣。很想给莫北打电话,指尖摸到手机又忍住。
韩菁本来在班级队伍前排,中途休息再走的时候就开始慢慢溜后,一直到女生的末尾。很快吴波赶了上来,挨在她身旁,笑着说
:“韩菁,背书包很累吧?我帮你拎会儿吧。”
韩菁快走了几步,把他的表情甩在身后,声音冷淡:“不了,谢谢。”
明华学校是贵族学校,就读的学生基本都是被从小呵护长大,到目的地的路程还没走到一半就已经有好几人晕倒,其中还包括两
个男生。韩菁也头晕目眩,只觉得小半天里流的汗水几乎是她以往一年的量。
距离目的地还有五公里的路程,韩菁咬着牙一小步一小步地挪,但也渐渐地开始感觉虚脱。她已经走在队伍最后面,呼吸在她自
己听起来十分短促沉重,肩膀深深垮下去,校服系在腰上,淡色的衬衫有泥痕,手里的帕子已经拧干了一次又一次。从小到大都没有
这样狼狈过。
忽然肩膀一轻,书包被人托起来,然后就是一个很冷淡的声音,清凉如水:“书包给我。”
韩菁扭头看,沈炎已经把她的书包拎了过去,并且先声夺人,全方位的解释把她的话强制压在了喉咙里:“别逞强。你能撑到现
在已经很不错了,班上一半的女生都已经上收容车了。水都被你喝光了,现在书包拎起来也不是很重。我是男生,现在也不是很累,
多帮帮女生是应该的。”
说罢又从自己的书包里掏出一瓶未开封的水递给她:“你嘴唇都干了,这瓶你先将就。”
“……”韩菁看看他也同样干瘪的书包,“你也没水了吧?我还可以撑,这瓶还是你喝吧。”
她没想到沈炎的体力这样好。在烈阳下走了这么久,他却只是出汗多些,身体却依旧挺得笔直。
沈炎瞅了她一眼,微微一笑,没有接:“到了目的地会再发水,我不怎么渴。”
他笑得很自然,韩菁却一下子没能回过神。沈炎的名字里带火,长相也分外好看,然而性格却始终像块冰,那张脸常年都维持着
面无表情的表情,即便两人搭档课代表一年,韩菁却一次也没有见他笑过。今天甚至还是第一次。
她刚想开口说话,沈炎再次打断她:“好了不要说话,节省体力。再加把力,马上就快到了。我跟你一块儿走,走慢点儿,不着
急,没关系。”
“……”韩菁握着水,在头昏脑胀已经累得思考不能的情况下,还是很想在后面提醒他,既然笑的时候十分好看,为什么平时就
不肯多活动一下脸部肌肉呢?
又过了一个小时,中午十二点半终于到达。韩菁再也没精力顾及地面是土是灰还是草,身体晃了晃,颓废地坐下,几不可闻地溢
出一声叹息。
沈炎笑了笑,把书包递给她:“我去给你拿几瓶水。”
韩菁累得连点头都难做,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珠一转不转地瞧着地面上绿油油的青草。
他们休息的地方在湖边,湖水清澈,很快就有人跑过去洗脸。韩菁靠住树干眯着眼一动不动,不一会儿一个阴影落在她面前,本
以为是沈炎,于是反射性说了声“谢谢”,等抬起头才发现是吴波。
于是韩菁费尽力气凝结出来的一丝笑容很快就收了回去,继续百无聊赖地看草地。
“韩菁,我刚发现早晨发的面包都捂得有些变质了,我还带了些饼干。你的呢?面包也变质了吧?来吃我的吧。”
“不了,谢谢。”韩菁不得不再次对他重复这句她自己都快说腻了的话,“我自己有带营养饼干。”
小叔叔就是小叔叔,昨晚听说学校发的是面包,便坚定地要她把家中的营养饼干带上。韩菁虽然照做,却还是觉得没有必要,如
今听吴波说完才不禁要佩服他。
好不容易打发走吴波,正好沈炎拎着四瓶矿泉水走回来。把两瓶水塞给她,又说:“湖边水很清凉,要不要去洗一洗?”
韩菁有气无力地点头:“先休息一小下,等会儿会去。”
沈炎看了看她,把矿泉水的瓶盖拧开:“拿这个洗洗脸和手好了。”
虽然韩菁铺张浪费起来毫不含糊,但那都是在莫北的默许和纵容下。在学校里她一直都是恪守学校守则的乖宝宝好学生。如今就
这样在不远处老师的眼皮底下做这种事,沈炎理直气壮坦荡从容,她却不行。
她微微睁大眼睛看着他,沈炎又说:“开都开了,不用更是浪费。老师发现就说是用空水瓶从湖边打来的水。”
她本来还在水的诱惑中犹豫,沈炎一句话更增加了她向挥霍水资源倾斜的砝码,咬着唇内心挣扎了十秒钟,终于还是伸出了手。
洗干净脸和手后,韩菁的微弱洁癖又发作,于是还洗了手臂和脖子,并且用另一块崭新的手帕慢慢擦干净。
于是沈炎拿过来的四瓶水都被她以这种方式用光了。
韩菁慢慢恢复了体力,想起十岁的时候莫北带着她一起去爬山。因为中途不小心扭伤了脚,又一时找不到山轿,于是从半山腰到
近山顶的部分都是莫北背着她慢慢走上去的。
那次爬山对于两个人来说绝对都算是糟糕的回忆。两人的步子汇合成一个,就算韩菁个头再小重量再轻,但是山路陡峭,莫北托
着她,在最后阶段呼吸也不觉变得粗重。
那时候韩菁的肩头还披着莫北的外套,尽管她不小心回头看时会觉得脚后的路太陡太高而心惊胆战,但围绕在她周遭的都是她熟
悉的味道,她没有感到丝毫的害怕抑或畏惧。
“韩菁,”她还在神游中,沈炎蓦地出了声,“等再开学回来,你可能得再找个英语课代表了。”
“为什么?”
沈炎的语气很平静;“我过两天会参加高考,能考上的话就不再回学校了。临走前跟你说一声。”
“……”
韩菁还在消化他的这句话,他又掏出手机来,摁了几个按键,反手给她看:“这个是你的手机号没错吧?”
韩菁呆呆点头,不确定地再次求证:“就这样走了吗?”
“问题不大的话,应该是的。”沈炎冲她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有着这个年纪的男生不常见的沉稳与斯文,“希望以后能常联系
。”
(三)
尽管满身都是臭汗的味道,尽管衣服都已经变了颜色,尽管脚底生疼双腿僵硬,尽管回来时最后五公里的路程都是由沈炎半拖半
扶着回来的,但韩菁到底还是兑现了自己的诺言,她终于还是徒步走回来了。
踉踉跄跄奔到教室,坐在自己位置上的时候,韩菁几乎都要佩服自己了。她从小从没吃过苦头,以车代步是天经地义的事,如今
竟然在一天里走完了四十公里。这对她来说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个壮举。
校服已经脏得看不出具体模样,白皙的皮肤被路边飞扬的沙尘蒙了灰灰一层,只有眼珠依旧是黑白分明。韩菁在教学楼的盥洗室
胡乱洗了把脸,把书包里水食物手帕等等一股脑扔进垃圾桶,拎着一个空瘪的书包往门口走。
她低着头慢悠悠地走,刚刚到校门口就被人拽到了怀里。对方的力道大得很,又穿着浅色的衬衣和卡其色的亚麻裤,几乎是一瞬
间,布料就全部被她皱巴巴脏兮兮的衣服染成了乌云颜色。
一见到莫北,韩菁要比其他时候娇气十倍。眼睛里立刻就蓄满了泪水,轻轻一眨就流下来两串,抓住莫北的胳膊撒娇加抱怨:“
脚底磨了好多泡,好疼。”
莫北低敛着眉眼,弯下腰用手指把她的脸颊上的泪水抹去,蹭到一颗小小的不起眼的沙粒,韩菁的泪水掉得更凶猛了:“疼啊!
”
“我的错我的错,都是我不对。”莫北蹙着眉尖仔细检查,有一小块微红浮上了面颊。他轻轻叹了口气,眉尖良久都没有舒展开
,“我们回家叫医生好好检查下。”
韩菁的皮肤娇嫩,小小的淤青也显得触目惊心。在车里她给他看手臂上被树皮蹭伤的淤青,看得莫北都不知怎么安慰才好。回到
家,莫北蹲在沙发边给她脱鞋子,韩菁向后缩了缩:“我自己来。”
她一副自我嫌弃的表情:“好脏的。”
莫北好笑看她一眼,还是捉住她的小腿,把鞋带解开。
韩菁走了一天,脚已经发肿,莫北动作极缓慢地把鞋子脱下来,露出了两只已经辨不清原来颜色的袜子。
韩菁的脚踝被路边的草枝扎破,血干涸后粘连在袜子上,轻轻一动韩菁就“啊”了出来,两眼汪汪地又要掉泪珠。
不过终究还是没有掉下来,因为她透过饱胀的泪水看到了韩冰隐约的身影,于是泪水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这么短的时间里莫北已经动作极轻柔地又把她的袜子脱了下来。握住她已经发肿的双脚,单膝跪在柔软的地毯上,歪着头十分仔
细地查看她脚掌的水泡。
果然是一个连着一个,半透明近乎一元硬币大小。韩菁把脚收了收,反倒被莫北握得更紧。
他不敢贸然去碰,蹙着眉毛又看了一会儿,良久没有动,随后才抬起头,拍拍她的脚背,轻声安抚:“乖,先去泡个澡,等会儿
要把这些水泡挑破。”
韩菁的眼睛里冒出一点请求:“不挑可不可以?”
莫北语气更加柔软:“不挑破会发炎的。我保证我的技术很好,一点儿不会疼。”
韩菁在浴缸里待了两个小时,让女佣帮忙,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洗刷了两遍。她现在回想起来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中午那样脏的
草地,甚至因为昨天下了雨还有些微湿,她当时竟然也肯坐下去。她究竟是怎么忍下来的?
她又累又困,如果不是女佣拖住她,几乎就要闭着眼睛滑进充满泡泡的浴缸里。
女佣一边给她按摩头皮,一边细声说:“菁菁,你今天远足没给莫先生打电话,莫先生一整天都担心得不得了。”
“打了电话我就泄气了,肯定走不完全程的。”
女佣笑:“走不完也没关系呀。女孩子没必要这么虐待自己嘛。”
韩菁脑袋里又浮现出了韩冰的那张脸庞,顿时眉毛皱起来,快速说:“就是要走完。”然后缩起身体慢慢下沉,一直沉到水面之
下,只浮出来几个泡泡。
韩菁两只脚各磨出五个水泡,泡澡时被水一补充,鼓鼓涨涨得变成了一个个透明的圆形小水垫。她站在二楼,见家庭医生已经被
莫北召过来待命,手头还捏着亮闪闪的细针,锋锐的光芒一闪而逝,顿时就产生了畏缩心理。
莫北首先看到她,对她很温柔地笑:“来。”
韩菁磨磨蹭蹭,一直蹭到莫北身边,搂住他的脖子,顺势坐到他腿上,低声咬耳朵:“太小题大作了吧?挑个水泡干嘛还要他来
。”
莫北眼角微微一挑,笑:“顺便看看还有哪里不舒服。挑完水泡再做一次精油按摩,否则明天你会腰酸背疼到起不来床的。”
韩菁还是勉勉强强的表情,离开莫北怀抱半分又缩回来,拗着脖子再次讨价还价:“不想让他挑。”
这句话韩菁说得轻,但还是被家庭医生听到。咳嗽了一声,把针放下,说:“小小姐,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韩菁搂住莫北的脖子不放手,简单一句话:“我就是觉得累。”
“这个多注意休息就可以了。还有吗?”
“还很困。”
“……”这次家庭医生连话都不说了。
莫北笑着缓和气氛:“菁菁的脚踝被草枝刺伤了,你看一下。”
韩菁的脚缩了缩,缩到莫北的脚踝后面藏住不动,死活不肯探出来:“没什么关系。刚刚泡澡的时候就已经没事了。”
今晚医术权威无用武之地,家庭医生深深吸了一口气,提起医药箱很快就离开了。
偌大的客厅里除开女佣,只剩下她和莫北两个人。莫北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闻到一股不小的火药味儿,你对医生意见很大啊
?”
韩菁面无表情:“谁叫我上次发烧,他非要强制钳住我胳膊给我扎针!当真以为我烧到四十度就真没知觉了么?”
“你自己毛病多,还要赖到尽职尽责的医生身上么?”
韩菁一扬下巴,格外气焰嚣张:“我就是耍赖,怎么样?”
“不怎么样。”莫北低下头,“给我看看脚。看吧,不管大事还是小事,反正最后你所有的事还是都要摊在我的头上。”
韩菁的眼睛闪了闪,气焰像是被戳破了气球,一下子就空了:“我成了你的包袱了吗?”
莫北把手贴在她的额头上试了试,很是担忧地瞧着她:“今天累傻了么?怎么净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
韩菁向后靠在管家怀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莫北手里的针。莫北半跪在沙发边,握住她的脚踝放在膝盖上,手指动一动,韩菁
的脚就在他的手里颤一颤。针尖儿靠近几分,她的小腿就往后缩几分。
莫北一直对准不了,最终叹了口气,停下手,说:“把眼睛闭起来。你一直动个不停,我都快被你搞得紧张了。”
韩菁抓住背后管家的胳膊,咬了咬嘴唇,第一百零一次问:“真的真的不会疼?”
莫北第一百零一次回答:“不会。”又转头吩咐女佣,“把灯再靠近些。”
事实证明,莫北从来没有骗过她。他的动作极小心,针尖从侧面穿过去,里面的液体慢慢流出来,被擦干净。韩菁闭着眼如临大
敌,半天却一点感觉都没有,慢慢睁开眼,发现莫北已经搞定两个了。
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瞧着他,依旧有些紧张。莫北抽空瞥了她一眼,慢悠悠地说:“菁菁,猜个脑筋急转弯。”
“……什么?”
“麒麟到了北极会变成什么?”
“……”
“冰淇淋。”
“……”
“继续。蝴蝶,蚂蚁,蜘蛛,蜈蚣,他们一起工作,最后哪一个没有领到酬劳?”
“……”
“蜈蚣。因为无功不受禄。”
“……”
“狼来了,猜个水果。”
韩菁举手回答:“这个我知道。杨桃(羊逃)。”
“正确。乖,脚不要动。”莫北笑笑,“睡美人最怕得什么病?”
“……”
“失眠。”
“……”
“小明和妈妈买了8只苹果,妈妈让他把这些苹果装进5个口袋中,每个口袋里都是双数,你能做到吗?”
“……”
“每个口袋各装两只苹果,最后把四个口袋都装进第五个口袋里。”
“……”
“空中飞人。打一字。”
“……”
“是‘会’。”莫北把最后一张创可贴的边角贴平,看了看,微微一笑,手指弹了弹她的脚背,“好了。最后一道题,什么蛋会
坐会走还会说话?”
“……”韩菁本来打算习惯性继续放弃,却瞥到了莫北略略促狭的眼神。脑筋又转了转,灵光一闪就明白过来,挣脱管家,拽过
一个柔软抱枕直接飞过去,“你才是笨蛋!”
远足之后是暑假。韩菁在家休养了一周,衣食住行比平时更加备受呵护,甚至头一天晚上挑完水泡后,都是被莫北上下楼抱着“
行走”的。
脚伤好了以后,韩菁很不清宁,把暑期作业扔到一边,揪住莫北的袖子几乎寸步不离。
她今年暑假粘着莫北的程度比往年更甚,对他进行三百六十度密集包抄,几乎是滴水不漏。莫北去公司,她跟着;他和高管开会
,她撑着腮帮在办公室观看同步直播;甚至连他去夜总会那种地方应酬或者消遣,韩菁都要试图去跟一跟。
活脱脱就是二十四小时监控器,还是拥有人工智能兼永久记忆的那种。几天下来,不光是韩冰气红了眼,连纵容她到无法无天的
莫北也快要吃不消。
他摸摸她的头:“你最近是怎么了?”
韩菁的表情很无辜:“什么怎么了?”
莫北对着那双眼睛实在不忍指责,想了想说,“你的暑期作业写完了么?”
“当然是没有写。”韩菁理直气壮,并且反问他,“以前的时候你写过么?”
“……”莫北别过脸清咳一声,“那好,不提这个了。你最近好像对公司管理很感兴趣?”
“对呀。可以了解许多学校学不到的事。”韩菁乖巧点头,“还可以顺便帮你视察一下你主持会议的时候底下的人都在干嘛。”
“视察的结果呢?”
“发现你开会的时候跟平常不大一样。不说话,还严肃得不得了。”韩菁搂住莫北的脖子,“去夜总会又是另外一个面孔。笑得
很……”韩菁仔细搜索脑海中合适的词汇,“矜持,而且表现得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这才是相对全面的莫北。对他人不只是温柔,不只是纵容,更多的是挑剔和苛刻。处理事情的时候泾渭分明,头脑冷静并且过于
冷静,基本不受感情束缚,任性起来也更加自由自在,称得上随心所欲。
这短短几天的时间观察到的莫北,比她平时十几年来得到的信息还要丰富。
莫北轻叹了口气,神情很复杂,只是揉了揉她的头发,没有说话。
但韩菁没有从他的眼睛里找到排斥或者怒意,所以小心地又向前蹭了蹭,一直蹭到紧紧挨住他的脖子,细声细气地说:“还有一
件事……小叔叔,我想这个暑假实习。”
“嗯?实习什么?”
“想要来公司实习,锻炼一下。什么都可以。”
莫北怔了一下,随即笑开,再度使劲揉她的头,还使劲揪她的脸颊:“宝贝,你还太小了吧。”
韩菁拧着眉嚷嚷:“我已经十八了!十,八!成年了好吗!你不要老是揉我的头发,我的个子都快被揉得不长了!”
莫北忍住笑,很想再次揉她的脑袋,但见到小公主的怒容,还是收了手:“一切都还在长个子的人都还是孩子。公司想来随时来
就好了,干嘛非要弄个实习的名头。”
“这两个不一样……”韩菁嘟囔,没有让莫北听到,脑筋快捷地转了转,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伯父说你十六岁的时候都已经给
外国人去做翻译赚外快了,我为什么不行?”
莫北上学早跳级多,英语和法语的成绩都相当好。据莫伯父说,当年莫北很想去钻井石油平台上体验一番,正巧碰上要派遣一支
小组前去例行检查,其中有两位外国检查员因为不懂中文需要翻译,莫北凭借一张漂亮的脸蛋和礼貌的举止先是赢得了外国友人的好
感,又凭借流利的英文发音和准确的词汇成功击败,或者更精确地说,应该是挤走了其中一位本已选好的翻译员,接着半天之内就签
了合同,成功登上了石油钻井平台。
长大的韩菁比小时候要难对付得多。莫北揉了揉眉尖:“……好吧。那你想怎么样呢?”
韩菁目的得逞,很快眉开眼笑:“就是想长长见识呀。随便哪个方面都可以。你把我安排在楼下随便哪层,跟你没交集就打扰不
到你了。”
“你还是跟在我身边比较好。”莫北又想去揉韩菁那一头浓密漂亮就像洋娃娃一般的卷发,还没有伸出手指又忍住,“不懂的地
方问我,想知道什么也问我。合同就不必签了,薪水按日结算,OK?”
韩菁高兴之余,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手指压在嘴唇上,有点儿思索:“怎么听起来很像你在给我打工呢。”
莫北无可奈何地望了望天花板:“……本来就是。”
周五三人小聚,莫北和韩菁下午去江南的公司老巢找人。顶层总裁办公室里,莫北和江南说了一大堆听不懂的术语,中间还夹杂
着各种叽里咕噜的外文,韩菁闲极无聊,跑到书架旁检查江南的藏书。
检查的结果是,江南的藏书基本都是摆设,满满一柜子的书基本都是表里如一的新。不像是莫北办公室里的书籍,外表依旧考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