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滚烫,你是心之所往》作者:杨清霖
内容简介:
传闻清淮市郊的钟山山顶有一座存在千年的古庙,里面供奉着一位不知名的神明,所求凡是善念,几经周转总能得以实现。
陆濛濛在去探望姥姥的路上被债主追车,在钟山山脚下出了车祸。弥留之际,她祈求救命,然后见到了那位白衣飒飒的神明。
“请您救救我……” “为什么?” “因为……我还有无论如何都想去见的人。”
孤寂了千年的神明,遇到了春光明媚的少女,次有了活下去的念头。
杨清霖 一个傲娇系岭南姑娘,文学生,偏爱书与奶茶,外冷内热型人格,但永远屈服于温柔。
享受不断感知新事物的过程,将文学视为终身梦想,希望穷尽一生写出有温度有价值的故事。
已出版:《亲爱的少年,久等了》、《银河与他的猫》、《直到遇见你 我只喜欢你》
/ 作者前言 /
动笔写这个故事的时候,我的二十一岁已经接近尾声。
如果把我短暂的二十余年人生比作一次舞台亮相的话,那么我就是个完全没有准备,打着浓重的腮红,仓促地提着裙子就跑上来和大家见面的业余小演员啦。
光束有点使人眩晕哈,但是看到大家眼睛里的温柔和期待,比镁光灯还要亮噢。
接受自己,喜欢自己,真的是一个耗时很长的课题。在创作故事里的陆濛濛时,我一直都在想,她究竟要怎么样在这个故事里长大呢?
她究竟要怎么样才能找到真正的自己,在故事结尾的时候以最好的状态谢幕呢?
陆濛濛其实是随处可见的那种平凡少女,有些笨拙,有些不解风情,没什么长处,最大的优点就是向日葵一样的性格,还有一身没头脑的孤勇。
她站在人生的分岔口,和所有站在那个年纪里的姑娘一样,迷茫无措,找不到方向,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什么,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后来,她找到了答案。
无论人或什么其他物种,都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
也许是惊鸿一瞥的一个笑容,也许是转瞬即逝的一个眼神,又或者只是存在于内心角落里难以磨灭的那一点点不甘心,无论在别人看来多么微不足道,但放在我们眼中,那都是值得倾尽所有守护的珍宝。
我也不例外。我是一个非常不服输的人,对待自己非常苛刻。在“喜欢自己”这门必修课当中,我绝对是那个平时分就不及格的学生,总是害怕自己不够好,总想着自己要再好一点,再优秀一点,这样才对得起自己曾经被寄予的厚望。
但是随着时光流淌,我在人世间,也在一个个与你们分享的故事中长大,慢慢地意识到,其实他人的眼光根本没有那么重要。
我们不是为了成为他人眼中的自己而活的。
真正付出了所有去努力过的人,是没有必要惶惶不可终日的。
我们行走在人世间,每做一件事就犹如押上所有家财的赌徒,没有人能够预知赌局的结果,但我们选择付出所有筹码,并不全是为了那个不可知的结局,而是为了获得无论好与坏都能坦然接受的勇气。
因为最最重要的,是要学会喜欢自己呀。只有当自己成为了光,能够散发光,才能拥有温暖他人的力量,才能拥有守护自己心爱的一切的能力。
我希望我往后能成为这样的人,也希望每一个你都能在我写的故事中收获一点光芒。
我深知没有谁能够得到所有人的认可,但我们都能做到的是不辜负自己,坚守自己心中的光芒,并为此一路奋战下去。
人终会老去,这是遗憾也是幸福,希望在垂暮时回首,我们还都能说出一句“不负少年时”。
我怀着满腔热忱如此期待着。


楔子
传闻京都以北的钟山山顶上有一座凡人修建的神庙,里面供奉着一位不知名的神明,所求凡是善念,几经周转总能得以实现。
欧副官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是自己被委派做这位神明的副官。在此之前,他只是一个专职给各路天神跑腿的小喽啰,每天背着竹编的箱笼在乱飞,受尽风吹雨淋。
欧副官只记得第一次见到这位千年难遇的凡胎神明时,他正一袭玄色衣袍盘坐在神坛之上,侧身托腮,微合着双眸养神,面白如纸。
欧副官头一次见如此清瘦孱弱的神。果然以人身封神,就像妄图以木斗盛装海水,器小量大,难承其重。
“你是?”
欧副官忙伏地叩拜:“我是新来的副官。往后就由我辅佐大人打理神庙的相关事务。”
神明淡淡笑了:“我这儿没什么事可打理的。”
“大人既留守人间,自需要多方接洽。况且神庙坐守清淮大地,疆域辽阔,民众颇多,按规矩当配一名副官。”
神明笑意清浅,仍是那副不温不火的样子,随意问道:“神界给你发俸禄吗?”
欧副官一愣,答:“神界与人界不同。下官以为大人分忧为荣,不求薪俸。”
“既无薪俸,你又为何而侍我呢?”
欧副官伏得更深了:“为天命,大人。”
神明微怔,似是想起什么,但很快恢复正常。
“不必叫大人了。我早前姓萧,你可唤我的名……”
“下官不敢。”
萧姓乃前朝国姓,欧副官深知眼前这位大人前世是何出身,如今又封了正神之位,按哪界的规矩都断没有直呼他名讳的道理。
“你说神界与人界不同,但你这模样可和先皇朝中那些墨守成规的老顽固没甚区别。”神明在神坛中坐正。欧副官瞟见神光散开,神明向他走来,微风开道,步步生莲。
“你既为我的副官,我便交与你一件事。”
“请大人吩咐。”
神明在欧副官手边停住,如影的莲花涟漪般散开,触到欧副官的手肘,他发现是凉的。
欧副官这才发觉神明的声音像结了霜,不是病弱的无力和漠然,而是如死水一般的平静和绝望。
神明说:“请让我寂灭吧,副官。”
惊了半晌才明白他的意思,欧副官抖成了筛子:“神……神是不会死的,大人。”
“我会的。”神明挽起衣袖,让脸色煞白的欧副官看他手腕上蜿蜒缠绕的符咒,“这个诅咒,是我死去的唯一希望。”
萧先生交给欧副官的第一件事,也是唯一一件欧副官完全没有能力完成的事。他起初不能理解萧先生的话,因为在欧副官的认知中,神明是不可能寂灭的,哪怕是违逆天命、身受诅咒,也从未有过因此而死去的神。
但这位神明仍然非常执着于求死。欧副官为此翻遍了神界的古籍,找到寥寥一页关于诅咒的记载。书页上画了一个名唤“开明神印”的解咒符,批注大意是说,解咒之后死去抑或安然无恙的可能是五五开,但解咒人究竟是何人,会于何时何地出现,未曾有只言片语。于是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对神来说,等待不知何时到来的死亡也是惩罚的一部分,不管死亡对他来说意味的是消逝还是解脱。
欧副官多少能明白一点萧先生的心境。按人间的历法来算,萧先生前世遇劫战死时方二十一岁。经历过那样一场山河巨变的浩劫,国土白骨成堆,即便成神也会感到难以抽离。萧先生的病,不在身而在心。所以欧副官事事顺从于他,从不假意打探,从不絮叨说教,只想放手让萧先生去做他想做的事,以求能稍微治愈他的心病。
但欧副官很快发现了萧先生的不寻常。尽管这位神明守礼敬业,认真聆听所有人类的祷告,却没有丝毫怜悯之心,从不直接出手为任何人实现心愿。
“神明太小气了……面对供奉他的人们都这么吝啬自己的神力……”庙里渐渐有仆人在私下里议论。直到有一天,大家目睹神明救济一位流浪至此的老妪。他步步谨慎,却也没能算到一碗续命的热粥会在最后变成索命的毒药。
他们这才明白神明身上的诅咒是多么不祥,一旦他心生恻隐,诅咒便会在使出神力之后生效,使事态往人类所愿的反方向发展。人类将他供上神位,他的神力却偏不能为人类所用,连神界也难以接纳他,诅咒让他无法成为一名真正的神。
欧副官替神明掩埋了那位老妪。那一夜的钟山难得下了漫天大雪,欧副官按照吩咐在庙宇附近设结界时,感觉寒风刮来,又锐又冷,像那位老妪倒下时神明满是悲怆的眼神。
若想守护,首先要做到的,是不伤害。
那往后数百数千年,神庙因为神明的结界,从这世间,更从人们的记忆中逐渐模糊了。时迁俗易,斗转星移,人与神也渐行渐远。而京都以北的钟山仍然是历代兵家的必争之地,但再也没有人能够真正踏上山顶,再也没有人带着虔诚的心,向这位孤独的守护神祈祷。
对那位神来说,时间是没有意义的,活着也不过是睁眼闭眼之间一些无趣琐碎的日常。是看不完的书卷,是下不完的棋盘,是练不完的阵法和看不完的陌生景致。
他也会去瞧瞧人间,望着他守护的大地在瞬息之间更迭变迁,但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叠加。
他常常会想起在钟山之顶受封的那一夜,神界对他的诅咒给出的三句告诫:“一忌恻隐,二忌怜悯,三忌愿其所愿。”
他注定是不能有怜悯之心的神,一如当初只能是空有一腔热血的皇子,注定了目睹悲苦却无能为力。他只能远离众生,活在暗处,等着秋去夏来。
一直到,她的出现。


第一章
“因为,我还有无论如何都想去见的人。”
(1)
人间,盛夏,雨夜。
陆濛濛在人山人海的人才市场折腾了一天都没能得到什么好结果。她不是双一流大学出身,学的还是比较冷门的历史学专业,从进入实习期开始就一直处于“走投无路”的待业状态,俨然成了应届毕业大军里“没背景、没工作、没对象”的“三无”人员之一。今天也照旧无所收获的,出地铁站时还被一个保险推销员缠了许久,唯一的幸运是能在门禁之前回到宿舍。她的室友们早在暑假前就搬走了,只剩她独自留守。
拿着湿漉漉的雨伞打开宿舍门时,迎接陆濛濛的还是出门前一切都乱糟糟的景致。
她累得都没力气抱怨,踢开脚上的高跟鞋,翻出已经死机的手机插上电源。洗好澡出来时,她习惯性地捞起手机查看微信,发现有好几条来自姥姥管床医生的消息,点开一看,另一只手里捧着的泡面碗差点儿倒了。
“突发急症准备抢救,情况不乐观,速来。”上面还有几个未接通的语音电话提示。
不祥的预感兜头罩下来。姥姥的病已经不是近来才有的事了,用管床医生的话来说,从三年前确诊开始,每多过一天都是赚到。陆濛濛有些不自觉地发抖,赶紧收拾好物品冲到宿舍门口,惊觉雨势比刚才回来时更大了。
她穿着雨衣,站在门口仰头看一片漆黑的夜空,祈求般呢喃道:“拜托了,请让雨停下吧。”
话音刚落,原本倾盆而下的大雨霎时收住来势,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点,最后彻底停住。对陆濛濛来说,这样的情况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只是以前她都会慎重地乞求大雨变小雨而非晴朗。因为如果一路上都听着人们议论突然变化的天气,总会让她觉得自己像是制造了什么恐慌,不自觉地感到内疚。但眼下是深夜,没什么路人,她也有急事在前,顾不得那么多了。想罢,她理了理雨衣,一头钻进夜幕中。
姥姥住的医院位于清淮市市郊,一个倚居在钟山脚下的小镇之内。这个点出市区的大巴早已经停运了,陆濛濛当即决定到两站公交车以外的居委小区,去开白萱姐姐早前说送给她用的那辆小电动。
陆濛濛已经很久没来这里。虽说很靠近学校,但这个小区里所有属于他们家的东西早在多年前就被债主们搬去拍卖抵债了,而且就算如此,也没能补上那黑洞一般的债务缺口。她这么多年来,过的是到处躲债主的日子,长这么大收到过最值钱的礼物就是这辆被白萱姐姐淘汰的小电动,还因为大学不许学生骑电动车出入而闲置了许久。
黑夜里摸进小区取车,她因为心里牵挂着姥姥整个人慌慌张张的,根本没心思去留意某些住在小区里的债主,这种情况下就算被逮到她也决不会停下的。幸好一切还算顺利,陆濛濛骑着车经过指向钟山的路牌时,终于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朝四周张望起来。
夜里出市的车不多,水雾笼罩中能看见一辆银色的小面包车疾驰而来,和其他徐徐前进的车子相比,显得莫名突兀。陆濛濛不自觉地多看了一眼,感觉面包车驾驶座上那张脸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时,司机突然急促地按下喇叭,陆濛濛被破空而来的声响吓了一跳,大脑在惊吓中成功搜索到和那张脸相关的记忆——是小区里带头来她家讨债的债主之一!肾上腺素一下飙到了最高,陆濛濛回头正要加速,突然感觉到小电动像是碰到了什么,随即一股极强的推力在一瞬间把她从车垫上撞飞,耳边响起一阵阵忙乱的刹车声。她摔回地面,有一个巨大的黑影叫嚣着从她身体上碾过。
陆濛濛整个人傻了,雨后的白雾越发浓重,她嗅到空气里浓重的血腥味。周围的车子见状纷纷踩下油门如逃难一般驶远,她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撞自己的究竟是辆什么车,整条公路就已经连半辆车都不剩了。
居然没有人打算帮她。陆濛濛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第一个想法是:靠,她没买意外险。早知道就在地铁站那儿买了,这样多少还能留点钱给姥姥治病,还能还上点儿债。
一想起姥姥,她整颗心都揪成一团。呼救声哽在喉间,她说不出话来,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全身的力气和氧气都在呼吸间被抽走,脑海中对死亡的恐惧和不甘不断扩大。她望着黑夜里浓厚的水雾,在心里绝望地呼喊道:“救命啊……人也好,鬼也好,如果有神的话……请救救我吧……”
同一时间的钟山山顶上,欧副官正陪着萧先生在研究新投放在神庙附近的自助售货机,萧先生刚成功买下第一瓶可乐。少女绝望的祷告从山脚下传来,伴随着售货机吞下硬币的声音萦绕在萧先生的耳畔,他想起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祈祷过了。
但他没打算去救人,他想,自己也救不了。
萧先生继续把手里的硬币投进去,还差一块钱,他伸手拿欧副官掌心上的硬币时,余光不经意地瞥到欧副官闪着希冀的眼神。
他愣住了。欧副官露出一个满是期待的微笑,说:“大人,很久没听到过祷告了,您不去看看吗?”
“外面……下着雨呢。”他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
“要不要停雨还不是您说了算吗?您就当出去透透气,顺便温习一下如何和人类打交道吧。不用顾虑下官的,下官就在这儿等您回来。”
这话听在萧先生耳朵里,颇有暗指他多年不务正业的内层含义。仔细想想,他确实快忘记了聆听人类祷告、实现人类心愿究竟是个怎样的流程了,从前还能说是没人可帮,可眼前有个活生生的例子,再视而不见确实说不过去了。
“行吧,那我去看一眼。”反正也不可能真的帮到人。轻飘飘的一句话落下,颀长清瘦的神明走入符阵,瞬间没了身影。
萧先生刚出结界,便发觉雨竟然停了,心下奇怪。他来到山脚下的公路中央,看见那个躺在地上祈祷的人类,是个正直青春年华的娇小姑娘。泥和血混染了她的衣裤,四肢以怪异的方式摆放着,萧先生只需一眼,便看出她伤势严重,想来命不久矣。
“救……救救我……”
既然来都来了,就搭句话吧。萧先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死亡并非什么可怕的事。相反,它可以让你告别这不如意的一生,拥有全新的开始。”
她不知是说不出话,还是无话可说,只呆呆地望着他流泪。萧先生负手立在她身侧,清清冷冷的眼神,丝毫未动恻隐之心。
“对你而言,就此死去,会比继续活着痛苦吗?”他闲聊一般问着,对于生死,他本就不放在眼中。
她忽然有了激烈的反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终于摇了摇头。还以为她是在同意自己的话,不曾想下一句竟然还是求生欲满满的“我不能死”。
“为什么不能?”
她的眼神逐渐涣散,像只奄奄一息的小兽:“因为……我还有……无论如何都想去见的人……”
萧先生倏忽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小虫咬了一口,心中微微一动。他猛然回想起二十多年前的某个雨天里,那个同样倒在地上的少女,回想起数千年前那个正午,他躺在业朝军队成堆的尸骨之中,无力地与空中那轮艳阳相望。
有低沉的钟声划破深夜的沉寂,子时已到。这是从神庙里传出的钟声,每年仅有今夜鸣钟,二十四下,是业朝的国丧之礼。
他恍然想起,到了今夜,正好是一千年了。
萧先生看着正在死去的姑娘,感觉自己再没有办法袖手旁观。陆濛濛最后看见萧先生蹲了下来,抱起她的那双手很凉,像结了霜的冰。意识陷进黑暗之前,听到他略带沙哑的最后一句话:“放心。这丧钟,不是为你而鸣的。”
少女和神明同时消失在公路上,事故的痕迹被尽数抹去。雨再次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2)
像是休息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陆濛濛的意识再次回来时,预想的是自己应当遍体鳞伤地躺在医院里。意料之外地,她首先听到的还是那漠然的男声,清冷如雪水,问:“还没醒?”
另一道更为厚重的男声恭恭敬敬地答:“回大人,还没有。”
那人吐槽:“睡得可真够久的。”
“这位小姐乃肉体凡胎,和大人的不伤之躯绝无可比之处,想要复原自是需要些时间。”
“待她醒了,你就别大人大人地叫了。”
“是,大人。”
气氛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陆濛濛寻思着再这么装睡下去也不妥,在心里默念五个数后猛地睁开眼睛,瞬间被头顶正发着光的白灯刺得双眼酸痛,不得已再次阖上了眼。
那凉飕飕的男声又响了起来:“醒了就走吧,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陆濛濛甚是惶恐地再睁眼,一侧过脸就看到盘坐在蒲团上的英俊男人——黑色短发,锋利的眉骨配上一双细长的瑞凤眼,儒雅与沧桑、阳刚与内秀糅杂,是气质比长相更难忘掉的类型,一身棉麻白衬衫配黑长裤都能穿出华贵尔雅的感觉。他正拿着一本书,眼神很是寡淡地瞥过来。而跪坐在他右后方的那位大叔……一副老实温暾的模样,同样精瘦高挑,但眉眼里透着肃穆和威严,倒更像电视剧里那些皇亲贵胄府中的掌事管家。
好像再这么躺下去……确实很尴尬。陆濛濛下意识地坐起身,僵持了几秒,完全没人理她,气氛越发凝固。她尴尬地挠了挠头,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请问……这……是哪儿啊?”
萧先生低头翻了一页书,他身后的男人回答道:“钟山之顶。”
陆濛濛尝试着用她的常识来理解这四个字,想了几秒钟没能想通,愣头愣脑地反问:“钟山不是一直都是自然保护区吗?什么时候开发了私人住宅区?”
萧先生饶有趣味地捏着书页,从容道:“既然你这么清楚,那自己下山,看来也不成问题。”
“等等……”陆濛濛终于回过神了,先是环顾周围一圈,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古代府邸般奢华的建筑内,楚房帷帐,屏风摆件,处处都雍容雅致。思绪在当前和记忆之间飘了一圈,随后翻开被子一骨碌站了起来:她竟然毫发无损,连衣服都干净如初!
“我的伤呢?”她难以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四肢,又看向一脸淡定的萧先生,“我不是被车撞了吗?”
萧先生微微皱眉,半晌后才答:“我救了你。”
“我去……你是神医吗?”
“神医?”他玩味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嘴角勾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你若不记得,也是好事。权当是受了点小伤,遇到了路过的好心人吧。”
陆濛濛立马否认:“不,我记得的!我记得我要去看姥姥,出门时下雨,我还让雨停下了……然后被车撞飞,但没人救我,我就在心里想,如果有神的话……然后你就……”
她越说越意识到一切非比寻常,瞪大眼睛看着眼前清瘦寡淡的男人,失声问道:“你……你难道是……”
神?她怎么敢就这么说出一个完全推翻她原本世界观的名词?!
而萧先生准确地抓住了他认为的重点,皱着眉问:“你让雨停下的?”
陆濛濛还瞪着眼睛,满脑子都在想眼前这位先生到底是不是真的神,关于他的问话,自然是下意识地诚实承认:“嗯……”虽然这种奇怪的能力除了白萱姐姐之外,她从没和任何人提起过,但他是神的话,就没有瞒着他的必要吧。
不想萧先生根本不信,冷然道:“只有我才能让雨停下。”
陆濛濛干笑了一声,挣扎着补了一句:“我也可以……如果不是台风或者什么天灾的话。”
萧先生用余光瞥了她一眼,没再言语,只当她是在说胡话。
陆濛濛直觉这位先生不是坏人,思绪半晌,大着胆子坐到先生对面去,小心翼翼地问道:“您……真的是神吗?”
一旁的管家大叔及时出声答道:“准确地说,萧先生是清淮大地的守护神。”
陆濛濛再次陷入极度的震惊之中。昏迷前的疼痛真实得仿佛历历在目,不医而愈的事情也真实地发生在自己身上,除了眼前人真的就是神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理由能够解释?
清淮大地的守护神……她默念了一遍,自己对神的认识还停留在小时候每个暑假都看的《西游记》里,没经大脑就甩出一句:“是类似于……土地公公的那种吗?”
萧先生的脸色变了变,手中的书突然合了起来,惊得陆濛濛差点蹦起来,她赶紧道:“不是不是,我开玩笑的!您可比电视剧里的那些土地公公好看多了!”
也可怕多了……
“小姑娘,萧先生可是用仅剩的两个朱雀神符之一救了你的命。这份恩情莫不说回报,你也该谨记于心。”管家大叔依然不卑不亢地跪坐在那里,说起话来有种令人折服的庄严感。
这话在理,陆濛濛自然听进去了。她收好情绪,学着管家大叔的样子恭恭敬敬地朝萧先生半鞠躬道:“谢谢您。我这人虽然不大聪明,但还是明白有恩必报的道理的。先生这次的恩情,我记在心里了,往后有机会的话,一定全力报答。”
萧先生没什么反应,淡淡的,却又不是冷漠,就是一种说不出的距离感。他漫不经心地开口:“报?你连命都是我救的,又有什么可报答给我的呢?”
陆濛濛也不恼,只眯着眼睛微笑,两颊的酒窝深陷,正儿八经地和他讲起道理来:“先生此言差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还轮流转呢,说不定哪天您就需要我这小跳蚤了呢?”
萧先生仍然淡淡地勾着嘴角,这小丫头嘴皮子倒是挺利索啊。
“怕就怕,你活不到轮流转的那天了。”
陆濛濛脸上的笑再次僵住:“什么意思啊?”
萧先生不答,侧脸戏谑地看向身后的人。陆濛濛没看到他开口,却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他的声音。他说:“欧副官,您的主场了。”
欧副官瞬间红了脸,但也没动嘴,陆濛濛却听到了他的声音,充满了羞愧和难为情:“大人,您折煞我了。”
她疑惑不已:“你们……是会腹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