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的血色急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病态的苍白,她想说对不起,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呢?这是世界上最苍白无力的辩解。
老爷子重重的叹息声钻入了她的心底。
此后的每个夜晚,尹言都会守在重症病房的门外。
直到某一天清晨,有人突然发现,医院里再也没有尹言的身影,她从沈氏集团辞职,整个福兰市再也没有了她的踪迹。
自走廊到医院的大门这一段路,尹言走了很久很久。
她在大门口不敢回头看,视线里都是街道的车水马龙,眼睛酸胀又苦涩。
“嘀——”
有汽车喇叭声在旁边响起。
尹言下意识看去,车窗摇下来,露出常思不高兴的脸。
常思冷冷地说道:“上车!”
医院附近的咖啡厅。
与穿着简单的服装,随意的坐姿的尹言不同,常思很讲究坐姿,名牌的手包放在旁边,妆容精致,脸上却没有半分笑容。
尹言看着眼前透明的玻璃水杯发呆。
“其实我挺羡慕你的。”常思突然说道。
尹言回神,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不想听你的长篇大论要我离开沈时煜,说我是害人精之类的话。如果你今天是来指责我,我更不想听。”
这些天她已经懊悔自责了无数次,也已经麻木了。
常思愣了愣,没想到尹言会如此直接,原本准备好的长篇大论一下子被忘却在脑后。
常思愤恨地瞪了瞪尹言,便单刀直入地问:“所以呢,你的决定?”
她的决定?
尹言恍惚,心中泛起丝丝缕缕的疼,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常思见她不语,秀目圆瞪:“你这个小地方来的人心里没点数吗?我早就提醒过你,时煜哥哥的身边都是顶级的专业保镖,他为了你,明知道危险没有解除却从不带保镖在身边,反而带着你这个坑货……万一,他要是有个万一,你让沈氏集团怎么办?你叫沈爷爷怎么活下去?”
“你说完了吗?我可以走了吧?”尹言面无表情地起身,漠然地瞥了一眼愤怒的常思,便离开了咖啡厅。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阴沉沉的,整座城市就像蒙了层黄沙,朦胧得不真切。
尹言呼了一口气,心里都是沙尘的味道。
她拿出手机,拨了钟傲天的号码。电话接通后,她说道:“我们什么时候走?我希望今天或者明天。”
她说完就将手机放回口袋里,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任泪水从指缝间拼命滑落。


第十一章 沈掌门,余生请多多指教!
沈时煜在得知尹言辞职并且离开福兰市后,神情僵了僵,脸色发白,但仅仅只有一瞬间,很快就恢复如常,神色冷淡。
他回到公司不过两天时间,就全身心地投入了工作中。
只是没人知道,他出电梯门的时候习惯性地去看尹言曾经坐的办公桌,会习惯性地漫不经心地走过茶水间去听有没有她咋咋呼呼的声音,会习惯性地去顶层休息室看一看再下来……
休息室里,尹言的东西本来就少,现如今早已空荡荡的,连空气中都没有了她的气息。
已经过了一个月了。
尽管沈时煜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工作上,并强迫自己不去想,他心里却总透着一股烦躁,无法纾解。
安静的办公室里,他向后靠在椅子上,严肃的轮廓上没有表情的波动,眼神亦是如此,谁都不知他此时在想什么。
许久,他单手扯了扯领带,胸口的烦闷才稍稍缓解了一些。
“尹言!”龙经理打开办公室的门,看到沙发上瘫软的那人,忍无可忍了,“不就是失个恋嘛,有必要这么要死不活的吗?”
尹言抽了抽嘴角,表示自己不想听。
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待着,怎么这么难!
“你知道我认识的一个女人失恋后是怎么缓过来的吗?”龙经理煞有介事道,“她直接去死了!”
尹言:“……”
拜钟傲天那个长舌妇所赐,现在不止龙经理,就连她远在老家养老的老爸也知道了她的事。
“什么?我女儿被甩了?是哪个臭小子这么不长眼?信不信我分分钟削了他!
“啥?嫌我家穷?那个小子什么来头,敢这么看不起我淮城第一霸的女儿?
“什么?沈氏集团?女儿啊,醒醒吧,别做不切实际的梦了……他配不上你。”
尹言:“……”
时隔这么久再回到淮城,远离了大城市的喧嚣,尹言觉得认识沈时煜这件事像是做的一个梦一样。
龙经理的大惊小怪、老爸的夺命Call、钟傲天的欠打……令她暂时摒弃了那些让人难受的片段。
然而钟傲天总会时不时挑战一下她的极限。
“尹言啊,”他语重心长道,“你说你长得不咋的,条件也不咋的,人品更不咋的,怎么不知道抓好沈时煜这个金龟婿呢?你想想你要是抓紧了他,那你往后余生不就和咸鱼翻身一样了嘛?”
尹言将牙齿咬得咯咯响,强忍着告诉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虽然我当时也挺苦口婆心地劝说,但你为什么要听进去呢?你一向不是最爱和我唱反调吗?”
“钟洵!”忍无可忍,无须再忍,尹言大吼一声,对准他的头就是一顿暴击。
没错,钟傲天的大名叫钟洵。毕竟人家总是霸占着榜上排名第一不放,所以公司上下皆叫他钟傲天。
日子就这样小打小闹地过了一个月,尹言只要想安静地待上那么一会儿,便总有人以为她想要自寻短见,令她不得安生。
尹言就连伤感的时间都没有了。
她已经过了矫情的年纪,难道连任性还不允许了吗?
然后在某个风和日丽的一天,龙经理好像是良心发现,突然转给她一些名曰奖金的钱。
“不是有六位数吗?你这样克扣员工的钱,对得起天地良心吗?”尹言有些不满。
“为什么克扣奖金你心里没点数吗?你回来到现在上班不积极,满满负能量,滚去散心吧!”龙经理没好气地说。
尹言决定不再暗地里嘲笑龙经理是个地中海了。
转眼间已是冬天,连空气都是冰凉的。
尹言回到租房时,已经天黑了。
小区虽然老旧,路灯也有好些都不亮了,但好在这一带很安静,不那么嘈杂。
她打开电脑查找旅游攻略,把路线和必去的景点确定后再用手机拍下来保存,就这样不知不觉到了深夜。
她伸了个懒腰,这才想起行李还没有收拾。
于是,尹言又把搁置了一个月的箱子拖出来,却并没想到打开后,一个小纸袋映入眼帘。
小纸袋孤零零被放在箱子的隔层里,尹言的脑子突然有点空。
纸袋里装着的是那时在福兰市的夜市上买的手机链。
上面有两只可爱的小鸭子,一只系着蝴蝶结,一只系着领结,可爱得不得了。
她当时幻想着沈时煜要是把这个链子拴上会是怎样一种反差萌的画面,忍不住就买了下来,还没送出去,她就……回来了。
随后,她立刻收敛心神,将纸袋取出来放到抽屉里,顺便在上面盖了一本书,这才去洗澡准备就寝。
头发微湿还没完全干,尹言已经不想再去洗手间里折腾一趟,于是她索性靠坐在床边,打开手机相册一张一张翻阅刚才保存的旅游攻略图。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不停地滑着,一张合照霎时占据了视野——
不服来战镇的海滩上,两人唯一的合照。
照片的背景是海天一线,海面上是一轮如镶了金边的落日,尹言笑得格外灿烂,大大地比着“耶”的手势。
而一旁的沈时煜微微侧着头,视线朝着她的方向,像是在看着她,那张总是清俊的脸上昙花一现的柔和被定格在了照片里。
这张照片保存在手机里,她却一直忘了看,因为那个时候身边一直都有他在,根本不需要去翻。
在视线还没有完全模糊之前,她赶紧将手机关了机,仿佛烫手的芋头一样扔在角落。
然后她又走到窗边,打算让这寒冷的夜风吹清醒自己的脑子,顺便吸一口新鲜空气。
窗户一打开,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寒冷的空气被深深吸入体内,驱散了一丝混沌,本就因为洗完澡而毛孔大张的皮肤被风一吹,让她打了一个又一个寒战。
突然,她看到了那个站在昏黄路灯下的人。
路灯拉长了沈时煜的身影,更显得他身形修长挺拔。
尹言呆了,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也不知道他站了多久了,四目突然相对时,她就快步地跑出了房间。
寒冬的晚风冷得刺骨,拖鞋踩在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这个人,这个人……他在这里站了多久?
尹言一步步走近,看到沈时煜修长的身影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他穿着藏蓝色的中长大衣,露出里面的西装,额前的碎发有些许露水,立体的五官被路灯打出淡淡的侧影。他的黑眸凝视着她,眸色静谧,看起来风尘仆仆的样子。
“你、你……”尹言心跳速度加快,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喊他。
沈时煜微靠着灯柱,远远看着向他跑来的尹言。直到她站在自己面前,他还是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出声,声音淡淡:“你把你奶奶的衣服穿出来了?”
饶是下楼的途中,她想了无数的开场白,也架不住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
她呆呆地看着自己洗完澡后穿的家居服,纯粹是因为面料舒服才一直没换,棉绸的质地,玫红色的印花图案从头到脚……
沈时煜见尹言快要缩成鸵鸟状,低头一看,她穿着拖鞋的脚踝裸露在寒风中,外套也没有穿,脸上不禁露出一丝不悦。
他脱下大衣披在她身上,手却没有放下来,姿势看起来像是拥着她一样。
尹言愣了一会儿,问道:“你、你怎么来了?”
“因为有人擅自罢工且一声不吭地走了。”他的话语平平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尹言的一颗心悬着,以为再见面时,他会质问自己,现在,好像又没那么回事儿了。
于是她垂着头,糯糯地说道:“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这样?”闻言,沈时煜冷笑一声,“你擅自做的决定,问过我的意见了吗?”
尹言被迫抬头看他。
“尹言,你从没相信过我是吗?”他低头瞧着她,眼里是她前所未见的冷硬。
水雾一层一层漫上来,她的视线里沈时煜的身影逐渐模糊。
她想起那次联谊在咖啡厅里听到的对话,想起他身边那些身经百战的保镖,想起医院里那些时日,他躺在病床上毫无生气的样子,不由得小声说道:“我、我努力过了,可是我失败了……我们之间的差距那么大,你的身份、你的地位都是我不可企及的……”
他上前一步,眸色凌厉:“我把你留在身边,不是让你瞻前顾后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倚靠我就这么让你难受?”
“沈时煜,”尹言与他四目相对,眼里泛着水光,但眼泪始终没落下来,“你带我去见沈爷爷,带我去吃喜欢的东西……可我、我也想为你做些什么,我也想把最好的尹言展示在你面前,也想陪你共患难。你总是在前行,而我一直留在原地,你知道这种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不好的挫败感吗?”
不想做那个只会依赖你、给你添麻烦的人。
想和你风雨同舟,想和你一样做个优秀又积极向上的人。
可是起跑线不同的两个人如何才能走到一起?
沈时煜顿了顿,放下了握在她肩上的双手。
他的胃又开始隐隐作痛。
钟洵打电话告诉他,明日尹言就要出门旅行,他便立刻买了票,转了两趟飞机,用了八个小时才到淮城。
这个女人,就这样离开他,说走就走独自潇洒。
沈时煜一双黑眸定定地看着她,喉结滚动了两下,嗓音低沉:“在我身边,就这么让你有压力吗?所以,你是要放弃我了吗?”
说完,也不等她的回答,他转过身,轻轻叹了口气:“那么,就这样吧。”
与其让你这么为难不开心地留下,不如,就到这里吧。
尹言怔怔地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牵强地扯了扯嘴角,不想哭,却止不住地流泪。
她感觉,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
好像,真的就这样了。
“沈时煜,”尹言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突然冲上去紧紧抱住他厚实的背,“不要走。”
沈时煜一震,身体紧绷,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面对迷途知返的“小羔羊”,面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小乌龟”,他的反应居然是冰冷的两个字——
“放开。”
尹言执拗,抱得死紧:“不放。”
他默了默,再开口却依旧是那句话:“放开。”
她不安且害怕,眼泪忍不住就掉了下来,把他的西装打湿了一片,像小孩子耍赖一样带着浓浓的鼻音嚷道:“就是不放开!”
沈时煜顿了顿,似乎叹了一口气,在等着她的回答。
尹言咬了咬牙,十指扣得紧紧的,生怕他会走,决定就勇敢这么一回,至少以后回望时不会后悔得想穿越时空打爆自己的头,于是在他背上哭道:“我没有放弃你,我只是讨厌这样的自己。我知道这是我的自卑在作祟,但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你能不能接受这样一无是处的我,能不能等等这样的我呢?”
她一股脑儿说出来,声音哽咽,说得断断续续。
“我不会再给你添麻烦,我会一直一直努力,直到他们都认可我。你能不能等等我,等我足够优秀……”
闻言,沈时煜一点一点掰开她的手指,在她以为他又要走的刹那,被他抱在怀里,温柔地说:“和你在一起的是我,不是他们。”
他低沉微哑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宽大的手掌扣着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抱住她的腰,以绝对强势的姿态,将她整个人都扣在了怀里,动弹不得,叫她心弦颤个不停。
“做你想做的事,做你自己,不用在意任何人的眼光,这样的你,才是我沈时煜看上的女人。”
任你在前头如何兴风作浪,有我在后头为你挡风遮雨、寸步不离。
这样两人就算和好了吧?
尹言在厨房里一边捣鼓着锅铲,一边想着。
沙发上闭目养神的沈时煜单手不自觉地捂住胃,显然是长途奔波没有吃饭。
等外卖不知道得多久,幸好冰箱里还剩几个鸡蛋和一包拉面,尹言便简单地做了碗鸡蛋面。
尹言把面条端进客厅的时候,沈时煜脱去了西装外套,左手手背搁在眼睛上,安安静静地半躺在那儿,光线罩着他的五官,柔和了他的轮廓。
她蹑手蹑脚地靠近,见他眉头紧紧地蹙着,黑眼圈深重,可想而知他这段时间都没怎么休息好。
于是尹言不忍把他叫醒,取来毛毯摊开,然后俯身轻轻地给他盖上,刚要收回手,手腕却被牢牢抓住。
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睛正盯着她看。
“胃是不是还难受?”
尹言顺势靠在沙发上,见他没有松手的意思,也就任由他握着。
“有种在疾风馆的错觉,”沈时煜松开她的手,坐直了身体,“你知不知道你睡觉时磨牙像是要把牙齿咬碎了似的?”
“……”
本就夜已深,加上路途遥远,沈时煜自然而然就留在了淮城。
出租屋不大,床也只是一米五的单人床。
睡酒店?
某人如是说:“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被劫色,谁保护我?再说了,这里有免费的住宿它不香吗?”
沈时煜腿长手长,一半身体都露在沙发外,然后,还是老规矩,他睡床,她睡沙发。
以前在疾风馆的时候,两人虽然都睡在同一间房,却远没有此时此刻的拘谨。
尹言在沙发上翻来覆去的,听到洗手间的水声终于停了,才爬起来准备上个厕所。
谁知她前脚刚迈出去,对面洗手间的门被里面的人打开了。
首先入目的是一双修长笔直的腿,她蓦地抬头,沈时煜站在门口,乌黑的头发湿答答的,像是刚冲完澡,他没有穿上衣,露出大片结实的胸膛。
多看一眼都会令人呼吸不畅。
下一秒,尹言就别开头,目不斜视地挪到洗手间并关上门。
谁知她刚打开洗手间的门,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她来不及反应,腰间骤然一股大力袭来,沈时煜一下子将她搂过去,她紧贴在他的胸膛上。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令尹言“啊”地惊呼一声。可她很快就没了声音,因为沈时煜的身体往前顺势一压,就将她紧紧扣在墙上,低头就吻了下来。
尹言的大脑嗡地炸开了锅,屋内灯光朦胧,眼前全是这个男人的轮廓,微凉的空气里,全是他的气息。
这是比上一次在大学校园里,都要深入持久的吻。
尹言的双手原本抵在他光滑的胸口上,感受到他炽热的体温随即又不知所措拿开,最后只能垂在身侧。
而后,沈时煜终于移开唇,幽黑的双眸盯着她。
尹言抬头,他正垂着眼,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了一起。
“你、你快回房间吧,不要感冒了。”尹言推了推他,觉得整个人都要炸裂了。
沈时煜握住她腰间的手松了松,便若无其事地回了房。
以前在疾风馆时有帘子隔开,形象什么的都无所谓。
可今时今日不同,尹言早早地就醒过来了。
更准确地说,她是一整夜都迷迷糊糊的没怎么睡着。
手机显示的时间是六点还差十分钟。
外面的天蒙蒙亮,尹言躺在沙发上盯着白色的天花板,全身提不起一丁点力气。
一晚上,她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唇上那个带着占有气息的吻。
尹言将脸埋进靠枕里,狠狠鄙视自己。
实在是睡不着,尹言索性起身去了洗手间。
望着镜子里的女人浓浓的黑眼圈,她抓了抓蓬乱的头发,俯身往脸上扑了两捧水。
她刷了牙,随便扎了个辫子,便听到玄关处嘭嘭嘭的敲门声。
尹言翻了个白眼,这扰民的架势除了钟傲天还能有谁。
“大清早的你是想我被投诉吗?”尹言没好气地说道。
她打开门,钟傲天就提着两个袋子冲进了屋。
那厮刚放下袋子,立刻抽抽鼻子凑近尹言嗅了嗅,说:“我闻到了一股恋爱的酸臭味。”
尹言:“……”
老天仿佛觉得还不够尴尬一样,卧室的房门这时也打开了,沈时煜穿着白衬衫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客厅的两人。
钟傲天指着门口的人,一脸的不可置信,问道:“他怎么会在这里?”
尹言只能用傻笑来代替回答了。
她抓起茶几上的袋子转身进了厨房。
钟傲天早晨上班时偶尔会给她带早餐,代价就是她把闺蜜的行踪报给他,或是帮他约她闺蜜出来喝喝茶聊聊天。
尹言在厨房忙活着,沈时煜便若无其事地在洗手间里开始洗漱。
牙具毛巾皆是全新的,虽然尹言说这是给偶尔会来的钟傲天准备的,毕竟两人偶尔会讨论安全方案到很晚,而且只把钟傲天当姐妹,但这还是令他很不爽。
特别是一大早就看到这个令他不爽的人,完全是在给他添堵。
“没想到你真的来了。”倚着墙的钟傲天不冷不热道。
“毕竟我付出的代价也不小。”沈时煜瞥了一眼厨房的方向,表情平静。
钟傲天把尹言的行踪告知沈时煜,相等的,沈时煜也付了不少的钱。
等到浑然不知被卖了的尹言从厨房端出早餐时,客厅却只剩沈时煜一人。
她知道钟傲天这人咋咋呼呼行踪不定,也没放在心上。
“你、你……什么时候回去?”
坐在沙发上踌躇许久,尹言终于问出了昨日便一直想问的问题。
沈时煜放下水杯,轻描淡写道:“等你想要回去的时候。”
“啊?”尹言微怔,随后眼神躲闪着,“我、我已经在家了……”
他看了尹言一眼,微微一挑眉:“所以,你想和我异地恋?”
尹言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气氛一时很微妙。
沉默半刻,她轻轻地伸手,抱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怀里,说道:“其实我做了一个决定。”
“嗯?”
“你受伤的那天,我心里很自责,也很后怕……我想说的是,我想要变得强大,可以保护你,可以与你肩并肩一同击败敌人,我不要成为拖你后腿、让你瞻前顾后的人。我都一把年纪了让我再去学习知识真的是要我的命,所以,你能不能等等我,我想去训练营进修。”
沈时煜不动声色地听着,女人的声音变得极度的温顺讨好,他嘴角不由得泛起些笑意:“你的意思是想把格斗术学好?”
怀里的女人轻轻点头。
“难道,你没发现你身边就有一位完全可以做你师父的人?”
尹言一愣,忙摇摇头:“钟傲天吗?我才不要,在他手中训练我怕分分钟被整残。”
沈时煜闻言,挑了挑眉:“那你觉得,钟傲天和我,谁的功夫好一点?”
“当然是你啊。”尹言想也不想地回答。
“那为什么你第一个想到的不是我?”
尹言“啊”的一声,抬头撞进了他漆黑的双眸里,那双她曾经总是鄙夷平淡无波的死鱼眼里,如今都是她的身影。
她的脸又不可遏制地红了。
“我可以指导你,还是免费的,只是要收点利息。”沈时煜凝视着她,他的轮廓被透窗而过的冬日暖阳映得通透,他一字一句说得格外认真,“利息就是你必须待在我身边。既然你说要我等你,那我必须在原地等你,为你披荆斩棘,在你前行路上疲倦的时候,在你身后支撑着你。”
谢谢你的决心,谢谢你总是设身处地地为我着想,我阻止不了你的决定,更不能遏制你的梦想。未来彷徨坎坷,我们并肩同行。
尹言的眼眶霎时红了。她忽然意识到一个事实,原来她不仅深爱着他,她还一直崇拜着他,跟周围其他人并无不同。尽管她曾经因他的强大而胆怯却步,尽管他们之间的差距大到像是隔着一个银河,可他愿意等她,无论这条路上有多少荆棘,他都愿意在前路上等她。
“那我要努力把格斗术学好,出师后开个武馆,招好多学员赚钱,哈哈哈。”
“唔……我把疾风馆买下来了。”
“啊?你的意思是重振疾风馆吗?那真是太好了,那里风景甚好,吸天地之精华,正是学武的最佳之地啊!”
“所以,武馆掌门依旧是我。”
后来,沈时煜留在福兰市一步一步整顿和规划沈氏集团,尹言则去了不服来战镇山顶的疾风馆继续打杂。
“到底做不做事了?”小圆极度不满,“我们仨不是说好手牵手一起当保镖的吗?现在你一个人傍上老板是几个意思?”
李存离流着泪望天:“首先,我们排除性别这个问题。”
老师父幸灾乐祸:“啊哈,掌门终于被拐骗了,肥水不流外人田,你运气真背啊!”
尹言翻了个白眼,说道:“你们几个乘完凉了吗?快过来帮忙啊,小心我告诉掌门扣你们工资!”
因年久失修,疾风馆有一处已经倒塌,尹言一个人忙上忙下,又是砌砖,又是运土。而疾风馆三人组,一个个嫌弃没有小费,都在一旁指挥。
初春的季节,天空纯净得像一张蓝纸,几片薄薄的白云,像被阳光晒化了似的,随风缓缓浮游着。
尹言坐在疾风馆门口,心里痛骂这群人没有人性,要是……要是沈时煜在就好了。
一缕透过门口的老槐树照进来的阳光恰好晒着眼皮,让人有一下睁不开眼睛,再睁眼时,就看到有个人影越走越近,那身形越看越眼熟。
尹言怔怔地看着来人,因为他的出现,她的心跳突然有点不稳。
他一身青色长袍,背着光向她走来,五官如同浮雕般柔和而生动。
“沈掌门,好久不见!”
长路漫漫,沈掌门,余生请多多指教!


第十二章 番外一 求婚
回来的短短数月时间,沈时煜已经成功地接手了沈氏集团,并且将沈凝手中所有的股份与实权收回,一时间声望和名气达到了巅峰。
集团年会上,一个男人被众人簇拥着出来。
他穿着黑色的纯手工西装,勾勒出修长挺拔的身材,水晶灯照映着他英俊的面容,衬得他的轮廓更立体分明。他抿着唇,沿着台阶缓缓走下来,瞬间吸引了全场的关注。
尹言和其他人一样,抬头看着台上的沈时煜。
虽然经常见到他,可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话。此时的他好像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特殊的气场,轻易地就压住了全场。
他的神态自信而优雅,并没有什么夸张的动作,然而每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令人信服且备受鼓舞。
“哎,小言,你有没有发现,沈总越来越……”
尹言有点蒙,等着旁边的人把话说完。
“就是感觉越来越……往禁欲系的方向走了啊!”
“……”
“如果说还是沈副总时的他,是生人勿近高不可攀型,那么现在的他,就是高冷禁欲,让人欲罢不能啊!”
台上的男人光芒万丈,此刻正严肃认真地为新年开篇致词。
而坐在台下角落里的顶层三人组,更确切地说是刘特助和李秘书,兴奋且激动地不停地窃窃私语。
禁欲?
虽然两人亲的次数比较多,但都是点到为止……
想到这些,尹言的脸突然就红了。
“咦,小言,你脸红什么啊?你脑子里不会在幻想和沈总不可描述的画面吧?”
“怎么可能!”尹言掩饰道。
毕竟两人交往的事,她都很小心翼翼,怕被察觉出端倪,从来都是上班期间避免与沈时煜有过多交集,所以集团内部的人尽管因为那次比赛事件而怀疑他们,但被她找了各种各样的理由搪塞过去,她才不想被嫉妒的视线射成筛子。
尹言决定不和这两个一脸春心荡漾的女人“同流合污”了。
然而其他人怎会放过这个一年一度的放松时间,桌上开始你来我往地敬酒贺词。
转眼一年就要翻篇开始新的一轮征途,大家对未知的一年既憧憬又彷徨。
“来来来,为新的一年,干杯!”
“干杯!”
……
一桌八九个人,一杯一杯敬过来敬过去的,尹言盯着桌上不断出现重影的菜,脑子一片混沌。
“不是吧,小言,两瓶啤酒你就不行了?”尹言身边的人人道。
“哈哈,已经差不多了,你们别再为难我了,我怕我吐出来这一桌菜就都毁了……”
她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继续喝。
“让开吧,我来!”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
这时,身侧的男同事正要伸手扶着她坐下休息,手还没有碰到,便被突然插进来的一只手挡住。
头顶被挡住的光线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一道灰色的剪影,令她看不清他的五官。
随着沈时煜的走近,周遭瞬间安静了。
什么情况?
沈总又抱着尹言?
“哇哦,沈时煜,这样看你真的好帅噢!”尹言摇晃着站起来,头顺势靠在他肩上。
沈时煜低头看着怀里的女人,上一刻还神情阴沉,这会儿已经恢复了淡然,然后,不顾众人的惊呼,他搂着她的肩膀将她带离了现场。
“这下好了,他们都知道了。”尹言责怪道。
“也就是说你喜欢这种像地下情又像偷情一样的恋爱模式?”
尹言:“……”
顶层的休息室里,尹言将窗户敞开了一条缝,被夜风一吹,她原本昏沉的脑子有点清醒过来。
窗外五彩缤纷的霓虹灯闪耀着,灯火通明,为即将到来的新年增添了喜庆的颜色。
“沈总,新的一年你的愿望是什么?”
沈时煜端来两个杯子,一杯递给她,说道:“没有比发财更切实际的了。”说着,自顾自地喝了一口。
尹言暗暗鄙视他一下,端起杯子晃了晃淡粉色冒着气泡的液体,问道:“这是什么?”
沈时煜说:“这是果啤,没有度数的,我们小酌一杯,来应个景。”
尹言点点头,仰头就喝了下去。
沈时煜见状,默不作声地接过她手中的杯子,眼底闪过笑意。
不多时,尹言摇摇晃晃着有些站不稳了。
“沈时煜,我、我不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她趴在他的肩上,耍赖般将重量交给他,“你太帅了太帅了,让我好有压力……”
“那你想怎么办?”他按住她那只在他脸上捏捏这里捏捏那里的手,声音沉冷。
果然,酒后的她胆子更大。
她的小手牢牢圈住了他的脖子,委屈地说:“想把你占为己有,想给你盖章,想要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
沈时煜眸色一暗,喉头耸动了下,循循善诱道:“所以,你只是嘴上说说,没有任何实际行动……”
话没说完,他就被尹言突如其来的吻锁住。
生涩,却热烈。
下一秒,沈时煜的神色变得有些复杂。
他伸手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横抱起来,黑白分明的双眸里,闪过一丝隐隐的笑意。
尹言被他这样注视着,只觉得整颗心都被塞得满满的。
尹言醒过来时,感觉整个人仿佛置身于冰火两重天,口干舌燥得厉害,眼前的景物恍恍惚惚,看不真切。
耳边似乎有哗哗的水声,尹言一个翻转,人已经滚落到了地毯上。
这一摔似乎让她清醒了不少。
她低头看了一眼地上散落的衣物,再看一眼自己……
天哪!
她不顾全身的疼痛,挣扎着爬上床去,一头钻进了被窝里,然后,便感觉到有人从被窝上轻轻地压了下来,连人带被地圈在怀里。被子外,是沈时煜低沉沙哑的声音:
“新年快乐!”
尹言红着脸躲在被子里,害羞得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这时,被子被掀起一道缝,缝隙里有什么东西摆在那儿。
尹言见是一个小小的方形盒子,猛地把被子掀开,不可思议地看向沈时煜:“你、你……”
周围的空气热得像火。
尹言的脸倏地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她掀起被子又要举上头顶,手腕却被抓住,被他拽进了怀里。
沈时煜认真地说:“嫁给我!”
尹言原本想要挣扎的身体僵住了,眼眶微微有些发酸,问道:“你……你是认真的?”
他的吻陆陆续续落在她的肩头、肩颈,慢慢往下移,令她忍不住微微侧头。
他的嗓音低沉清冽,在她耳边轻声道:“我自然是认真的,除非……你想吃干抹净后甩手走人。”
“那,你知道我老爸的外号叫什么吗?”
沈时煜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问蒙了。
“我老爸的外号是‘淮城第一霸’,他说,你如果将他打败了,你才有这个机会!”
“这有何难!”


第十三章 番外二 关于沈掌门的婚后那些事儿
01
沈氏集团顶层办公室里。
某位不速之客不顾形象地半躺在沙发上,而“霸总”沈时煜一如既往地选择无视。
他虽然像是认真地在看手里的文件,但思绪……
莫靖垣:“听说尹言最近学习了散打?”
沈时煜:“嗯。”
莫靖垣:“那她现在的功夫有进步了?”
沈时煜:“功夫?你说的哪方面?”
莫靖垣:“我怀疑你在开车,但我没有证据。”
02
沈时煜刚接掌沈氏集团,忙得不可开交,唯有晚上才有空余时间指导一下尹言,然后看到她手臂上、大腿上,甚至肩颈处都泛着瘀青,他的黑眸不禁露出了不悦。
沈时煜问道:“你何必这么拼命?”
尹言说:“训练营里好多都是职业选手,他们都是实打实的训练,这样我才能学到更多啊。”
尹言见沈时煜皱着眉头替她搓揉着双臂活血化瘀,心里突然就暖暖的,知道他这是在担心她,于是,她钻进了他的怀里,将脸埋在他胸前蹭了蹭,柔声细语说:“老公,不要生气嘛!”
果然,沈时煜揉着她的头发,虽然没有说话,但神情却没有那么僵硬了。
03
尹言不高兴了。
同样的,会议室里的气温也骤然下降不少,会议桌上的员工个个面面相觑——
今天的Boss好像不太一样。
虽然沈时煜总是冷冰冰面无表情的,可今天他好像自带聚冰器,一靠近就会被冷冻结冰。
两个人在一起久了,哪有不吵架的呢?
而他们吵架的理由是——
尹言感叹道:“哇哦,今天教练的腹肌超有型,看起来好性感哦。”
沈时煜顿了一下:“腹肌?性感?有型?”
尹言没反应过来,继续说道:“是啊,是啊,训练久了容易出汗嘛,他们都将上衣脱掉,那汗水在八块腹肌上滚动……我的天哪!”
沈时煜:“……”
于是第二天,训练营里所有的教练和学员再热都不准脱上衣,说是影响集团形象。
尹言就觉得沈时煜太小题大做了,有点小心眼,于是决定不理他。
两人冷战了一天,电话微信信息都没有。
然后晚上尹言回家洗完澡准备睡觉,刚打开洗手间的门,便被拽进了一个一身汗味的胸膛。
(司机今日的内心独白:“Boss怎么了?今天突然跑步回家?”)
尹言的鼻子撞在湿热的胸口上,入眼的便是平坦又纹理分明的腹肌,再往上,是精壮刚硬的胸膛。
一抹鼻血流了出来,充分地泄露了尹言色女的形象。
尹言虽然见过好多次他没穿衣服的时候,但是他眼下这样子,真的……好性感!
“女人,满意你看到的吗?”沈时煜问道。
后来——
“讨厌,睡衣上都是汗味,我刚洗完澡!”
“正好我还没洗,不介意再洗一遍!”
04
顶层三人组今天聊天的内容是如何探索男人的内心世界。
刘特助煞有介事地说:“如果感情或者婚姻中,总是只有一方主动,那么主动的那一方久而久之就会累,就觉得自己不被重视。”
一旁假装镇定的尹言在内心反省了这个问题。
呃……主动?
哪方面?
为了这个问题,她思考了一整天。
直到快下班时,她实在忍不住了,才跑去问刘特助。
“你傻呀,如果物质精神爱情都满足了,还有那方面也主动一些呀,男人嘛,就喜欢主动的女人!”
尹言红着脸躲开了。
回家后,躺在床上的她又开始左思右想。
物质?虽然她有在努力上班,但工资是沈时煜发的呀。
精神和爱情?那肯定是全都交给他了呀。
那方面……
尹言将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这个……
于是沈时煜在书房看完文件后,准备洗澡睡觉,刚踏进浴室,便看到了穿着浴袍端坐在浴缸边红着脸的尹言。
“我、我帮你搓背吧。”
“女人,你这是在玩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