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加加,你在林南柯手底下屡战屡败的凄惨战绩,和你刚刚大放的厥词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赵思念今晚的话再结合上次那句“不要憎恨你的敌人”,导致我晚上睡前翻来覆去满脑子都是这事儿,说得再精确一点,满脑子

都是林南柯一米九的巨人身影。
……
脑袋里两个小人,左边的说:“你就该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让他知道这个世界有多邪恶。”
右边的说:“不要了吧,万一玩大了,到时候妈妈会生气的。”
左边指责右边:“你怕什么?胆小鬼!”
右边反击左边:“我是谨慎行事,你个莽夫懂什么!”
我听得实在烦,便用手一拍,让它们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到教室的时候,赵思念已经啃着面包开始背单词了。
我吃了一惊。
“生活不容易啊。”我坐下,往她桌面上扫了一眼,“干啃啊?”
她嘴里塞得满满的,含混不清嘟囔的什么我也听不清,远远望见林南柯出去了,我一把抓起赵思念的水杯就跑。
“干什么去啊?”她喊的这句我听清了。
“怕你噎死,给你接水。”
我一路跟踪林南柯,他出来之后,我们班一女同学也跟出来了。
平时这小姑娘柔柔弱弱的,双鱼座,成绩不错,据说是全班第五进来的,从不打闹,甚至不说话连存在感都没有。我想了想,好

像自己平时和她没什么太多的交集。
两人往楼梯间一走,我就知道肯定有问题,老天开眼,这是绝佳的机会,平时遵纪守法滴水不漏的林南柯连点把柄都抓不住,今

天出门早知道看看皇历了,应该去买彩票才对。
由于离得太远,我听不清两人说什么,只能凭借自己对口型的记忆自动脑补,脑补也不是一个轻松事,几个回合下来,我已经乱

套了。
这时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我倒吸一口气,赶紧捂着始作俑者赵思念的嘴把人拉到一边。
“你怎么跑过来了?”
她指指水杯:“我想喝水。”
我二话没说,把杯子塞给她,刚转过身,她又拉住我:“你这是看什么呢?”
“我……”我嫌她话多,再不过去盯着怕是两人都要散了,我还八什么卦。
正好隔壁班班长抱着作业过来,我和他有过几面之缘,情急时,我直接把赵思念推了过去。
在对方一脸愕然下,我赶紧说:“她想喝水!但是她脚崴了,麻烦你帮帮她,谢谢了!”
等我再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林南柯接过一个粉红色的信封。凭借多年看言情小说经验,我太清楚那是什么了。
我屏息以待,瞪大了眼睛准备见证接下来的剧情。
然而下一秒,孙老师的声音突然从我身后传来:“年加加,你鬼鬼祟祟干吗呢?”
吓得我赶紧屁滚尿流地滚回了教室。
看戏看半截儿,我倚在走廊墙壁上,陷入自己的哀伤中,林南柯到底接没接那信封啊?这也太难猜了,比函数还难。
我不知道林南柯什么时候过来的,他阴阳怪气地问我:“哟,罚站呢?”
“罚你个头!”我转身从后门回了教室。
也算是有所收获,我趴在桌子上,开始部署下一步的计划。
小时候有些恶作剧总会被冠上无聊的帽子,这种无聊的行为,在我们的成长中逐渐消失泯灭,于是,那些幼稚年少所做的事,也

就成了我们心中一抹盛放的纯白。
得知有人给林南柯递情书后,我在心里把他的魅力从头到脚质疑了一遍,决定趁热打铁,抓住这个好机会,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

事,正好能把赵思念所说的两句话都贴合起来。
等死吧他!
我的剧本是这样的:在一个很平常的清晨,某个恶作剧的始作俑者把“林南柯喜欢年加加”涂好颜色,写成漂亮的艺术字,醒目

又甜蜜地镶嵌在黑板上,然后我一时羞愤,拿黑板擦全部擦干净,趴在桌子上委屈巴巴,脸红地听着同学们的议论。
和2012年里约热内卢奥运会的热度还没过去一样,我们学校的运动会热潮也没过去,再加上我在运动会上的惊鸿一跳,约莫半个

学校都知道我是谁。
名人新闻,必定大火。
林南柯就等着名震树中吧!
而就在那个秋末,无异于往常的清晨,我那个自掘坟墓般的恶作剧剧本上演了。
只是,剧情的发展跟我想象的好像不太一样……
我和林南柯的青春总是与众不同,就连丢脸的事也做得别出心裁。
那天,我一大早怀着恶作剧得逞的激动心情走进教室时,林南柯正接受班上同学的轮番轰炸。见我进门,平时起哄一把手刘海鹏

大喊道:“哟!这不当事人来了吗?”
我想演一下青春少女秘密心事被揭发的悲壮,结果从那时候起,我就发现了自己表演方面的天赋为负数。
“羞愤”二字落到我身上,只剩了羞。
林南柯倚在桌边,静静地看着我走进来。
我明知故问:“你瞅我干什么?”
林南柯目光淡淡,仿佛我那点心思早就被他看穿了一般。
赵思念也无比纳闷,我这时候才想起来生气,抬头看黑板,生气地说:“这谁写的?造个谣都不切合实际。”我跑上去,拿起黑

板擦,林南柯突然过来把我手拉住。
不知道是不是那时候的我见识浅薄,清晨的阳光正好镀在他身上,我们两个面对面,近在咫尺的,除了黑板,就是斜上方那张不

怀好意的脸,我听见心里“咯噔”了下,意外觉得那张脸竟然很好看。
我被这个认知吓了一大跳,反射性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抱起胳膊,低头端详我手里的黑板擦,语气懒洋洋的,完全没有一点身为当事人的惊慌失措:“擦什么?既然是造谣,那就等

孙老师来了评评理。”
那还了得?
我难掩心慌,赶紧去擦黑板。
他凑到我耳边,低声道:“心虚了呀?”
“心虚什么!”我大喊,“我是怕你敢做不敢当!”
林南柯:“你说谁敢做不敢当?”
他的话句句是陷阱,我本来就做了坏事底气不足,赶紧擦完,扔下黑板擦跑回座位上。
赵思念看出事情不对,偷偷问我怎么还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我只好老实坦白:“其实你不知道,那句话是我昨天晚上写上的。”
“啊?”赵思念脸色顿时比吃了虫子还难看,“我该怎么说你?”
我摆摆手:“别的不要多说了,就夸我敢于思考,勇于牺牲,智勇双全。”
赵思念:“螳螂捕蝉,偷鸡不成蚀把米。”
嘿,怎么说话呢?
这种事最怕的就是一传十十传百,学校整个楼层几乎没有什么秘密,哪个班有屁大点事,都能成为热议的话题。
更何况是这种青涩年少心事,所有人都对这种事敏感,我一个人的恶作剧变成了全年级的狂欢。
下课聊天时,一个女生表示刚刚去厕所的时候,还听见有人问林南柯这事来着。
想想一米九的大个儿被人问得面红耳赤,我的负罪感突然就出现了,所有人都在满足自己的私心,却从未想过,什么叫压死骆驼

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我的恶作剧,就是那根多余的稻草,不知道给林南柯带来了多少麻烦。
Cut 4
我最近总是琢磨着什么时候给林南柯道歉。
林南柯在这场闹剧中也没做错什么,突然被冠上了这么大一顶帽子,听说烦得都吃不下饭。我虽然不想让他好过,但也深知自己

这事做得实在不地道,忍不住心虚。
我心想事情不能就这么过去了,对不起人家总得做点什么补偿补偿。在良心的促使之下,我在买饮料的时候特地多给他买了一瓶


赵思念说:“铁公鸡拔毛了。”
我妈怕我上午饿,早晨出门会往我书包里扔几块巧克力,进教室时路过林南柯桌前,我随手给他扔下两块。
他来了之后,一边放书包一边问哪儿来的。
他同桌用眼神示意我,等目光相接的一刻,我露出蓄谋已久的温柔笑容。
体育课需要去取体育器材,老师派了林南柯一人,我主动请缨,算是帮他减轻负担,即使后来知道,他只是去抱一个篮球。
课代表收作业的时候,我特意跑到林南柯身边,问他写完了没有,林南柯看到我后表情凝固。
我趁他凝固着,表示没关系,又把自己的作业本甩在他面前,让他尽管抄。
他盯着作业本看了几秒,问我是不是疯了。
旁边人冷冷道:“抄你的还不如他瞎蒙对的多。”
总之,为了弥补自己一时冲动所犯下的错误,我极尽所能,做遍狗腿之事。最后我把他喊出来,准备最后一步的道歉。
林南柯站在楼道风口,一阵风从他的方向吹过来,吹散了秋老虎的威风,吹得人神清气爽。
他问我:“年加加,你这段时间够奇怪的啊。”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有吗……”
他突然沉默了,我缓缓抬头,看着那双眼睛,多年绘画经验,让我不自觉在脑袋里描出了他脸形的轮廓。
放学后的楼道太安静了,一阵风吹过,外头的叶子乘着风轻飘飘地落下,我仿佛能听到风将它们送到地面前轻轻叮嘱的声音。
“年加加。”
“嗯?”
他多了几分羞怯,我警惕起来。
林南柯一脸认真:“我只想好好学习。”
我:“?”
“所以,你不要再白费劲儿了。”
我盯着他看了几秒钟,总算明白过来,忍了忍还是没憋住——
“林南柯,你神经病吧?”
赵思念说,我最近的行为的确让人迷惑,别说林南柯会误会了,就连她都觉得我对林南柯有那意思,更何况学校其他人。
苍天啊。
我仰天长啸,难道正值花季少女的我一颗芳心还没开始乱撞就已经被拍死在名为“林南柯”的这片草原上了?
赵思念:“我劝你还是跟他说实话吧,这样下去对你俩的名声都不好。薯片吃不吃?”
“我自己来。”我在一众薯片里挑来挑去,可比克是周杰伦代言的,但是乐事比可比克好吃。
我问她:“你知道人为什么会撒谎吗?”
“因为有时候实话被人嫌恶。”
“知道就好,给我拿一下那个糖。”
赵思念走到收银台前,把东西一摊:“你以为林南柯是傻子吗?他早就看出来了。”
我没理她,直接让售货员结账。
我当然知道林南柯早就看出来了,我也不是傻子。
只是自己主动承认错误和彼此心知肚明然后心照不宣地揭过,虽然都有事实真相的参加,可根本意义不相同。
比如现在他来问我这件事是不是我干的,我可以选择死不承认,坦白后可就没这个选项了。
我这人虽然看起来风风火火,但是做起事情来也真是婆婆妈妈,前怕狼后怕虎。我妈生气的时候骂我,说我这个脾气和我爸一模

一样。
她说的是我的亲爸,不是现在的继父。
说起我的爸爸妈妈,我怕是三天三夜也讲不完。总的来说呢,就是他俩的爱情故事可以写成一本言情小说,男女主角最后没有在

一起的那种。
我的继父对我很好,在我的记忆里,他所占的比重比我那位摸不到人的亲爹多了太多,我妈脾气不好,有什么事,我倒是只敢和

他讲讲。
晚上回去后,我匆匆吃两口饭就放下筷子了,我妈暴躁,刚想骂我几句,他就拦住了她。
我干脆回屋自我反省。
没过一会儿,他就敲门问我睡了吗,我说没有。
他进来,坐在一边,问我:“加加,我和你妈都觉得你这两天心情不太好,能和夏叔叔说说怎么回事吗?”
我是真的很想告诉他,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那件事于情于理都是我有错在先,而且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朦胧情感,当时的我

也说不出口。
出口必死。
赵思念后来问我为什么不敢坦白说出来,我举了个例子,说,这其实就和我主动告诉父母自己早恋了是一个性质。
赵思念劝解道:“姜还是老的辣,说不定能为你提供解决方法呢?”
“你都说了,姜还是老的辣,说不定下一次就成为引爆亲子大战的导火索呢?他们都是过来人,你只要有了苗头,剩下能给你脑

补出一部电视连续剧。”
后来我想了想,这不是说废话吗?有了不对劲的苗头就都能猜到,那我还隐瞒个什么劲?
这行为真是比鸵鸟还鸵鸟,足够自欺欺人。
最后,我还是选择了坦白。
“夏叔叔,你说人们爱听实话还是爱听假话?”
“这得看情况。”
“那如果对方已经知道了事实的真相,就是没说破呢?是不是该给他道歉?”
那个中年人坐在我对面,我能看到他为这个家奔波操劳而长出的皱纹,黄色皮肤上,那几道年龄的沟壑显得慈祥又温暖。他笑呵

呵地说:“那说不定,人家其实就是在等你的一句坦诚呢,心知肚明,话没说开,所以一直没台阶下,你说这事怪谁?”
我陷入了沉思。
我睡前一直琢磨这事,甚至做梦还梦见林南柯变成了啄木鸟,我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一口一口叨我,一边叨还一边逼问:“

你到底说不说实话,说不说实话!”
我是饿醒的,梦里后来我被啄得生了一肚子气,没忍住,就把林南柯那只鸟给烤了。
第二天课间操,我逮了个空,叫林南柯一起去接热水。
他一开始没动,把杯子递给我。
“谢谢。”
我说:“我找你有事。”
他看了看四周的人,最后拿起杯子跟我一块出来了。
“有什么事你赶紧说,我还要回去改试卷。”
“林南柯,我承认上次黑板上的字是我写的,对不起。”
林南柯说:“就这事?”
我说:“对啊,就这事。”
他表示:“那没事了,回去吧。”
我诧异地站在原地没动,他返回来,说我:“我早就知道了,也没怪你。回去上课吧。”
凭什么不怪我?我准备质问,难道是他真的心无旁骛,对这种名誉问题已经视为身外之物?还是这人假戏真做?或者觉得我无聊

,不屑于陪我玩这种无聊的游戏?他以为自己是谁?不过就是一个纪律委员罢了,还是会公报私仇那种,平时针对我针对得还少吗?

现在有实锤把柄在手,装什么圣母玛利亚?
我装了一肚子的疑惑还有怒火,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怒火。
然而,我说:“知道了。”


第三章
憨憨行为
Cut 1
林南柯并没有悔改。
距离道歉过去不超过五分钟,他就因为我画星盘收走了我的草稿纸。
赵思念摇头叹息:“有这样的纪律委员,何愁成绩不上坡啊。”
原本是语文课,语文老师迟迟不来,变成了自习课。
后来孙老师来了,还带着一位新老师。
孙老师戴着扩音器,慢条斯理道:“那个同学们啊,你们语文老师最近身体不舒服,请了一段时间假。我们的语文课以后就由胡

老师上了,你们都听话啊。”
旁边的女老师一看就是大学毕业没多久的样子,身上还带着韧劲,不过长得挺好看,孙老师一把年纪,和她说话都有点结巴。
“那个……胡老师,这里就交给你了哈。谁不听话告诉我,我收拾他。”说完,临出门的时候还瞪了我们一眼。
新官上任三把火,新老师也是这样,刚来还没说几句,就发了一套卷子,说要测测同学们的掌握程度,也好部署接下来的课程。
我在心里对她这种大胆的行为感到不安,上来就做测试,恐怕诸位同学心里已经对她打了红叉。
一般来讲,我考试时只挑会做的填上,填完剩下的时间便与周公商讨其他题的答案,讨论着,眼皮就越来越重越来越重,最后打

起瞌睡。
其他科老师知道我的水平,大部分放任而去,但这个语文老师不一样,过来敲敲我的桌子,让我困的话就站起来。
赵思念道:“林南柯还是跟你过不去,这小报告还是他打的。”
他完了。
林南柯下课还特意跑过来问我,站一节课感觉怎么样。
我表示新来的老师不懂事,过几天习惯就好了。
他对我的话嗤之以鼻。
我和林南柯就这么一直保持着你争我斗的状态,不过也多亏了他,我现在练就了一身能做间谍的本领。
赵思念最近挺忙的,天天往隔壁班跑,唉,少女心事总是诗。
我有时候调侃她,问她去隔壁干吗了,她吞吞吐吐说是去问问题。
“咱们班没有值得你学习的人了吗?倒数第七同学。”
她瞪我。
这样的日子过得很快,期中测评马上就要来了,毕竟是上了树人中学后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考试,月考是自己学校里组织的,但期

中考试却会在全市排名。老师和同学们都显得极为重视,尤其是那些憋着一口气的同学,为了能在第一次大考中大显身手,证明自己

的学习能力,除了上厕所喝水,我就没见他们从座位上动过。
下课跑出去散心的,仍旧是我们这一群“真空人才”,两眼一闭,啥都不会,逍遥自在。
下课铃声一响,我从课本里把脑子抽离出来,伸了一个懒腰,却看周围人还都在奋笔疾书。
我说:“赵思念,你闻到什么味道了没有?”
她嗅了嗅,摇头。
“你看,那是从考试坟墓里发出来的,书呆子的臭味。”
她点头附和:“正解,正解。”
不过,相比较赵思念家里无人问津成绩,我其实还是有点担忧的。我妈昨天晚上还为了我的考试,特意多买了几块排骨,让我好

好补补身体。
如果没吃也就算了,我这人抵抗不住诱惑,三两口就吞了下去,排骨恐怕已经消化了。
俗话说得好,吃人嘴软。
我放学回去的路上,脑袋里全部都是数学公式,赵思念鄙夷地望着我,说上课的时候也没看你多认真,现在瞎勤快什么。
我没理她。
别人学习靠的是持之以恒坚韧不拔的精神,而我学习靠的是热乎劲,这会儿想学的情绪上来了,要赶紧抓住。
没过一会儿,她突然掐住我的胳膊。
“年加加,年加加!”
东北女孩手劲真可以,我倒吸一口气,赶紧推开她。
“怎么了?”
“你看前面是不是林南柯和隔壁班那班长?”
我抬头,斜前方两个男生背着书包,推着自行车走在路边,左边那个可不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的林南柯吗?
她拉我快跑,我被她拖着,往前踉跄了几步,然后又停下了。
“你怎么了?”
我说:“要不……你过去吧,我就不过去了。”
真的,在我学习劲头正高昂的时候,突然被石头打击一下我真受不了。
赵思念看了看前方,又看了看我,无奈地叹气:“好吧,我陪着你,你不去我也不追了。”
挺不好意思的。
她半天没说话,我手里拿着课本,一股热血突然冲上脑子,二话不说拉起赵思念就朝着他俩跑过去,我怕什么?我又没做亏心事


赵思念吓一跳,一边往前跑一边喊:“怎么了?你突然发什么神经?不是不追了吗?”
跑着跑着,林南柯他们突然停了下来,就在我以为他们听到了追赶声,打算等一等的时候,两个人骑上自行车,车轮轧过一片落

叶,“吱呀吱呀”地越走越远。
我和赵思念停下脚步,累得上气不接下气,面对面互相看着对方在风中凌乱。
我妈有句话说对了一半,就是好的学校会带来好的学习氛围,但是树中对我的影响并不是变得上进,任何事情都有双面性,学习

的事儿也不例外。
像我这种原本学习就跟不上的学渣,在树人中学快节奏的教学模式中,我每堂课听得就跟天书一样。
大家的学习基础不同,而且绝大部分人都是凭借实力考上树中,所以,老师制订学习方案时也按少数服从多数来,像我这种吊车

尾的,就只能妥协。
我知道夏叔叔和我妈送我去树人中学是为了我好,但是大多时候其实都是父母把这种自己想象中的“为了你好”强加在儿女身上

了,他们总是用自己年长的身份告诉你,这事为了你好,无形的道德压力又让你没办法从根本上反驳。
吃饭的时候,我妈还是不停地往我碗里夹肉,像是多吃了就可以成绩变好一样。我妈说:“你最近的努力我都看到了。”
我心说那就好,我尽力了。
她又问我:“有没有信心冲进前十名?”
嘴边的肉突然就不香了。
我看看我妈,又看看夏叔叔,最后胡乱扒几口饭,自己进屋学习去了。
我妈总是喜欢给个甜枣再打一巴掌,我觉得这样不好,人们只记住了最后那巴掌,却没有记住甜枣。
我姥姥说过,我妈这人脾气就这样,要不是这脾气改不掉,也不至于和我亲爸离婚。
有时候我也觉得我妈挺可怜的,别人因为最后的那巴掌怪她,却想不起之前她也为了别人打过枣儿。
这时有人敲门,我说进,停下手中的笔,心想又是夏叔叔来找我了。
却没想到,这一次竟然是我妈。
她笑得很温柔,问:“加加,学得怎么样啊?”
“妈!”我有点郁闷,“你都追杀到我房间里来了啊。”
“死孩子,怎么说话呢,你夏叔叔让我来看看你,问问你有什么想法,你尽管说,妈妈听。”
我说:“真的?”
她说:“嗯。”
我说:“妈,我其实跟不上树人中学的课。”
她问我怎么回事。
对,她问怎么回事,而不是像以前一样直接说我脑袋笨。
我实话实说,这一群后进生,根本就不在老师的教学计划内。
说完,我又觉得太片面,补充道:“也是都怪我,我天赋不好,如果天赋好的话,奋力追追还能赶上。”
“这不怪你。”我妈语重心长。
我鼻头一酸,眼泪正在打转儿,她又说:“你这天赋,几乎为零啊。”
我愣了愣:“我是您捡来的吧?”
我妈问:“你三年级的时候,你们班主任因为你写作业的事叫我去过学校,你还记得吗?”
我摇头。
“老师当时让你们写作文,要求落款笔名,你知道你写的什么吗?”
我继续摇头。
“你写的晨光0.5mm黑色中性笔。”
听我妈说完,我第一次对自己的无知感到震惊。
Cut 2
人们把逃避现实不敢面对问题的懦弱行为叫作鸵鸟心态,而鸵鸟心态并没有为自己争取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期末考试该怎么来还

是怎么来了。
林南柯还有空调侃我,说:“年加加,看你挺用功啊,最近放学路上都能看到你背题。”
他看到我了?
我狡黠一笑,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哎哟!林南柯,你是不是跟踪我啊?”
此话一出,周围人八卦的目光迎面而来,表面上波澜不惊,其实都偷偷竖起耳朵来听听有什么劲爆的新闻。
林南柯指着我,恶狠狠道:“算你狠!”
我怕什么?上学校新闻头条这种事,一回生两回熟,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和做题一样,熟能生巧,脸皮越磨越厚。
做题在于练习,虽然我已经对自己的考试成绩不抱希望,但俗话说得好,临阵磨枪不快也光,趁着下课时间做完一道题,核对答

案之后发现全都对了,我暗自高兴了一把,然后乐呵呵出去上厕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