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她庆幸之余也会觉得奇怪——为什么别人都喜欢坐后排,他却喜欢坐前排呢?毕竟那种多媒体阶梯教室有多块投影屏幕,在教室的任何一个角落都

不存在看不清投影的状况,但坐在第一排很容易就被老师“关照”到。
如今想来,大概他一直都有这种觉悟吧——既然别人喜欢坐后排,那么他作为学霸就主动让出后排坐到前排来。
然而景辰很快否定了她这一想法,他回过头冷冷看了曹文博一眼说:“你想多了。”
曹文博愣了愣:“什么想多了?”
景辰说:“你那么爱坐后排,我就想离你远一点。”
曹文博身边的郭婷难得地笑了,叶涵歌也不由得勾了勾嘴角。
曹文博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佯怒道:“当着师妹的面,挤对我很有意思,是吧?”
景辰却没理他,而是对叶涵歌说:“下次我们坐靠窗那边,这儿太吵。”
虽然知道他这话是针对曹文博的,但当他说“我们”的时候,她的心还是不争气地漏跳了一拍。
这时候林老师和课题组的另外一个老师前后脚走进了会议室,原本有点喧闹的会议室里立刻安静了下来。
林老师扫了一眼在座的学生,目光扫到叶涵歌时略微朝她点了下头。叶涵歌原本想着进了项目组至今还没机会和林老师打个招呼,所以心里一直有点忐忑,

到了此刻总算安下心来。
他简短地讲了些共性的问题,然后就把讲课话筒递给一个学生,示意大家按照文件的顺序开始讲自己负责的项目的进展情况。
叶涵歌的实践经验少得可怜,诸位师兄讲的那些,其实她大部分都听不懂,听到后半程就开始有点昏昏欲睡了。直到身边传来椅子摩擦地板的声音,她才又

精神了起来,再一抬头,看到景辰已经站在了投影幕布的旁边。
他的声音很好听,讲起项目进展和关键技术难点侃侃而谈,肢体语言和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恰到好处,这让叶涵歌甚至怀疑,他是否在宿舍里已经演练了好

几遍。但是她又知道,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这个世界上就是有那么一种人,总能用比别人短的时间,将事情做得比别人都好。而景辰就是她从小到大遇到的唯一

的那一个。这也让她无比庆幸,她能遇到这么优秀的他。
如果那个熠熠发光的他是属于她的就好了。
这一刻,她突然很想知道,一直让他念念不忘的那个幸运的女孩究竟是谁。
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两下,她低下头悄悄拿出来看了一眼,是景钰的微信,说她今天下午来教务处办点事,大概二十分钟后可以办好,问她要不要一起回宿

舍。
晚上没有硬性规定要来实验室,她迅速回复了个“好”,又抬起头来,正巧看到他的视线刚从她身上滑走。
他是有意的吗?以为她在开小差,还是无意间随意一扫?这时候她才真正后悔起来,不该坐在第一排的。
景辰的项目是最后一个,他讲完之后,林老师只做了简短的总结就结束了这次冗长的会议。
已经到了晚饭时间,众人一出会议室就直奔食堂去了。
叶涵歌也迅速收拾了东西下了楼,因为就在两分钟前,景钰说她已经到实验楼下了。
几分钟后,两人总算碰了面,景钰一看到叶涵歌就抱怨了一声:“你们这会开得时间有点长吧?”
“我也是第一次参加,没想到这么久。对了,晚上你想吃什么?”
景钰撩了下头发说:“随便吃点吧,对了,吃完饭要不要去逛街?”
两人正说着话,听到身后有男生的说话声由远及近,回头看过去,说话的是曹文博,他身边的人正是景辰。
叶涵歌和他们打了个招呼,曹文博倒是很热情,问她们去哪儿吃饭,景辰却只是略点了下头,算是回应了她。而他们景家姐弟俩像是不认识彼此一样,一句

话也没多说。
叶涵歌早就习惯了有外人在场的情况下两人通常会装陌生人的状态,也没太在意。
所幸曹文博他们要去沙塘园吃饭,跟她们不是一个方向。
跟曹文博他们分开后,景钰继续刚才的话题:“去不去?”
叶涵歌有点心动,毕竟开学这两个月来,她都没怎么出过学校。
然而就在这时候,她的手机又响了,她拿出来一看,是景辰的微信,只有短短一行字:“晚上八点实验室,讲一下项目。”
叶涵歌叹了口气,把手机递给景钰看:“改天吧。”
景钰看完有点扫兴:“你又不是非听他的。”
但说完也觉得没什么底气,景辰是什么样的性格两人都清楚,卖她这位堂姐的脸也无法让他通融一下送加分给叶涵歌。
所以话到最后,她又说:“算了,你还是去吧,那家伙得罪不起。”
叶涵歌点点头,表示认同,更何况她总觉得他今天似乎不太高兴,从中午吃饭起就一直这样,直到刚才他回应她的态度分明也比平时冷淡不少——虽然他平

时也算不上多么热情。
而就在这时,景钰突然又说:“不过你觉不觉得他对你有点怪怪的?”
叶涵歌脚步微微一顿,怪吗?可能那不是怪吧,就是单纯的讨厌、反感、不喜欢。究竟为什么,她想,被自己不喜欢的人占了便宜,占便宜那人还一副“我

也不想”的样子,这事轮到谁头上大概都会不爽吧?至于他为什么到现在还能客客气气地对她,她猜想不是他的好涵养使然,就是景钰的关系。
叶涵歌回到宿舍吃了晚饭又洗了个澡,从浴室出来再看时间,竟然已经快到八点钟了,想到景辰不喜欢人迟到的性子,她连头发也没来得及吹,急急忙忙又

跑回了实验室。
她去的时候景辰已经到了,听到声响回过头,看到她的一刹那,那双好看的眉毛几不可察地皱了皱。
虽然那只是个极其细微的表情变化,但是叶涵歌还是捕捉到了。
所以,这回又是为什么?
她看了眼实验室墙面上的挂钟,明明还没有到八点。
收回视线时,她正好扫过服务器显示屏后的玻璃窗,顿时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此时她的形象已经不能用狼狈来形容了,因为没有吹干头发,而她又几乎是一路小跑来的,所以她的头发全部凌乱不堪地贴在脸上,跟《流星花园》里被大

雨浇透的道明寺有一拼。只是她的头发更长,刚刚过肩,水珠顺着发梢流下来,打湿了T恤的前襟。好巧不巧,她今天穿的还是白色。湿透了的白色T恤几乎呈透

明状,导致她内衣的形状和颜色都若隐若现,怎么看怎么不雅。
叶涵歌心里一阵后怕,还好天已经黑了,来的路上没人注意到她。
可是眼下的情形也没好到哪儿去,想到他刚才看她的那一眼,她顿时觉得浑身血液都往脸上涌……难怪他会不高兴,任凭谁见到她这副鬼样子也不会多高兴

,更何况有了前车之鉴,他会不会想到其他方面也不好说。
她连忙放下书包,抱歉地说了句“我去趟卫生间”,然后也不等景辰有什么反应,就灰溜溜地跑出了实验室。
看着叶涵歌的身影消失在实验室门外,景辰才悄悄松了口气。
他刚回过头,就听到身后有人进门的声音,以为是叶涵歌忘了什么东西去而复返,所以故意没有回头去看。
片刻后却听到那人的脚步并没有停在门口,竟然是直接朝他走来。想起她刚才的模样,他的心跳不自觉地快了起来。而下一秒,他感到肩头被人轻轻触碰了

一下,一瞬间,他浑身上下所有的肌肉全数绷紧,身体也像触了电一样不听使唤地打了个战,有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被人触碰到的那一点慢慢朝他的四肢百骸

延伸开来。
就当他暗自琢磨着她要说什么做什么,脖子也将扭不扭地考虑着要不要回头看她一眼时,就听到一个有点让人费解的声音不确定地叫了声“景师兄”。
一瞬间,所有绮丽的可能就像肥皂泡一样一一炸裂。
景辰深吸一口气回过身来,脸上已经恢复了一贯的面无表情,对站在他身后的郭婷问:“什么事?”
郭婷指指他面前的服务器:“你用完了吗?用完的话能不能让我跑一个模型?”
景辰轻咳一声站起身来:“还没有,不过你可以先用。”
郭婷道了谢,插上U盘,把自己的模型导入服务器。程序还没跑起来,先报了两个错误。
景辰也看到了,特别简单的一个贴片天线的模型,都没有建对。
不过他什么也没说——一般情况下别人不主动问他,他就不会多话。
他正要走开,却被郭婷叫住:“景师兄,可以帮帮我吗?”
景辰闻言又折了回去。
郭婷正想起身把位置让给他,他轻声说了句“不用”,她就依言没动,继续坐在位置上。
刚才他大致扫了一眼报错内容,很简单的问题,不知道这位师妹是不是真的不懂,考虑到这对他来说也就是半分钟就能搞定的事情,他没去深究。本着让她

快点解决问题快点走人的想法,也就没让她再挪地方。
“馈源设置不对。”他指点她说。
郭婷握着鼠标在模型图上点了点,半天还是没找到哪里设置得不对。
景辰无奈,只好上手,拿过鼠标点了下某个地方:“这里重新设置一下。”
郭婷瞬间了然,重新设置后一运行,果然不再报错了。
还好实验楼的卫生间里有烘干机,信息学院的女研究生和女老师都是稀缺物种,所以这卫生间也很少有人来。
叶涵歌进去后关上门,走到烘干机前,摆了几个姿势试图把衣服前襟凑到烘干机下烘干,但实在太有难度了。如果有件可以替换的衣服,那身上这件烘起来

就容易多了。正发愁时,她突然想到之前考虑到实验室的冷气太猛,她专门带了件外套,那件外套此时正搭在实验室的椅背上,于是她对着镜子整了整头发,又

返回了实验室。
然而她刚走近就听到实验室里似乎有女孩子在说话,仔细听,好像是郭师姐的声音。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她刻意放轻了脚步。
她悄悄往门里看了一眼,服务器前坐着一个女生,景辰站在她身后微微弯着腰,一只手撑在他们面前的桌子上,两人似乎在谈论什么学术问题,但那个姿势

对景辰而言绝对算得上亲近了。
她犹豫了一下就没有进门,原路返回卫生间。
景辰对郭婷说:“这个模型跑完估计要两个小时,到时候我叫你。”
郭婷点点头,说了声“谢谢”站起身来,但走到实验室门前时,却没有离开,而是把原先大敞开的门稍稍关上一些,又折了回来。
景辰听到声响,回头看了一眼,看到郭婷的举动有点诧异。
郭婷一双漂亮的眸子盯着他看了片刻,半晌,她说:“师兄,我们做个交易吧。”
景辰面上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情,眼神里那一丝防备却是分明。
郭婷难得示弱:“我觉得林老师对我要求太高了,我的毕业设计题目对我来说太难了。”
景辰看她:“所以呢?”
“能不能请师兄你指导指导我?”
叶涵歌总算把自己拾掇得有点人样了,回去的路上,又想起刚才在实验室里看到的情形,有点不太确定——说不定就是景辰帮着郭师姐处理一些问题,两人

太专注了,所以没注意保持距离呢。曹师兄不也说了吗,景辰看着冷淡,其实最乐于助人了。
这么想着,她心情好了不少,直到她推开实验室的门,原本还说着话的两人突然谁也不说了,屋子里静默了一刹那。
片刻后,郭婷对景辰说:“那等仿真结果出来后麻烦景师兄叫我一声。”
说完她难得地朝叶涵歌笑笑,然后快速离开了实验室。
叶涵歌看向景辰,虽然他是背对着她,但是他发红的耳根已经出卖了他此时的情绪,再联想起刚才郭师姐那个尴尬的笑容和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叶涵歌

心里渐渐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难道景辰一直喜欢的人是郭婷吗?
晚上叶涵歌回到宿舍时,卫生间房门紧闭,景钰正在里面洗澡。
实验室里景辰和郭师姐那别别扭扭的样子,见到她出现时那很有默契的沉默,以及景辰那红透的耳根,就像是卡了带一样不停地在她脑中回放,哪怕是到了

此刻,回到宿舍里坐在电脑前,她依旧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胸口闷闷的。
难怪郭师姐在实验室里穿什么都可以,难怪她会觉得景辰会对老乡学妹格外照顾……原来那并不是她的错觉,只是她不知道,他的宽宏大量只对她一人开放


哦,对了,郭师姐也是南城人。景钰说景辰是从高中起就暗恋那女孩的,就算他们不是一个学校的,但南城那么小,朋友的朋友也都是朋友。
还有郭师姐,如今想来她对景辰也不是完全没有感觉——那天他们一起在食堂吃饭,难怪她会说那些奇怪的话,是因为景辰叫上了她,郭师姐在吃醋吗?难

怪下午开会前,郭师姐看到他们并排坐在一起时的表情那么古怪!
一切都对上了,还能说是巧合吗?
即便已经告诉自己无数次,别试图去找出那个女孩,更别去关注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因为她知道人往往就是这样,越好奇就越想去挖掘真相,可所谓的真

相无非是最后洒在伤口上的那把盐而已。
但是手就是不听使唤,她打开了电脑,登录了自己的微博小号,“特别关注”里只静静躺着一个人,那是景辰。
浴室内的水声还没有停,叶涵歌放心大胆地翻起微博。
其实景辰发微博的频率较一般人来说并不算高,叶涵歌很快就翻到他出国那一年的微博,然后按照时间顺序一条条往下翻。
他出国是在2017年9月,微博注册时间是2015年11月,也就是他刚上大学那会儿,不过前两年他几乎没发过什么东西,让她一度忘记自己关注了他,还在这

小号里发过几张臭美的自拍照。不过她反应还算快,照片发出去第二天,她就意识到了不妥,赶紧删掉。而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账号依旧像是被主人

遗弃了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直到他出国之后,这个微博的使用频率才渐渐高了起来。
起初他只会转发一些行业消息或者体育新闻,后来才偶尔发一些自己的生活状态。
这其中每一条,其实她都已经看过无数遍了。
2018年3月5日,他发了两张照片,第一张是几个瑞典小女孩的照片,第二张是他握着方向盘的一只手。比较让人意外的是,暴露在镜头下的那只手的小拇指

上,竟然套着一枚简单的戒指。
叶涵歌之所以会觉得意外,是因为景辰不像是个会戴首饰的人,这让她一度怀疑那只手并不是属于他的。还好也有和她一样眼尖的人注意到了这一点,有人

在那张照片下回复:“戒指不错。”
他回复那人:“那几个孩子自己做的,卖首饰的钱会捐给当地的福利院。”
叶涵歌当时看到他的回复之后恍然大悟,同时猜测他选择把戒指戴在小指上就意味着,他的暗恋还没有成功,他仍然是单身。
她清晰地记得,自己因为得知他一直有喜欢的人而低落了一个多月的心情,在那一刻才有所好转。
那之后,她就时常会登录这个小号,妄图通过他发在网络上的只言片语来还原他在国外的生活。
幸运的是,她总能从他两三个月才发布一次的内容中得出他还是单身的结论。
2018年5月17日,应该是瑞典差不多吃晚饭的时间,他发了张照片,背景应该是他的宿舍,照片里除了正运行着的电脑,还有一个被咬了一口的三明治。
她大概能猜得到他当时的状态,整天忙科研,也顾不上好好吃饭。不过结合这张照片,以及照片中宿舍的布置看,他应该是一个人生活的。
之后他似乎比较忙,又有两个月没有更新微博,结合后来他去美国继续读书的事情,她猜测,当时他应该是正在筹备从瑞典到纽约的事情。
2018年7月4日,这天是美国的独立日,照片中伊斯特河上的烟花绚烂夺目,他的配文是“想带你一起看烟花”。
刚结束了最后一门期末考试,坐在回家列车上的叶涵歌,在刷出这一条微博时,整个人都蒙了。
车厢里冷气开得十足,身边的少年正戴着耳机玩游戏,不时有乘务员推着零食车经过,询问两边的乘客有什么需要的。
一整个车厢的人,静悄悄的,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她就是在那种环境下,不可抑制地流下眼泪,并且逐渐从小声抽噎变成了崩溃大哭。
她的暗恋,足足四年多的暗恋,好像在一夕之间被人判了死刑。
当时整个车厢的人都好奇地看向她,乘务员也关心她究竟出了什么事。戴耳机的少年被她吓蒙了,游戏也顾不上打了,在全车厢人好奇的目光下颤抖着递上

一张面巾纸给她。
但她对周遭人的这些反应全无感觉,她至今仍依稀记得自己当时的感受——当事实证明景钰的话不假,他确实有心仪的女孩时,当他毫不避讳地表达自己对

另一个女孩子的感情时,她有种全世界都背叛了她的错觉。
就像此刻,她不敢想象,当她在夜深人静悄悄惦念他的时候,他却在记挂着郭师姐?
大一结束的那个暑假,她发觉她对生活失去了激情。
开学后,她强迫自己不要再去看景辰的微博,再后来知道他的现状,是国庆节期间她和景钰约好去乌镇玩,路上景钰刷出了他最新更新的状态。
10月份的纽约也已经入秋,一号公路旁的照片里,同行者都成双入对,唯独他形单影只。隔着太平洋,隔着浩瀚网络,她似乎都能感受到他人在异乡的孤独

,有那么一刻,她释然地想,如果有个人能替她陪在他身边也行啊。
7月4日后,她没有再用小号登录微博。10月份后,他似乎也忘记了有这么个地方。
她记起从乌镇回到金宁后,就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学习上,忙碌能让人暂时忘却一些情绪,然而即将到来的寒假也让她既恐慌又满怀期待。
她知道,景辰要回来了。
那是去年的事。
去年的冬天特别冷,让人从里到外都变得迟缓很多,复习时脑子不够用,当然对情感的感知也略显麻木。除了盼着能在南城跟他偶遇哪怕一次,他带给她的

其他难过或者悸动,她仿佛都忘记了。
回到南城时已经是1月中旬了,距离过年还有半个月。然而在偶遇景辰之前,她先遇到了蒋远辉。
早听说蒋远辉也是南城人,没想到他们两家竟然离得这么近,她下楼买个早点的工夫就遇上了。
蒋远辉问她:“你打算什么时候返校?”
“开学前一天吧。”
“我可能要早回去一星期。”
叶涵歌有点意外:“为什么?”
蒋远辉愁眉苦脸:“我‘模电’挂了,要去补考。不过第二次考也不一定能过。”
叶涵歌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考上D大,高中时的成绩肯定不错的,但不知道是不是蒋远辉不适应大学生活,他在大学里的成绩的确一般。
说着蒋远辉又叹了口气:“我妈知道我又挂了一科后整天大呼小叫,这年过得真没意思。如果明年还这样,我干脆别回来了。”
叶涵歌说:“是你没有认真复习吧?”
“‘模电’都是早上第一二节 ,我起不来,没怎么去听过课,自学又比较困难……”他突然想起什么,看向叶涵歌,“要不你帮我补习吧?保证不占用你

太长时间。而且你看咱两家离得这么近,也方便。回头请你吃饭!”
叶涵歌本来想拒绝,但想到大一那年她没记住太极拳的那几个动作,差点把大学体育挂了,还是蒋远辉帮她向体育老师求情,才让她过了。而且她也不想整

天在家惦记着景辰,想着找点事做分散一下注意力,于是就答应了蒋远辉。
两人约在离家不远的市图书馆里,一般是下午去,叶涵歌会花小半天时间给蒋远辉划重点讲一些典型题目。差不多一星期过后,总算把整本《模拟电子技术

》过了一遍。
两人从图书馆里出来时,叶涵歌接到妈妈的电话,爸妈晚上要去和爸爸的同事一起吃饭,让她自己把微波炉里的饭菜热热吃了。
叶涵歌挂上电话才想起来自己没有带家门钥匙。蒋远辉就提议请她吃饭看电影,就当感谢她这一个星期的帮忙。
叶涵歌想着自己也没地方去,就同意了。
图书馆楼下就是商业步行街,叶涵歌不想让蒋远辉太破费,就提议吃麦当劳。晚上七点左右他们到了最近的电影院,因为2月就是新年了,好看的电影都扎

堆在2月上映,所以1月没什么好电影。叶涵歌随便选了部美国科幻片,等着排队买票,蒋远辉趁此机会去给她买了爆米花。她记得就是那个时候,她看到了景辰


头发比她上次见他时稍长一点,神情中略带疲倦,身上敞怀穿着件宽宽大大的黑色长款羽绒服,露出里面的藏青色卫衣和牛仔裤。他当时手上拎着瓶喝了一

半的矿泉水,因为个子高,在人群中一副茕茕孑立的姿态,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那么隔着川流不息的人群遥遥望着她。
有那么一瞬间,她非常犹豫,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和他打个招呼,然而下一秒就见他突然转身,掉头离开。
很快那道黑色的身影就淹没在了步行街的人潮当中。
那天晚上的电影演了些什么,她都忘记了,蒋远辉跟她说的话她也没听进去多少。
回家以后她一直很难受,总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可是她究竟做错了什么呢?说到底,他们的关系也就比陌生人亲近一点点,但就算是这样,只要他认出她

来,至少应该打个招呼,给她说声“好巧”的机会吧?然而什么也没有,他在看到她的下一秒竟然是掉头就走。
因为这个小插曲,她过了一个闷闷不乐的年,直到大年初三景钰的生日,她收到了邀请。那是那么多天来她唯一感到有点高兴的一天,想到或许能在聚会上

见到他,心里那个莫名的结似乎解开了。
但其实她也不确定景辰会不会出现。虽然他们姐弟曾经有好长一段时间都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人八字不合,姐弟俩谁也看不上谁,

在家时要么不说话,一说话就是吵架,在学校时都当彼此是陌生人,以至于他们高中很多人至今还以为两人都姓景只是个巧合而已。
叶涵歌仔细打扮好出了门,忐忑了一路,直到在KTV包间里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时,所有的不安、期待、害怕最后都归为一种可以称为“欢喜”的情绪。
叶涵歌到的时候包间里已经坐满了同学,桌上摆着比萨、炸鸡、生日蛋糕和酒。他坐在角落里,包间里的灯光恰巧照不到他,让他与众人之间形成一道无形

的墙。
景钰见到她出现,立刻把身旁的男生推开,让她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于是众人挨个往两边挪动,力图给她腾出一个位置。挨着景辰的那人也跟着朝后挪了挪

,这一挪似乎撞破了那道无形的墙,那人也意识到不妥,尴尬地朝他笑笑。
景辰像是个淹没在人群中的隐士一样,这才注意到了周遭的躁动,抬头望向她这个罪魁祸首。
她立刻抓住机会,朝他展露一个自认为很漂亮甜美的笑容,但他只是表情漠然地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自此就再没拐回来过。
再好吃的东西也不能改变她荡到谷底的心情,可是她又倔强地不想离开,因为这里有他。
所以哪怕后来将近午夜,有几个女同学提出先离开时,她也依然坐着没动,甚至从卫生间回来后,假意走错了地方,没有走到景钰身边,而是直接坐在了景

辰旁边。余光中,她感觉他微微偏过头来,像是在看她,但她没有勇气去与他对视。
夜越深,心中因他而燃着的那簇火苗就燃烧得越旺,渐渐地几乎要将她整个人燃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