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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可能的。
“沈大人来打的首饰……”
柳红玉埋头想了想,颇有些歉意地说:“这得容奴家去看看账簿,每日定做簪子的人本就不少,还望沈小姐莫怪。”
沈衡笑道:“柳掌柜的客气了,多等一会儿也是无妨的。”
定做簪子的事情她是在牢里时才知晓的,如今已经过了这么多天,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暗地里的那些人动了手脚。
思量间,柳红玉已然撩着帘子从屋内走出来了。
“簪子昨儿就打好了,小姐看看,可还合意?”
沈衡见了那支簪子,心底总算松了口气,赞赏道:“玉钗馆的手艺向来都是好的,这支簪子做得甚是精致,我很满意。但不知能否叫那日画图样的姑娘跟我
回府一趟,帮我再打几样首饰。”
定做的簪子,都是有专门的图样供客人挑选的。柳红玉平时不管这些,有专门的伙计在柜台前招待,如果客人有要求,可以依对方的描述现场画出来。
柳红玉是个只认银子的人,上门作画还能多赚二十两,自然是欢喜的,便麻利地将那日招待沈衡父亲的姑娘叫了出来,跟着沈衡去了。
小姑娘名唤罗娟,看上去年纪不是很大,却能看得出是个识文断字的,十分规矩的样子。
沈衡将她请进屋内,先说了两个图样让她画着,这才慢条斯理地问:“姑娘可还记得,我父亲那日去玉钗馆,是什么时辰?”
罗娟一面低头作画,一面回答:“大概是未时左右吧,沈大姑娘怎么想起问这个?”
沈衡叹息道:“说来无奈,还请姑娘一定要想起一个准确的时辰来,因为这是事关家父性命的大事。”
三日后。
大理寺的重案都是要经过三堂会审的,而此次由丞相、太尉和御史大夫三人主持。但是因为林方知这次也有失察之过,因此主审并非他,而是御史大夫乔严
令。
开审之时,其实是不允许不相干人等旁听的。沈衡因为找到了新的证人而获准入堂,但也只能等里面传召的时候才可以进入。
她隔着一扇朱漆大门等候传召,整个手掌都是湿的。
里面的惊堂木敲了三次,除了有声音断断续续传出来,根本听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
被传召的证人一个一个从里面走出来,她看见了宝通钱庄的刘掌柜,两两对视中,那人飞快地将视线挪开,不敢多看她一眼。
她心下了然,只是在错身之时轻声道了一句:“人在做,天在看。刘掌柜这么做,当真不怕天打雷劈吗?”毫不意外地看见他瑟缩了一下,快步离开了。
进堂之后,她看见自己的父亲跪在堂下。他瘦了,身上的白色囚服已经满是脏污,腰杆却依旧挺得直直的。
她敛去眼底的心疼,紧挨着他跪下,无比清晰地说:“小女沈衡,带玉钗馆罗娟拜见各位大人。她可以证实,在二月十六未时三刻,我父亲曾到馆中挑选金
簪图样,并未去过宝通钱庄,请列位大人明察。”
在会审之前,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沈衡直接请罗娟住到了自己家中,同她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而她也答应愿意出面为沈大人作证。然而会审这日,她却
当堂反口。
“几位大人明鉴,小女在二月十六那日确实在馆中招呼客人,只是从未见过沈大人前来馆中,沈大小姐所说的,小女也并不知情。罗娟只是一介女流,万万
没有这样大的胆子欺瞒诸位大人。”
沈衡震惊,转而要求传召玉钗馆的柳红玉,然而对方也是一口咬定沈括从来没有在馆中定做过簪子,就连账簿,也说是掉入了火盆,无证可查了。
主审官乔严令厉声问她:“可还有什么要辩解的?”
沈衡没有回话,只是看向跪在一旁的罗娟。她眼里满是愧色和无奈,又带着一丝惧意,不时在林方知和沈衡之间徘徊。
沈衡懂了。
沈括安抚她说:“衡衡,看开些。”
可她如何能看开?她甚至想掀翻了这所谓的公堂,带她爹走。
但是她不能。隐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半长的指甲几乎将手掌抠出血肉来。
“没有。”良久之后,她这般说。
没有辩驳,没有暴怒,更没有歇斯底里,只是那样跪在朝堂之上,迎着一室的阴暗与铜臭,觉得自己和他们一样,都像是金钱之下的跳梁小丑,卑微而可笑
。
沈括被判三日后问斩,据说圣上在朝堂之上也是几番犹豫,奈何证据确凿,也只能忍痛下了圣旨。只是他并没有赶尽杀绝,对于沈家的家眷,没有任何发落
,只是下令抄家。
圣旨下来那日,沈衡自始至终都站在大门口,淡淡地看着那些官兵在她的家里进进出出。负责查抄的官员金大人看着从房中拿出来的一件件东西,面上一直
很惊愕。大概他觉得,作为一个贪官,沈括家里是远不该这么寒酸的吧。
手底下的人说:“大人,搜来搜去也就这么几样东西。您看,要不要将后院刨开看看?”
沈衡站在旁边,直接让道道拿了把锄头给他,转身出去了。
连抄家的也想捞些油水,魏大人那里是什么情况她不知道,反正来她家的,是找错地方了。
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她不知道该去哪里。沈府不久之后就会被贴上封条,为数不多的几个下人也都回自己家乡去了。
道道跟在她身边,扯着她的袖子说:“小姐,您去王府做什么?千岁爷不是去了奉芜山吗?”
她抬头看着眼前“端亲王府”四个大字,这才惊觉,自己竟然溜达到了这里。
道道说:“要不咱们去找王爷吧?他一定会有办法救老爷的。”
她轻轻摇头。
苏月锦旧疾发作,本就十分凶险,再加上奉芜山路途遥远,就算找到了也赶不及救她爹了。
此次事发突然,她得知消息那日就已经是会审前三天了。她不是不想找他回来,只是,真的已经来不及了。
“哟,这位不是沈大姑娘吗?”一道刺耳的声音划破耳际,刺得人连耳膜都生生地疼。
“我怎么听说沈大人都要被问斩了呢?你这会儿还有心思出来闲逛?沈大小姐可真是心大啊。哦,我倒是忘了,您还认识端小王爷呢。只可惜王爷他现下不
在京中,就是有心也帮不上忙了。”
就算不回头,沈衡也知道来人是刘雅君,也只有她能将这尖酸刻薄的语气拿捏得这般得当。
后面的脚步声有两个,后者略显沉重,一听就是有身子的人。怀着身孕还这般喜欢“奔波”的,除了她的“闺中密友”,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果然,刘千金这厢话音刚落,沈衡便听到张挽君柔柔弱弱的小嗓音。
“你怎的这样说话?沈伯伯的事,任是哪个做子女的都不会好过。小衡也已经尽力了,她不是找了玉钗馆的人来作证吗?只可惜对方没那个胆子作假证,估
计是觉得银子给得不够吧。”
张挽君说着叹息一声,颇有些惋惜地继续道:“若是前些时日你肯收下我们婆媳送的银子,又怎么会连这些人的嘴都左右不了呢?”
沈衡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身旁的道道可是沉不住气,当即掐腰吼道:“你少在那里胡扯!我们家小姐从来没有逼迫过她什么,也没有花银子买通她,是有人背地里使了绊子。至于是
谁,大家心里都明白,少在那里人前当人,背后当鬼的。”
张挽君没有接话,刘雅君却是像被踩到了尾巴一般,跳脚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沈府都已经被抄家了,就连沈衡也不再是官家千金。她都不吭声,你一
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东西也敢在我们面前大呼小叫的,你也配?”
道道眼一横:“我就叫了,怎么着?”
她是六岁时被沈衡从乞丐堆里捡回来的,还没凳子高的时候就跟着一群大人一同抢吃的,最是个荤腥不吃的性子。她心里只认沈衡父女为主,谁要是辱没了
他们,那是半点都不会退让的。
道道大声地说:“我配不配,同你没有半分关系。不管沈府如何,我们家小姐如何,就算她端着碗去讨饭,我也愿意跟在身边伺候她。”
刘雅君哪里受得了这样的顶撞,抬手就要朝她脸上招呼,胳膊却被沈衡一把握住。
“我现下心情不好,你最好不要惹我。”沈衡自问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
“哈!”刘雅君怒极反笑,刚想说“我就是要惹你,你能奈我何啊”,又似想到什么似的,改口道,“你不是想见魏清魏大人吗?如果我说我能让你同他见
上一面呢?”
魏清?沈衡的手松了松,道:“说你们的条件。”
沈家落到今时今日的境地,不用猜也知道是拜谁所赐,猫哭耗子假慈悲,总是有目的的。但是现如今,但凡有一点希望,她都不能放弃。
刘雅君得意地甩开沈衡的手。
“条件嘛,也并不是很苛刻。不过是要你跪在林府门前给林丞相请个罪,再当着坊间百姓的面,亲口承认林家给过你三万两银子,而你,亦是因为这些银子
离开林曦和的。本来嘛,你们家都已经到了这份田地,说与不说,于七公主和丞相府而言,都没什么太大的作用。但是多了这么个形式总是好的,我们瞧个热闹
。而你呢,除了丢了点脸皮,也没损失什么。”
她嘲笑着凑到沈衡的耳边。
“你爹在贡院里做的那些事让林丞相很不开心。会有今天的结果,也是因为你平日太过嚣张,我也是好心劝你而已。”
沈衡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请罪,做小伏低,抬高林府的身价,这些所谓的脸面,几次三番被她们拿到台面上来咀嚼,真是比生了蛆虫的腐肉还要让她觉得恶心。
张挽君在旁低眉顺眼地抚着肚子,轻声道:“魏大人已经是将死之人,他同沈伯伯的关系不错,也不见得非要拉着沈伯伯做垫背。小衡,你要仔细斟酌啊。
”
张挽君素来会在节骨眼上说出最要紧的话。
沈衡抬眼,视线在这两个人的脸上扫过,最终落到大理寺所在的方向。
还有两天她爹便要被问斩了。那个一辈子也没见过什么大钱的酸腐书生,如今却要背着贪污受贿的名声被拉到菜市口,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最大的讽刺。
她迎着二人的视线,眯了眯眼,淡淡道:“既然你们想看热闹,我便如你们所愿。”
次日,光安街林府门前,总是丈许之内便不让百姓随意行走的地界,今日却将门庭大开,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一堆。
嘈杂的人群占了整个街道的一半,大家都想看看里面发生了什么热闹的事情。
从里面出来的人还没落脚就被外围的人围住,大家七嘴八舌地问道:“这里面在闹什么名堂?怎么这么多人在看?”
另一个也连忙说:“是啊,莫不是林大公子好事将近了?早起的时候倒是看见公主的轿子进了林府。”
“好事?”从里面出来的小哥冷哼道,“确实是好事。沈大小姐带着丫鬟给林府送了一口棺材,现下就放在府门口呢。上头还立了块牌位,上书‘执法如山
’四个大字,就那样端端正正地放在棺材板上呢。林丞相现在整张脸都气得铁青。”
周围的人闻言一片哗然,都惊愕地看着那个小哥。
“还有这等事?你不会看错了吧?”这深宅大院的闺女居然也有这般胆识?
“‘执法如山’放在棺材板上,不就是说葬的就是这几个字吗?这分明是在讽刺林丞相执法不明嘛。”
“可不是吗?我还听说,沈大人的案子是林丞相审的,莫不是这里面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情?”
外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吵得林方知整张脸都因着暴起的青筋变了颜色。他瞪着眼,看着站在院中的沈衡,怒不可遏。
“自不量力的东西!居然堂而皇之地跑到我林府来闹事,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沈衡微笑着看着他,面上一派和气,“不是人住的地方吗?还是丞相大人想说,这里不是人住的地方?”
“混账!”林方知气得面色涨红,“你居然公然藐视朝廷命官,谁给你的胆子?”
沈衡却十分不解地摇头道:“送礼还需要胆子?小女只是听说林大人得了不治之症,担心府上找不到好木头,便连夜给您做了一口棺材送过来。至于藐视林
大人……”
她将棺材上的牌位拿下来,指着“执法如山”几个大字,道:“小女分明是在赞赏大人,怎的就变成藐视您了呢?还是说,大人觉得自己受不起这四个大字
呢?”
沈衡这一番话,说得慢条斯理,但字字句句都带着刺,气得林方知差点背过气去。
“本官身体好得很,是谁告诉你我得了不治之症的?你倒是叫出来给本官看看。”
沈衡背着手踱了几步,指着大肚子的张挽君道:“是林夫人说的啊,她昨日还特地嘱咐小女,一定要用最好的棺木来做呢。”
“我没有!”张挽君没想到沈衡会将矛头对准自己,惨白着一张脸道,“昨日我去找你,只是安慰你莫要为沈伯伯的事情太过伤心,根本没有说其他的。这
件事情,雅君也可以作证的。”
沈衡眨巴了两下眼睛,道:“大家都知道你和刘千金是密友,你说她能证明,我还说道道可以证明那话确实是你说的呢。”查无实据,这是她同她们学来的
。
站在中间的林曦和张了张口,忍不住劝道:“小衡,快回去吧,别闹了。惹恼了我父亲,你知道后果的。”
那个女子依旧是那样娇小,一身淡粉长裙,淡淡地站在那里,如年少时一样灵秀。若当初她没有那般倔强,或许站在他身边的人就不是张挽君了。
他其实还是喜欢沈衡的,只要她肯做妾,他还是愿意将她收在房中的。想来沈大小姐要是知道他所想,必然会说一句:滚你娘的。
但是现在,她没那个时间跟他啰唆。沈衡直视着林方知,道:“林大人好像不太喜欢这份礼物,但是送出去的礼,总没有再拿回来的道理。时候不早了,沈
衡便不再叨扰了,就此告辞。”
天子脚下,即便是要抓人也要讲究证据。她沈衡一没有辱骂朝廷命官,二没有作奸犯科,就算他们想把黑的说成白的,又怎么能堵得住悠悠众口呢。
林方知一口气就这么不上不下地憋在肚子里,整个人都气得发抖,怒极之下无处发泄,挥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一旁的张挽君脸上。
“你做的好事!”
要不是她说沈衡会来代父请罪,他怎么会让这么多杂七杂八的人来看热闹?
张挽君知道林方知的脾气,就是有话说也没胆子同他争辩,只能捂着半边脸,不敢吭声。
然而,就在沈衡就要走出林府大门的时候,一直默不作声的苏月华却突然喊住了她。
“站住!”
她今日本是来找林曦和的,无意间撞到了这一场大戏。林家的事情她倒是不怎么关心,但是自己要是嫁过去,今日自然也该由她为林家出头。
拖着曳地的裙摆,苏月华一步一步走近沈衡。
“你是没有藐视朝廷命官,但是你藐视了我。区区一介平民,见了本公主竟然不行跪拜之礼,便是藐视皇室,你说你该不该被治罪?”
上次皇后娘娘拂了她的面子,让她在张挽君等人面前失了身份,就是因为这个沈衡。她的生母洛贵人再三叮嘱她不要再同林曦和来往,也是因为这个女人让
林曦和背上了坏名声。
从前是她在犹豫要不要嫁给林曦和,现在却是洛贵人不让她嫁,于情于理她都不可能放任沈衡就这样离开。
有了苏月华的这个由头,林方知顿时来了气势,当场就唤来了府中侍卫,吩咐道:“沈括之女沈衡对七公主不敬,速速将其拿下,交由公主发落。”
沈衡看着闻声而至的侍卫,直视苏月华。
“公主说沈衡没有对公主行礼,但不知公主是以什么身份站在这里的呢?庆元朝皇室出行,未摆仪仗都算微服,沈衡只道公主不想表露身份,因此才未行礼
,如何算不恭了?”
正所谓男未婚女未嫁,就算是公主也没有大张旗鼓来男子家中做客的道理。她不行礼,才是顾及着苏月华的颜面。
“强词夺理!”苏月华瞪着眼说道,“本公主说不恭便是不恭。来人,给我重重掌她的嘴。本宫倒是要看看,你的嘴巴到底有多硬。”她不管旁人怎么看,
总之这口气,她是一定要出的。
沈衡的手紧了又紧,一直没有拔剑,这里围观的人太多,真正动起手来,只怕会伤及无辜。眼见着冲上来的侍从就要扭上她的胳膊,却倏地全部不动了,离
她最近的那一个,甚至还保持着张嘴呐喊的姿势。
一道温润的声音慢条斯理地自门口响起:“我的人居然也有人敢动,当真是稀奇。”
沈衡呆傻地看着那个踱步进来的清瘦身影,整个人都僵硬得没有半分力气。
他看着她,摊开双臂,笑道:“我还以为你会扑上来呢。”
她想要张口,泪水却不自觉地自眼眶中滑落,过了很久才勉强说出三个字:“苏月锦。”
下一刻,沈衡的身子便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直至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有多么想念他的温柔。数天的惊天变动,她都在强自忍受着。她不允许自己懦
弱,不允许自己流泪,甚至不允许自己想他。
但是当他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那一刻,沈衡才真正知道,这个男人在她心里占据了多么重要的位置。
“别担心,一切有我。”
第十四章
想你啊
林府的人在看清来人之后早就吓得纷纷跪地,苏月华还保持着扬起手掌的呆傻姿势,结结巴巴地说:“皇……皇兄,您怎么回来了?”
他却并不看她,而是低头对沈衡说:“这话原该是你问我的。”
沈衡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这话里的意思,但还是依着他问了一句:“嗯,对啊,你怎么回来了?”
他当初走的时候说是要去月余,这才半个月不到。
“想你啊。”苏月锦没脸没皮地说了三个字,仔细看去,面色还有些微红。
但沈衡宁愿相信这是他穿多了热的,也不会认为此人是在不好意思。
她颇有些不满地瞪了他一眼,道:“这话回去再说。”
深情款款换来佳人不甚热情的一瞥,苏小王爷却是心情甚佳。
他轻笑着抓了她的一缕长发在手中顺着,漫不经心地说:“林方知林丞相不喜欢阿衡送给你的礼物吗?”
乍一听到自己的名字,林方知吓得浑身一颤。
沈衡同王爷的关系,坊间早有传闻,只是他一直不肯尽信。谁会相信堂堂皇子会看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礼官家的丫头?可如今看来,竟是真的。
“回……回殿下,微臣并没有不喜欢。”
他一直都摸不准这位千岁爷的脾气,但是这个时候是万不能再得罪沈衡了。
“没有不喜欢,那怎么你面上没有什么喜色?”
谁收到棺材能有喜色?但这话就是给林方知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说出口,只能一味地作揖,道:“微臣喜欢,真的喜欢。沈大小姐的眼光总是好的。”
“哦?”苏月锦一本正经地走到棺材前看了看,“我怎么觉得雕花俗气了些,木质差了些,颜色也不够厚重?不过,”他温和地看向林方知,“送给你用,
倒也算相衬了。”
棺材这东西,谁都知道是晦气之物,沈衡送过来,林方知怒火中烧。但苏月锦也说这棺材送得好,就是另一层意思了。
桂圆公公说:“林大人既然喜欢,何不躺进去试试大小?”吓得林方知一双腿抖得恍若筛糠,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坐到他这个位置的,都难保干净,对方是否察觉了什么,无人可知。
“躺就不必了,今后也不见得用得着。”苏小千岁抬眼看了看门庭,“不如就挂在院中吧。常听人道,升棺意为升官,也讨个好兆头。林丞相意下如何?”
端王爷的身份等同储君,他说不见得用得上,无疑是在警告他的项上人头不保。
当着一众百姓的面,林方知从来没有觉得这样颜面扫地过。但他哪还有心思顾及这些,只恨张挽君无事生非,无端找了个这么大的麻烦给他,不由得狠狠剐
了她一眼。
张挽君嫁来林府多年,怎么会不知道林方知的脾气?她抚着自己的肚子,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一旁的七公主见了,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细声细气地说:“皇兄这样,是不是有些过了?”无非就是说了沈衡两句,有必要让林家这样下不来台吗?
过了?自己欺压别人的时候确实不会觉得过了。
苏小千岁摆弄着那块“执法如山”的牌位,淡淡地道:“就是过了,他也得认。你方才不也是这么做的吗?”
皇室子弟自幼锦衣玉食,读五经,览儒学,她旁的都不精通,偏生学会了宫里的欺善怕恶。
“你也闹腾够了,回宫去吧。”
苏月锦平日鲜少会说重话,这一句也并没有直接数落苏月华,但她心里明白得很,这是给她留着脸面呢,她哪里还敢再说什么,当下便匆匆俯身离开了。
不相干的人收拾得干净利落,苏月锦倒是找了处地方坐了下来,问沈衡:“你饿不饿?”他连夜赶了两天的路,水都没喝上一口。
沈衡不明所以地点头,怔怔地看到某千岁十分坦然地对林方知说:“那就传膳吧。”
教训了人家一顿,又面无愧色地在人家家里吃了顿饭的,放眼整个庆元朝,恐怕也就苏月锦能做得出来了。
自林府出来的时候,沈衡还拿着林夫人赔着笑脸硬塞在她手里的点心。
路过沈府门口时,她对他说:“我娘还没有回来,我得在府里等她。”
那上面还贴着官府的封条,她每次都是跳墙进去的。她刚想说“你要不要跳进去喝杯茶再走”,就听见刺啦刺啦两声脆响。
她眼睁睁地看着苏月锦随手将撕下的封条丢在一边,回身问她:“我今晚睡哪个屋?”
沈衡:“……”
桂圆和道道一直是志同道合的小伙伴,在帮助两人收拾好屋子之后,就欢快地手拉着手,聊天去了。
苏月锦说他要进宫一趟,她知道他定然是为了她爹的事情,出门时叮嘱了几句,无非是要他不要任性妄为。
他虽是皇家的人,凡事也要按着规矩来。
苏月锦走后,沈衡独自一人待在屋子里,没有点烛火,只是静静地躺在木床之上。
这是她爹的房间,床上的软垫也不及她的绵软。这是沈括的习惯,不论严寒酷暑,都只在床上垫一床铺垫。
他说这是从书上学的。垫得单薄,脊背就不会弯曲。过去她不懂这里面的道理,还觉得他迂腐,现在却觉得,这就是她爹的为官之道。
良田万顷,日食一升;广厦三千,夜眠八尺。
这是他对自己的一种自律。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她爹并非没有捞钱的机会,亦非不肯,乃是不屑。
贪官不贪,这算不算是一种嘲讽呢?
嗅着屋内淡淡的墨香,她睡了过去,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油灯已经亮了。
她以为是苏月锦回来了,揉着眼睛坐起身,却赫然发现屋内有一道刀光闪过。
她下意识握紧腰间的佩剑,还未及出手就被对方扣住了脉门。
发髻被一支玉制的烟杆轻轻敲了三下,她听到一道无比熟悉的声音调侃道:“功夫差成这样,还好没有出来行走江湖。你爹呢?我怎么看见满大街都是他的
画像?他升官了?”
沈衡的娘陆雁回一直是个神奇的存在。
作为江湖第一大庄挽瑕山庄的庄主,她不识字,不顾家,甚至庄上的事情也鲜少过问,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游手好闲,四处溜达。